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各家出劳力,每天巡逻的办法来。
平白的多出这个活计,村民们都很不满,可也都没什么好办法,要想阻止这些人进村,几乎是不可能,况且秋粮苗子日高,他们随便往哪块地里一钻,根本找不到人。
这日天还没大亮,李家人都还在沉睡当中,突听外面有人急喊,李海歆这些日子本来就警醒,一个挺身,坐了起来,下塌穿鞋,到了院中,听出是吴旭的声音。他快步走过去,边问,“旭哥儿,什么事?”
等走近之后,借着微弱的晨光,才发现吴旭下巴有血迹,混身透湿,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团,李海歆一惊,正要发问。
东屋和堂屋的灯都亮了起来,何氏在屋里喊,“出了啥事儿?”
李海歆回了一声,“没啥事。”
这边拉吴旭到一旁,低声问,“到底咋回事儿?”
吴旭抹了抹下巴上的血迹,头半低着,十分懊恼的样子,“有人偷鱼,挖莲藕,被我发现了,就打了起来,他们十来个人,昨儿,昨儿,捞出的鱼都被他们偷走了……”
李海歆忙问他,“身上的伤碍事儿不?”
吴旭摇头。李海歆想了想,先让他到西屋去换身衣裳,自己去鸡舍那边儿把三个帮工叫起来。
何氏这时也起了身儿,春兰与春柳几个也都起来了。听说难民们抢了鱼,春柳气势汹汹的骂道,“没良心喂不熟的烂东西,从今儿起一粒粮食也不给他们”
吴旭换了衣裳,下巴和眼眶都是乌青一片,一边儿脸颊肿得老高。春兰眉头轻皱了下,略带埋怨道,“为了那点鱼,你用得着这么拼命么,要真伤到哪里,这可咋办?”
吴旭摸摸肿着半边脸,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没事儿。牙一颗都没松动”
李海歆叫起帮工,又去叫李家老三,让他顾着这边儿,自己带人去了鱼塘那边儿。
天色已青蒙蒙的亮,借着这晨光,李海歆一眼看见草屋前面的一片狼藉和打斗痕迹,再看鱼塘那边儿,栽种的莲藕,被挖开约三米长的口子。
他围着鱼塘转了一圈儿,确认其它地方无大碍,叹了口气,才回了家。
李家老三正在李家气哼哼的说着,“……旭哥儿,你认不认得他们?咱这就去找人,抓着人,看我能饶得了他们”
王喜梅满是忧心,看了他一眼,与何氏道,“大嫂,这天天防着也不是办法呀,你瞧瞧,这些天,人只多不少的,真是愁人……”
何氏叹了口气儿,忧心重重的。
李海歆闷着头闷了一会儿,也叹气,“这场灾也不知道持续多长时候……要不,旭哥儿,鱼塘里的大鱼都起了,拉去卖了?”
李薇心头也泛起阵阵恐慌,前世的她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可从新闻报道上,也看过不少灾后人们情绪失控,乱抢乱打乱砸的场面,而自从难民渐多以来,村子里除了有组织一些年轻人,四处逛逛,防止难民偷粮之外,也没有更多更好的办法。
就象她爹说的,这样的情况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现在虽然是小有冲突发生,可也不算太坏,若是每况愈下,接下来,这种事件肯定更是层出不穷,她们家在村子本就有个名声在,又有这么些可以饱肚子的东西……愈往深里想,她愈恐慌,自家的这些家底儿是一家人辛苦干了好多年才攒下来的……万一,她不敢再往深里想。
急切的拉着李海歆的胳膊,“爹,我们把家里的鸡和鸡蛋都卖了吧。对了,还有成年的兔子,然后,我们先搬到县城去赁个院子住段时间,好不好?”
李海歆笑笑,拍她的头,“为这么点子事儿,搬家倒不至于吧?”
李家老三也笑,“梨花,没事儿,有三叔在呢”
李薇苦笑了下,也是,为了这么些人,自己家好好一大摊子,就这么都卖了也怪可惜的。
天大亮后,李海歆去了里正家里,把这事儿说了,老里正摸着稀疏的胡须,叹了口气儿,“这么着吧,咱们把村子里的壮劳力再组织一些人,晚上加强巡夜吧。”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暂时只能这样。李海歆加紧帮吴旭捞鱼往外卖,好在里面剩的大鱼不多了,留下那些七八两斤把重的,吴旭不舍得这么早往外卖,李海歆也没办法,心中也有一丝侥幸心理,便留了下来。
卖完鱼便是收粮,家家户户抢着把粮食收回家,李薇家里这几年的秋粮,种的全是苞谷,熟得早,收起也快,收粮的这些天儿,天气睛得极好,李家人都暗自庆幸老天作美。
哪知粮食刚收回家的当天夜里,突然下起雨来,哗啦哗啦的,倒是夏在暴雨一般,倾盆而下。
李海歆与何氏坐在屋里发愁,“这雨一下,不知道外面儿又是个啥光景呢。”
东屋西屋都亮起了灯,春杏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儿。往外面看了看,跟李薇道,“亏得二姐夫歇在家里了,不然这大半夜的,咱爹还得起身去看他。”
一阵凉风夹着雨气从窗缝里钻进来,李薇微微抖了一下,躺了下来,躺在炕上胡思乱想着,听着外面下的瓢泼大雨,直熬到天色将亮,才勉强眯了一会儿。
醒来时,雨还继续下着,小六子匆匆从鸡舍那边儿顶着雨跑过来,叫着,“海歆大哥,鸡,鸡昨天晚上被人偷了”
李薇一惊,赶快起床穿衣,春柳和春杏比她早起身一会儿,这会儿已撑着雨伞跟着李海歆往难舍那边儿跑去。
李薇到时,一家人正对着鸡舍草泥山墙上被挖开的大洞发呆,还有不少没来得及偷走的鸡,在竹林子里乱跑着,那一对夫妇,冒雨跑着去捉。
小六子脸有愧色,“昨儿雨大,夜里没,没听见响动。”
李海歆摆摆手,“这些先不说了。先把这墙堵一下”说着扔了雨伞也去抓鸡,吴旭与小六子连忙去找些竹枝先做成木栅栏,把大洞补起来,防着里面的鸡往外跑。
正这时,李家老三气急败坏的跑过来,“真晦气昨儿我们家的鸡也被偷了”
何氏问他丢了多少只,李家老三说丢了三十来只。
何氏指着那鸡窝里仅下一半不到的鸡,“这里丢的恐怕得有五十只”
李家老三恼得立时要去,找到是哪个偷的,就往死里打李海歆捉着几只鸡,从竹林子里回来,叫他,“行了,他们背井离乡的,个个都是吃了今儿没明天的,你这一去,打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鸡都捉回来后,何氏数了数,那一窝只剩下四十只母鸡不到,丢了六十来只。草草吃完早饭,一家人都聚在堂屋不说话。
李海歆望着密密的雨帘子,说,“要不我们把鸡都卖了?”
何氏心疼得很,可也没什么法子,防人本就不好防,何况是一帮这样的人。想了半晌,点头,“行,卖就卖吧”
又说,“等雨停了,旭哥儿鱼塘里种的那些莲藕也早些扒了吧,再留不知道变成谁家的了。”
吴旭点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儿,李家老三几个,日夜轮流看鸡舍兔子舍,倒没有再发生过丢鸡的事件儿。
接连下了三天的秋雨终于停歇,李海歆迫不及待的找人先去挖吴旭鱼塘里的莲藕。大武几个过来帮忙,聚在一起直骂这些逃难来的难民。说前天夜里,他们趁雨去偷一户人家的鸡,那家养了狗,被发现了,四邻出动,把那几个人抓住,围着好一顿毒打。
匆忙收完莲藕,李薇看着那未长足的嫩尖,有些郁闷,按季节,莲藕应该在九月底挖,那个时候才算是长足了呢。这莲子生出的本来就比较根生的莲藕生长期要长,两下合算起来,等到生生的缩短了近两个月的生长周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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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色田园》 第一百零四章进不进城
收完莲藕不久,何文轩与赵昱森的信儿同时到了家里,赵昱森等一批三甲同进士,因南方水患的缘故,均未派官,暂时回乡等侯消息。他已于信发之日启程回乡,约抹着比这信晚几日即可到家。
信中同时又提到南方的水患,说这几个月来,多处继发,雨水不断,且各地流民渐多,京中已上报多起流民抢粮事件伤人事件,何文轩与赵昱森的意思是要他们搬到城中暂避,一旦发生什么事儿,县城有城墙护着,又有官兵把驻守,总比在乡村里多一些安全保障。
李海歆看看天色,那场雨过后,已经放晴,而且自上次偷鸡事件之后,村子里加强了巡逻,虽然逃荒的人还络绎不绝,但是丢东西的事件倒没前些日子频繁了。
李薇看着她爹的脸色,象对小舅舅的话不以为然的样子。再看何氏,也是撇开水患的事儿不说,只忧心着赵昱森派官的事儿。
事隔没两天儿,赵昱森的信儿再一次送到,这次旁的事儿都没提,描述的全是他沿途看到的水患造成的流民情境,字里行间中透着几分焦急,让李海歆早做准备,带家人暂避到县城。
一家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仍是没个结果,李海歆下不了这个决心。便只好做罢。
第二日一大早,李家人正在屋中用早饭,突听院中有人喊叫,李薇挑帘一看,却是好久不见面的柱子,他穿着簇新的衣衫,头脸整得干干净净,十分精神,只是脸儿上带着几分焦急,“梨花,李大伯在家吧?”
李薇眉尖蹙起,点点头,自他和大山进入贺府当差之后,这大半年一次也没回过家,偶尔托人捎来只言片语,也只说在府里一切都好等等,这次突然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何氏与李海歆听到柱子来,忙让他进来。柱子嘿嘿笑着进了屋,旁的话不有及多说,径直说道,“李大伯,年哥儿让我来送信儿,让你们到县城里先暂避一下,听说南边的水患,还在发个不停呢……”
说到这儿,见李家一圈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反应,柱子便住了嘴,嘿嘿笑了几声,“李大伯李大娘,你们还气年哥儿呐?”
李海歆摆摆手,“没事,柱子你继续说,年哥儿还说了啥?”
柱子搓搓手,又笑着,“年哥儿前两日让大山去找院子呢,昨儿刚找好,让我得了你们的准信儿,好下定钱”
“李大伯,你们可不知道,现在宜阳县城里,也有好多逃荒的,听从南边儿过来的人说,一路上还有好些人,成群结队的往咱们这边儿来了,路上边讨饭边偷边抢粮食。可怕的很你们还是去城里头避避吧。”
柱子略带急的说完,等着一家人的回应。何氏看看李海歆,他脸儿说沉不沉,说喜不喜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便跟柱子,“行,这事儿我们想想。柱子,你不急着家去的话,跟我们说说年哥儿在那府里的情况吧。”
何氏话音一落,一圈子人都盯着柱子看。他嘿嘿笑了两声,站起身子说道,“李大娘,我这刚进村儿就来你们家了。我还得家去,让我爹娘也到镇上去找间房子先住些日子,避一避。那个,年哥儿的事儿,反正你们到了县城不就知道了?这事儿,你们先想想啊,明儿一早我得回去,到时候我再来听信儿。”
一边说着,一边逃似的奔出李家堂屋。何氏在他身后被气笑了,“这个柱子现在学鬼了”
李薇也笑,心头好象轻松了一些,柱子不再是很憨直的农家孩子,想必在贺府里头也不会轻易的被人狠欺负了去。
看看李海歆仍在沉思着,想了想便问他,“爹,咱们搬不?”
灾荒年李海歆也不是没经历过,原先还想着,只是别处的灾荒,即便是对自己家有点影响,也不至于特意避到县城里去。可这次,先有何文轩与赵昱森的书信,再加上今儿年哥儿特意让柱子回来一趟,李海歆也不由重视起来。想了想,转头问何氏,“孩子娘说,咱们搬不搬?”
何氏看看已显了肚子的春兰,再看看才刚一岁半的虎子,叹了口气儿,“我心里想着,还是避一避好,有孩子们呢。可,咱家的鸡和兔子即便是卖了,还有这么一大堆的家当,家里一离了人,房子家具啥的没人看着,还不让人给糟践了?”
搬到县城里暂避,倒合了李薇的心思,想了想靠过去,边逗小虎子,边说,“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先搬去县城,要下面真是闹厉害了,也只是房屋上受点损失,要是不搬呢,虎子还小,二姐肚子里有了小宝宝,万一那些人抢了粮,抢了钱,咱们的损失可大了去了……鸡和兔子都卖了吧,卖成钱咱抓在手里,不比让那些人偷去强?”
李薇说着又以眼示意春杏和春柳春兰三个帮腔,何氏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笑着点她的头,“行了,我也是这么一担心,要说重要,还是家人安危重要”
这是应了要去县城了李薇忙去看李海歆,李海歆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儿,“行吧,那咱们也不多耽搁,早些收拾吧。”
又问何氏,“梨花姥娘那里,咱们去说一声吧?看看他们要不要跟着咱们一起去?”
何氏笑着点头,“好不过,爹娘倒不一定会跟我们去。玉霞大着肚子呢,早就缠着娘去她家里住一阵子。”
梨花小姨家里常年有十来个佃农,人手足,再者这时节粮食都收了仓,那些人也抢不着什么。他们要真去那里,何氏也不怎么忧心。
李海歆与何氏套了牛车,去了何家堡,果然梨花姥娘和姥爷正打算去梨花小姨家,何氏让她们跟着一块儿去县城,梨花姥娘摆手,“你们一家子新到那里还得重新安置,我去添什么热闹?文轩的信儿一到,玉霞和大柱就过来说了,让过去住些日子。你们只管安心去县城就是了。我这里不用你们操心”
梨花大舅舅二舅舅也都说不用他们操心。
第二日柱子来家里,听了李家人的决定,高兴得合不拢嘴儿,喜孜孜的道,“李大伯,那我这就回去跟年哥儿说,让他把那院子赁下来。”
何氏要塞钱给柱子让他付了房费,柱子跳上来时赶的马车,一溜烟儿的跑了。何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是气又是笑的。
定下要搬的事儿,李海歆便开始卖家里的鸡和兔子,并把吴旭种的莲藕拉到宜阳原先佟维安给牵线的那家酒楼里,那家的掌柜见他们拉得多,趁机压价儿,一斤莲藕只给十文钱,说莲藕虽是金贵物件儿,可今年的年景不好,谁有那闲钱去吃这么金贵的菜?即使是家里有钱的,也都开始紧着手脚,过紧巴日子了。倒是鸡肉和兔子的价儿比平时一斤略高个三五文。
吴旭不愿贱卖这莲藕,李海歆也觉得亏得慌,便也不卖,两人又把东西拉了回来。
李薇看着这大堆的莲藕,直叹这东西种的真不是时候,若是平时,一斤莲藕至少得二十文一斤,估摸着到了年关的时候,三十文一斤也是能卖的。交通不便利,这基本上算得上她们家的独门生意了吧?现在生生折了一半儿的价钱,除掉留下的莲藕根,做来年的根种之外,剩下还有千斤的莲藕,这么一来,至少少赚十来吊钱儿不过,那掌柜的说的也对,愈是这样的年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反倒是比这种金贵的菜更受人欢迎。
有心想劝吴旭现在都卖了,能换个钱儿比窝在手里要强许多,可又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