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挠着后脑尴尬起笑,“其实,是因为我内力还不太会驱使,每次用它时总感觉有气堵在手指里,无法冲出去。”
“这样,”王语嫣点了点头,在脑中略一思忖后,笑问,“我博览百家武学,倒可以和公子探讨一二,不知段公子可否将这六脉神剑演练给我瞧瞧?”
段誉既有心讨王语嫣的好,又怎会不答应她这小小请求?
在跟她反复强调自己不一定能顺利使出剑法后,段誉走到屋中间摆开姿势,在连续失败三次后,终于左手食指很给面子的射出一道强光。
遵照王语嫣的“指示”,段誉又示范了几招其它的剑法后,兴冲冲地跑回她身边,问道,“怎么样?”
王语嫣正在低头想着什么,猛地被段誉这么一打断,骤然回神笑道,“恩,这内力之事也不急在一时。只是不知道,六脉神剑攻架以何为主?”
段誉见她问的隐私,本不想告诉她,转念一想,就是让她得知六脉神剑的导气之法,对自己也并无弊端,还能借此机会增加她对自己好感,何乐不为?
想到这里,段誉便避重就轻的将隔空运气之法说给她听了。
王语嫣听得尤是认真仔细,并时不时地点头回应,在等段誉说完后,笑着道,“多谢你了,段公子。还施水阁缺这六脉神剑,我无缘得以偿见,引为遗憾。今日得公子倾囊相授,这大理六脉神剑果真是武林绝学,不觉深感荣焉。”稍作停顿,想起自己说要和段誉探讨之言,忙补充道,“至于这内力,只要段公子以导气归虚法每日调和三刻,自然能将之融会贯通。”
段誉表示虚心受教地点头,虽然王语嫣的话对他帮助不大,但毕竟这是两人感情提升一步的好时机,就算心里没什么感觉,面子上段誉仍表现得文质彬彬,好比刚参加完宴会的青年一般,身体里流窜着想要尽情表现的热血。
两人回到参合庄后,段誉百无聊赖的继续去摆弄他的小玩意儿,王语嫣则直接去到慕容复的房中,将记在心中的运气之法和对招式的理解告诉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那人。
慕容复自然免不了对王语嫣再度虚赞一番。
得到慕容复的夸赞,王语嫣欢喜万分,一扫心里对段誉的愧疚感,满脸盈笑的退出了门外。
在得到段誉六脉神剑的运气方式后,慕容复又借故留在房中细细琢磨,想着之前看段誉使出的六脉神剑,应是内力含于指尖隔空激发出去。要想将丹田内力催至少商等穴位,就必须怀有深厚内力,运气之时也不得有丝毫偏差。
慕容复起身走到窗边,在脑海里一遍遍思索着破气之法。
此剑虽变化精微,气势雄迈,却只适合隔空运作。若两人贴身对役,再将其内力路经的几个大穴封住,也便能轻易制住段誉的六脉神剑了。
只不过……
慕容复手指轻敲窗台,双眉紧蹙,暗自摇头道。
六脉神剑每一招的经络循环并不一致,穴道也不会特定在同一个点上,若要一次封了他所有的穴道,也是不可能之事——谁又能料准,他下一招使得到底是中冲剑还是少泽剑?
既然如此,便只能寻到段誉未曾练过的穴道,对役时将其全部封住,方能制敌于无形之间。
慕容复花了多日在房中苦思破解之法,等他结合王语嫣留下的信息,终于将段誉的几处大穴给基本定位后,开门走出房外。
金阳如丝缕旖旎洒下,段誉蹲在慕容复的门前正胡乱画着什么,见门“嘎吱”一声向里拉开,忙扔了手中树枝起身去拉他道,“你总算活过来了,咱们快走吧!”
慕容复疑惑道,“去何处?”
段誉脚下一顿,仔细想了想后,打了个响指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时候咱们应该去……小镜湖?!”
“小镜湖?”慕容复被段誉拖着往前走去,苦笑道,“那是何地?做甚么去?”
“救人。”段誉显然已经是强按捺下了不少焦急的因子,只是话语间的急躁泄露了他的情绪,“我本来早就想走了,但是你家仆人拦着不让我走,说没有你的许可他们也不敢放我离开,所以我现在便来问你,”段誉停步回头看着慕容复,问道,“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慕容复一口应允,“和我一起。”
段誉脸色微微一变,眸底似有郁闷飞闪而逝,嘟囔道,“你去干嘛呢?这又不关你的事,我是要去帮我结拜大哥乔峰的忙,你又跟人家不熟,跑去瞎凑什么热闹。”
“若是乔大侠之事,在下更不可置之不理了。”慕容复扬唇而笑,刻意忽略段誉眸子里的拒绝,提醒着,“我与乔峰也曾有过一面之缘,我敬他是个英雄,如今他若有事,我怎可袖手旁观?”
段誉剜了他一眼,心底嗤笑着,想给自己的复国大计找帮手就直说呗,场面话说那么漂亮,也不怕谎话说多闪了舌头。
虽然段誉满心的不甘愿,但在慕容复的强大攻势下,只得举起白旗投降,允许他一同前往——反正这厮也没几天好日子了,等自己结拜了虚竹后,就开始着手计划推翻慕容复,将他弃如敝屣。
就在慕容复和段誉正要登船之际,包不同突然划着小舟回来。
见段誉也在燕子坞,包不同略一怔神,上前朝慕容复作揖后,低声说了些什么,两人转到一棵柳树后又说了半晌,在段誉压着火气的等待中,慕容复走了出来,和段誉一起登上了出燕子坞的小舟。
“包不同回来干啥的?”段誉瞅着逐渐飘远的燕子坞,随口问道。在得到慕容复面无表情的不置一词后,段誉缩着鼻子改口道,“王姑娘不是还在燕子坞吗?”
慕容复淡淡瞅了他一眼,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担心她?”未等段誉发作,很快又道,“放心,我让包三哥带她后行,到时再与我们会合。”
段誉耸了耸肩表示,“随便你,那是你的表妹,你怎么安排她都乐意接受。”
慕容复闻言上前,一把搂住段誉的腰侧,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将之狠狠抬起,双唇淡淡开闽,“如果我的安排你也能乐意接受,我会更高兴一些。”
第 39 章
段誉没好气地拍开慕容复的手,自顾自地走到小船的另一头坐下,开始苦思究竟要怎样才能保住阿朱一命,又不令日后剧情走向有所偏差。
不过,那小镜湖好像在信阳附近,离这儿相差甚远,也不知此时赶过去是不是还来得及。
段誉略显烦闷地挠了挠后脑,心中也未有一个稳当的好主意。
慕容复走了过来挨着段誉身旁坐下,极其自然地伸手揽住他的肩头笑问,“是在为乔峰之事心烦?”
段誉有些惊讶的扭头看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慕容复的洞察力确实锐利而正确。至少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毫无遮掩,被探视得清清楚楚。
但并不能因为这点原因,段誉就要去夸赞他,心里对慕容复的感觉,显然还是讨厌的成分更多一些。
抓起慕容复放在自己肩头的手用力扔了下去,段誉蹙眉道,“不要随便猜我的心事。”
“我并未猜你心事。”慕容复丝毫不将段誉的言语动作放在心上,依旧笑颜灿灿道,“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还需我费神去猜么?”
段誉忙双手抚上面颊,心里暗自嘟囔,难道自己表现的有这么明显?
在听见身旁那人传来的闷笑后,段誉这才反应回神——自己又一次很白痴的被他耍了。
如果说眼光可以杀人,段誉相信慕容复此刻已经千疮百孔的躺在船上挺尸了。
“笑屁啊!”段誉眉头紧皱,眼底漾动着毫不掩饰的反感,“拿我开涮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慕容复没太听懂段誉口中的“开涮”所谓何意,但他眼中的愤然却是一眼既出。
伸手揉乱了段誉头顶的黑发,慕容复从袖袋里掏出一食指般大小的竹筒物体,在顶端的位置轻轻一吹后,往空中抛了去。
那竹筒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炫丽的弧度,在即将触上云端时绽开成潋滟的火花。
段誉知道那就是他们古代人用来彼此传递消息和方位的一种通讯工具。这种东西在电视里出现的频率相当之高,堪比现代人手一部的手机。不过段誉尤感纳闷的是,这玩意儿在空中爆炸时,吸引伙伴们注意的同时,难道不怕引来敌人的窥视?而且每一个烟花看上去并无差别,谁能分得出哪个是自己同伴放的,哪个是无关紧要的呢?
段誉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太多了,虽然他极度想知道这烟火的神奇之处究竟在哪里,但权衡轻重之下,还是很理智的保持了缄默。
注意到段誉的沉静,慕容复笑吟吟地将他一把搂住,半真半假道,“你若叫我一声‘好哥哥’,我便帮你一解烦忧,如何?”
段誉持以刀眼在慕容复脸上凌厉地剜了几下,连假笑都一并省去,不冷不热道,“是不是我要天上的星星,你都能给我摘下来?”
慕容复直接跳过段誉恶狠狠的眼神,手指微一用力将他揽在怀中,侧头凑上前在他的耳后低声呼气道,“只要是你想的,我都给你。”
一股酥麻的感觉从气流传过的地方滋然扩散,携带着心底那一丝说不出是怒是羞的感觉,段誉霍然起身一脚踹上慕容复的小腿肚,骂道,“不要脸!”
慕容复嘴角滑过一抹微笑,眼睛却满是无辜的看着段誉道,“我不过是回答了段世子的提问,何以换来这般对待?”见段誉脸色气得一阵青一阵红,慕容复抿着笑补充道,“段世子这般性情不定,叫在下如何伺候得好?”
段誉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就连耳垂也一并红的透亮。慕容复的最后一句话让他不由自主的想歪了,虽然他很肯定这只是那货的恶趣味,但心底却抑制不住在听到那暧昧不明的话后徒然上窜的慌乱感。
段誉有些疑惑和迷惘自己这莫名的感觉,不知为何会突然有了对慕容复愤怒、厌恶以及不耐烦以外的情感。正当他的思绪缓缓深入,想要一探究竟时,慕容复过来拽他上岸,段誉这才发现小船已靠岸。
既郁闷又羞愧地甩开慕容复的手,段誉迈开大步往前走去,才刚走出数米远,慕容复几步追上前拦着他道,“反了。”
段誉扭头瞪着他,眼中满是疑惑。
“该走那边。”慕容复朝另一边的道路偏头示意。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段誉压抑的怒火终于忍不住地一次爆发,“慕容复,不要来随便左右我的人生和决定,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说是因为我让你南慕容的名誉蒙羞,那么这些天你把我囚禁在燕子坞也够能抵消了。不要再象跟屁虫一样缠着我,去做你的复国大梦去,我段誉跟你慕容复老死不相往来!”
慕容复含笑的脸色霎时一沉,暴风般的阴霾自眸底深处飞闪而逝。
冷冷盯视着段誉眼中那未加遮掩的嫌恶与烦躁,慕容复生平第一次动了想要无故杀人的念头——过去的二十七年里,慕容复始终维持着姑苏慕容公子的翩翩君子形象,从未错手杀过一个无辜生命。然而今天眼前这个未及弱冠的青年,却让他燃起了狂怒。
南慕容在江湖上地位何其之高?慕容复所到之处无人不敬仰,不推崇,又何曾受过象段誉这般的奚落与唾弃?
感觉到慕容复眼底汹涌而出的杀意,段誉心一惊,反射性往后退了一步。他甚至能肯定,自己如果再多说一句,慕容复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杀了他。
段誉全身紧绷,脚下凝聚全力,只要慕容复微有动作,他便使以六脉神剑将其逼退,然后施展凌波微步逃出生天。
一瞬也不瞬地盯视着段誉愈见发白却依然执拗的脸,在他眼底深处慕容复看到了最真善的倔强与不甘。
慕容复的怒火陡地一下消散,就好像三月天里突如其来的飓风,过去了,也就风平浪静了。
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慕容复走得断然而决绝,没有停顿一秒,也未曾回头再看段誉一眼。
那浓郁的压迫感随着慕容复的离开逐渐散去,段誉长吁出一口气,僵硬的身子在瞬间得到放松。
注视着慕容复的背影愈见远去,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化作一个黑点,段誉这才转身走向城里。
然而才走百米远,段誉才猛然惊醒,自己所处位置,要从哪边去寻乔峰等等,他完全没有头绪。
段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早已不见那人身影的道路,撇着嘴喃喃自语道,“我就不信了,没有你,我还不能活了!”负气地踹飞脚下的石子,段誉沿着大路往城里走去。
等段誉走远后,慕容复从一棵树后慢慢走了出来,目光深邃地凝望着那人,正欲迈步,几个人从后方奔了过来朝他恭敬行礼道,“慕容公子,兄弟几个一看见你的信号就马上赶过来了。”
慕容复头也不回地微微一点,过了半晌后才道,“去办两件事。查出乔峰的下落,然后将段誉引到那儿。”顿了顿,想想又觉不妥,遂改口道,“查出乔峰的下落后直接来告诉我。你们暗中跟着段誉,在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保证他的安全。”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虽有疑问,却仍抱拳领命离去。
慕容复朝段誉相反的方向纵身飞去,疾步到达城外后,在一处偏僻的树林入口处停下。
片刻后,风波恶从另一边策马奔来,在见到慕容复后眼眸一亮,翻身下马上前行礼,“公子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慕容复随意一笑,道,“包三哥回了燕子坞,将你在这边暗中部署的事告诉我了。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风波恶大手一拍胸膛,笑道,“公子爷只管放心,此事交与我万无一失,不会有人知晓。”
慕容复素来信任他这四个随从,也深知风波恶并非第一次办这种事,倒也不觉担忧,只是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便道,“你将这边的事交给公冶二哥,你随我去办另一件事。”
风波恶一口应允,抬头看了看慕容复的身后,随口问道,“公子爷,姓段的那小娃儿呢?”
“走了。”慕容复淡淡回答。
“走了?”风波恶一怔,疑惑道,“怎么让他走了?那小娃儿性格烈的很,正对了我老风的喜好。”
想到段誉在燕子坞的那些新鲜玩意儿,慕容复脸颊线条不禁柔和了几分。转念又想到方才他口无择言的胡言乱语,眸光一沉,声音也随之降温,“野马似的性子,倒是真烈。”
“这样才有意思。”风波恶爽朗笑道,“且先不说公子爷你,就是象我风波恶这样没名气的小人物,平时看多了那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也烦得很。倒是姓段的小子,性情真脾气直,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慕容复略有诧异的看了风波恶一眼——能被他称赞之人,似乎未出三人。除去自己和乔峰不算,那段誉可应该排在第三?
“公子爷实在不该丢下那娃儿一人,”风波恶大大咧咧的说着,语气颇为感叹,“我刚收到消息,据说星宿派的丁春秋不日前已抵达中原,目的……”意识到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便将言辞修饰了道,“估计是和包三哥说的那事有关。”
“那个星宿老怪也来了?”慕容复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后,突然转头看向城中方向,暗自思忖道,照风四哥这么说,他走的那边极大可能会遇见丁春秋……
“公子爷?”风波恶出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