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了,就这样!”李薇长篇大论的说完,不见有人反应,觉得自己象唱独角戏,便拍拍手站起来,“以我看,先剔除病苗,再间苗稠苗,然后洒草木灰,其它的,你们记着便好。”
“好,好!”两人又是一连应声。
李薇笑了笑,领着青苗出了偏厅。
“梨花!”春杏从偏厅里追出来,拉她到一旁,悄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李薇撇嘴,春杏对刀子可是很不信任呐,点头,“自然是真的!”纹枯病大量的氮肥是诱因,想必沈府财力雄厚,在施肥上也大方,施了过多氮肥的缘故。
春杏看她说的信心满满,才放下心来,笑道,“看你个小丫头说的头头是道。这些年,书算是没白看!”
李薇呵呵一笑,突然想起另一事来,“再往前,麦子会生蚜虫,四姐去告诉他们,生了蚜虫之后,用一百斤水兑五斤草木灰搅匀喷洒,可以治蚜虫哦……”早些告诉他们,省得周荻到时候又来问。
话音落时她已经走远了。
上了马车,青苗以崇拜的眼神看她,“五小姐,你太厉害了。我家也种地,你说的那些病我听都没听过。”
李薇笑笑不作声,没听过不奇怪,总的来说,古代农作物的菌类病症极少发作,主要是虫害。
今儿她原本是想去荒地那里瞧瞧,可因这两人拿了生病的麦苗来,她还是决定先去庄子里。尽管施肥时她还是做了适量的配比,并且根据植株的性状来决定该施什么肥,而且下麦种时,都是用生石灰浸泡过的,可,不去瞧瞧总不能放心呢。
此时,麦子正拨节返青,旷野一片新绿,在阳光显得格外清新。不可否认,一年之中,这个时候麦田才是最美的。
在田间转了一圈儿,确认没有发病的麦子,便放了心。复又上了马车,向荒地那边儿而去。
相比较庄子里的一片新绿,荒地现下的景象实在让人爱不起来,因为要平整地面,现在长工们正用牛车将高处的土向低处拉,黄土裸露,风沙飞扬,李薇用巾岶包头,立在边缘处看了看进度,便让方哥儿赶车去那条大河岸边儿看看。
这条河名为泗河,是青莲方山宜阳以及镜山等几个县的重要农业供水河流。此时河水轻盈青黄,岸边枯草丛中,一株株莆公英已开着黄色不起眼的小花,另有一睦她熟悉却已忘记其名的野草,开着一串串紫色的小花,开得怡然自得。
河水水位低于河岸近两米,且离荒地又远,自然取水不太容易,只有用水车。
李薇挑了块干爽处,铺了锦帕坐了下来,盯着河面沉思。
青苗、麦穗麦芽见她这样,便知她又在盘算事。相携着去远处的大柳树底下,柳树已泛绿冒出嫩芽来几人不知谁先说起曾经吃过的野菜,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有人说,她小时候便吃过柳芽儿,苦涩难吃。也有人说刀子吃过榆树皮磨的粉,看着象白面,其实吃起来又粘又滑,象鼻涕一般。
麦芽道,“你们吃的那些个都不算难吃,最难吃的杨树芽儿……”
两人一听杨树芽儿,均是一脸不信的。李薇沉思了一会儿,被几人的谈话吸引,侧耳听着。听麦芽说起这杨树芽儿,便想起,前世小时候,她娘也曾说过,荒年里吃过杨树芽儿。
她那会儿也是青苗和麦穗这样的神情,杨树极苦,那东西怎么能吃?
麦芽有些得意的声音传来,“……采杨树芽儿,采得太嫩了不成,一入锅便化成一锅绿汤水,什么都吃不毒害。采老了也不成,那才苦得很呢!只有采那不老不嫩的,放在开水里焯一下,然后加上一丁点黑面糠皮,团成团子,在锅里蒸熟了吃……”
李薇有些感慨,麦穗麦芽均是家乡遭了灾才被爹娘卖了,初衷也可能是为了让她们有口吃的能活下来吧。
跟她们一比,自己倒真象是享了福的。她吃过的野菜都是极可口的,象榆钱儿槐花儿甘薯叶子甘薯杆儿等等。
笑着站起身子,叫她们,“走了!在比谁吃过的苦多么?”
三人笑嘻嘻的站起身子,向这边儿跑来,麦穗问道,“五小姐,你刚才是在想什么法子么?”
“嗯,”李薇点头,为了自己不和麦穗麦芽一样,也 了自己一家人永远不会有这一天,她决定很无耻的抄袭:黄河空荡荡水车。
早先在李家村,家里遭旱时,一是因为年龄小,更重要的是地块儿小,用水车也能保住收成,便一直没再想这荐儿事。
现在这大块儿地,又离水源这么远,从经济效益方面考虑,她没有必要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藏起来。
黄河大水车,堪称古代的算来水工程,最大的特点是不需要人力制动,而是由河水自流助推,达到将水源源不断送入园地,以利灌溉。
详细的构造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她那本备忘录好似画过一个大概的形状。不过原理她却记得,找个会做水车的工匠,多研究研究,也许真能研究出来。
麦芽儿欢喜的问道。“五小姐可是在想浇水的法子?”
李薇笑,“你怎么知道的。”
几人都吃吃的笑起来,“五小姐对着什么东西发呆,便是在想什么呗。”
李薇也笑了,不确定她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入了城后,先去周家,仍找周濂帮忙打听宜阳县里面有没有手艺好的做水车师傅,周濂不在家,李薇便和春柳说了,请周濂打听好,给她送个信儿,便要家去。
春柳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拉住她,“不准走,晚饭在这里吃。”
李薇呵呵笑道,“一年之季在于春。现在田里忙,我哪里能闲着。”
春柳取笑道,“把咱爹管事的位子占了,倒显摆起你的能耐来!”一面叫人去打水,给她洗脸,并让把周荻原先未嫁时没穿过的衣裳拿来一套,让她换上。
指着她裙摆的泥土笑道,“象是又活回去了,小时候,你见天攀着人给你收拾菜园子,帮你挖坑,自己整天也是一手一脚的土。”
李薇乖乖的洗了手,换了周荻的衣裳。
春柳将屋内人赶出去,拿了一块绿豆糕塞给她,“跑了一下午,饿了吧?先吃些垫垫肚子。”
李薇看春柳这模样,怕是要问关于贺府的事儿。听话的拿起糕点吃着。吃一块糕点并喝了一杯茶后,春柳便开始问话,先是问她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家里的情况等。
说着说着,话头一转,声音柔了下来,“梨花,你跟三姐说,那府的太太要给年哥儿塞个平妻,你心头真不气么?”
李薇拍拍手上粘着点心沫子,笑道,“三姐,怎么会不气呢。可现在也没什么法子不是?再者说了真要坐实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放心吧!”
春柳叹了口气,“你若心头不痛快,就跟我说实话。大姐夫好歹是一县的父母官,让大姐出面儿去跟贺府夫人说说,这事儿她怎么着也得三思吧?”
152章 狭路相逢谁胜
李薇谢绝了春柳的提议,不单单是不想让姐姐们替她操心的缘故,而是平妻之事就目前来看还是传言,冒然上门去找贺夫人说这事,她随口的反驳反问,便能让大姐无言以对。
而,从佟蕊儿嘴里知道到这个消息到现在,已过了月余,贺夫人打这个算盘应该更早,到现在她都迟迟没有什么动作,是不是说明她也在观望,也在等?至于等什么,李薇不是很清楚。
或者是想先放出风来,试探试探自己一家人对此事的反应,却没想到如石沉大海,没有丁点风浪。以至于她没有了方向,所以在等?
心头纷乱的闪过许多可能的不可能的念头。以及最坏的打算。
回到家时,晚霞满天,天空是仲春时节特有的紫蓝色,瑰丽至极。李薇立在家门口,顺着高高的围墙仰望天空,追逐着那高远天空之中,或大或小的飞鸟。院内有何氏嗔斥虎子的声音和他调皮的欢笑声传来。
李薇收回目光,脸儿带上笑意,示意青苗叫门。
何氏正在院中拎着扫帚疙瘩追着虎子跑,虎子一看她进院来,大张着胳膊扑过来,在她身后躲了,“五姐,救我”
李薇扭头看他脸上额上净是泥点子,抓着自己的衣衫两只手,也是尽是泥巴糊糊,再看鞋子裤角均是象刚从泥窝里拨出来的一般。
向他头上拍了一下,绷起脸儿训斥,“可又是去后院玩泥巴了?”
何氏拎着扫帚往这边儿走,边数落,“他只是玩泥还好,往那正在垒砖掉泥的砖架子里面钻来钻去的,那垒砖的人,一个不主意,就有青砖往下掉,砸着人可不是好玩的”
又斥虎子,“你给我过来,不打你你就不知道深浅”
李薇也吓了一跳,手上加劲,又拍虎子一下,斥他,“打你活该,你往前都六岁了,怎么不知道轻重?”
虎子脸儿苦了一下,从李薇身后出来,走到何氏面前,弯腰撅了小屁屁,可怜兮兮的向何氏闪着大眼睛,“娘,我知道错了,你轻点儿打”
他花猫一样的脸儿,配这副故做可怜的神情,格外惹人发笑。春杏从穿堂那边儿过来,瞧见,喊何氏,“娘,扫帚给我,看我不揍他个屁股开花”一边加快步子,往这这边走来。
虎子立时收起他的搞怪姿式,往李薇身后躲,大叫,“五姐,这回你真得救我”
李薇扯开虎子的手,笑道,“我可不管你。爹娘和你说过多少回,不准去那危险的地方,该你受打”
春杏从何氏手中取扫帚,虎子求告无门,眼睛转了几转,飞快向后院奔去,“爹,四姐要打我”
春杏看着他极快消失在后院的身影,把扫帚递给麦穗。咕哝着让何氏严加管教虎子,大了便不好教了等等。
何氏笑道,“我还能不知道怎么教孩子?要说虎子,自小还没你们姐妹几个受宠呢。”
春杏撇嘴,转向李薇,上下扫过一眼,“哪里来的衣裳?”
李薇低头看看被虎子抓脏的衣裳,笑道,“我想给荒地造个水车,想让三姐夫帮着找个精通的工匠。三姐看我衣裳脏了,非让换上小荻姐姐的衣裳,这下,被虎子一抓,又得洗了”
春杏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和微红的脸颊,眼中闪着别样的神采,笑,“天天往外跑儿,精气神儿倒跑出来了。”
何氏便问要造多大的水车,造几个。李薇故做神秘摇头一笑,“造出来娘就知道啦”
回房换了衣裳,跑了大半天,她也有些累了,在周府已用过晚饭,便让青苗去前面儿说一声,自己窝在房中翻她的备忘录,研究起黄河大水车的构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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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杏将铺子里的诸事儿交付给周荻派来的两人,一应大小事儿都由他们两个做主。原本开发新产品的事儿,春杏想停又不想停的,这两天一直在犹豫着。
李薇想了想,便道,“四姐,新产品还是停了吧。”
春杏斜她。李薇笑道,“我不是不相信小荻姐姐。可是,沈府也不止沈卓一人。有钱挣人人都眼红。不想坏了与小荻姐姐的情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边儿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再者,你不过暂停几个月罢了,也不见得对生意会有什么影响。——即便是少挣些钱,与小荻姐姐的交情比起来,还是值得的。”
前世看过太多合伙做生意,原本亲密无间的人,一夜之间反目成仇的故事,李薇自然不希望春杏与周荻将来有一日也这般模样。
或许,春杏成了亲后,这生意也该分一分了。毕竟两人都不再是单纯的个体,而是各代表了一个家族。
春杏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想了一会,点头,“那就停下吧。反正坊子里做的那些普通的货色,卖得也还好。”
李薇点头,只单是做为一个普通的胭脂铺子,春杏的铺子也有足够的知名度了,几个月不推新品对赢利的影响应当也没有到十分严重的地步。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李薇在说到往前麦子该出穗子,荒地也将平整好的时候,春杏突然叹了一句,“种地也不错。春种秋收,有节有时,冬天又能歇着。不用操那么多心。”
李薇嘿嘿笑了,是啊,简单的劳作固然没有起伏,但是胜在简单呢。
两天后,周濂派人来说,工匠找好了,来送信的小厮给了一个地址,又留话道,“我们少爷说,若五小姐没空儿,这事交给我们办就好。”
李薇叫青苗塞给他一百个钱儿,笑道,“不用。你回你们家少爷就说这事我自已个儿能办”
现在荒地那边钟亮一直在招长工,人手日益充足,她便不能事事麻烦周府。想想后院那已盖了一半的房屋,微笑,麦收之时,她便可以“自立门户”了。
做水车的匠人家住在城南最南头儿,李薇带着自己画的草图,坐着马车,去那位工匠家里。
城南在宜阳县城之中,算是贫民区,在主街上并不太显,但是一转进小巷子,与其它区域的差异立刻显现出来,道路坑洼不平,两边砖墙陈旧风化,院门油漆剥落,去年在院中种植的梅豆角之类,干枯的藤蔓还仍然留在墙着,随着春风摇摆。
偶尔有几个玩闹的孩子,从马车边儿经过,李薇从车窗缝中看到他们的衣着,布衣粗衫,有的还打着大块儿的补丁。
按周府小厮给的地址,找到那户人家,门户院墙都与这巷子之中其它人家无二。唯一的是门前堆着的刨花锯沫,以及里面传来的木锯的声音,显示其家与其它住户不同。
李薇下了马车,方哥儿上前叫门,片刻里面传来一个年轻低沉的声音,“谁呀?”
方哥儿在门外喊了一声,“作物件儿的”
院中脚步声愈来愈近,掉了漆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短打装扮,头戴半旧布巾,年约十八九岁的男子出现在门内,面膛微黑,手双手粗糙,衣衫上还粘着锯末。
方哥儿忙说明来意,又问,“梅师傅可在家?”
那人将众人往院中让,“我爹病了,床上躺着呢。有什么事与我说也一样。”
这家的院子倒不小,墙角摆放着一些未解的粗圆木头,另有两个木工架台,以及象墨斗刨子等等。
这男子领他们进院中,进屋拎出一个黑粗瓷茶壶来,憨厚笑道,“请问你们要做什么物件儿?”
顿了下又道,“精细的物件儿可不成,你们最好去木匠铺子。”
李薇原本想着老匠人病了,是不是要改日再来,听他这样说,倒是一副老实心肠,便笑道,“不是很精细的物件儿。是水车。”
梅大郎脸上一松,道,“成,成水车能做。不知道这位小姐要做多大的?”
李薇把自己画的草图拿出来,麦穗接过铺在桌上,“你先瞧瞧这种样式的能不能做出来?”
屋内有咳嗽声响起,随即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水车有啥难做的。你是哪家的丫头小瞧我梅老头。”
梅大郎赶忙赔了罪,转身进了西边偏房,片刻里面响起他的声音,“爹,你病还没好,这,这又是犯哪门子倔”
一阵趿着鞋子的踢踏声过后,一个身着洗得发白衣衫的老汉出现在西屋门口,花白的胡子吹着,“小丫头,我倒要看看你弄的啥新鲜花样的水车”一边向众人走来。
梅大郎脸上发急,却不敢多说什么,扶着梅老汉向众人赔笑,“李家小姐别见怪,我爹一辈子做水车无数,还没,还没他做不出来的呢。”
李薇站起身子,向老汉略行晚辈之礼,才摇头一笑,“不碍,梅老师傅能做,那可真省得我们多跑腿了。”
方哥儿帮着把椅子摆正,梅老汉坐了下来,先将主仆五人打量了一番,疑惑,“你姓李?”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