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的身子硬向前挺了一挺,在向下压下去的时候,重重压在他的双股之上。
那一下他中了招,虽然没有受什么伤,可是一时之间他也就无法起身。
这一切变化都快到了极点,除非也是精通武术的人,否则只是眼前一花而已,等到看清楚时,生念祖已经被我坐住趴在地上了。
生念祖一面挣扎,一面口出粗言 自他口中发出的粗言秽语,辞汇之丰富,简直闻所未闻!
董事长父子二人同时大声喝叫:“住口!”
可是生念祖如何肯听,他扯直了喉咙在叫:“卫斯理你这王八羔子,有本事你就压你爷爷一辈子!”
这时候我也不禁啼笑皆非,虽然我一下反攻得手,占了上风,可是当然我不能压他一辈子。而且我也很难改变姿态,因为我只要略为松动,他就可以反攻。
而我当然也不能和他对骂,一时之间,对这样一个惫赖人物,我真的没做手脚处。
幸好董事长的父亲,不但喝阻,而且出了手,扬起手中的拐杖,向生念祖的后脑,敲了下去。
生念祖发出了一下哼声之后,就没有了声息,我恰好转过头去,所以看到老太爷这一拐杖,正好敲在生念祖脑后的“玉枕穴”上,已经把生念祖敲得昏了过去。
当然也只有这样,才能使事情告一段落。
我一跃而起,向老人家笑道:“他醒了之后,你有办法对付他?”
老人家苦笑摇头:“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老人家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笑道:“我也不怕他对我怎么样!”
从老人家刚才出手的情形来看,他分明是武术的大行家,他想了一想,才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不禁皱了皱眉:“他会放血滴子?”
董事长苦笑:“你还有心情说笑。”
我道:“一切全是为了赴你的约会而发生,所以以后如果有任何事情,我只找你算帐便是!”
董事长更是神情苦涩,他的这种反应,倒也令我至少知道一点:生念祖这家伙肯定不会就此算数,对这家伙的人格我实在不敢恭维,看来以后的麻烦恐怕还不会小。
我一想到这一点,不但瞪了董事长一眼,而且立刻向老人家望去 这世界上如果还有可以对付生念祖的人,老人家可以说是唯一的人选了。
老人家叹了一口气:“这人自从知道了有那么一件宝物之后,行为之乖张,实在已到了可怕的程度,这是无可药救的心病,唉,我真是愧对故人啊!”
说著,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十分难过的神情。他口中所谓“故人”当然是指当年的生副官。
当年他和生副官,跟著王军长南下,三人之间,一定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而现在看到生副官的儿子这等模样,分明是精神状态极端不正常,心中自然难过。
他叹了几声,才道:“当年如果不是生副官肯答应带我走,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不以为然:“又何至于此!”
老人家十分感叹:“我们走了之后,李司令接收了王军长的部队,势力大大增强,立刻和附近的另一股势力开战,结果不到一个月,就全军覆没了 那是真正的全军覆没,据说两万多人,一个活口也没有剩下。李司令叫对方活捉了去,游街三天,才吃了枪毙。”
这一番话听得我心惊肉跳 我倒不是为李司令的下场感到吃惊,而是感到事情的变化是如此难以预料!
当年李司令无意中翻开了那张牌,赢了王军长,那是何等地幸运!可是谁知道那竟然是天大的祸事的开始!反而倒是输了的王军长,又过了几十年逍遥快乐的日子。
老人家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叹了一口气:“世事难料,是不是?当初我只是佩服王军长肯认输,佩服生副官忠心耿耿,就跟了他们,他们对我完全像是兄弟一样,如今……如今……”
他说到这里,虽然不至于老泪纵横,也是唏嘘不已。
这种情形,令人很不舒服,可是我也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来安慰他。董事长在一旁,替老人家捶背,道:“慢慢开导,生兄弟总会明白做人的道理。”
老人家长叹一声:“他这个是心病,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要是找不到对症的心药,他这种失心痛怎么会好!”
这时候我已经听出来,他们两父子一搭一档,是想要我搭腔,他们就可以打蛇随棍上,替生念祖提出请求。
若不是生念祖如此可恶,我就算努力一番,去找寻那个宝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这时候我却装著听不懂,我向老人家拱了拱手,表示要告辞。
老人家是积年成了精的人物,自然知道我看穿了他们的把戏,他们这一套起不了作用,一见我要走,两父子一起行动,都站了起来,老人家喝道:“还不向卫先生叩头跪求!”
随著老人家这句话,董事长竟然立刻直挺挺地跪在我的面前。这董事长是在社会上大有头脸的人物,竟然如此听话,我真怕他真的会向我叩头,所以连忙双手一伸,插进了他的胁下,将他抬了起来,不无恼怒地道:“这算什么!”
董事长长叹:“家父年事已高,常说一生之中,并无憾事,只有生兄弟这等模样,他不能改变,来日到了九泉之下,没有面目见故人,真是 ”
他才说到这里,老人家已经接上了口:“ 死不瞑目啊!”
话说到这种程度,实在已经很明显了,他们的目的还是想我出马去找那件宝物。
我冷笑道:“看来不但生念祖为了那宝物得了失心疯,两位也快被他传染了!”
老人家又连连叹气:“的确瞒不过你的法眼,我们……尤其是我,确然想把它找出来。”
我大是奇怪:“你连那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就算把它找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处?”
老人家咽了一口口水,说话有些支支吾吾:“卫先生,你知道最早得到这东西的是年大将军,年大将军曾经说,有了这东西,连皇帝都不算什么……我想了又想,觉得只有……只有……”
他说到这里,像是很难再说下去,而就在那瞬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一面笑,一面道:“你认为那东西能够使人成仙,是不是 只是当神仙,才能觉得皇帝不算什么!”
我话中讽刺的意味十分明显,可是老人家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我不好意思再笑 老人家超过九十岁了,他不但想一直活下去,而且还想当神仙,所以才有这样的妄想!
这种情形,实在十分可悲!
五、藏宝地点
我先为这种可悲的情形长叹一声,然后才道:“老人家你想岔了 如果那东西能够导人成仙,年大将军早就成仙了!”
这道理实在再简单不过,我相信老人家一定早已明白,我特地提出来,是要听他怎么解释。
老人家毫不考虑 显然这个问题他已经自己问了自己许多遍,早已有答案了。他道:“年大将军对皇帝太忠心,一心想把宝物献给皇帝,自己不敢借用。”
他把“借用”这个词,使用得很恰当,意思是皇帝还没有先用,他就不敢用。
不过我还是不相信,进一步质问:“在皇帝要杀害他全家的时候,他还是不敢?”
老人家点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何况年大将军一直是皇帝的奴才 从皇帝还是贝勒的时候就已经是了。”
我还是不同意这种说法,可是也能够想像到奴性在某些人身上是如何之根深蒂固。别说是在皇帝专制时代,就算现在完全可以摆脱“效忠”这种行为之际,还不是一样可以看到许多奴才的嘴脸。
不过就算老人家的想法成立,那宝物是不是真的能够令人成仙,也只不过是一种虚无缥纱的想像而已。而且我还有进一步的想法,我想,连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一件宝物存在,都有问题。
当然我没有把这一点提出来 那太令他们伤心了。
当下我没有再说什么,老人家现出十分殷切期待的神情望著我,令我心中感到十分不忍,同时我也很奇怪,我问:“你们可以动用的人力物力不会少,又有最原始的藏宝地图在手,怎么会找不到那东西?”
我这句话才一说完,就听到一直趴在地上的生念祖大声道:“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要是找到了,谁还会受气去求人?正是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又道是王八好当气难受!看人家的脸色,滋味犹如万箭穿心哪!”
他说著,已经站了起来,还一脸委屈的样子。此人把话倒过来讲的本领,可以和一些极权统治者说在他们统治之下,人权比任何地区更好一较高下。
老人家用力把拐杖在地上敲著,指著生念祖:“人家给气你受?你不给人家受气,人家已经要求神拜佛了!难为你已经四十多岁的人,连一点做人的规矩都不懂!”
老人家责备他的话,说得很重,可是生念祖却一点也不在乎,他扬著头:“我只不过是不会求人,不是不会做人!”
老人家气得说不出话来,董事长苦笑:“做人怎么可以不求人?”
生念祖却只是自顾自高吟:“人到无求品自高!”
吟了一句之后,忽然又道:“可是我不争气,硬是要求人,真是命运不济啊!”
他说到这里,双手抱住了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他的这种情形,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精神状态十分不正常,是一种相当严重的病态。
这倒令我对它的讨厌程度减少了许多 我不会小器到了和一个病人计较。
我想了一想,才道:“为了寻找宝物,你们曾经做了些什么?”
生念祖走过来想说话,董事长立刻按住了他的口,在他耳边大声喝:“等我们来说!”
生念祖眼珠乱转,看来很不服,可是总算忍住了没有出声。
老人家先开口,指著生念祖:“自从他父亲,生副官在临死之际,把他家的秘密说了出来之后,一办完丧事,就开始找寻。”
董事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说什么,可是生念祖硬转过头去,不让董事长再按住他的口,抢著道:“先让他看看那张地图,看他如何开始寻找!”
这句话虽然听来仍然令人感到别扭,可是比较起他以前所说的那些话来,已经像人话了。
我冷冷地道:“我并没有答应去寻找什么,所以没有任何先决条件!”
董事长父子毕竟在商场上打滚久了,说话就好听很多,他们连忙道:“绝对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他说得对,先看看他们祖传的那张地图再说。”
董事长说著,做了一个手势:“请!”
由他扶著老人家走在前面,我变得不能不和生念祖走在一起,我们互望了一眼,生念祖立刻发出“哼”的一声,扬起头来,对我不相理睬。
他那种行为,完全属于心智不成熟的儿童行为,我只好暗暗好笑。
不一会,来到了一间书房之中,那书房很是宽敞,布置古色古香,到处全是古董,有两张大书桌,看来书房是他们父子二人所共用。
董事长招呼我坐下来,又替我斟酒,生念祖大声道:“我也要!”董事长也给了他一杯之后,他又大声抗议:“为什么我这杯少了许多!”
董事长想来对他这种行为早已习惯,所以也不说话,就将整瓶酒交了给他,同时向我无可奈何地苦笑。
我已经可以肯定生念祖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所以倒也不再觉得奇怪。
这时候,老人家来到了一具很大的保险箱前。整个书房虽然古色古香,可是这具保险箱却现代之至。
只见他把大拇指按在一块金属板上,显然保险箱要用指纹才能打开。当然这算是很先进的了,可是和不久之前我看到过用脚掌纹才能打开的天嘉土王的宝库相比,却又微不足道了。
老人家打开了保险箱,取出了一只扁平的盒子来,捧著盒子,董事长忙过去扶他,两人来到了我坐的沙发前面,将盒子放在沙发前面的大茶几上 我把这个过程记述得十分详细,是想说明董事长父子实在对我很尊敬,保险箱旁边就是书桌,他们大可以叫我走过去看地图,然而他们没有那样做,而是把地图送到了我的面前。
董事长郑而重之打开了那只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幅摺得很整齐的白布 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变成浅黄色。
老人家向生念祖招了招手,生念祖过来取出了那幅布,那时候在他那极度讨人献的脸上,居然现出十分虔诚的神情来。由此可知他心中对这幅布,有崇高的敬意。
他把布缓缓地打开,大约有半平方公尺,上面有黑墨画出的线条。
我立刻定睛看去,一看之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以为那幅布上画的应该是一幅地图 它的确是一幅地图,可是那是什么样的地图!
它是中国古代的那种地图 不但没有比例,而且地形也根本和实际上大有出入的那种,那种地图只适合用来做神话故事的插图,例如《山海经》中什么大荒之东十万里有一个岛之类。要靠它来作实际用途,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而上的线条来看,像是一个岛 当然那也可能是一大块陆地,或者是一个湖泊等等。因为根本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和大小比例。
不管那是什么地形,我相信布上的形状一定和实际有极大的差异,因为除非那时候画地图的人能有机会看到地形的形状,不然他就不可能画出正确的地图来。人类一直到了能够在空中俯瞰地面,才能画出精确的地图。
当然我可以看到,其中有一些线条是代表山峰,一些可能代表水域等等,可是那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可能有人根据这幅所谓地图而找到什么。事实上连那是什么地方都难以确定。
在我完全无话可说的时候,生念祖的脸上却现出了极其兴奋的神情,他指著布上唯一的一个小红点,连声音都变得十分激动:“这里,一定就是藏宝的地点。”
我已经完全可以明白何以他们努力了那么多年,仍然没有结果,而要到处去求人。
事实上,他们别说是求人,就算是去求神仙,只怕也没有办法!
一想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生念祖对我怒目而视,我一面笑,一面指著那幅布,道:“我看人只有成了仙,才能找到宝物,可是又必须先得到了那宝物,才能成仙。哈哈,人生真是充满了矛盾!”
生念祖更是大怒,看样子像是想把我吞下去。董事长扬了扬眉,没有出声,老人家笑了笑:“卫先生这样说,是不是认为没有可能凭这幅地图找到宝物?”
我仍然在笑:“正是。”
老人家道:“何以见得?”
我懒得和他争论,向那幅所谓地图指了一指:“若是有人能够知道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地方,我也就能在这个小红点处找出藏宝来!”
当时我这样说,是因为我根本认为从这幅地图上的那些图形,没有可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不可能,我也不可能。
谁知道我的话才一出口,生念祖首先发出夸张的“啊哈”一笑,手舞足蹈,十分兴奋。董事长父子也笑,老人家立刻道:“君子一言!”他儿子接得极快:“快马一鞭!”
一看到他们三人这样的反应,我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傻事。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傻在何处。
所以当时我只好闷哼一声,不置可否,看来很有些莫测高深的样子。然而这种造作,并无用处,生念祖居然道:“你早说这话,不就好了!”他能讲出这样的话来,事情再明白不过:他们已经找到了那地图上的地方!虽然我想到了这一点,可是我还是自然而然摇头,因为我认为他们找错了地方。
我瞪著他们:“把经过详细告诉我,不能打马虎眼,我认为你们根本找错了地方。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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