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人刚抱着菜叶子到兔子笼前,武睿已跟着跑了过来,嚷着他要也喂兔子。初见时,李薇不是很喜欢这小屁孩,臭拽臭拽的。后来来了两次,才发现除了性子火暴别扭,其他的也还好。他只所以这样,可能是少人跟他玩儿缘故。这么一想,李薇倒不是那么排斥他了。
快中午的时候,何氏与李海歆赶着驴车回来,后面拴一只遍体黄色的小牛犊,李薇欢呼一声,扑了过去。春杏也迎了过去,武睿跟着跑。
何氏见他来了,问了几句诸如他爹知不知道,嬷嬷爷爷知不知道之类的。二柱在一旁代他答了,说都知道。
何氏便放下心来。
李海歆把拴在车上的绳子解开,牵着小牛犊准备往草屋去,看见武睿眼巴巴的,把缰绳递向他,“睿哥儿牵着玩玩?”
武睿迟疑着,春杏嗤笑一声,“小牛犊子根本不踢人”
武睿忙接过来,牵着它在院子里转圈儿。何氏进厨房去升火做苞谷稀糊糊,这小牛犊子生下刚有半个月,没奶吃单喂草怕亏了,先用苞谷稀糊糊喂一阵子,再改用麦麸子喂。
春杏拿过刚才摘的菜叶子,去喂它,小牛犊睁着怯生生湿辘辘水汪汪的大眼睛,警惕又羞涩的看着小春杏,好一会儿才去吃菜叶子。
李薇也拿菜叶子去喂,心里闪过一念头,刚才小牛犊的眼神儿怎么那么熟悉呢?想了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
李海歆趁着这会的功夫把牲口棚整理了下,架了个木制新食槽,把小牛犊牵进去,铺上青草让他嚼着。
何氏把饮牛犊子的稀糊糊做好,看天色,也快晌午了,刷锅准备做饭,也让春桃几个别摘了,过来帮忙。又问,“睿哥儿,中午你想吃啥?”
武睿想了好半晌,眨巴着眼儿,“随便吧,反正要吃啥你家也没有”
春杏从草屋抱柴出来,把柴往地上一放,抽出一根秫秫杆儿扑过来要抽他。他怪笑一声跑远了。
何氏无奈笑笑。二柱从马车里把老爷让带的菜篓子拎进厨房。何氏看见推辞两句,“武掌柜怎么还这么外道”她其实也知道,这是武掌柜怕自己儿子在她们家吃不好。要是哪天来,能提早送个信儿,也能去割些肉备着,冷不丁就来了,还真没时间备。
二柱笑笑,又把武掌柜交待的话说一遍儿,总之就是武睿过来,给他们添麻烦了等等。
何氏看那菜篓子有一条肉,有豆腐,有春天种下这会儿已能吃的莲花白崧。便定下中午还烙细白面饼,做一个莲花白崧炒肉,再做一个酸笋子炒肉,其它的炒一个壅菜,拌一个胡瓜。
那酸笋子,还是后来笋子差不多都老了,春柳满竹林跑着刨到的二十斤笋子,因为年哥儿爱吃,便没舍得去卖,留下自己吃。
吃过午饭,饭桌刚收起来。春桃看见有一辆牛车正朝自己家这边来。赶快叫爹娘过来。
等何氏李海歆到了院门口,牛车已到了跟前儿。前面坐着赶车的正是石头爹,后面坐着石头娘和赵昱森。
李海歆扬声招呼,石头爹勒了缰绳,从车上跳下,后面的母子俩也下了车。
何氏迎着石头娘过去,笑着说,他们可是稀客,又问,“你们怎么这会儿来了。没吃饭了呢吧?”
李海歆也忙让石头爹和赵昱森进院子。李薇立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上次对大姐发花痴面皮略黑的书生小子,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他考中了没有。府试一般放在四月,而府试过后,如果没特殊情况,紧接着便是院试了。
石头爹娘都说路过镇上时吃过了。
赵昱森手里拎着礼包,跟在大人后面往堂屋走,眼睛余光搜寻一圈儿,没看到春桃身影,心里很是遗憾。忽然眼角撇见一双明亮的眸子,定眼一瞧,只见梨花笑嘻嘻的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他看。象是做贼被人抓个现形,脸“轰”的从脖子红到头顶。
李薇捂嘴咯咯咯的笑着,这个黑脸小子脸皮还怪薄呢。
何氏回头看见,忙训斥她,春柳过来把她抱走,让她跟春杏武睿去摘杏子。自己和春兰烧水洗杏子,往堂屋送。
春柳送洗好的杏子进去的时候,何氏正说着,“……石头娘别泄气,石头还小,才刚刚十六岁,今年考不中,明年再考。”
石头娘叹了一声,拍拍何氏的手,“院试只差一名,唉”
石头爹这会儿说话了,“咱是来谢李家兄弟弟妹的,你还提这事儿不是让人跟着闹心。”赵昱森也在一旁劝着,差一名也是他不如人,回来认真复了功课,明年再考。
李海歆夸赞赵昱森心胸开阔,明年再考准能中。
春柳把杏子放好,让他们先吃几个解解渴。回到厨房跟春兰说了,春兰打她一下,“人家没考中,你乐呵什么?”
春柳揉着胳膊嘟哝,“就当个闲话说说呗。谁象你见天闷着头。”
赵昱森在屋里坐了一会儿,见爹娘与何氏夫妇说的投机,便借口出来。
院中空无一人,东面大杏树底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便走了过去。
武睿正馋着最高枝头上那几颗黄澄澄的杏子,他要上去,春杏不让,万一他在自己家摔着了,最终还是自己爹娘受连累。
两人正僵持着,赵昱森过来,抬头看看,笑了笑,“别争了,我上去给你们摘。”
他走到大树跟前儿,双手用力,脚蹬树杆,两三下爬上树,动作干净利索,李薇感叹着,一看他这架式就知小时候是个爬树高手。
待李薇感叹完,他已把连枝条折断从树下滑了下来。
武睿喊着,“喂,你怎么毁人家树啊?”
赵昱森笑笑,把树枝递过来,“明年还会再发结果新枝的。”
春杏虽不懂,也见过李海歆给杏树剪枝,笑呵呵接过结了七八个黄澄澄大杏子的树枝,伸手要摘。
武睿大喝一声,“不准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春杏跟前儿,气势汹汹的喊,“是我的”
春杏恼得扬手作势要扔,武睿又连蹦带跳,惊天动地一阵吼叫。春桃从东屋探出头,柔声喊她:“春杏,把杏子给睿哥儿”
赵昱森应声往东屋那边儿张望,春桃见他转过头来,忙又缩了回去。
赵昱森只看到半面娇颜在眼前一晃而过,直叹遗憾。
石头爹娘在屋里和何氏说了闲话,表了谢意就要家去。何氏知道他们路远,也不狠留。把刚打下的新鲜杏子装了一满篮子,又给装了一篮子鸡蛋塞给石头娘。
送走赵家三口,武睿也该回去了。把这些人都送走,才算是清静下来。
傍晚的时候,许氏又抱着连花过来,这是他们分家之后,第二次上门儿。李海歆正在院中西角的位置打拴牛桩子,她进了一进院子就笑着,“哟,大哥,小牛犊子买回来了?”
李海歆应了一声。
何氏在堂屋听见,出来接过来话,“春峰娘有事儿啊?”
许氏笑笑,说没事,又让莲花叫大娘。莲花往她怀里躲了躲,不肯叫人。何氏让这娘俩儿到堂屋里,进里间儿拿了两块点心,并几个大杏子给她。
许氏眼睛眨了几眨,问何氏:“大嫂,这小牛犊子多少大钱儿买的?”
何氏说,“一吊零五百个钱儿。”
许氏眼睛猛闪,伸手抓起桌上的杏子,往嘴里塞了一个,才说,“这杏子怪好吃。大嫂搬到八爷爷这老房子里,也搬对了。光这几棵大杏树,一年也能卖不少钱儿。”
何氏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有事儿。也不接话。老2家的向来是想说什么,必先扯一圈这个那个的。
许氏又伸手拿了一个杏子掰开,往嘴里塞着,边说,“我娘家嫂子的弟弟家里的老牛前些日也下了小牛犊,才卖一吊零三百个钱儿。”
何氏倒也知道这牛犊子价高了点,可是才刚半个月,骨架子大得象足月的牛犊子一样,又见那头老母牛,体格健壮,寻思着买牲口不就要买个壮实能干活儿的。就把这话说了。
许氏一撇嘴儿,填了半个杏子到嘴里嚼着,“那家啊,肯定是知道大哥大嫂家有钱,故意讹上几个。”
何氏摆摆手,不接她有钱没钱的话,“行了,春峰娘,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的,哪里能说得讹不讹的?街里街坊的让人家听去传了闲话也不好。”又说她要去收拾菜做晚饭,问她还有事儿没?
许氏讪笑一声,顺了下耳根碎发,“今儿来还真有一件事儿。”说完等何氏问她。
何氏可没功夫跟她闲叙叨那么多,“啥事啊,你快说吧。小猪娃儿和鸡都叫唤上了。”
“老2跟我商量着要送春峰去学里。让来问问大嫂,束修是多少,拜师礼送多少。”
何氏一听这个,也算是正事儿。就跟她说,年哥儿当时拜师时,是拿了两斤肉,三十个鸡蛋,买了两包茶叶。另外,束修费每半年一交。一个月若是在学里吃午饭就是一百六十个钱儿,不在学里吃午饭是八十个钱儿。
许氏就接口说这两天赶着把家里的粮食卖卖好凑钱给春峰上学用。
用过晚饭,有阴云从四边升起,风凉爽起来。李海歆仰头看了半晌,跟何氏说,“怕是要下雨了。”
李薇也抬起头看天,可不阴云积得很快,转眼就到头顶了。皱了皱小眉头,前两年一直缺水,今年倒好,从开春到现在几乎不隔月的下雨。全
佟永年看看她皱巴的小脸儿,走过来拍她的头,浅笑哄着,“下雨了,哥哥给梨花的小菜园子排水。”
李薇咧嘴笑着,点点头,“好。”
第二天,许氏又来了,说刚分了家,要用钱的地方多,春峰上学还差二百个钱儿,跟大嫂借借。
这也不是她第一回开口借钱,去年春上先是来借二十个大钱儿,要买种蛋喂鸡,何氏便把家里头的鸡蛋挑了三十个出来,让她等鸡下了蛋再还,到后来,她鸡娃儿也没抱,自然也不提还钱这茬儿事。
去年麦收后,她来家里又借二十个钱儿,说走娘家李王氏给备的礼薄,她想着再去买几斤豆腐,当时何氏不在家,李海歆大男人总抹不开脸面儿,又给她二十个钱。后也没听她提过钱这茬儿事。估计是认为何氏不知道呢。
今年刚过完年又来借钱,被春柳提到之前的鸡蛋和钱,臊走了。有一阵子不来了。
这回又来借。何氏头痛,不借吧,她打着给孩子上学的名呢,借吧,借过这一回保准还有下回。
就坐着不吭声。她不吭声,许氏就等着,嘴里絮叨叨的说着日子过得怎么艰难怎么艰难,大哥大嫂还帮衬着老三让他跟着编簸箕赚了些钱儿,都是自家兄弟也不帮衬帮衬他们等等。
李海歆从外面进来,“春峰娘,我们家里的孩子也一里一里大了,用钱的地方也多。多了给你凑不出来,拿一百个钱儿给你,算是我这个大伯子给春峰尽的一份心。再者梨花小舅舅往前要参加乡试,到时候我和你嫂子还得找你和老2借借,你们可别推脱……”
何氏听李海歆这么说了,进屋拿了一百个钱儿给她。许氏讪讪接过来,不敢接李海歆后面的话儿,匆匆去了。
第五十一章 巧捉害虫
一场暴雨过后,又连下了两天淅沥小雨才停止,接下来是又半阴半晴的天气,空气中湿潮一片,连李薇的那本农书触手也是潮潮的。
家里的积肥坑里注满了雨水,连带鸡粪猪粪被雨水打湿,散发着浓厚强烈的味道。
这天田里泥土半干,李海歆夫妇去间苗,顺带把没出齐的秋粮苗子补补。春桃春柳坐在杏树下的塌子上,一个做着鞋,一个打着草鞋。佟永年裤筒半卷着,戴着草帽,穿着一双草鞋,在菜园子里拨草。
李薇迈着小短腿,也穿着大姐用柔细的草打的草鞋,头上顶着佟永年用竹枝编的翠绿草帽,在院中和草园子之间穿梭着,把拨出的青草挑鲜嫩的装到篮子里,一部分扔到猪圈里,一分部分去喂小兔子。
春兰从东边小河边儿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粗瓷罐子,远远叫着:“年哥儿,别忙活了,洗手喝酸杏汤了。”
佟永年直起腰身,三分地大小的菜园子,已拔了一半儿,抬头看天色,才半晌午,盘算着上午应该能拔完,便笑着应了声,出了菜园子。手里拿着几片莙达菜叶子,待才春兰走近了,递到她眼前儿:“二姐,你看这是不是虫子咬的?”
春兰扫了一眼,笑着:“没事儿,像是土狗子咬的,这虫就爱咬嫩菜。快去洗手吧。酸杏汤刚在河里浸好,喝了正消暑。”
李薇听见,把手中的菜叶子一股脑儿扔到兔子笼里,拔腿向那边跑,嘴里叫着:“拿来我瞧瞧是啥虫咬的?”
春柳放下手中的草鞋,笑她:“什么事儿你都要插一嘴。给你看,你能看出啥来。”说着把那几根被虫子咬过的菜杆儿,递到她面前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李薇看那胖嘟嘟的莙达菜杆儿下部被咬成丝丝缕缕状,极像她所知的,俗名“拉拉蛄”,学名又称为蝼蛄的害虫所为。这种虫子喜湿喜温,多发生于沿河地带以及轻碱地,特别是沙壤土在经过大量降雨后,这种虫子尤其多。
它们不仅会啃嫩苗嫩菜,还特别喜欢钻土,在地底下钻出隧道,让苗根与土壤分离,失水枯死。
放下菜杆儿往菜园子里跑。低头扫了几处,有虫子壅起虚土的痕迹,再结合夜里听到了“咕咕”虫鸣,她基本可以判断,二姐口中的土狗子就是拉拉蛄。
春桃看小妹一脸认真的在菜园子里左看右看,好奇又好笑,这丫头愈大愈精怪的很,啥事儿都装一幅小大人的模样,这会儿的神情竟和爹娘查看墒情时一模一样,问她:“梨花找啥呢?”
李薇笑嘻嘻的回过头:“找二姐说的土狗子呀。这虫子真坏,把咱家菜都咬了。”
春杏洗了手抱着一摞子黑粗瓷碗过来:“那虫子可凶了,你快出来。等会咬着你了。”
佟永年一听也赶忙让她出来。
李薇嘿嘿笑着,小四姐你就吓我吧,那虫子根本不咬人。就是长相难看了点。它虽是害虫,却也有大用处,对她来说最大的用处不是它能入药,而是它作为一种高蛋白的虫子,可以喂鸡。小时候她常抓这种虫子喂自家的鸡,鸡吃了会下双黄蛋呢。
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心里头有了主意,嘻嘻笑着让佟永年拉去洗了手,去喝沁得凉凉的酸杏汤。
中午何氏与李海歆下地时,也说田里要土狗子祸害嫩苗,得再泡些苞谷种子,补补苗。春桃春兰吃过饭,赶忙帮何氏去收拾苞谷种子,并用清水泡上。
李薇心说,北地本来就沙,土质松软,今年雨水又多,有土狗子出现很正常。粮食可是她家的命根子,无论如何得保住才行。
又盘算着怎么抓这土狗子,这虫子趋光,前世小时候,她最常用的法子就是拿手电引诱,然后捉到瓶子里喂鸡。现在升火堆也许是个好办法,不过还要想个法子防着虫子都爬到火堆里去。最后想了想,决定在火堆儿周边挖一道防火坑,虫子爬进坑里正好抓,还不费事。
下晌爹娘仍去下地间苗,李薇东跑西跑,做力所能及的准备工作。找了个缺口的破坛子,一把小扫帚和畚箕,借口晚上要抓知了,让佟永年给找堆柴升火。
去年夏天里,大山春峰几个去槐树林捉知了,佟永年和三姐四姐带她去看,就是这么捉的,她爹娘即使看到,也不会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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