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别离真的疼痛，会让人难忘。
她开始懂得闵瑞贤离开时给予尹智厚更长时间拥抱的原因了。就算不是恋人，那么多年里亦有最深沉的感情。不舍，却必须舍。
夜里思前想后总觉得自己不曾为韩陌做过任何。可是如今似乎也做不了任何。懊恼这样无用的自己。
替他准备好便当，是她唯一能做的。
想替他收拾行李，可是他说过已经都收拾好了。
“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她无力的问他这个问题，眼泪都要掉下来。那时的韩陌轻笑着，摇头又点头。
他说：“只要你永远都不忘记有过这样一个我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可以。”
他已高出她很多。她亲眼见了他从稚气的孩子蜕变成英俊的男子。不变的是他透彻的笑。他有时笑的迷离，却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笑。
注定是无眠夜。林席若换了衣服往他家去。
夜深邃，沙哑的夏风独奏着悲鸣的曲调，期期艾艾，却砍不断愁绪。
她怕吵到他休息，裹紧衣服缩在他家的门口。
韩陌开门，微微一笑，说：“我还以为是哪只小狗在抓我们家的门。”
她抬头仰望她，话语哽咽在喉咙，艰难的发出声音，“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听到有一只小狗在挠家里的门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请她进去，林席若环顾四周，曾在这里居住的短暂痕迹被短暂的时光淹没在岁月里。那么又有什么是能永远存在的？
自顾自的倒水，茶杯是她之前用过的，搬过去时没带。双手捧着杯子，本是该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的，但发现又没有必要，因为他并不在意的样子。
可是这个房子，并没有离去的味道。她扬起脸，问他：“不是说都收拾好了吗？怎么家里还和之前没区别？”
韩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解释道：“什么都可以在国外买，所以需要带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可以。在房里。”
咬唇，又喝了一口凉白开，犹豫许久，问他：“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韩陌淡淡的笑，他的不语给了她最好的答案。林席若失落的低头，狠狠的咬着内唇，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仿佛语言会增添感伤。
静坐许久，是他们俩相处期间从未有过。却和谐无比。
想起什么那般，韩陌走到房间内，拿出未经包装的长形盒子递到林席若面前，说：“本来准备明天再给你，看看喜欢不？”
“就算是不喜欢，也要说喜欢。”他笑的温和，说的顽皮。
是他答应过的手表。白色的皮质表带，简约的设计。林席若点点头，告诉他很喜欢。
“喜欢的话，我替你戴上。”不等她回答韩陌就拉起她的手，用心的替她戴上手表，他的嘴角噙着浓郁的笑意。
没有睡意的林席若最后还是被韩陌哄睡了。歪七扭八的倒在沙发上，她散开的发，是他一手造成的。
手拂过她的发。温柔细致。想做的很多，怕吵醒她，轻手轻脚的将她抱到房里，替她盖好被子。
夜里林席若不断的翻转着身子似乎很不安，韩陌关了灯在黑夜里看她一直坚韧的脸。她喃喃着，说着不想要他走的话。韩陌笑着，笑尽了悲伤。
破晓的天露出迷蒙的眼，林席若又躁动的翻身。韩陌站起来，望着突破黑暗的夜，只觉时间行走的太快，始终都不肯成全他的幸福。
他能控制的东西很多，不能控制的也很多。比如感情，比如时间，比如自己。那些他无法控制的，都带着最涎皮的嘴脸，要看尽他的悲痛。
但能牵她的手，能得到她的亲吻，能听到她说爱自己，能知道她睡梦里的挽留，便足够撑起日后黑暗里的自己。
送韩陌到机场，林席若连请假的心情都没有。具俊表知道是韩陌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打扰她，也没有无理的要求同去。
具俊表怎会不知，她因了韩陌的陪伴而欢心的过活着。她以为他不知而已，而事实只是具俊表不说明。即使有多么的不甘，具俊表依旧安慰着自己，这是他们的最后，是告别。尹智厚的伤好的差不多，但还是在医院里，具俊表便到医院去陪他。
林席若笨重的推着行李拖着沉重的心情，再次来机场，和之前的心情完全不同。因了与闵瑞贤并无过多的交往，她也只是替尹智厚小小的难过，然如今要走的却是韩陌……
播音员的声音刺耳的挑拨着她的坏情绪，林席若克制好自己，假装无事的与韩陌说笑，叮嘱着他到了国外不要忘记自己，要是找了女朋友也要告诉自己，如果有不开心的事也可是向自己倾诉。
“最重要的是，要记得照顾好自己。要打电话给我让我知道你过的很好。”伸手拍拍他的头，而韩陌，最后一次以不被察觉的方式曲了身子配合她。
摇晃的机票，她低头，将行李箱的拉杆递到韩陌手里。
“连告别的拥抱都没有吗？小鬼……”
韩陌回身，她的眼眶有泪花，他带笑的容颜粉碎她的假装，不经意的让泪滑落。林席若用力擦去掉下的泪，拼命的笑，却还是止不住。
他放开行李箱上前抱住她，轻轻的，却用掉了他毕生的情感。
手掌摩挲着林席若的脸细细替她擦去眼泪，一层不变的笑，说：“不坚强的你其实很惹人心疼，所以以后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要憋在心里。尹前辈是他们四个中最细腻的人，你可以多跟他说话。他有心结需要解，你也需要放开自己的心，他们的身份他们的骄傲不是真正的距离。”
“真正的距离，是心。”
韩陌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纯真的笑着，说：“所以即使我的身体离你很遥远，只要我的心和你在一起，就像是我们在一起。所以不要难过，我只是站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你开心难过。”
擦去快要掉下的泪，林席若说：“我明白了，我也会站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你开心难过。所以小鬼你要是敢过的不开心的话，我一定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韩陌扬起嘴角灿烂的笑，想她始终是没懂自己的话。
不过，要是懂了才麻烦。
持票进到检票口，林席若还站在告别的地方。直到他所乘坐的航班起航，很久，才离开。
探病
整天的课都没上。
从机场出来后开始一路的漫走，不定方向不定终点。
当全身的力气被抽干时，走到公车站前转车回家。
掏钥匙的手麻木，表情亦是麻木。她心情不好，却再也没有人听自己的呱噪。将钥匙从孔洞抽出，指尖冰冷的触觉，将钥匙全体丢到桌上，却突然瞥见韩陌家的钥匙。
一直都忘记还给他。
趁着日光正繁盛，将所有的被褥都洗了，打扫房间的每个角落。忙到筋疲力竭后连在莲蓬头下好好的冲了一遭。
倒头睡到床上。
粗暴的敲门声将她从睡梦里拖出来，扶着昏沉的头去开门，具俊表站在门外，她撇了撇嘴，请他进来，自己又回到房间倒下。
具俊表拉开窗帘，说：“女人，起来，带你出去兜风。”
“我很累，要睡觉。”
“我讨厌你为了别的男生伤心。”
林席若坐起来，散漫的目光变得冷厉，说：“难道我连伤心的权利都没有吗？你需要的是什么？是一个听你的话由你摆布的木偶吗？如果是的话，抱歉，我很遗憾的告诉你我要让你失望了。”
果然是为他的离开难过。具俊表撇过头，闷声不响的到客厅去。
他只是想确认。而她果然会因为他与他生气。
被子蒙头大睡起来，本来就疲乏的很，也顾不上具俊表。等她睡到自然醒时已是深夜，口渴的她抹黑去到客厅，开灯时突然发现具俊表寂寞的坐在沙发上。
坐到他旁边，他忧伤的靠近不来。她扯着脸部的肌肉，说：“之前是我不对，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要生气了好吗？”
“我没有生气。”
林席若握住他冰冷的手，说：“不生气的话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都说了我没有生气了！”
她蹙紧了眉头彰显着不悦，淡淡的看他，意料的一手环住具俊表的腰靠他肩上，说：“俊表，我不以为自己是谁能解救苍生，能改一直恶劣着的你们。别把我想的太伟大，我很平凡，能包容的也不多。我知道你也是。所以才不能容忍这样的我。”
“只是，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的累。能遇见你们，相信我，是世界上最大的奇迹。”
“我只是会忍不住嫉妒。”因为只有对他的事你才会舍得伤害我。
具俊表的手来回穿梭在她的发间，捋起一缕凑到鼻息前，还残留着洗发水的味道。她淡淡的味道若隐若现在空气里，似乎脆弱。似乎疲惫。“你曾让我有最大的满足，可是满足过后，我开始害怕失去。很不安。原来得到比失去更痛苦。”
最让他不安的，是韩陌那次与尹智厚的见面。那次的一见，具俊表总以为瞥见他们的未来，林席若和自己无关。
送了具俊表出门后天黑的很彻底，空留着皓月当空，却在不久后被乌云蒙了光辉。辗转反侧里不能入眠，不断的摸索手机怕遗漏了韩陌的来电。心里却也清楚此刻的他应该还在飞机上。
捏的发紧的手指有些胀痛，手机震动时她的手才松了下，看是尹智厚的电话，才念起他还在医院，而自己又似乎很不近人情的多日未看过他。
尹智厚的声音似因了生病而柔软到无力，问她：“睡了吗？”
“还没睡着。”
“那……”尹智厚扶上玻璃窗由着夜风来袭，声音萧瑟在暮色里，说：“可以来医院陪陪我吗？我睡不着。”
“嗯？哦。”林席若舔了舔干燥的唇，已从床上坐了起来。
锃亮的玻璃在黝黑的夜里倒映出尹智厚辉煌的笑。打开窗子，夜风徐徐里，有最惬意的心跳。这样的冒昧，也许，不对。
但是，却是想偶尔的放肆一下。
“因为还小，放肆的话还有机会挽回。可是如果不放肆的话，那么枉费青春。”
尹智厚就着男人坐下，三十五来岁的男人，正是最辉煌最有魅力的时候。他的眼角有细密的眼纹，呼吸里有浑浊的烟味，却没有叫尹智厚厌恶。
那个男人，说起话时有父亲那般的慈祥。他的倦态似对生活无所留恋，却说着最积极的话努力生活。是难懂的男人。
男人说：“你就像是年轻时的我。”
尹智厚微微扬唇，不解的看他。
“我偷偷藏起来的。”男人的笑轻淡又顽劣。却有苍老的面容。他扬了扬烟，问尹智厚是否建议。
他建议，不喜欢别人吸烟。但是，对于眼前的男人，却想要极度的包容。他点点头，想罢，又按住他在玩打火机的手，说：“对身体不好，能戒掉就戒了吧。”
“不是你想戒掉就能戒掉的。”男人轻推开他的手，随即将眼丢开。他能想象，这样温润的男生，是不会喜欢烟这种东西的。
一如曾经的他。
男人说：“年轻时也不喜欢烟。后来发现，当你无所寄托时，真的需要一种解脱，而吞吐烟雾的过程，就像是释怀。虽然是假意的释怀，但，也像是我在努力着。”
男人笑了笑，慈祥的眼纹妥当的修饰着他的沧桑。“当然，不是鼓励吸烟。吸烟对身体不好。”
“以前总觉得，一生很漫长。等我赚了足够多的钱，就可以娶我喜欢的人。可是她等不及我的成功，嫁给了我的朋友。是很门当户对的婚姻。结婚的那天，她跟我说，我从来都没有明确的说过爱她，让她始终不确定我们的感情。她说，她其实是不安定的人，缺乏安全感。如果不告诉她爱她，她会以为是不爱。她让我以后碰到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她是爱她的。即使真的很难说出口，也一定要让对方感受到。”
“都说人生如戏，但戏是绝对不如人生的，能坚持的等待多年的不多，能到了后悔仍有挽回余地的更不多。到最后你会发现，曾用来说服自己放手的理由，也许根本就不是理由。白白错过太多。”
最后，男人告诉尹智厚，自己患有癌症。注定了在最爱人的心房里流离失所。
尹智厚不觉说服自己的理由日后会后悔，毕竟，与具俊表的友情多年。
爱可以换方式。他呢喃着：“像是韩陌那样。”
视线在黑夜里攀爬，等待希望出现。
林席若没想太多的往医院赶，拦出租车的时候司机的目光从镜子里反射到林席若的身上让她紧张的要命，挑了个人多的地方将钱放下立马逃开。
白天睡的太多以至于现在精力旺盛，本打算一路走到医院，又怕尹智厚等太久不得不重新上一辆出租车。
推门时一阵冷风直冲面上，她稳了脚步走到窗子边关了玻璃窗，说是会着凉。
确实是好几天没见他，都不知道他已经能下床了。林席若有些愧疚，要扶他躺在床上，尹智厚不着痕迹的看着她的不同寻常，开口道：“韩陌走了，还有我。所以不要难过。我会像……他一样……我和你也会是最好的朋友……”
林席若微微一笑，替他拉上被子，低声无谓的说：“我很好，没有很难过。”
“可以告诉我你的难过。”尹智厚按住她的手，她念及具俊表，极为自然的抽出手，浅笑化去俩人的尴尬，尹智厚眉宇有浓雾散不开，幽幽的说：“你从来没有当我是朋友对吧？从来都没有说过你的不开心。”
“一直以来我们都自视过高，因而你从不说起你们的难过。其实我想听，只是你不给机会。你只向韩陌说。现在韩陌走了，你难过的时候要怎么办？像是那天在我旁边那样的自言自语吗？为什么不坦白的说给我听？”
他说的林席若都懂。只是这时她更关心的，是他所指的自言自语。“你……听到了我那天的话？”
尹智厚郑重的点头，“都听到了。”他本不想告诉她，现在却不得不逼她面对自己，以朋友的心态，毕竟那天说的话都是无关爱情的。
而林席若仿佛被人撞破天大的秘密，只觉无地自容，异样的绯红涌上面颊，她双手覆上脸轻拍，松弛了面部肌肉，而后，微笑。她摸着头，说：“不好意思，那天吵到你了。”
可是尹智厚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他低垂的眉目清澈，透析着淡淡的哀伤。月华落在他精致的脸庞上染了痛跌落在地，粉碎她的城墙。
韩陌临走时说过，真正的距离在心。
她想起他，心便狠狠的难过起来。松懈下所有坚强的神经，她说：“其实很想留他的。只是没有挽留的理由。谁都有幸福追求自己的幸福。”
一滴粘稠的泪坠落在尹智厚的手心，他抬眼看她柔弱的表情，想要给予拥抱的安慰又知身份不对。握紧手心竟有保留眼泪的愚蠢想法。温润一片的手心，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落在林席若的头上，揉着她的发，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样。“可是你不能判定你以为的幸福就别人而言是不是真的幸福。”
她的发质柔软，好比婴孩的头发，却泛了些枯黄的色泽。尹智厚勾起的唇角画出浅浅的笑，手顺着她的发泻下，从左耳滑落至于肩上，抚上她的脸替她拭去眼泪。
林席若的身子明显的颤了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立刻要缩身回去，却被尹智厚阻拦。
握有她眼泪的手揽住她的腰际却没用力，只是象征性的要打断她的退缩。“只是不忍心看到作为朋友的你这样难过。所以可以借肩膀和手给你，像是你曾经借给我的那样。”
轻轻拨开尹智厚的手，一袭落寞在黑夜里蠢蠢欲动着。她似乎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