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和他自己最近的行为,他就能明白薛到我这里来是因为什么。而我,只要做出贤良淑德的样子就行了。
他没接我的话,只是喝了口茶后对我说:“想不想跟朕下盘棋?”
“臣妾的棋,很差的,皇上知道。”我说着,想起来以前曾跟他打赌下棋的事情,脸上微微一热。
他好像没注意到我的微窘,平静地说:“很久没和你下了,今天既然你精神好,就跟朕来一盘。”
穆容成的棋艺是很好的,不过今天他走的步子都很平常,下了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各有胜负,堪堪打了个平手。“皇上今天在让臣妾吗?”我笑着问他。
他没抬头,拿起了一个黑子下在右上角,然后平淡的说:“今早何鸿来报,在晗绣宫打扫的宫女,在后园的井里,发现了徐寿的尸体。”
我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后在棋盘上放下了一颗白子:“哦?怎么会这样?我说他怎么突然失踪了呢。皇上查出是怎么回事了吗?”
“可能是他酒后不慎,自己翻下去的。朕已经派人将其安葬了,正派人查找他是否另有家人。你对他熟悉吗?知道他家里还有什么其他人?”穆容成很随便的问道。他又下了一颗黑子。
我的心稍稍提起了些:“我怎么会知道。他是太后身边的人,臣妾总共和他也没有见过几次。”
说完,我赶紧看棋盘,仔细思考该把子放在哪里。刚刚把心思都放在对话上,不知该下哪里了。想了一会儿,我放下了一颗白子。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朕也不想为了个奴才费心,只是他伺候了太后那么长时间,没功劳也有苦劳,让他家人来收尸也是应该的。”他说着,手里却没慢过,黑子又下了一枚。
我撇了一眼专心于棋盘上的他,心中疑惑,他在试探我吗?想知道徐寿的死是否与我有关?我以前曾对他否认过,把徐寿争取过来为我卖命的事情,他肯定还记得,也肯定不会相信。
我抓起一个白子,在手里捏了又捏。小顺子告诉我,宫里暗中有人说,太后得的病不是中风造成的半身不遂,而是因为慢性中毒。若他也知道这传言,很容易想到我是利用徐寿,然后杀人灭口。不过,他该明白,我知道高家要完,这么做实在是画蛇添足。或者,他会以为我是因为其他的秘密杀了徐寿的?
不管因为什么,他应该是想看我是否会因谈论此事心绪不宁而棋路混乱,若是如此,就说明我与此事有关。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最大。我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对待起面前的棋局。
最后,这盘棋真的是以我的胜利而告终,当然,我也只胜了他半子而已,不过这也很让我高兴了。
“唉,真可惜!早知道这样,臣妾应该和皇上赌点什么才好。”我一脸惋惜的说。
“是有点可惜,你今天下得很好。”他的唇边挂了丝笑意,却没有蔓延到眼中,我只觉得他的眼神依然是深邃难懂,“这样吧,朕就大方一次,想赢什么,现在说也可以。”
“真的?”
“君无戏言。”
“这个赏赐我可要好好想想。”我开心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笑着说。
他也站了起来,到我身边,一手扶住我,一手撩起我鬓边散落的几根头发,目光柔和的看着我说:“仔细想想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东西,朕有的,一定给你。”
我愣了一下,他在暗示什么?心里一跳,这棋是不是赢错了,反而让他看出了什么?我飞速地想了一下刚才的棋局,我赢得很公平,没什么地方值得怀疑呀。镇定,他不过就是说了一句特别的话而已,没什么。
“臣妾哪有那么厉害。只是现在还没想到要什么,皇上能否容臣妾些时间?”我笑容依然不变。
“这事情不急,你慢慢想就是了。”他的手在我脸颊上轻蹭,可我却有些提心吊胆,以至于皮肤绷得发紧。
正在这时,何鸿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皇上,太后病危!您是否要去看一看?”
穆容成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仍然看着我说:“未央宫远了些,你就不用去了。”
说完,这才收回手来道:“朕这就过去。”
直到他走了,我那提着的一口气才呼了出来。刚才被他那黑如深潭的眼睛,盯得我大气都不敢出。真是的,想当个坏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卷五:是否依然香如故 第七十章 出宫
因出版,本章需要修改,暂时不登载于网上,请见谅:)
卷五:是否依然香如故 第七十一章 一步之遥
其实,在对穆容成说了治河方略的第二天早晨,我就后悔了。这是在干什么?出宫本来是希望和他拉开距离,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吸引他的注意?我怎么会这么冲动的说出那些话来,难道就是因为,不想看到他愁眉深锁的样子?不,不会!每当我想到这里,就强迫自己打断念头。不要!我不要想那么多,就当自己是大意了,这个解释是我最容易接受的。其他的,还是算了吧。
提出到悠隐庄待产是我的主意,当时我并没有要求穆容成和我一起来。虽然他要陪着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我对此并不担心。我想,他肯定不会一直陪我在这里呆下去。哪有一国之君陪着个妃子长居宫外的道理。先不说朝中言官,对于他把我单独送出宫疗养这样破例恩宠的事情,会有什么反应,单就每天大大小小的国事,就不允许他一直旅居行宫。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他一点儿离开悠隐庄的意思都没有。每天都有专人骑快马从宫中送来需要他过目的奏章文叠,经他朱批后再送回去。若有要紧的国事时,官员会直接招到庄里来见他。我曾试探着问过穆容成,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劳民伤财。我说这话的意思,实际是在暗示,他在这里呆得时间太长,该回去了。结果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道:“没想到雪儿如此体贴入微,朕心甚慰,我们明日就回宫好了。”
吓得我赶紧堆起笑脸:“山上的空气比宫里好太多,再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没修养要就急着赶回去,岂不是更浪费。”
穆容成头都没抬,手上继续写字,嘴里平淡地说:“说得也有道理,那你就好好修养待产吧。其他的事情就少想,容易劳心伤神,对孩子不好。”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波澜不惊的侧面,忍不住暗暗咬呀切齿。靠!你要在这儿跟我耗到什么时候?难道等到孩子生下来,再让你把我带回宫?!正在我吹胡子瞪眼生闷气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我,吓了我一跳,脸上的表情也僵在了那里,没来得及换过来。我隐约看到他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戏谑,可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你不舒服吗?怎么神色不太好?”
“大概、大概是晚膳太油腻了,臣妾有点胃胀气。”好不容易调整面部表情,强笑着编了个借口,然后草草行礼道,“皇上,臣妾先告退歇息了。”说完,也没等他应允,就转身往外走。我怕再呆下去,情绪穿帮得更厉害。出了门还远远听到他在里面说:“何鸿,娘娘的话听到了吗?明儿把菜都换得清淡些。”
这样下去,这宫岂不是白出了?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思来想去,一刻也停不下来。我是计划着要离开,可我不傻,而且惜命的很,知道挺着这么大个肚子,是哪儿也去不了的。所以我想先离开皇宫,平安把孩子生完后,再伺机而动。我在宫里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是为了让那些大臣们对我产生强烈反感。等离宫以后,再逐渐和穆容成疏远开。到时候即使蓝子轩有机会提出让我回宫的建议,内外的双重阻力肯定会阻止我重返皇城,我才有时间和机会安排自己真正脱身。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穆容成会把我的孩子带走,所以我一直在心里期盼自己的能生个女孩儿,这样就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可看现在这情形,穆容成是打算一直陪到我生产,这怎么能行?!在宫里还不是天天能看到他,到了这里反而日日相对,这哪有一点儿能疏远的意思!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躺得实在气闷,我一掀被子就坐了起来。不知道穆容成是一直没睡,还是被我吵醒了,我坐起来后,他也半撑起身子,低声问我:“睡不着?”
“对!我失眠!”我声音很冲,一点儿没有好声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靠过来,手抚上我的额头:“不舒服吗?”
他的手,干燥、温暖,贴在脸上,很舒服。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狠抓了一把锦锻被面,才把脸撇到一旁,躲开他的手:“别碰我!”声音很硬,可尾音却有些发颤。
他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便收了回去。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这时,我却庆幸自己的看不清:“今天怎么这么热。”一边说,一边要下床。
“你要去哪儿?”他拦住我问。
“这床太小,睡得很闷,我换个地方。”
“大半夜的,别乱动了。朕也睡不着,还有些折子没看完,总是放心不下。”说着,他起身唤来了守夜的太监。小太监点上灯,他随便披了件外袍,就要出去。
“哎!”我忍不住叫了一声。他回过身,烛光晃动,好像他的脸也在晃动。我低下头不看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飞快地说:“皇上以后,还是批完折子再就寝的好。晚上这么折腾,臣妾睡不好。”我必须说得快,否则,就说不出来了,因为,心里某个地方,抽疼得厉害。
他没说话,静静地站了几秒种,便转身走了。直到他的双脚在屋里消失,我才抬起头来发呆。既然无法疏远,那就让他讨厌好了,这样,效果一定更好。
忽然觉得这屋里寂静清冷得可怕,我叫道:“来人啊!把灯给我点上!”
转天,我一直忐忑不安,一整天都躲着他。结果到了晚上,回房看到的景象,让我吃惊地张大了嘴。房里原来那张檀木雕花床,换成了一张足有三人多宽的大红木床。
“这、这是。。。。”我手指着床,看着站在一旁坦然自若的穆容成,一时愣是没问出句整话来。
“爱妃不是嫌睡的地方太小?朕命人换了张大床。要是还觉得小,就再做张更大的。不过那就要派人订做了,恐怕要等两天。”
“不,不用了!”我赶紧说,“这床够大了!多谢皇上如此为臣妾着想。”
“一张床而已,举手之劳,雪儿不必如此客气。”他说完,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要离开。
“你去哪儿?”我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不对,赶紧补了一句,“皇上要去哪儿?”
“朕好像记得,有人嫌朕半夜起来处理朝事,让她睡不好。所以朕今天要把该办的事都办完,再回来歇息。”他的语气明明平淡的可以,却勾起我强烈的罪恶感。真是讨厌!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低头看我,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我轻咬了一下嘴唇,忽地笑了出来:“其实,皇上不必如此麻烦,只要给臣妾换个房间,就不用担心,恩—互相打扰了。”一定要跟你拉开距离,因为,我怕最后让我功归一溃的,是我自己。
穆容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我分辨不清。“既然如此,那朕换一间就是了。今天爱妃应该能睡得好些了吧?”
他的声音没什么变化,我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冷,硬撑着笑说:“臣妾一定能睡好,多谢圣上关心。”
晚上睡觉的时候,即使我把手脚都伸展开,成个“大”字,可仍然离床边差得很远。我看着床顶的帐子,大声地骂了一句:“This bed is fucking big!”
于是,从那天开始,我开始不断地制造各种麻烦。比如,用膳时连换三次仍然不满意,只要穆容成在我旁边,我就左挑右捡,反正就是不好好吃(然后回房自己再补点心填肚皮);比如,他陪我逛花园的时候,我就嫌花太艳、嫌草太多、嫌树叶长得太密,结果花园里所有的东西全被重换了一遍后,我又说:“或许还是原来的东西好些。”;再比如,晚上起来喊人,抱怨外面的蝉声太吵、蝈蝈太闹,然后一大群人在外面清理掉所有可以出声的生物。等我睡下没半个时辰,我又爬起来大声问:“怎么这么静?静得让人受不了!”
反正,我能想到可以捣乱的方法,我都用了。我想让穆容成觉得我烦、觉得我讨厌、觉得受不了我,可最后,我得到的永远只有他那一千零一种表情——没表情。他顺着我提出的的所有奇怪要求,对我的任何行为多不置一评,只是冷眼旁观。最严重的一次,他也不过是叫来了御医给我诊脉,然后开了些镇定安神的药。他和那些白胡子老头,对我这些日子异常的行为,得出的结论都是,恩,用现代汉语词汇表述—“产前紧张综合症”。这让我觉得非常挫败,就好像我是一个演独角戏的小丑,他是我唯一要取悦的观众,却在看了我所有的表演后,毫无反应。
这样做不行,起不到任何我期待的作用。在慎重思考了一天后,我决定改变计划:从他最重要的事情下手。捣乱并不是不起作用,关键是在什么样的事情上捣乱。以前那些事情没有产生影响,是因为我没有抓住重点,而穆容成的重点是什么呢?当然是国家大事了。
我开始平静下来,不再做激烈的事情,除了在他批奏章的时候,执意要陪着他。之后就很简单了:在他每次下笔写东西时,说话。说任何能想到的废话,比如:这个大臣的字不好看;他今天的朱墨太浓或太淡;外面天气很好,为什么总坐在屋里之类,等等等等。这样连续几天以后,我已经能看出来,他有些受不了了。他额头上的青筋绷起来很多次,握笔的手时紧时松。我敢打赌,这些时候他一定非常生气。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冲我发火,也从没有赶过我出去。顶多在他实在难以忽略我在他耳边的声音时,沉着脸走到外面去,过一会儿,再表情平静的回来,接着,该干什么干什么。
或者,我心里明白,只是不想去想清楚?我不知道。好吧,我承认,我是不想去想,所以,我不明白。
这天晚上,我照旧守在穆容成身边,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在我详细跟他描述我手里的一块丝巾的时候,他停下笔,端给我一盏茶说:“喝口水。”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喝口水。你说了那么长时间,肯定渴了。”他挑了挑眉道。
我接过茶盏,一时有些发呆。他却不再看我,又低头办正事了。我喝了一口茶,然后把它放在桌上。看了看他英俊的侧脸,表情严肃而坚毅。于是,我闭上了嘴,顺手拿起一本他批过的折子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问:“怎么不说了?你刚才说到那丝巾颜色染得不均匀。”说这话的时候,他即没抬头,手里也没停下。
穆容成,算你厉害!可我就不信你软硬不吃!我笑了笑,轻松地说:“没什么,话说的是多了些,嘴都累了,所以歇歇。”
我安静了下来,一本奏章接着一本,慢慢看,可没有一个字读进眼里。很显然,他已经解决了“噪音问题”,那我再这么做下去,就是白费力气。我绞尽脑汁地想,对付这样一个永远冷静沉着,深藏不露的男人,究竟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以真正激怒他?或者,我在他的朱批上动些手脚,假传圣旨?这做法好像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