饮起来。
这酒楼的大师傅,手底功夫委实硬是要得。几味特色小菜用料精到,味道清香回甜,酸辣适中,更兼酥脆香糯。虽然重油醇厚,但熟而不烂,嫩而不生,点缀得当,造型逼真,正使人拍案叫绝,胃口大开。杨昭放开肚皮,大快朵颐。正在吃得不亦乐乎之际,忽然心中微微一动,随即放下筷子,低头往楼下的大门处望去。只见有七八人簇拥着位女子,犹如众星拱月般走进酒楼里来。观其神情气度与举手投足,居然全是不下于毛燥、房见鼎、向霸天等三大寇的武林好手,其中几人,甚至比曹应龙都还要更加高明。这穷乡僻壤的小小犍为县城,却是为何竟能吸引了这么多的好手聚集?
南蛮篇 第一百九十四章:群雄汇集(1)
来者合共是九个人。走在最前头者,乃是名浑身黑衣,气宇轩昂的大汉。他年纪约莫三十五六上下,眉粗目朗、鼻直唇厚,面上虽然刀痕班驳,却亦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豪迈气概,教人一见难忘。他两手空空,并无携带任何兵器。但十指骨节粗大,显然毕生功夫,都修在这双肉掌之上。脚步虽然沉重,却是点尘不起,轻功亦颇高明。然而这份轻功与身后那名身材瘦削的白衣汉子相比,却又瞠乎其后,拍马也难追及了。这白衣汉子神情冷漠,双眼微带蓝色,似乎浑有外族血统。大袖飘飘,谁也看不出他究竟是“走”进来的,还是“飘”进来的。其轻功之高明,甚至连杨昭也觉得难以望其项背。
黑白两名汉子之后,乃是同样的两名怪人。左首侧那人头戴草笠,身批蓑衣,面目难辨,腰间斜斜插着一柄奇形弯刀,浑身锋芒毕露,引人瞩目。右首侧那人却穿了身形式古怪的铠甲,腰间同样有柄长刀。可是看起来平平凡凡,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特别之处。从大街上一块砖头砸下去,十个中至少有九个,就都是他这种大众脸。
紧接着走在后面的,却是两名老头子。此二老又是相映成趣。一位身材魁梧,肌肉纠结,活生生就是座铁塔。花白的络腮胡子根根如针戟张,神情气度,活脱脱就是头威猛的老狮子。但另外那位则只有中等身材,面上笑口常开,令人颇觉和善可亲。外貌看起来颇是文弱,不像身负上乘武功。只不过他额头上长着一大一小两个肉瘤,形容甚是古怪。
走在这群人最后者,乃是一对看模样似是夫妇的怪人。两人都用斗篷遮住自己眼睛,似乎对外面的强光颇为敏感。两夫妇都是皮肤灰白,浑身透发出阴惨惨的诡异气息,望上去不像活人,倒像两条走肉行尸。不问可知,这两人必定身负极邪门的旁门外道功夫。
这八人神情各异,身上亦各负艺业。但最能吸引旁人瞩目的,还是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那名女子。此女年约二十三四左右,容色可谓明艳照人。一对明眸深嵌在两弯秀眉之下,犹如像两潭香冽烈酒,充浴惊人吸引力。她颧骨颇高,若非有个同样高挺的鼻梁,配搭得宜,定会非常碍眼,现在却只是使她看来傲气十足,但又风情万种。两瓣温软而充满性格的红色樱唇,颇为撩人遐思。她身上披着件宽松的白色丝袍,内里则是件绣了头火红凤凰的褶裙。裙子无肩低胸,袒露出胸前大片雪白肌肤。凤凰左右展开的双翅,恰好便托住了她高耸丰满的胸膛。下摆左右开叉极高,走动之际,那双笔直修长的美腿便若隐若现,教人看了心痒难忍。基本上,这女子整个人都是散发著某种含蓄的桃逗意味。令人感到这具迷人肉体之内,流动的定是野性血液,绝不会轻易向任何男人屈服。
此际正是午时饭时,〖艺泉居〗酒楼大堂之内,正是座无虚席。人人高谈阔论,可谓人声鼎沸。但这九个人甫踏过门槛,登时便是一片鸦雀无声。大堂中的客人个个都为其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抬首望了这群人几眼,然后便赶紧回头,活象做贼般缩起脖子,半个字都不敢再说。情况甚是诡异。只有那位胖掌柜全无所觉,迎上前去点头哈腰地赔笑道:“几位客官,请问是要住店,还是要打个尖呢?”
为首那名黑衣大汉踏前半步,开口道:“给准备八间干净上房,再给咱们找张桌子,有什么拿手菜色,尽管送上就是。”顿了顿,却又摇头道:“这里人太多太杂,有清净点的地方没有?”语毕,却是随手就抛了贯足色五铢钱过去。虽然不及之前杨昭用银叶子的豪阔,但出手也算极之大方了。
那掌柜身子虽胖,手脚却灵活,尤其接取银子时更加身手敏捷。急忙把那整贯的铜钱都收了,笑嘻嘻道:“有、有。干净宽敞的客房尽有,清净地方亦有。几位客官,请上二楼。”当下连店小二都不叫,亲自引领众人走上二楼,却恰好就安排在杨昭旁边,两下里只用一扇屏风相隔。
众人各自落座,稍待片刻,店小二便送上各式酒菜。只听那气宇轩昂的黑衣大汉率先起身,拿起酒壶给各人都满满斟上,笑道:“这酒倒是香醇。想不到南蛮地方,居然也有如此佳酿。司马平正好借花献佛,先敬各位一杯。请。”仰首“咕嘟~”地先饮干了。
众人随即一同推杯换盏,气氛甚是热络。却听有把苍老声音道:“酒能伤肝,又会乱性。对养生甚有妨碍,所以老朽从来不沾这个,便以茶代酒好了。司马世兄莫怪。”
那黑衣大汉司马平朗声笑道:“博老先生为医道圣手,深诣养生之道,讲的话当然是极有道理了。可惜这美酒就是我司马平的半条性命,若要我戒酒,博老先生不如要我的命去还好了。”
另一把粗豪苍劲的声音哼道:“三首蛇博父生平最是怕死,所以酒色财气,一概不沾,是江湖中众所周知的怪人。嘿,不过老博啊老博,不是俺老关说你,咱们反正都已经七老八十,半只脚跨进棺材的人了,何必还这么拘束自己?司马老弟,来来来,难得有如此好酒,俺老关来陪你饮。”
旁边有人淡淡道:“关老爷子豪情盖天,不下于当年的廉颇、黄盖。佩服啊,佩服。只是如今咱们身上还有大事要办,这便适可而止吧。待得捉到了那贼子,到时候我宫本忠臣必定舍命陪君子,与关老爷子大醉三天。”
那关老爷子哈哈大笑,连声道好。顿了顿,却向另一人道:“这贼子倒也奇怪。天大地大,他要逃去哪里不好?偏偏却就要到这南蛮地方来。司徒老弟,你可没追踪错吧?”
那位“司徒老弟”冷冷道:“我司徒雅生平本事不多,只有轻功与追踪术两样,倒还颇足自豪。关老爷子假若信不过在下,尽可现在就转身起程回太原,何必多言?”
这位司徒雅说话极是不留情面,开口就让人下不来台。可那关老爷子倒也不恼,只是笑道:“哈哈,司徒老弟莫恼莫恼。我老关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也只这么随口问问罢了。来来来,这杯酒算是老关向你赔礼了。”
席间又有一人沉声道:“假若在其他地方,那么莫三给给不敢胡乱下定论。但在这南蛮地方,莫某却是地主。自能看到许多外人都看不见的东西。那贼子一路西逃,沿途留下的痕迹都十分明显。十有八九,已经入了这犍为县县城,只是不知匿藏在何处而已。”他说话腔调颇为别扭,一字一顿,不类汉人口音。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有人将筷子重重拍落桌面。随即有把略带沙哑,听起来十分性感的女子声音道:“由今年元宵节在合肥城内做下第一桩案子开始,那淫贼半年来由东而西,合共糟蹋了三十多名良家女子。就连西门山庄的千金、天星寨寨主未过门的小妾、樊城金家的大小姐、扬州第一美人香兰儿,甚至白云观的蓝师妹等都惨遭其毒手。此贼实在作恶多端,罪不容赦。”
她顿了顿,又道:“杜莲既然也身为女子,铲除这等败类,自然是责无旁贷。却难得司马大哥、司徒大哥、莫三先生、欧阳世兄、关、博两位老爷子、还有符迟蔡早贤伉俪等诸位义薄云天,不辞劳苦地与杜莲一起千里追踪。如今好不容易,终于将那贼子堵在这小城之中。这趟定要来个瓮中捉鳖,决不容他再行逃脱。”
南蛮篇 第一百九十四章:群雄汇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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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虽为巾帼,然而说话行事,皆有种天生的领袖群伦之风。在座其余人等皆是一方江湖大豪,但此时相聚一堂,竟是无人置疑那女子为众人首领的资格。听得她斩钉截铁地说出这番话来,皆轰然应是。却又呼杯换盏,气氛极是热络。席间,又有人大声痛骂,细数那贼子的桩桩罪过。说者无心,听者亦无意,但总是隔墙有耳,桩桩件件,都落入了杨昭耳中。
原来,约莫在半年之前,淮西合肥城中出了位采花贼,乘元宵夜金吾不禁的机会,将当地一个小帮会“斗梁帮”帮主的独生女儿掳掠了去施以奸淫凌辱,完事之后又杀人灭口。三日之后那位帮主小姐被发现,其遗体的惨状直使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那位斗梁帮帮主虽然武功不高,但人面极广。于是引动了江淮一带武林人士的公愤,四出搜寻凶手,誓要让那贼子血债血偿。没想到那采花贼甚是滑溜,半个月下来,江淮武林中人便连他头发也没找到半根,却又从豫州传来消息,当地另一家武林名门西门山庄的千金,同样也遭了相同的毒手。
这下子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江淮武林,连中州武林也被惊动了。于是搜捕采花贼的行动规模更加扩大。可是那贼子当真胆大包天,居然挑衅似地顶风作案,而且乐此不疲。半年时间之中,他足迹踏遍了江淮、中原、扬州、荆州、江东等地,连续作案三十多起。最后一路由东而西地逃窜,从渝州(即今重庆)入蜀,直奔向南蛮地界。
杜莲、司马平、司徒雅、关老爷子、博父、莫三给给、二本忠臣、还有符迟蔡早两夫妇,都是各地武林中数得上名号的人物,而且也都与受害人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各地武林公推出这九人,追查着那采花贼遗留下来的各种线索,也一路向西而行。途中虽然也有几次堵住了那采花贼,但对方武功既强,又是狡计百出,居然被他几次都逃出生天。但如今众人却已经有了确切证据,证明那贼子是逃进了犍为县县城。
这件事细究起来,也算是曲折离奇,兼且激人义愤。假如杨昭不是身有要务的话,倒也不介意暗中助其一臂之力。但如今天大地大,不及入南蛮寻访“释族”获取〖正宗六神诀〗的心法最大。那是关系天下气运,江山变色之事。所以杨昭听过就算,也没那个意思去插手多管。这时候他也吃喝得差不多了,更无心继续听隔壁众人声讨咒骂那采花贼。径自起身离席,往通向三楼的楼梯走去。
〖艺泉居〗酒楼的布局,就似一个“回”字。二楼所有席面,都被安排在大“口”和小“口”中间的间隔之上,各自用屏风分开。杨昭来得早,所以位置在比较进去一点的地方。他要通过楼梯去走回上面的客房,非经过旁边那围席面不可。他也不愿多惹麻烦,所以走过时故意侧转半边身体,不让杜莲、司马平等人看见自己的模样。那边众人只顾自己说话喝酒,本来也注意不到他,偏偏这时候,却又有名店小二,手中捧了一大盘滚烫烫的汽锅鸡,过来上菜。
过道本就不宽敞,杨昭走得又急,那店小二为了要避让客人,不得不也侧身而行,却一个不小心失了平衡,托盘上的汽锅连汤带汁滑落地面,就在店小二的尖声惨叫之中,兜头泼向背对过道而坐的符迟蔡早夫妇。正对他夫妇两人的司马平与司徒雅两人看得分明,急忙叫道:“小心,小心!”意欲出手相援,却又隔着张足可坐得下十几人的大桌子,委实鞭长莫及。电光石火之际,符迟陡然发出一声怪异至极的吠叫声,反臂一爪拍出。托盘连同那个汽锅受力反震,登时翻转过来,反而向那店小二当面砸去。这店小二只是普通人,根本不会武功的。假若被汽锅里的滚烫汤汁泼中,即使不死,也非被灼成重伤不可。
杨昭所站位置就在那店小二身边,事起仓促,并没有细细思考的余裕。他不假思索地径直出手,就往横里一挡,随即运起“悠、漩”两字诀窍,翻腕似慢实快地划了半圈,掌心处登时生出股柔和吸力来,硬生生将用陶土做的汽锅吸在手上,连同里面的鸡块与汤汁都兜了回去,半点儿也没洒出外面。〖无字真经〗的“乾阳真气”之炽烈,直可煮铁融金,杨昭自然也不会怕这汽锅烫手。随即转身在店小二腰间一托,道声:“站稳了,小心。”
那店小二被他及时托住,便连忙借力站好。只是堪堪到鬼门关上去打了个转回来,整个人都给吓傻了,正是惊魂未定,只懂得呆呆站在当地,两眼直勾勾地,瞳孔中却什么也没有。杨昭也懒得和他多说什么,只是斜眼向符迟撇了一眼。把汽锅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却听得身后一声宏亮大笑,那关老爷子站起身来,笑道:“这位小朋友,当真好俊的身手。老头子是太原关海明,敢问小朋友的姓名?”
杨昭顿了顿,却也并不回头,只淡淡道:“萍水相逢,何必通名道姓。关老爷子,请自便。”背负双手,径直往楼梯口处走去。刚才他看得清楚,以那个符迟的身手,明明是可以避开汽锅,又或者将汽锅拨打出去不致伤人的。但他偏偏要将汽锅反震回去泼向店小二。如此心肠,即使不说歹毒,至少也是气量狭小,睚眦必报。这关老爷子虽然言谈显得甚是豪爽,可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别说自己还另外有事,即使没有,也是和符迟这种小人离得越远越好。
那关老爷子乃是成名多年的武林大豪,虽然在杨昭身上碰了个软钉子,却也半点不恼。只是遗憾地摇摇头,继续坐下喝酒。但那符迟蔡早两夫妇,却是道上有名的心胸狭窄之人。他们倒不觉得自己将汽锅反砸落店小二头上有什么不妥,反觉得关老爷子好心请教对方姓名,对方居然不答,那就是不给关老爷子面子。而自己两夫妇既然和关老爷子一伙,那么也是不给自己面子了。符迟用力一拍酒桌,怒喝道:“小子,关老爷子问话你竟敢不答?非给你个教训不可。”双腿在地板下用力一蹬,以某种犹如犬类蹦跳的古怪姿势抽身倒跃而出,杨昭脑后狠狠一爪抓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教训”那么简单,而是存心要制人死命了。
南蛮篇 第一百九十五章:误将冯京当马凉(1)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杨昭虽然不想多事,可是事情临头,也万万没有继续做缩头乌龟的道理。他修为比起符迟要高得多了。也不必回头去看,单凭灵觉感应,已经将对方这记厉爪抓过来的方位、力度、后着变化等统统“看”得一清二楚。小王爷心中不屑冷哂,头也不回,以螳螂刁指反手急戳。“噗~”地正中敌人掌心。符迟浑身如遭电亟,“噢呜~”地怪声惨吠,以比冲过来时更加快上三倍的速度反震飞出,炮弹般撞向酒楼墙壁。眼看着就要撞破墙壁跌落街心,旁边的黑衣大汉司马平早一个箭步抢上,双掌齐出抵在符迟后背一托。但听得“喀~”的裂响,司马平脚下足有五寸多厚的地板被他硬生生踩裂,却总算是接下了同伴。
司马平武功得自异人真传,出道十多年来,凭两只拳头可谓打遍中州无敌手。其真正本事,更远在众人所知之上。此时他为了接下符迟,已经运足六成功力。没想到反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