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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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色田园-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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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永年说起这个,三人都笑了。下柳村是有几个坏小子,喜欢抢人吃食还喜欢抢人钱财,学堂里的人没少受他们欺负。年哥儿三个,家境虽不太好,但家里人都疼爱,钱财上自然不肯亏着他们,每人十天都有十个到二十个不等的零花钱儿。刚入学没多久便被这几个小子盯上了。趁着放学的时候,堵在他们回家的路上抢要钱财,初时被抢,三人有些惊慌,被他们得了手。这些小子们得了甜头,没过几日便又来抢要,大山性子野些,与这些人起了冲突,本没做好反抗准备的三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打了一场群架。一打之下,才发现,这几个人不过空有虚名,虚张声势罢了。

     三人商定,悄悄从家里带些家伙式防身。犹记得当时,柱子偷的是柱子娘洗衣用的棒槌,大山找的是二武做学匠时在家刨的四方棱棍条儿,佟永年则从家里草屋中找了一把生锈的破铲子,偷偷在河沿上就着石头磨得锋利。

     乍然想起往事,柱子拍着佟永年的肩膀感叹,“我和大山拿的物件儿,虽然看着吓人,却没你那把铲子能吓住人,那寒光一闪,随便挥舞两下,把下柳村的几个小子就吓跑了,哈哈……”

     想打当年瘦得豆芽菜一般的佟永年手里拿着短柄铲子朝那几个小子比划,实在出人意料又搞笑得很,柱子与大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佟永年赧然,“还不是你们两个撺掇的?后来我娘在家里找那把铲子,找了些时候呢……”

     柱子嘿嘿笑起来,“我娘也以为哪个天杀的专偷了我家的洗衣棍子呢!”

     笑声停歇,柱子说,“现在你说吧,到底是咋回事儿?”

     大山沉默了一会儿,端起手中的被子一口气儿喝干,问佟永年,“那个,年哥儿,我,我听我娘说,你堂姑想把春柳配给她家的二小子?!”

     佟永年与柱子屏声静气,等了半响,等来他这句话,两人皆是一惊。柱子手一个不稳,茶水洒出半盏来,他弹跳起来,一边拂着衣服上的水渍,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说得那人是春柳?!”

     大山梗着头,脸儿向外,粗声粗气的说,“反正梨花堂姑家的那个二小子不好,配不上春柳!”

     大山说的堂姑是大娘娘家的老大海菊,她家的二小子与大山同年,现年十五岁。前些日子海菊来看望何氏,是透了这么个意思,想结姑表亲。

     何氏倒是满意二小子的人才长相,与大武媳妇儿嘀咕过两回。不过她心底的思量却没说,海菊在家时就泼辣,春柳也是个泼辣的性子。虽然姑舅表亲比一般人家略放心些,单这一点儿,何氏就忧心,当时也没吐口儿。

     大武媳妇儿归家后,与大武说起来了这事儿,被大山听了个正着。

     但是何氏说这些事儿一向避着佟永年,他也不甚深知,只听梨花嘀咕过一回,听她的口风,象是这事儿成不了,他也没在意。

     不过这会儿大山突然提起来,他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便如实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呢。”

     柱子惊讶过后,笑了起来,“你也可以让大武婶子来提亲呀……以你娘与李大娘的交情,嘿嘿……”

     大山拧着粗眉,不作声。

     柱子止了笑,“咋了?大武婶子不同意?哦,对了,我听我娘说,你嬷嬷想给你订你表故家的那个表姐吧?”

     大山摇头,“那个我娘推利索了。”

     佟永年这会儿心里已飘到别处去了。刚才那种很奇怪的感觉,愈往深里想,愈发强烈起来,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纷纷乱乱的一团。

     柱子大山两个在一旁说着话。

     佟永年眉头紧锁着,努力从心中那纷乱的一团中抽丝剥茧。

     三姐的亲事,他倒也听梨花提过两回,却从没今日的这般感觉。震惊而恍然。从小一起玩儿的大山,与一家人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山却对三姐竟有了那样的心思……

     嫁人,他自然是懂的,就像娘嫁给爹,大姐嫁到赵家……

     他突然心慌起来,三姐嫁了,接下来就是小杏,再接下来,是梨花……一想到梨花将来有一天,也要像几个姐姐一样嫁到别人家里去……

     一颗心象是被谁的手紧紧拽住,从来没有过的莫明惊慌从心底一股股的涌出。

     耳边传来柱子的话,像是飘在寒风中的雪花,飘忽而不真实,“那你让大武婶子来提亲呗,嘿嘿,我猜呀,李大娘肯定愿意!”

     大山苦恼的声音传来,“我嬷嬷不同意。说同姓不通婚!”

     柱子啧啧的惋惜声传来,“呀这确实是个事儿!”

     佟永年在一片恍惚中,慢慢咀嚼着这句话,同姓不通婚,同姓不通婚……象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有什么东西朦朦胧胧地,说不清楚,看不清楚,更想不清楚,一颗心慢慢沉入谷底……

     柱子与大山说了一会儿话,一转头却见佟永年眼神发虚的盯着门帘,脸上血色全无,额上细汗密密,吓了一跳,大山忙把炭盆端远些,柱子轻推佟永年,轻声叫着,“年哥儿,年哥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大山有些自责,有些心虚,推推柱子,“年哥儿是不是气我在他面前说春柳?”

     柱子拧着眉头,有些不确定的说,“不会吧?”

     大山摇头,转推佟永年,“年哥儿,你是不是不舒服?!”

     佟永年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慢慢回过神儿,看看二人满脸的焦色,轻摇头,“可能炭火熏着了。”

     大山忙又把炭火移到门外去。

     李薇在堂屋陪着她娘说笑玩闹了一会儿,刚出门儿,便见大山端着炭盆出来,奇怪的问,“屋里太热了吗?”

     大山点点头,又摇摇头。

     李薇扑哧一声笑,“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咋了?”说话间,她已到了西屋门口。

     柱子在里面小声叫着,“梨花,你进来。”

     李薇眉头皱了一下,今儿这大山很奇怪,连带柱子这会儿也奇怪起来了。挑帘进去,边问着,“什么事儿啊,柱子!”

     话音方落,她愣住了。

     佟永年脸色煞白的坐在那里,摇摇欲坠,一副几乎跌倒的模样。柱子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满脸焦色。

     李薇吓了一跳,忙走过,到了杯热茶递到他嘴边儿,“年哥儿,哪儿不舒服?受了风吗?那个,要不要我去叫二姐来?”

     转眼儿见到大山挑帘立在西屋门口儿,,忙让大山把棉门帘放下来。

     她脆嫩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抬眼才不过七岁的童颜,慧洁明净清澈的大眼睛满是担忧的,这双眼让他没来由的心里发虚,把脸儿偏到一旁,睫毛微扇,“梨花,我没事儿。”

     说着站起身子往里间儿去,李薇要扶他,佟永年推开她的手,“可能是受了凉。别把病气儿过给你,你去让二姐中午给做碗酸辣汤好不?”

     李薇听他声音有气无力,中气不足,象是病了,忙应了一声,又让大山把炭盆端进里间儿,加了些碳,才匆匆去了。

     李薇一走,佟永年挣开柱子的手,慢慢坐走到里间儿,坐到炕上,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我没事了。你们家去吧。”

     他这哪里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大山皱着眉头问他,“刚你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受了风?是不是我说春柳的事儿,你不高兴?”

     佟永年摇摇头,“不是。”

     大山有些懊恼,“我是把你当朋友才找你问的,反正我就是喜欢春柳,你等着,我这就回去给我娘说……”

     大山还要在往下说,柱子从半开的窗子中已看见春兰春柳急匆匆的跟着梨花回来了,便截住他的话头,“年哥儿,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儿我去姥娘家走亲戚,后天再来看看你。”

     佟永年点点头。

     大山柱子一齐出了西屋,春柳远远就叫着,“怎么回事儿?年哥儿早上还好好的呢。”

     大山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瞬时镇定下来,与柱子两人一齐摇头。

     春柳问他们,“中午包饺子呢,你们不吃了再走?”

     两人又是摇头。

     春柳嘀咕着扔给他们一对白眼,进了西屋,片刻她在里面叫起来,“哎呀,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李薇也忙跟了进去,果然他润白额头细汗密密,一副极虚弱的模样,忙从铜壶里倒出了些热水,浸了帕子给他擦汗。

     春兰从外面进来,探手在他额头停了片刻,笑着,“没发热呢。估计是有些受风,年哥儿先躺一会儿吧。”

     佟永年扯起嘴角笑笑,“是没事儿呢。可能是昨儿没盖好。三姐别让咱娘听见了。”

     春柳看他这会儿脸色好些了,便点点头,“梨花,你在这里看着。我跟二姐去做碗酸辣汤来,给他发发汗!”

     一时李海歆从兔子舍那边儿回来。也问了一回佟永年的情况,李薇听见了春兰在外面回说,没大碍,可能是受风想发热什么的。

     撇嘴儿向他笑笑,“瞧瞧你一有点小病,一家人多紧张。”

     佟永年牵动嘴角笑笑,伏身去拿桌上那本《菜根谭》,“我没事了,梨花再去看看娘,别让娘焦心才好。”

     梨花伸手想去取那书。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备考童生试,在学堂如何她不知道,可是常休在家,每每屋里的灯光亮到深夜。原先家人说让他歇着,他只是不肯。又因事关他的前程功名,虽然心疼,也无可奈何。好不容易到了过年,爹娘便让他歇一歇,考试重要身子更重要。

     他这才把书本都收了。

     这会病着,不好好歇着,又看这本书。

     佟永年却闪躲过去,“这书看着又不累人。我看会儿,好睡觉。”

     李薇撇撇嘴儿,点点头。把窗子关严,炭盆拨旺了些,移到床边儿,才出了西屋。

     佟永年中午喝了碗酸辣汤,便蒙头睡了,午饭也没吃。春兰又进去探探他的额头,说已经不流汗了。

     何氏便说,许是发小热身子累了,让他睡睡也好。

     他这一睡却直直睡到第二早上,这中间西屋的南间儿的门一直关着,里面也没什么动静。

     李薇坐在东间儿的炕上,隔窗望着对面紧闭的窗子,心说,自从坚持练了五禽戏之后,自己的身子骨都好了许多,怎么他练得比自己还认真,身子骨却没什么长进呢?

     去年元宵时,自己玩得一点都不觉得累,他就像是透不过气的模样,难道是读书太过用功,营养跟不上?

     这么一念,也觉得有可能。记得读高三那年,她有一段时间那可是废寝忘食的学习,就特别容易饿,一顿能吃三个馒头,把同班的男生都比了下去。

     转眼已到正月初八,冰雪融化,天气放晴,天空蓝幽幽的,开始透着春天的气息。

     这日早上,佟府派人来给何氏家送年节礼,并接佟永年回县城过元宵。春兰早按何氏交待的,把备给佟家的回礼准备好,等老张头走时,给他们装了大半车厢,老张头连推不敢当。

     舅老爷知道李家人的脾性,不肯占便宜,这回便没备多少贵重的礼,省得他们回礼时作难。不过两匹布,一些点心,并些干果之类的,没成想李家却回了这么多。

     李海歆笑着,“看着这么大一堆儿,却不值什么钱。听年哥儿说你们府上喜欢吃绿豆糕,正巧我们秋上种了好几亩的绿豆,收了二石半呢。新绿豆,也让年哥儿舅母尝尝鲜儿。”

     佟永年知道这里面有爹娘的谢意,感谢佟府给找了卖笋子的门路,便也帮着李海歆说话。

     老张头在李家用过午饭,便要回县城去,这次只有佟永年一人跟着去。他看着梨花,眼睛闪了半响,就在李海歆认为他也要让梨花一起去的时候,他却说,“梨花还要看什么书,我替你寻来!”

《秀色田园》  第八十三章少年情怀(二)
  宜阳佟府张灯结彩,满府喜庆。
  老张头一行回到府里时,日已西沉,守门儿的两个小厮看见,忙迎了过去,笑着,“老爷都派人来看好几回了。”又隔着车向佟永年行礼问安。
  这些做下人都极透,自去年元宵节李家一行来过之后,后来便只有这位表少爷前来,他们便看出些苗头,又隐隐听说,只所以与李家村那家有往来,只因他们收养了表少爷的缘故。
  又从老爷与夫人的态度上猜测,这位表少爷怕是老爷的至亲,而非夫人的至亲。
  佟永年坐在车内,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门房上早有人飞奔过去,回佟维安夫妇。马车刚到二门处,还未停定,佟维安与柳氏从里面匆匆出来。
  佟永年跳下马车,向二人行礼,“舅舅舅母安康”
  佟维安自秋时大假过后,已有四个月未见着他,仿佛又长了高些,看着他与佟氏五六相似的容貌,感叹又心酸。
  柳氏亲自搀扶他起身,笑着,“年哥儿这小半年,可是又长高了不少。”又向身后摆手,“蕊儿,洛哥儿,快来见过表哥。”
  佟蕊儿身着翠绿绣花小绸袄儿,身上披着一件海棠红色绣花锦缎子披风,领口袖口皆是洁白的皮毛,把她的小脸儿衬得粉嫩嫩的一团。脆生生的上前行了礼,“表哥安好。”
  佟永年恍然间,似是看另一个小女娃儿,梳着双丫发髻,绑着两条桃粉色发带,睁着圆溜溜狡洁聪慧的大眼睛,掐着小腰,扯着嗓子很有气势的喊道,“年哥儿,快出来吃饭了啦 ̄ ̄ ̄”
  佟蕊儿行了礼,不见有人请她起来,抬头一看,却见那副愣怔怔的样子,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巴。
  立在柳氏身后的依秋轻咳一声。
  佟永年立时回神儿,歉意笑着,“蕊儿也好。”又转向佟永洛,轻拍他的小脑袋,“洛哥儿长高了。”
  佟维安问道,“年哥儿路上累了吧?还先回东跨院歇着吧,等晚饭后再叙话。”
  佟蕊儿见只他一个人前来,并无梨花那个野丫头,又高兴起来,忙与柳氏说,“娘,我领表哥去东跨院。”
  柳氏点点头,又说,“让你表哥先歇着,可不许你闹他。”
  佟蕊儿娇笑着应了一声,仍由依春依夏两个丫头过去那边儿服侍。
  东跨院里依然是去年那几个婆子小丫头,月牙儿没看到表小姐来,略有些失望。
  众人端茶倒水一通的忙活,都退了下去。佟蕊儿兴奋的坐桌边儿,与佟永年说,“方家哥哥和方家姐姐昨天还问你什么时候来呢,今儿表哥可就到了。明儿咱们去城皇庙那里逛逛吧?那里可好玩儿了。”
  佟永年摇摇头,歉意一笑,“明儿我有事与舅舅说,改天再去玩吧。”
  佟蕊儿嘴巴又撅了起来。
  这时依秋在外面回话,“小姐,夫人让你去主院儿。”
  佟蕊儿应了声“知道了”,不高兴的站起身子走了。
  月牙儿拎着小铜壶进来,在小泥炉上放好,轻手轻脚的走近,小心的问,“表少爷,表小姐怎么没来?”
  佟永年笑笑,“表小姐在家里忙着呢。”
  月牙儿遗憾的叹了口气儿,想了想又问,“表少爷,那个表小姐还生我的气吗?那个盆栽都怪我没看好”
  佟永年又笑了笑,“没事,早就不生气了。”
  月牙儿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屋内佟永年静丵坐在桌子旁,眼睛盯着不知明的方向,烛火在他脸上跳跃着,映得眸子忽明忽暗,杯中茶水慢慢失去了热气儿。
  “舅舅,与我说说贺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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