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瞄了瞄,没看见有人。
见戚丽嫣的电动车停在我的车跟前,架停在那里。她还真爱惜我爸给她买的那辆车。怕在日光下晒着,才挪了过来。
我手插在裤兜里,压着头,大步流星地走向我的车,离有五步远,就用遥控器打开了车门。然后,我加大了步幅,本来可以是五步,我三步就走到了,拉开车门,一闪身就坐了进去,心里话儿:成功逃脱!
我到了安凌颜家的时候,她正在楼下等着我。
我抢在她之前问她,“安姑,你认识戚丽嫣吗?”
“戚丽嫣?西北山苗圃老刘头他儿媳妇?”
“是。她有病吧?”
“有病?不太了解,你爸挺欣赏她。”
“我爸还,挺,欣,赏,她?”
“嗯,咋啦?你爸说她纯朴无华。”
“我爸说她纯,朴,无,华?”
“啊,你咋啦?问她干——她昨天不也去医院了吗?”
“安姑,有个人去没去?她叫,可能叫小燕。陈桂燕?”
安凌颜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个人。
我进一步说,“前年,她在上大学,那得前年暑期毕业,是□□大学的。”
安凌颜还是摇头,“这人是谁?你问她干啥?”
“她家是菜农,她爸她妈都有病,她哥出了车祸。”
安凌颜还是摇头,看样子她是真的不知道。
我爸真怪,他做过的这类正面的事,连他最直近的人都不知道,而他那些花花事儿,差不多都知道,尤其他的女人们,他好象特意在她们面前炫耀似的。
这时,绿绿跑了出来,一下子挂在了我脖子上,“小红哥哥!”
——这怎么都会这一手?小波就是,一见面,非往我脖子上挂不可!
我掐着她的腰把她放到地上,“怎么才出来迎接我?”
绿绿说,“我在做菜!”
“你还会做菜?”
她妈接过话去,“会做啥,跟着乱掺活儿。”
“谁呀,我……”
突然,挂在她脖子上的额其合叫了起来,就是那种见了杀小水,也是杀我爸那个恶鬼,那么凄厉的叫!
我连忙摘下神刀,用一只手搪挡着安凌颜和绿绿娘俩,一只手握着神刀,大喝,“呔,你敢过来!”
安凌颜在我背后问,“是那恶鬼吗?!”
“是,又怎样?我有神刀在此,千方万路的鬼怪躲开!不然,就杀了你!”
安凌颜挡下我拦她们娘俩的胳膊,冲绿绿要去额其合。我以为她要和我一起手持额其合向恶鬼冲杀呢,没想到,她把额其合交到我手里,双手把着绿绿的肩,往我前边推,我要制止她,她返过手来制止我。
我心想,这女人疯了吗?她怎么敢这么干?!
她的手,强劲有力地握住我的手腕子,“它会动绿绿吗?来,你来呀,我看你动一下绿绿试试?”
那恶鬼显然停下了,和我们僵持起来。
左边又起一股柔弱的小旋风,我知道,那是我爸,他也在这里——也就是说,那恶鬼还是故伎重演,我爸去哪儿,它就去哪儿,专门找我爸的女人、孩子,伺机伤害他们。
难道恶鬼姑父不是杀我爸、小水和王书记的凶手?恶鬼姑父昨天夜里在天堂殿,分明让我用神刀刺死了,它怎么还可以又来袭击我们?
那这个恶鬼显然不是姑父,另有其鬼!把凶手定位在姑父身上是错误的。
我面前鼓起一股阴风,绕过安凌颜和绿绿,从旁侧,向我袭来。
我多次和这个恶鬼打交道,更有在西北山、天堂殿和群魔众鬼打斗的经历,
我对它们的套路可以说是比较熟悉了。
虽然大白天我看不到它的身形,但我分明感知到它绕过安凌颜和绿绿向我扑来,正好是我右手方位,也活该它倒霉——我勾住神刀的绳套,手一撒,把神刀向恶鬼甩去,只听“吱”的一声,半空中滴下绿血!
算这次,那恶鬼第二次中我的神刀了,它只能落荒而逃。
安凌颜和绿绿返转身来看我,我走过去,用手指揩一下落在地上的绿血给安凌颜看,“安姑,记得这鬼血不?在西北山苗圃?”
“知道知道,快进屋洗洗手去!”
我们仨个这才走进了楼内。
她们家也住三楼,我爸就喜欢“三”,他选楼层,一般都愿意选三楼。
我进了屋,洗完手,坐在她家的沙发上,怔怔的。绿绿偎了过来,猫一样地说,“小红哥哥……”
我知道她来安慰我。我说没关系,我是斗鬼的老手了,就往出挡她。
她妈说,“绿绿,你过来,别缠你小红哥哥。”
绿绿懒懒地脱离开我。
我抓了一下她的头,“没事儿,哥没事儿,哥在想一件事儿……”说到这里,我就把脸朝向安凌颜,“安姑,你刚才为什么不怕那恶鬼呢?”
让我这一问,安凌颜有些慌张,但她毕竟是老于世故,马上就镇静了下来,“我不告诉过你吗,我让一个老仙儿给绿绿批了一道符,贴在她背上了。”
第101章 对恶鬼前途的顾虑
没等我说,绿绿先说了,“哪儿呢?昨天小红哥哥还问我呢,说一个老仙在我背上贴了一道符,哪儿有啊。我说我没有。小红哥哥还不信,我掫开衣裳给他看的。”
“你……”安凌颜很讶异,她可能感到,无论怎么说,绿绿是个姑娘,还能脱了衣裳给我看她背上有没有一道符?
她看着我,又看看绿绿,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就说,“你们以为老仙贴符,象贴小广告呢,抹点糨糊‘啪’地就贴在那儿呀?人家批完了符,焚化了,把那道符的精魂化成一碗水,再写到你的背上。”
绿绿瞪着大眼睛,“那我咋不知道老仙啥时候往我背上写的呢?”
安凌颜嗔怪她,“你的头一挨枕头就烀猪头,上哪儿知道去?”
绿绿眨巴着眼睛,似是回忆:她哪一次睡前家里有个老仙儿,在她睡着之后在她背上写符。
我一听安凌颜这么讲,就问她,“那绿绿不用额其合了?”
“不用了,我早就说不用,还是你拿着吧,她有老仙儿给的符,镇得住鬼。”
我还是很担忧,“安姑,你也要加点儿小心。”
“我后背上也有老仙儿贴的符,没看刚才我和绿绿挺身而出,它没敢动我俩谁吗?”
我心想,也是,她俩就在我前边,恶鬼却不敢动她俩,却绕过来踅摸我。
我自言自语地说,“看来杀错了,恶鬼不是姑父。”
“你说啥?”安凌颜很吃惊的样子。
我就把见到戚丽嫣,知道戚的男人因为戚和我爸的关系而喝农药自杀,我怀疑恶鬼是他,并和戚丽嫣昨天晚上去天堂殿把他的阴魂杀掉的经过当安凌颜说了。
安凌颜听后,傻了似的,怔在那里。绿绿摇了摇她的胳膊,才把她摇醒了。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站了起来,“哎呀,我看看锅去。”就慌慌张张地走出去。
我当时理解是,她对我向她说的那些事儿害怕了,惊悚了,女人么。
一会儿,她走了进来,问我,“戚丽嫣丈夫的阴魂被你杀了咋地?不杀又咋地?”
我说,“不杀的话,它还可能闹。我那时就以为恶鬼是他呢,他杀了我爸,又杀了小水、王书记。看来不是他,另有其鬼。”
“把它杀了能咋地?”
“把它杀了,它就老实了呗,就不再闹了呗。”
“我是说,他咋地?”
安凌颜把我说糊涂了,什么他咋地?他就不闹了呗,老实了呗,我刚才不都说了吗?
“你说啥他咋地?”
安凌颜看出我糊涂了,她整理一下她的思路,“我是说呀,你要是不杀死它,它除了仍旧闹,害乎和你爸贴近的女人、孩子,还有你爸的儿子——也就是你,都杀了,他报了仇,那鬼还干啥去?”
啊,她说这事儿呀,“那它就按正常程序走呗,报仇了,没心事了,该托生人就投胎托生人,该托生动物,托生马了牛了驴了狗了,就托生去呗。”
一提到马、牛,我就想起了驴,想起了戚丽嫣。这个动物现在还在我家门前蹲着呢,看那劲头,她不见到我,宁肯不吃不睡觉,也得在那守着。
我今天怎么回去?从三楼下来,我靠一个床单绳行,再上去,床单什么的,可是不管用了!咋回去呢?我此时走神儿了,没有细想安凌颜的问话。
安凌颜问我,“你用神刀在他的骨灰盒上扎三刀,就能把一个人——不是,把一个鬼杀死,那,以后呢?”
“……以后,什么以后?”
“我说那鬼以后呢?”
“以后,鬼以后?以后就死了,啊,鬼死了以后?”
“是啊,鬼要是没被你杀,它可以去托生,要被你杀了,就不能托生了?”
“不能托生了,它就变成蒿子杆上的小疙瘩,谁把蒿子割去了,晒干了,烧了,它就化成烟了、灰了,散了,永无托生的可能了,连个蚊子都不能托生了。”
安凌颜怔怔的,她的嘴唇嚅动着,我估计象祥林嫂一样,喃喃地说,“永不……永不……”
我当时被戚丽嫣前世的牛、马折腾得走神儿了,不走神儿,我那时也无法理解安凌颜的心绪。
直到后来我向那恶鬼扎了三刀之后,才明白了她现在这个样子的缘由。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成功逃脱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把电话开通了。
我一看来电显示,是花相容,“大,你在哪儿?”
我看了一眼对面的安凌颜,“在一个朋友家。”
“说话方便吗?”
我又看了一眼安凌颜,“方便,有啥话你说吧。”
“……我打听到原来委上想提市容监察大队的王副队长到咱处。他已打听到省建委的韩主任为我说话,他也在省里找人了,拉出了一幅势在必得的架式来。”
“市容监察大队?不可能。市容监察大队虽然也是科级单位,但他们是‘高配’,大队长是副处级,三个副队长都是正科级,到咱单位属于平调,他上那么大的火,还去省里找人?不能,你别听人瞎滂滂(乱说)。”
“真的,大,我的消息绝对准确,咱用不用给严书记做做工作,给他打一预防针,省里为王副队长说情时,他好有个思想准备。”
“不用啊,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稳当儿的,一会儿我给严书记打个电话,交待一下,就行了。”
“哎,最好不过了。大,那我挂了。”
我用鼻子嗯了一声,先行把手机关了。
不仅我的手机,差不多所有的手机都有个毛病:你说话时,一般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我的手机是□□牌的,这个毛病分外突出。花相容说的话,对面坐的安凌颜听得清清楚楚的。她笑了,“绿绿说,我还不信花相容真管你叫‘大’呢?”
“她胡乱叫,她那人你还不知道,为了达到目的,祖宗,她都能叫出口。”
安凌颜仍是笑容可掬的,“咋地,她真要当咱处的处长?”
我说,“是呢,可是下了功夫了,又舔巴省建委的韩副主任,又让我找严律己,紧锣密鼓啊。”
“让你找严律己严书记?”
“啊,严书记,他,他夫人出事,我帮着张罗,严书记挺感谢我的……”
第102章 我想叫你一声“妈!”
安凌颜显然不相信严夫人出事,我帮着张罗张罗,严律己就信任我到可以替别人提升官职说情的程度。
她不知道我使严夫人身负重伤,我已和严律己达成默契,以及他小舅子来,我机智有效地配合,严律己无以为报,甚至把一辆价值五百万元的轿车都给了我,那么,我为别人提个小破科级说情这么一句话的事儿,他还能不答应我吗?
安凌颜以为我唬弄花相容,我的几句疯话,就使她信以为真。
但你也没想想花相容是什么人物,可以说是横草不过的主儿(据说狐狸就是这样的。看到路上有被踏断、踏倒的“横草”,它就停了下来,再不往前走了,所谓横草不过。)
“你能给她向严律己说?”安凌颜试探着问我。
我无所谓地说,“既然她愿意去当,就让她当吧,其实,那么个破官,有啥意思?光是应付开会就应付不过来;再一个,谁坐那把椅子谁死,不想活的才抢那孝帽子呢。”
安凌颜嘻然一笑,“都知道那是个磨眼,还都想把手指头往里插……你说,小红,我应不应该去医院看看严夫人?”
“不必。”我一口回绝。
不知安凌颜怎么突然冒出这这么个想法。
“你倒挺大气,她那么对你,你还想着去看她。”
安凌颜一惊,她忘记了她跟我说过她和严夫人的过节,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和严夫人的血海深仇。
但一听我说得很具体,她知道我从哪儿摸着点儿须子,就自我解嘲地说,“看死者是为了生者,看病者是为了健者。对于那么关心爱护你爸的严律己严书记,他家出事了,我也应该代表你爸代表单位,表示慰问之意。在咱单位,正是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应该张罗的事儿。”
我不赞成,“那会引起严律己反感的。”
“反感?会吗?”
“会,一定会,肯定会。”我再想叠加个词,强调这“会”的份量,可惜我的词汇量有限,无法叠加了。
我就用灼灼的目光去烧安凌颜,直把她烧得垂下头去。
我一向敬重安凌颜,一看她被我的目光烧灼的那幅样子,就于心不忍了。就用搭讪的口吻说,“你去搭搁搭搁他女儿兰兰,严律己会很欣慰的——严夫人再怎么不是东西,但毕竟是兰兰的妈妈。妈妈受重伤住进了医院,做女儿的心里很难受。再一点,平常日子,都是做妈妈的呵护小格格,现在没了这种呵护,她会感到很不适应的。她不适应,就会把情绪转达给她爸爸,她爸爸等于腹背受敌,心中一定不好受,谁要能抚慰他女儿,他当然也得到了抚慰。”
安凌颜盯盯地看着我,“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你有这个韬略和善心。可以这么缜密地逻辑推理。我对你的看法变了。”
“我不是个神经病了?”
“哪儿呢!我从来没认为你有神经病,就是在学校让那个王八犊子老三把你气的,你再任点儿性。我从来没认为你有病!真的!”
——这是我今年听到的一句最受鼓舞的话!
如果这个时候,安凌颜让我去死,我会对她慷慨地说:怎么死法,安姑你说!
“怎么搭理兰兰?看来你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
——对此,我还真没有想法,我只是那么一说,具体怎么办,我真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