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完全不能自主的感情,无疑的让楚留香有些惊异,甚至让他有些害怕。
楚留香的自控能力非常强大,很少有东西能使楚留香产生害怕的感觉,尤其还是这种让人不能自控的情绪。
所以他决定去试探。
试探从来对男人之间的这种关系没有感觉的自己,是不是对无花就真的不会有任何排斥。
故意与无花说些调戏昏话,无礼词句,甚至意带双关的言语,更是在今天晚上,决定碰触一下对方。
他说的话,做的动作,这一切,非是他好色心急,忍耐不住,而只是简单的想要试试自己的心。
其实楚留香的定力,在这世间也少有人能比的上,而且他也一向讲究情趣,绝不是一个急色之人。
楚留香不想去逃避任何东西,他的性格也许会让他对某些事情难以接受,但却是决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懦弱退缩的行为。
即便他不知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句箴言,他平素做事,解决麻烦,也都是一直的在贯彻着这种原则。
就算他努力的不去做梦,但是也不能阻止向来心思缜密的他对自己的一些细微心情的察觉。
楚留香摸着自己的曾经心跳得明显变快的胸口,叹了口气,苦笑道:“真的陷进去了,我这倒霉鼻子都能闻见他身上的气味了,这可真够要命的。”
随即他又低头看向左手,摊开握紧了几次,想着前不久刚环到得地方,楚留香摇头感叹了一下:“好瘦啊。”
茂林幽径遇快剑
朗日当空,艳阳高照。林间枝叶繁茂,翠绿喜人。
虽然夏日的酷暑在所难免,但因为江陵靠水临江,所以也根本未到后世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天气。
这样的天气在夏日里是常见的,本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很难得的,无花如今的心情却谈不上有多好,而且算得上是有些糟糕。
无花和楚留香一般,都算的上是隐藏心绪的高手了,若非熟识熟知之人,绝不会看出他们的心情到底如何,当然,估计他们自己,对对方来说倒是个例外。
无花本就朋友不多,而且大多数还都是泛泛之交,他不爱去管闲事,所以也就不爱去结交友人。
他从来不觉得一个人呆着有什么不好。
每日里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就去哪,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毫无任何束缚的自由感觉,无花对此几乎已经算得上是迷恋了。
一个人腻歪了就去找南宫灵喝酒,或是找天峰老头下下棋,或是偶尔间去商铺酒楼给那些大老板指点一二,再或者,就抱着琴去踏景游玩。
除了定时的要去沙漠被石观音折磨几天脑神经,兼且不自在的受点罪,无花几乎没有对他的生活产生过任何不满。
就算是没有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他也不会去费心给自己找些人来,填补那所谓莫名其妙的空虚。
因为这样往往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至少楚留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让无花不定时的总是在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无花讨厌麻烦。
无花很少会费心去讨厌些什么东西,除了那些天生不能接受的,他也向来不愿意多费些力气浪费在对某样事物产生讨厌这种情绪上。
而楚留香不但没把他从那些让无花愤恨不已的麻烦里拉出来,相反的,倒把无花推进了自己一向避之不及的另一堆麻烦中。
而且那些事件,与偶然撞上的不同,还是楚留香自动自发去找来的。
无花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交友不慎。
他前世今生第一次深深地理解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无花很少生气,可以说在遇见楚留香之前,他基本上就没有真正的生过谁的气。
面上温和如玉,谦和有礼,可无花心里,根本就没有把任何人当回事。
在无花的认知中,这个世上也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能入得了自己的眼,既然毫不相关,他自然也用不着去生气。
无花的骨子里,也算是傲到一定的程度了。
当然,楚留香无疑是个能入他眼的人,所以他现在多少也有些生气楚留香。
但是换做别人,估计连享受这份怒气的资格都没有。
无花本心冷漠,哪怕有人的死尸出现在无花面前,他也不会动一下眉头。
除非那尸体非常恶心,让他早已刻在骨子里的卫生观念难以忍受。
无花见过不少死人,也见过许多非常恐怖的尸体,其实这多少都要归功于他此世的那个便宜老娘。
无花自己从未杀过人,而且也一向认为生命可贵。
人若是活着,无花自然会去救,而且只要力所能及,他还会救得很彻底。
这一点,从石观音那里逃难出来的人,都可以义正言辞的出来作证。
但是死人,你就别指望他了。
对于无花来说,那人哪怕是含着天大的冤情,既然死都已经死了,就算求回了公道,那死人也活不了。
若是同时还要给自己揽上一群麻烦事,那才真叫得不偿失。
这种为求天理公道,丝毫不怕艰难困苦的事,也只有楚留香才会去做。
而无花根本就不是楚留香。
但是无花讨厌恶心尸体这件事却也是事实,因为他实在不能苟同石观音的审美。
人要死了还要被弄成那种惨不忍睹的样子,这绝对是心理不正常了。
当然,谁都无法否认,石观音确实心理不正常。
无花一向都很欣赏那种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法,给个痛快了事,这也算是一件不小的功德了。
至少比石观音要有功德的多。
所以无花对西门吹雪这类的剑客,还是很赞叹的,甚至对那位剑神大人还有着不小的崇敬。
很少有男人会不崇敬西门吹雪。
无论是他的冷冽孤傲,还是他甘为剑道舍弃一切,永生承受寂寞的决心。
但这里却绝不会出现那个冷傲如雪的剑神。
这里有的,也不过是一个冷静优雅的楚留香罢了。
所幸,绝世的剑客是不缺的,总是还有个一点红的存在。
杀人不见血,剑下一点红。
他的一剑刺出,只要能夺取对方精灵魂魄即可,又何必让人多流血?
一点红算得上是个艺术家了,而且还是个能让无花十分欣赏的艺术家。
可是无花欣赏他的前提是,一点红凶狠毒辣的剑法,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楚留香忙活了一个晚上,回来时已经天色近亮。
他扔给坐在桌边小憩的无花一个账本和一把算盘,说了一句“帮帮忙”后,自己就倒在床上,开始补眠了。
看样子是累的不轻。
无花拿着账本挑了下眉,帮楚留香好心的拉过薄被盖好后,就带着账本回了隔壁自己的客房。
其实无花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时代的账本,他用惯了复式记账,面对这种单项记录,而且是从头到尾的一连串出入出入,他剩下的情绪,除了无语,就还是无语。
还好无花也知道,这根本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毕竟他没有心情走遍全中原,将那种快捷简便的方法推广弘扬。
毕竟在闽南给那些商家讲解了后,无花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这种东西也算得上是独家的秘法,自己既然拿它挣了钱,自然也是不好外传。
无花不是圣人,还不想总给自己找些费力劳心的事。
所幸无花的耐性也比较大,简单的用过早膳后,他拿起楚留香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算盘,就开始噼噼啪啪的打了起来。
无花也知道,早些了事早些回去,他是一天都不想在这麻烦里多呆。
其实无花边动作边记录时也有些奇怪,楚留香怎么知道,自己精通商务,而且还会打算盘的?
查看演算了一个上午,记下了几处可疑的地方,藏好账本后,无花就出了青冥帮,漫步于茂林幽静之间,打算好好的让自己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换换脑子,休息一番。
却是不想,在途中遇到了夏敏钧。
一晚上没有睡好,再加上整个上午都用在了破费心力的地方,被午后阳光照着有些昏昏欲睡,正想找个茂叶颇多的树枝补眠的无花,警觉性自然多多少少受了不小的影响。
以至于本要躲开的他,面对一派偶遇样子的夏敏钧,也只能无奈淡笑的迎了上去。
发现无花的当然不可能是夏敏钧。
无花的武功就算是比楚留香差上些,可究竟也没有被比过去多少。
而且他要是开始玩真的,估计就连楚留香应付起来也头大。
无花绝不会被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察觉,所以他也仅仅是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消失在翠林间的皂色衣摆,便又开始浅笑依然的跟夏敏钧话续离事,谈诗论词了。
他不想有任何的麻烦,所以也绝不做能惹来麻烦的事情。
却不成想一个时辰后,就算无花有心想躲开麻烦,可是该撞上的还是逃不掉。
当一点红挥出第一剑时,冲着的是站在无花身边的夏敏钧。
让一任朝廷官员死在自己身边,这无疑会造成一系列的麻烦事,所以无花也只是暗叹口气后,便一把推开了正傻住了的夏敏钧,挥袖缠上了剑锋。
这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的黑衣人脸上表情冷然,眼睛并不是很大,却是出奇的尖锐明亮,闪动着比剑光更可怕的光芒。
他接下来的几剑也是迅疾快速,而且是招招不离要害,剑势残酷而毒辣,就好像是天生的杀人者,为杀人而生。
黑衣人挥剑的姿态也非常奇怪特别,自手肘以下的部位都像是毫无动作,手腕处却圆转巧妙,变化无常,似乎从不肯为敌人多费一分力气。
无花当他刺出第三剑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这人是谁。
侧身躲开已经滑到左衣袖的剑锋,却是连带着将袖子多划出了一道裂痕。
无花又叹了口气。
他现在很困,而且也很累,他不想为了保护莫名其妙的人,再去跟莫名其妙的家伙比武。
没错,他们现在已经是在比武了。
因为一点红自打无花躲过了他的三十一剑,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要杀的对象是夏敏钧,而是专心冲着无花连连挥舞的带着浑厚劲气的衣袖及三指拈物的阴柔指力,不断地于躲闪间猛刺。
也许在一点红心里,一个好对手要比一个必然会完成的任务重要上太多。
因为无论是谁都知道,要是没有无花,一点红杀夏敏钧,简直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一百一十六招瞬间而过,周围剑气四溢,劲力横出,激起一片飞石木屑。
直到无花用右袖卷住剑锋,一指点上剑背。
剑声长吟,直达天际。
一声脆响过耳,那把锋利冷锐的长剑,就被他们二人的内力相击,应声而碎了。
两人停下比武,一点红握着断剑的右手还在轻微的打颤,他的目光却冰冷无情的凝视着无花,突然冷声笑道:“少林破衲功,拈花指,你是七绝无花!”
一点红的话音奇异而独特,冷酷、低哑,有着一种直刺人心的魔力,叫人永远也不会将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忘记。
无花闻言敛袖施礼,右手整了整已经被划出一道口子的左袖,微笑道:“剑法迅急毒辣,果然不愧是‘中原第一快剑’,阁下便是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
无话现在虽然面上在笑着,温雅有礼,但是他的心里,已经开始在不自主的抱怨了。
那个姓楚的倒是可以惬意的睡觉补眠,随后也可以悠哉闲逛,可为什么这个杀手也会莫名其妙的跑到这里来?
而且还非要累的他来应付这本应是楚留香来对付的人?
尤其是这时,无花还听见了来自自己身后,一人的朗声而笑的声音。
“无花,我今天总算是知道,你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了。”
轻功身法灵动而洒脱,人也是俊逸文雅。
他脸上的笑容和煦,看向无花的眼睛里,也透着满满的笑意和几不可察的温柔。
不是楚留香,还能是谁?
城外比武同路回
夏日,骄阳。
来人刚说话时,还远在几丈远之外的地方,但是当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却是已经轻身掠到了眼前。
无花此时闻言,叹了口气,道:“香帅,你来的也真是时候。”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他们打完了才来。
楚留香闻言,本是面带笑意过来的,可是当看清楚无花的脸色时,却又马上收起了笑容,皱起眉关切道:“你受伤了?”
楚留香本就视力极好,目测的方向也远,所以他出来找无花,在几十丈外发现他正在与人比斗的时候,就立刻赶了过来。
但他来的时候毕竟也是从后方,无花与一点红身法招式又是极快极迅速,若不是认出了无花的身形,就连楚留香也很难看清两人。
以至于他等无花转过头来,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无花听后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没有。”
他说着,又转身向一点红的方向看去,笑着道:“红兄的剑法高绝,我要应付起来确实需要废些心力,此时不过是有些内息不顺罢了。”
一点红闻言冷笑一声,扔掉了手里的断剑。
这把剑本是他的心爱之物,而且由百炼精钢所制,一向被一点红珍如性命,如今在与无花争斗中被他二人的内力相激而断,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么激烈。
连无花此时都有些内力微乱,就更不用提一点红此时的状况了。
楚留香仔细看了看无花带着浅笑的面容,虽然仍旧有些不放心,却也只好回头再说。
不过等随后听到无花对一点红话里的称呼后,心里却微微有了些惊讶。
他转头看向一点红,也抱拳施礼,笑道:“红兄大名,在下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一点红冷冷的看着楚留香,冷声道:“七绝叫你香帅,你莫非就是楚留香?”
楚留香叹息一声,道:“这点恐怕我没有办法否认了。”
一点红道:“好,很好!”他说罢,便动作利落的转身就走。
楚留香见状怔了一下,开口道:“红兄这就走了?”
一点红停下脚步,却是没有回过头来,只是冷声道:“今日由你们合保夏敏钧,试问这天下谁还有本事杀得了他?有能耐你们就一直跟着他,否则别怪我找到机会下手。”
楚留香无奈道:“红兄又为何定要杀了夏大人?”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站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的夏敏钧,向一点红接着道:“夏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肩负一方百姓的生计安康,红兄若是杀了他,这江陵的百姓又该如何?”
一点红转头看向楚留香,冷冷道:“我只管杀我的人,其他一切又与我何干?”
他说罢,就又转头看向无花,道:“等我寻到佩剑,我们再来比过,到时候,我定会让你死于我的剑下。”
无花听闻这话,顿时有些无力的道:“红兄又何必一定要找我?香帅的本事可比我高上不少,红兄拿他试剑,岂不是更好?”
一点红闻言,看了听见无花的话后,正在苦笑不止的楚留香一眼,微点了点头,就又转身远去,消失在茂林深处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叹气道:“你这人,跟谁都是一副好脾气,怎么就偏偏对我小心眼?”他自己的话音刚落,便又似想到什么,微露出了一个笑容。
无花这算不算是,差别对待?
楚留香喜欢这种差别对待。
无花此时却是没有理会楚留香自己到底在琢磨些什么,闻言答道:“香帅为了朋友,不是一向可以两肋插刀的么?你给我惹来的麻烦还不算了,不过是让你帮着分担点,难道你还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