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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经年的二尺五有啥好说的?若小儿女间真有些私下的小动作,他们也没见着过。
几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补充说了些他们眼中似是而非的暧昧,看着萧泽的面色稍霁,高掌柜才大着胆子问起了往周家下聘的具体安排并献上了要周家给曼云多出些“实在”嫁妆的主意。
“算了!”,萧泽大略听听就摆了摆手,冷言道:“周家愿给姑娘陪嫁什么是她家的事。周显怕萧家会因为她婚前擅自跟小六出游看低她,我却只看她是如何待小六的,她对小六尽心尽意的好,我就诚心当她是弟妇。若是装样拿乔就自再收拾她。”
“世子爷,周家姑娘为人还是不错的!”
“卢叔,我不比你久居江南,对这女子还有些香火情。你们给父亲的信报,我都看过,小六也定期有信给我,来江南前我就知道,是他对周曼云掏心掏肺,可那女子却对他冷冷清清。”
自从父亲萧睿将小六从内宅中夺出来,不再让夫人往娇里养,就是放在萧泽跟前由他看护的,从个五六岁的垂髫小子一直到萧泓十四岁来了江南。
就算在江南,萧泓例常信报之外也会定时给长兄写着私信。一些他不敢跟父亲讲的心事,反倒是萧泽了解得更加清楚。甚至比只描述着事实心情未提及真意的萧泓本人都清楚。
“她肯老实跟小六一起就好。本来我还想着要是小六心善悯弱拿她没法,就出了手先帮他抢了人再说。”
萧泽傲然言道:“不过到那时。她也就没了现在还得明媒正娶的好处。”
在他心中,对敢钓着自家弟弟耍弄的女人不管出身如何。无非就是两种处置方式,若是小六喜欢,就留在他身边为奴作婢,若是萧泓不喜欢直接弄死算了。
“世子爷,周家六姑娘这几年做下的事与寻常女子不同……”
“可若没有周家杜家在背后撑着,她一个小女子又算得什么?”
高掌柜的胖手偷偷伸出拉了拉显然有些站错了阵营的卢鹞子,提醒着他对小主君的气话听着就好……
不管萧泽对往周府提亲的初衷如何,一番商讨之下,几份份量轻巧但却价值连城的聘礼还是按着与周老太爷约定的时间抬进了周府。
周家六姑娘曼云亲事小定迅速而又低调。虽然接到消息的亲长们觉得诧异,但当家作主的周老太爷乐意收聘,曼云的亲娘杜氏一样地眉舒眼笑,旁人自然不好多做置评。
曼云定下的人家一般,说是来自杜氏娘家燕州那边,原与杜恒城将军一起戍边地的将门之后。可男方父母不曾言明根底,只由个姑父出头帮着来下定,不由让人猜测是否其家和杜家一样都是受了泰业三年燕州兵败的影响见不得光。
虽被妯娌一直在耳边念着女儿远嫁的辛苦,杜氏还是乐呵呵地重为女儿整了嫁妆。田地家具带不走,就想着法子多换了金银细软。
所以到最后,也就只有四房的闵氏暗自腹诽不已。她这边还没从周忱妻子杨氏那儿探好曼音亲事如何安排,倒又让五房越先跑到了前头。
待听到曼云成亲定下就在三月。闵氏更是急得嘴角起了一大串燎泡。即便周老太爷再三交待说曼音与曼云不用强求排行,一切随缘随势,她还是忍不住向着女儿偷偷地埋怨。
“云姐儿好象还在雁凌峰上住着。她倒是镇静。”,曼音轻声评着。脸上不自觉地绽出朵淡淡的笑颜。
曼云嫁得并不如想象中好,让曼音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年纪一般齐的小姑娘说起来。最怕的也就是个“比”字。
人比人,会气死人的。
闵氏撇撇嘴,闷声哼声道:“按为娘看来,都是因为云姐儿跟高家亲事谈不成才闹成这样的。那边高维整出个薛姑娘来,顾着咱老周家的颜面,云姐儿嫁不得,也就只好将就着低就了。可这也太急了些!”
“高家表哥也还没议了别的人家吧?”,曼音低垂眼帘,手里扭着帕子悄声探问道。
“没有听说呢!”,闵氏火烧火燎胡乱地应了声。树要皮人要脸,现如今夫君周檀因着一手治园技艺,在江南也小有声名,被周曼云推掉的高家,她也就根本一点不再关心。
“哦!”,曼音抬着帕子掩了唇,轻压了淡淡的惆怅。
周家的女孩,也只有曼云被阿爷放纵着常在外面混着,其他的都严按着闺训做着大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见之人有限得紧。
几个亲长推荐的霍家四子,这一次和州乡试也是有去的,却是名落孙山。只这一点比之高维就有所逊色,而曼音更是从未见过其人,长辈们俊秀出色的评语向来在年节里都是不要钱地往出送的,可信度也存着疑问。
这几天嫡母一直催着二嫂向新柳那边要回音,更让曼音觉得难堪,毕竟这家也是曼云不要的。
既然都是要捡了曼云不要的,难道就不能捡个更好些的?一股莫名的情绪蔓在周曼音的胸腔里久久不得散去。
虽然自以为隐密的“私奔”之举已在被抛在身后的霍城里掀起了波澜层层,但周曼云和萧泓还是按着既定的目标来到了位于西岚江边的清源寺。
清源寺压着清远和柚溪两县的县界,开门见江,景色奇阔。更因寺中依时应节行着颇具特色的水陆法会,在和州甚至周边几州都小有名气。
古寺所在的小镇也唤清源。不算太大,客栈已被四方而来的香客挤得满满当当。无奈之下。萧泓只得钱银开路,在镇上找了个中人,租了个普通人家的小院西厢。
“小哥,你且自带了媳妇上街转去,到了时辰回来用饭就好。我家婆娘烹起江鱼,比镇上的聚缘楼半点不差……”,院主人刚才租金收得爽快,一见两人出门,很是热情地就站在院里嚷了起来。
“我一定带娘子回来吃饭的!”。萧泓用力地摆摆手,脸上笑容璀璨如阳,开心至极。
无论是小院主人的话语,还是默默跟在他身边的曼云都让他心情大好。
一路行来,两人都拣了普通市井百姓的衣裳穿着,但布衣钗裙难掩曼云丽色,倒让他更觉得可亲可近。
何况,曼云放下少女发式,只松松地挽了个发髻用根银簪别着。还真就象极了他萧某的媳妇。
当然,这样的打扮只是为了孤男寡女行走方便。天天还念叨着你何时后悔就何时掉头走人的周曼云根本不会让萧泓提前洞房,但也大方地由他一口一个娘子叫着,就权当是自个儿又多了个别名。
姿容过人的一对混在人流里走着。时不时地总会收获些瞟来的惊艳眼神。相形之下,面容苍白而又淡透着冷漠的周曼云,反不及身边一直乐呵着的萧泓更受欢迎。
一只绣鞋狠狠地踩过了萧泓的脚面。待他转过眼认真地看着她,周曼云才闲闲地说道:“我心眼小。别说容不得自己的丈夫去呆看别的女子,就算是他被旁人盯着。也是要生气的。”
又是老生常谈的贞操问题!萧泓不置一晒地撇撇嘴,一路下来,他听得耳朵起茧已然麻木。赌咒发誓他嫌恶心,可身边的“娘子”就是个罗嗦的,他也没法子。
世间事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一路下来,萧泓大约明白了曼云的纠结,也没打算惯着她。依旧是腆着脸叫了声娘子,接着就再把她向前扯了去。
依着佛寺的街市除却了些零碎吃食,大多的铺位摊面都售着佛事用品。走马观花地走了长街,两人还是按着曼云从前看过游记的印象,走向着清源寺的寺门西侧。
一路行着,年轻的夫妇或是戴着帷帽的单身女子果然如同书本中写得一样越来越多。曼云不禁一阵儿恍惚,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周曼云回去吧!人太多了!”,萧泓一把扯过她的手臂,沉声喝道。曼云渐显苍白的脸色,让他看着心头不安。
高高的佛墙之下,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从人堆里挤出来的人手里都拿着一盏纸扎的小莲灯,粉红的花瓣层层舒展,黄色花蕊却是一点灯芯。
“今天都正月十四了。”,曼云侧过脸望向了站在身畔的萧泓,轻声道:“能帮我去请一盏灯吗?”
“好!你自在这里站好。等我回来!”
少女眼中这几日见惯的执拗一下子就让萧泓明白,这句请又是那种不达目的死不休的。也就找了个稍安稳些的地方让曼云站着,自个儿孤身一人向着人堆里挤了进去。
这样的朝夕相处是要把他推得更远还是拉得更近?
周曼云的视线黏住了萧泓的背影,一只手压上了刚才在街市行走就开始隐隐作痛的小腹,记忆那种难耐的痛苦突然一下子翻上了她的心头。
一只莲灯在她眼前晃了晃,再接着却是险些被抛落在地。
原本执灯的萧泓只顾扶她,将拿灯的手松了开来,幸好曼云即便难受得厉害,打小修习的身体还是灵敏地颠起脚尖把将要落地的灯儿向上凌空轻挑而起。
俯身折腰捞灯在手,咬着牙的曼云才松了口气,就势把住了萧泓的臂,道:“我们回去吧!”。
迫不亟待要回去,痛得满头冷汗的曼云也顾不得矫情,直接就倚在了萧泓的身上借力。
清源镇第一酒楼聚缘楼二楼一间雅阁的桌上,正往上摆着一尾热气腾腾的西江鱼。坐在窗边的一名青衣男子对着上菜的伙计礼貌一笑,笑容温煦如冬阳,观之可亲。
“客官,你且慢用。”,伙计的恭敬更真诚了些。迎来送往南北客,长相俊秀而又好脾气客人总是更受着待见。
立在一旁伺候的书童待伙计退了出去,立刻轻声劝道:“二爷,您且将就些饭食,酒是要少饮的。您跟着郭张两位少爷参加完法会,还得陪着夫人再去霍城,这一路辛苦……”
此前借着曼云的及笄礼去霍城是与周家谈着婚姻事,而父母现在压着再去霍城明显是要去丢脸的。高维怒瞪了墨竹一眼,喝道:“我还去霍城做什么?”。
转回头,桌上正翻眼张嘴的死鱼更让他大倒胃口,索性扔了筷子,双眼茫然地看向了下方的热闹街道。
紧接着,他霍地一下站起了身子。
聚缘楼下一对年轻男女相拥而过的背影,将将地转过了不远的街角。(未完待续。。)
第153章 今生迟来
租来的小屋虽然简陋,但主人家收拾得还很是清爽,象是为了对得起萧泓付出的租金,还特意地给“小俩口”铺了床厚实暖和的红被。
周曼云的身子蜷在被子里,若不是因为疼痛难耐,面色惨白地冷汗涔涔,她早就会羞意满满地从里到外红成和被面一般的颜色。
非病非伤,只是不知为何此世推迟了许久的初潮,偏偏在此时尴尬来袭,而且可能因着她心有郁结,甚至隐隐带上了象是当初生产前才有的阵痛。
虽然强撑着在主人家媳妇的帮助下,把自己收拾停当,但周曼云只要一盯上摆在桌上的莲灯,就会觉得身体的疼痛更加难忍。
明知疼痛的表征多是是缘于心魔,但她时不时凝在灯上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无法收回。
也许,现世的一切苦痛都缘自于前世的错误,积欠的孽债百死莫辞。
“周曼云!我还是给你叫大夫吧!”,不知何时进了屋的萧泓伸手探了探曼云的额头,轻声问道。
“不要!”,突然坐到身前的男人挡住了她看着莲灯的视线,曼云摆头冷声应着,尽显抗拒。
“就找个大夫帮你看一下,总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痛死。”
“不要!我懂得医术,自会照顾自己。才不要丢人……”,最后一句的嘟哝,曼云含糊着滑了过去。她刚央了主家的媳妇隐着实情,这要是真的请了大夫来,把脉开方。她本就所剩无几的脸皮可就彻底地被撕光了。
“丢人?我看你的医术才是正经丢人!若不是连着看了几次你的挫样,从前我还真当了你擅长医药。举世无双。”
萧泓气极反笑,索性起身自要去寻了大夫来。可不想放在床侧的一只手却被曼云牢牢地抱死了。
看着曼云满目哀求之色,萧泓长叹口气,又重新缓缓坐下了。纵横江上,耍毒弄狠的周曼云他喜欢,但现下和在雁凌峰上一样脆弱无助的周曼云却又让他心生怜意。
任曼云的指甲尖狠狠地掐着自个儿的手,萧泓望着床榻上的女人,一脸无可奈何。
过了好一会儿,象是痛缓了些的周曼云蹙着眉头,细声问道:“萧泓!你仔细看桌上的莲灯刚才没有被我踢坏吧?”
“没有!好好的!”。瓮声瓮气的应答尽带不满。
“没有就好。”曼云低哑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轻声地说道:“萧泓,和州寺院依着节令行的法会大多大同小异,但清源寺正月十五的这次法会格外不同。因寺临江,重祭水鬼为其一,另一祭却是‘江流莲灯’夜祭着水子童魂。”
“水子?死于水难的孩童?”
“不是,是如江水入海一样不得驻留人间的孩子。未成夭折或是根本没有来到人世的……方才落草,未识父母,就无辜可怜地枉赴地狱的孩子……”
周曼云的声音渐显哽咽。她紧紧地闭上了眼,身子更因新一波的痛感痉挛着缩成一团。
掐算着时间,因缘际会,周曼云在雁凌峰上才痛下了决心将萧泓带到了重生之后一直想来却又怕来的清源寺。
可不成想。到了此地再忆起的前世恶梦依旧是她无法承载的苦痛。
“是为了永德十五年逝去的亲人吗?”,萧泓索性展开猿臂将曼云一把箍进了怀里。面色如鬼,神情痛苦的女人看着十分骇人。但却让他心痛不已。
曼云从前的往事,他也清楚地打听过。永德十五年。五岁的周曼云不仅失父,还在丰津遇险九死一生。她有堂姐堂弟在那儿夭折。母亲杜氏也差点弄了一尸两命,而就连周曼云自己也是被险救回的命。
周曼云的眼泪扑簌而下,静静地听着贴耳传来的稳健心跳声许久,才缓缓地张开了干涩的嘴唇,沉声道:“永德十五年,我侥幸活了过来,可同时却有个至亲的女人在那会儿死了……”
“她不是个好女人,恬不知耻地与人妾,却将一切都归结于为命运所迫……她既一心求死,却又存着妄想能在世上留个孩子作为她曾活一世的证明。她从未考虑过孩子的将来会怎么样,就把孩子生了下来……
在她被喂毒濒死之际,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从空中坠下,死在了她的眼前。可怜那孩子来人世一遭也就只听得了降生之日的晨钟声……”
借了旁观者的立场重述前世,周曼云的声音从苦涩将转成了愤恨,嘴唇上渗出了陈述中几次咬牙咬出的道道血痕。
再次回顾,她发现自己还是恨着前世的那个不配为人母的周曼云。
而眼前的,是同样不配为人父的那个男人。
混淆错乱着时空,周曼云的一只素手不知不觉地攀上了萧泓的脖颈,胸中有股邪火不灭,直驱使着她想合拢了五指狠狠地掐下去。
“这女人也不算太坏,只是傻得可以!”,象是毫未察觉异样的萧泓爽朗地笑出声,大手就势往渐被收紧的脖子边一探,把女人想要作案的手牢牢地固定在了胸前。
“傻?”,被逮住的周曼云愣愣地问着,脸上尽显着明晃晃的呆样。
“是呀!比你还傻!我猜着这枉死的女人也是周家女吧?”,轻轻的一吻又蹭上了曼云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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