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无花现在连正常的想走几步路,那都是绝不可能的。
对于闯荡江湖已久的楚留香,他手头上常备的伤药,自然也是可以称为圣品。
无花被楚留香折腾出来的伤,也幸而得了那些药,又由着他自己忍耐力也是不小,所以暂时没有什么大问题。
无花没有叫小厮去环采阁找楚留香,因为他知道,那人既然要将他们几个分开,那路上也必定有着埋伏。
既然如此,又何必罔顾了无辜人的性命?
所以他只是吩咐小厮去给他叫了辆马车,顺便再费力去寻了些东西。
无花自然明白,该省的力气还是要省的,该注意的身体,也还是要注意的。
他没有让自己吃苦受罪的爱好,因而也尽量做得让自己舒适起来。
与石观音相处,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比起那个和自己亲娘在江湖上的名声不相伯仲的水母阴姬,无花却是更不愿意跟温文尔雅,却又心机深沉的蝙蝠公子打什么交道。
能将那三个同样智慧武力不凡的人分而困住,无花也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世上除了原随云本人,还有谁能做到。
只是无花多少也有些奇怪。
本是由于楚留香和胡铁花去找高亚男,才因调查蝙蝠岛遇到的原随云,为何这如今他们还没去招惹人,倒是那位蝙蝠公子首先来找他们了?
无花坐在马车里,摸着那些放在一旁的东西,又叹了口气。
现在胡乱想些什么都没用,也只能先去试探一二了。
在车夫跳上了车后,无花掀开车帘向仍旧在外的小厮笑道:“小二哥,还要劳烦你再帮在下一个忙。”
那小厮看着无花笑道:“没问题,公子您就吩咐吧,小的定会帮您做到。”
无花看着天边月色,微微一笑,道:“等下,若是你见到了与在下同住一个跨院,长得颇为不错,且面带桃花的那个风流公子回来,就帮在下给他带句话吧。”
四处凶险杀机出
无花其实一点都没有猜错。
因为那三个迟迟未归的人,也确实都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雅阁内布置高雅清幽,酒香萦绕飘渺。
琴音婉转低诉的呜呜,好似相思的慰藉。
又好似为何事而困终不得解之苦闷,绕梁环耳。
再加上一个冰洁清丽如雪山白莲的女子在面前敛目垂盼,盈盈浅笑。
这无疑是每个男人做梦都想遇见的事。
只可惜,楚留香对于这种阵仗早已经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回。
而且他对自己眼前的场景也总是能免疫的。
更何况这天下若论高洁雅致,淡然无尘,只恐怕还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家无花哩。
不过应夸奖的还是该夸奖。
除了在没有人让他极度看不顺眼,或是因着克敌而不得不毒舌的时候之外,楚留香一向是个很有风度的人。
所以当琴音渐缓消无之后,就听楚留香拊掌而笑,道:“姑娘好琴技,在下佩服。”
水洁儿轻轻婉笑,道:“公子可听出琴音中之意?”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我家内人极善琴技,在下身为其知音,自然也需通透乐理才可。”
水洁儿闻言微怔,敛目低首,轻声道:“原来如此,想必在公子心中,比起令夫人,奴家定是不如的。”
楚留香笑道:“你二人本就有着隔山跨海之别,怎可相比?姑娘切莫妄自菲薄。”
楚留香此话却是一言两意。
听在别人耳中,那自然是宽解劝慰,甚至还是夸奖赞赏,说自家老婆及不上她。
可是谁知楚留香一肚子点子,真实意思其实完全跟对方理解的相反。
而且就只看别人有没有一个好脑子,听得出来听不出来了。
楚留香相信水洁儿听得明白。
而且他的这话也丝毫没有在别人面前落下了水洁儿的面子。
楚留香如此略微暗示水洁儿,自然是因为他现在到底完全心系一人,再没兴趣去招惹别的人了。
但那话拒绝的厉害,毕竟还是十分伤人的。
所以紧接着,就听楚留香又开口笑道:“若是论及长相思守,却也是要用心择人的,在下与内人如今也早已体味到个中温沁。”
他迎着水洁儿的柔水目光,微笑道:“此刻,在下自然也希望姑娘能早日寻的佳配。”
水洁儿闻言许久未曾答话,只是轻轻低首蹙眉,看着自己手下的古琴。
这时那个笑得甜甜的小女孩凑过来给楚留香续了杯酒,嗔怪道:“你这人好不懂风情,张口闭口的内人就不离嘴,也不看别人伤不伤心。”
楚留香听罢却只是笑了笑。
水洁儿轻声一叹,幽声落寞道:“寻得什么佳配,如今奴家受控于这方寸之地,又何谈脱身?”
楚留香闻言微笑道:“姑娘说的极是,若是想要寻得自己所求,自然也是要破牢而出才是。”
他说着,又将头转向了那个添酒的女孩,笑道:“更何况,这加了料的酒水,却还是不喝为好。”
楚留香话一说罢,便趁着那女孩惊讶震惊的一瞬出手。
仅仅是一刹那之时,他就扣住了那女孩的手腕反剪其后,将对方制住在身旁软榻之上。
楚留香看了看自己手中扣着的,那女孩的手里仍旧握着的锋寒匕首,轻叹了一声,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那女孩被楚留香在后方制住趴在软榻上,怒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楚留香笑道:“在下这舌头平素极难伺候,而刚刚在下早已言明自身是懂得琴音的,洁儿姑娘琴声中分明有着求救之意,更何况……”
他笑着用空闲的那只手指了指女孩露在脖领上的里衣和耳饰,道:“姑娘下次若是想要扮成青楼之人,最好还是将细微之处好好掩盖。”
他顿了顿,接着笑道:“毕竟无论是这里面的料子还是饰物的材质,都绝不是一个青楼中的小丫头能用得起的。”
那女孩被楚留香点住穴道仍在一旁,冷笑讽刺道:“好一个大名鼎鼎的楚香帅,倒是对女人用的东西了解的清楚!”
“好说,好说。”
楚留香走回桌边坐下。
微一抬头,便看见了水洁儿有着几分脱困的放松,又有着几分后怕担忧的姣好秀目。
楚留香笑了笑。
毕竟这女人也是聪明之极,不但临危不乱,还能想出法子示警,也不愧是在青楼中混的如鱼得水之人。
不得不说,楚留香对她也有了几分的欣赏。
水洁儿本是见着突然的变故一惊,此时缓下了心中惊惧后,又转头看见楚留香向着她笑,秀美的脸上红晕一闪,急忙侧开了头。
楚留香见状干咳一下,也顺势岔开,向那女孩问道:“姑娘,可否告知在下,究竟你们是何人,想要算计我?”
这实在是不能怪楚留香起疑。
无论是昨日这水洁儿在他们来扬州后不久,便闹出的阵势引得他们来环采阁。
还是后来金灵芝的突然出现,尤其是那个负心的汉子就正巧安排在他们的隔壁。
再加上中间所有紧凑安排,竟是无处不显那幕后之人,对他们这几人的脾气性格拿捏极准。
当然,若不是楚留香本就于青楼混迹过多时,自然早就从他处打听得知这环采阁水洁儿的底细并无蹊跷可疑,楚留香昨日也不会将这当做偶然,真的就带着无花进来环采阁。
却是不想,竟还手落入了算计。
即便楚留香当时把大多数心神都放在了无花的身上,但楚留香也毕竟是楚留香。
最重要的,是能够时刻保持清醒冷静,细致入微。
昨日来环采阁楚留香也是没有疑心,不过等到金灵芝一进来跟胡铁花打了起来后,楚留香就察觉出了不对的地方。
遇到事情突发的时候,楚留香也是极为冷静自持,头脑清晰,绝不会被心中情绪影响。
在该谈爱的时候才谈爱,该缠绵的时候才缠绵。
所以,楚留香至今也从未被人打败过。
那女孩闻言冷笑一声,道:“想要知道,还得看看香帅有没有那个本事!”
女孩话音刚落,就见五个身穿黑衣蒙面之人破窗而入,手中长剑横指楚留香的脖颈,进而杀气四溢的进攻而来。
楚留香悠然一笑,躲闪出手应对间,还不忘了将丝毫不会武功,已经惊吓的怔住了的水洁儿护住。
却是在此时,那合力都不敌楚留香的五人,突然同时全部跳出了战圈。
楚留香心中一跳,脚下的木板却是已经陷了下去。
伴着水洁儿一声惊呼而起,楚留香瞬间扫过四下情况,便推开自己身边的人。
水洁儿虽被他推来了,但楚留香却是得到了借力。
能让他迅速靠近另一旁铁壁的力量。
手中触到光滑之极且毫无接口的冰凉铁板,楚留香用力一推,同时脚下踩踏,竟是以迅疾如雷的飘渺身姿向反方向而去。
他的身影从容不迫且潇洒灵动,竟是如同琼燕一般轻盈快速。
楚留香一手揽过仍旧在不断下落的水洁儿的盈瘦腰际,另一手拔下对方发间金簪,身体微旋,就向对面的铁壁冲了过去。
那小小的金簪,在楚留香手中竟是好像变成了神兵利器,寸尺后的铁板也同时变成了水豆腐一般,被楚留香用金簪轻轻松松的就戳了个洞。
晃晃荡荡之间,他们也暂时安全了。
楚留香一手握着金簪固定在铁壁上,刚松了口气,就察觉到自己前襟似是有了些微的水迹。
他低头一看,水洁儿这时早就吓得美目盈泪,眼中惊惧不已。
她毕竟也只是个青楼的红牌而已,即便再懂得人情世故,又哪里经历过这等惊心动魄的瞬间杀机凶险?
尤其是楚留香刚刚把她推开,那可是着实的吓到了她。
所以她现下虽然被楚留香揽在怀里丝毫没有危险,也到底被吓得扑落落的掉下泪珠来,紧抓着楚留香就不放开了。
楚留香看着她这副稍微有点汹涌的“梨花带雨”,总是有点好笑。
他心中不期然的就想起来了,无花当初跟他跳昆仑山峭壁的时候,一直笑语自然,洒脱出尘的绝世风姿。
想起那个白衣如雪的无花时,楚留香总是能会心笑出来的。
但到底让一个女人受了惊吓也是他的错。
所以,只听楚留香对水洁儿柔声安抚道:“姑娘放心,咱们定会没事的。”
他可是还有人等着他回去哩,怎可在这种地方就失了性命?
虽然此时他们被悬在铁壁的中断,上面有许多危机杀手,而下面又不知还有何等凶险。
但楚留香此刻话语温柔,目中亦带着几分笑意。
他的声音中含着强大的自信,总是能给听到的人无比的安全信任之感。
即便是何种困难险阻,在楚留香面前,好似也都会迎刃而解。
水洁儿看着楚留香怔愣了片刻,美丽白皙的脸上渐渐红晕染色。
她随即又底下了头,并未说话,只是轻轻的倾身靠在楚留香的胸膛上。
而她一直抓着楚留香衣襟的双手,也慢慢下移,抱住了楚留香。
楚留香身体一僵,随即又无声的苦笑了一下。
天地良心,他可是真的没想招惹人的。
楚留香现下被吊在陷阱的中间暂时不得动弹。
而胡铁花和姬冰雁却是早就找到了扬州城中最好的酒楼畅饮了起来。
当然,畅饮的只是胡铁花而已。
胡铁花痛饮了一坛美酒后,大笑道:“好酒!”
他看着姬冰雁淡淡啄饮后,不满道:“你就不能稍微痛快点么?这么喝酒非得急死个人。”
姬冰雁闻言并未说话,依旧故我。
胡铁花翻了个白眼,将头一转,却是正看见了一身俏丽红衫似火而来。
见到了那人,胡铁花立刻瞪起了眼睛,叫道:“是你!”
金灵芝这时闻言也转了头,本就貌美的脸蛋看见胡铁花后却立刻就开始变得横眉竖目,怒道:“你这混蛋怎么也在这里!”
胡铁花大笑道:“酒楼嘛,自然是给男人开的了,我为什么不能来?”
金灵芝气道:“你什么意思,女人就不能来了?我就偏要来,我偏来了!”
她说着,就一把推来了正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无辜小二,气呼呼的四处去寻空座。
胡铁花摸着自己的鼻子,嘀咕道:“好好,你来就来吧,干嘛这么大火气,这么泼辣,将来还有谁敢娶你?”
金灵芝此时还未找到座位,听了胡铁花这话立刻就像炸药被点起了火。
她抽出腰间的软剑就向胡铁花削去,怒道:“你这混蛋,王八蛋,满嘴胡说八道!”
胡铁花机灵的躲了几下,叫道:“你又干什么?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你倒是去看看,有哪个女人像你这样了?”
金灵芝似是被他气得不轻,可又死活打不到胡铁花。
她一气之下跺了跺脚,竟是酒也不喝了,转身就下楼。
胡铁花此时却是想起了什么般,站起来道:“喂,你别走,先告诉我你昨天那剑法是从哪学来的!”
这事关系着高亚男,胡铁花自然也总是记得的。
却是在他刚要追金灵芝出去,却是被姬冰雁及时拦住了。
姬冰雁皱眉道:“先别追,这事不对头。”
胡铁花一愣,刚要问,却是耳边响起了一声惊呼。
他们转头从窗户看去,此时巷子中早已冲出了四条大汉。
那四个大汉两个抓住正走到街上的金灵芝的手,两个抓住她的脚,七手八脚间,已将她硬生生抬了起来,快速远去。
胡铁花看的又是一愣,随即怒道:“好小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欺负人了!”
他话一说罢,就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胡铁花天生就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若要他看着四条大汉在他面前欺负一个女人,那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胡铁花的动作太快,脾气来的也太急,姬冰雁竟是没有拦住他。
姬冰雁一脸冷寒的看着胡铁花追过去的身影,在桌子上放下了银钱,也跟着跳了下去。
胡铁花一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也从不细思。
但是金灵芝来的实在是太蹊跷了,被人抓走的时机也太好了。
这由不得心思缜密的姬冰雁不怀疑,更何况还有楚留香临走前的暗示了。
可是他竟也是没能追出去几步。
因为急如风,迅如雨的弩箭已经从四周的房舍上向他射了过来。
这处毕竟是人员熙攘繁华之地,如此杀机并行,立刻就引起了一阵尖叫骚乱。
姬冰雁抽出一直掩在袖中的一双判官笔,挥势扫落近身的箭矢。
随即,他就掠身而起,向着最近的南城外空旷之地急速掠去。
果然,身后涌出七八个黑衣蒙面装扮的人,紧随着他就追了过来。
姬冰雁见他们追了过来,暗松了口气。
看来这些人的目的还是自己,总算是没有继续伤及无辜。
却是不想,正在他脚下刚刚于一处着地,就听见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呼啸冷寒之声急速而至。
听闻声音,即可知晓那箭矢的方位。
必定是躲得了一个就躲不了另一个。
姬冰雁暗自咬牙,脚下力道一使,便是反力后退。
他微微侧身让身后箭矢正巧射中自己的左臂。
一阵尖锐兀秃的剧痛中,姬冰雁额头冒出星星点点的冷汗。
但是他也是赢得了时间。
救命的时间。
姬冰雁右手一笔扫过前方箭矢,踏足急速发力,就迅疾跳出了充满了杀机的箭圈。
迅速腾挪横掠中,姬冰雁跑到城外汹涌劲浪的江水旁,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天边寒月清辉,凄冷,冰冽。
马车碌碌而动,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后,停在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