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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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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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或许是我的错觉,她笑得狡黠。
  “嗯……”我就像一个被人说中心事的小孩,一时语塞。
  她又笑,鼻翼微皱。
  “回宿舍吗?我载你吧。”有男生骑车经过。
  “好啊。”她转头与我告别。
  31楼的灯都亮得温柔。
  我望着那些窗口,再没有失神。
  ※ ※ ※ ※ ※ ※ ※ ※ ※ ※
  颜:
  狠狠睡了一夜,天放晴了,铺盖都晒了出去,把整个儿的苹果网站都下载了。
  暑假里,可敬的父母又像当年怂恿我学画画那样怂恿我学德语——所谓的“走一条不同的路”,而我居然也像当年一样默默接受然后退却。“Einmal ist keinmal”,昨天在书店翻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没读也不打算读,但这一句还是溜进脑子甩不掉了。
  去烟台那一个月,名义上是学德语,实际是为了向她证明共同生活的可能。然而,她决然分手,我也越来越明白自己走不了不同的路。一旦晓得什么是不想要的,便由着性子说了“不”——即使还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就这样,连同父母的又一个美梦,划归过去,然后渐渐忘记。真正的坏人,也不过如此吧。
  好心情。
  雷:
  北京的天很灰,一夜秋风,落叶尽扫,光秃秃的树干,真像倪云林笔端的枯木。
  拖拖拉拉,终于把论文大纲写好了。同屋有保研的,有考研的,还有与我一样准备找工作的。“保研的猪一样地活着,找工作的狗一样地活着,考研的猪狗不如地活着”——不知从什么年代开始流传的名言警句,把整个宿舍搞得气氛凝重。投简历之类还为时尚早吧,不过倒有不少公司来学校“开坛讲经”,言语颇为煽情,很有点“抢人”的意味。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 莲花·遇见(7)
去年冬天,把你寄来的书、信、画,还有你拜托你母亲织的袜子,一并收进铁盒子,塞在床底下。前一阵,辗转得知你与P4的故事,情不自禁,又把你的地址翻出来。
  “对不起,刚接受了一张新船票。”
  你的回答永远直接,而我也说出了有生以来最最狠毒的一句话——
  “暂时不给祝福。”
  你的恋情总是跨越时空,不觉辛苦吗?
  或者,我去杭州找工作呢?
  ——开个玩笑。
  ※ ※ ※ ※ ※ ※ ※ ※ ※ ※
  “这一年我去你们学院选了这么多课,就是为了你,难道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深秋的黄昏灰得令人窒息。31楼门口,我望见了她与一个手捧花束的男生。我第一次见到穿拖鞋的她,碎花棉拖鞋,蓝色毛线袜。
  “昨晚我见到了那个男生载着你……那个男生……他、他……我、我……”那些玫瑰不停颤抖,暗香浮动。
  “你……你要和他在一起?”那显然是个腼腆的男生,他苦心积蓄一昼夜的勇气,已瞬间用完。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也不自觉地转向别处,仿佛被质问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她望着他,一直没有说话。
  “我……我已经报考你们学院。”
  “我在找工作。”
  我就像一个偷窥者,忐忑不安却欲罢不能。她的声音很平静,落在我心里,却如雷似电,仿佛牵扯着一场倾盆大雨。
  沉默。他们彼此相对,却无话可说。
  “呀,又有人给你送花。”有个高个子女生端着饭盒出门,眉眼间意味深长。
  “那你……那你至少把花收下。”男生仿佛如梦初醒。或者,他的双手就像那束离开花圃的玫瑰,早已失去了知觉。
  “谢谢。”
  那定是我的错觉——满天星在她黯然的目光中,竟有刹那的闪亮。
  我没有听清他们最后的对白,或者是无心,或者是根本不敢。
  男生离开的时候,路灯已次第点亮。
  她一直站在那里,垂着头,垂着手,垂着花。她专注地望着脚尖,若有所思。
  她再抬头的时候,我已不由自主地站在她面前。
  “怎么办呢?我好像又做坏事了。”她冲我微笑,眼眶却已发红。
  我来不及开口,她已转身,只有棉拖鞋蹭上台阶的声音,在我耳畔一直回响,整夜整夜,挥之不去。
  ※ ※ ※ ※ ※ ※ ※ ※ ※ ※
  雷:
  那个你丢不开的深情女子,夜夜拨弄自己的玲珑心事,乍暖还寒最难将息之际,三杯两盏淡酒,和着细雨梧桐,点点滴滴,次第天明。你抛不开与她花开花落那些纠缠不清的情事,宛如挥不去隔壁忽隐忽现若断若续的声声呜咽,你舍不了与她春去春来那些辗转反侧的欢情,宛如推不开眼前冷落时节晓风残月的催发兰舟,你放不下她花开则喜,雾散而歌,在初春盈盈绿意里娇巧嗔笑的纯净,你忘不却她雁过伤心,雨来悲情,在深秋遍地黄花中衣带渐宽的诗情。
  你爱她的率性聪颖,这是挡在我面前的一座山。
  颜:
  一周没有你的信——没见到往常的你,这样的情景在你我之间总是平常——对着空空如也的信箱发呆,似乎真成了弄口灯下抬着胳膊吸烟的周先生。
  很好的周末,除了电影,还爬了山。然而收到这样的信,只好继续我的感冒继续我的发呆。
  彻夜未眠,所以又写这样悲悦自己的文字?我不想隐约,但处境总如渡边,除了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
  也许相识的十多年已让你逃不出“故人”的想法,你也从没感觉到自己带给我的“新”的刺激;其实在我,你总是生命中将改变而非拖累我的那个人。我们的不同根本在此。我总结过往,不自觉地忘掉,以新的方式画新的画,但求无一相同;你也总结,却不能允许生活有所变化,所以不能忘却,也不能不在心里嘴上坚持。
  抱歉,好像在说,没信心的是你。一样地过着日子,甜、苦和大多的平淡,你总是不平。我辛苦吗,不,每时每刻,我都为自己能一点点、一点点地弄明所求而兴奋喜悦——只是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为了这种明白,我近乎不计代价。
  你总是温柔苦楚意欲低头的样子……希望没事。
  ※ ※ ※ ※ ※ ※ ※ ※ ※ ※
  

※ 蝴蝶·梦境
天空铺满绯红,呼吸着她的委屈与温柔,我的心情有如竖琴般婉转。她把手伸给我的时候脸红了一下,我终于忍不住哼起歌来。
  “连莉香那样的女孩也害怕等待……她在月台上留下的手绢,就像一对张开的翅膀,要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五月的黄昏映染着明净的天空。她说话的时候,眼里笼着雾一般柔软而模糊不清的东西,那是一种浅浅的如歌的忧郁。
  “雷。”她望着我,微笑,就像拂过山涧的风,盛满芬芳,“我又来和你做朋友了。”
  “嗯……”我毫无目的地拖着调子。
  “今天可以了吗?”她脸上闪烁的热切、妥协、不顾一切,是记忆中永远无法删除的表情。
  “……”我踢走了脚边的石子,情绪像一条越流越快的河。
  “她很可爱,是吧?”她的眼神逐渐黯淡,落在不远处,碎成了一个个无法捡拾的“痛”。
  我迟疑,点头,却无力体味心里充塞的是不平、胆怯、幽怨或者别的什么男人不应有的念头。
  沉默了一阵,她准备走了。“其实我没等多久。”她说得有些潦草,“你不用内疚。”
  我站在原地,爱怜、想念、想要的味道在心底猛烈灼烧。
  她转过身去,纤瘦的背影涌入我的视线,那种强烈就像白雪覆盖了我一身。
  “颜。”这个名字在我心里岂止摩挲了千遍,从嘴角滑出的时候竟仍像远在天边。
  “什么?”她没有回头。
  “我只要你。”说话间,我积存的骄傲已如飞扬的“伞兵”,失去了分量。
  她侧过脸,惊讶、欢愉、得意、顽皮透过发丝弥散在我胸前。
  我知道她在等待一双张开的手臂,就像等待一个童话的实现。
  天空铺满绯红,呼吸着她的委屈与温柔,我的心情有如竖琴般婉转。
  “如果莉香留在车站的不是手绢而是她自已,那会怎么样呢?”她问过很多遍,我总不回答,因为我答不出。
  “宛子会发现那仿佛横亘千年的爱情,正女神般向他走来……”
  她把手伸给我的时候脸红了一下,我终于忍不住哼起歌来。
  无边的夕阳里,我们走得很慢,因为一眨眼,梦境就会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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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暗香·靠近(1)
这必定是场梦。梦里有她的呼吸,那是花间的清风;梦里有她的心跳,那是风中的铃铛。我与她如此接近,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她的香,隐隐约约,将我缠绕。
  十二月,同屋陆续找到了过节对象。一贯自命不凡的流星,也在生物系某位疯狂追求者的攻势下缴械。
  “我们去南配楼看‘贞子’  ,一起去吧。”流星和女友的最大乐趣是同看“鬼片”。
  “不去。”
  “知道你见血就晕,保证‘杀人不见血’的。”流星个人的最大乐趣是拿我“开涮”。
  我与流星,真正的“发小”——小学同班,中学同校,进了北大,竟还是同一学院同一宿舍“打也打不散”的兄弟。
  “去楼下找个爱情片打发时间也好啊。”流星拉我出门,“整天失魂落魄,不知搞什么鬼。”
  图书馆南配楼上下两层,一层音乐视听室,大荧幕,三百多个座位,每晚都有电影;地下一层单体视听室,三四十台电视,上千盒录影带,可以随点随看。
  “这么冷,早知道骑车了。”流星向女友抱怨,“偏要散步。”
  他女友的分贝很高,机枪似的狂扫一番,流星嘀咕两句,她牵起了他的手。
  磁场也好,气场也罢,他俩突如其来的柔情蜜意,就像骤起的涟漪,将我越荡越远。我如同暮色中的一片枯叶,渐渐失去了呼吸的力量。
  南配楼玻璃门上的电影目录早已残缺,余下的半页在晚风中翻飞,就像一只翩然起舞的白色蝴蝶。一推门,电影开场前的欢愉、嘈杂扑面而来。我在视听室门口张望,流星与女友却不见踪影,犹豫中,我转身下楼。
  楼层拐角的绿萝,必定是燕园最幸福的植物——锃亮的青春照耀着它,青涩的甜蜜浇灌着它,浓郁的欢欣熏染着它——那鲜活的碧绿,令人心醉。
  楼下的沙发挤满了学生,有恋人,有好友,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翻目录,填单子,叽叽喳喳,嘻嘻笑笑。
  “今天没号了……”收单子的老头瞅瞅时钟,“已经排到十点了。”
  “哦。”
  “等一下,你也看这一部。”老头十分热心,“马上轮到的号,也是这一部。你问问他们能不能一起。”
  “不用了,不用了。”我有些困窘。
  “56……56……”老头开始满场喊号。
  “来了,来了……”
  她来了。
  刹那间,我像逆练了“九阴真经”一般,气血上涌,头重脚轻。
  她的光艳令时间停顿。飘逸的长发、精致的妆容,天鹅绒、蕾丝边、高跟鞋——她就像童话中的公主走错了舞会地点。
  “哎哟,是一个女生啊。”老头始料不及,迟疑了一下,“你们约的一样,能不能一起看?”
  “好啊。”她冲我点头。
  视听室里光影交错,说笑声此起彼伏——戴上耳机,所有人都在浪漫、魔幻的世界中尽情迷醉,神魂颠倒。
  我俩左侧是两个男生,音量调得极大,都能隐隐听到《角斗士》的对白;右侧是一对情侣,揽着肩、靠着头,为《玩具总动员》狂笑不止。
  我们约的都是《甜蜜蜜》。
  这必定是场梦。梦里有她的呼吸,那是花间的清风;梦里有她的心跳,那是风中的铃铛。
  我与她如此接近,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她的香,隐隐约约,将我缠绕。那是一种特别的奶糖的味道。
  我成了一个密闭容器——再无暇去看,再无力去听,任所有画面变得无光,所有对白变得无声——我只是潜心守护着那份香甜,即使不知何日才有勇气正视。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莫名的悲伤,像倒翻的颜料,在空气里渐渐弥散。她没有任何动作、任何声响,但我知道她在哭。她的眼泪就像连绵不止的酸雨,每一滴,每一滴都渗进我心里,不可遏抑。。 最好的txt下载网

二 暗香·靠近(2)
——黎小军让邓丽君在自己的背上签名。这是一种真的喜欢,不分时间地点旁若无人的喜欢。所以李翘不自觉地望着他笑。
  黎小军,连同那件签了名的衬衣的远去,对李翘而言,实际是一个梦想的流失。她亲眼看着,自己与他生命中最后一部分交集的暗淡,不禁悲从中来。
  然而他还是停步了,转头了,回来了,在被那刺耳的汽车喇叭惊醒之后。
  这是那晚我唯一记得的一幕。因为之后的情节都被她的泪水逐一浸透,字迹模糊。
  她开始拭泪,先是手指,再是手背,最后用手心捂住了脸颊。
  我没有递纸巾给她。
  或许这本是一个应该痛哭的夜晚。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伴。
  “对不起。”从视听室出来,她问我,“我是不是成了大花脸?”
  她的眼睛很红。
  “不会啊。”
  踏出南配楼,风很冻。
  “我还要去一个地方,你去吗?”她的足音时时刻刻敲打着我的思绪。
  “啊……”其实我根本没有听清她的提问,只不过无论什么问题,我都仅有一种回答,“好啊。”
  她径直走入了南门的一间酒吧。
  灯光柔和,音乐舒缓,人并不多——或许因为不是周末,或许因为时间尚早。我毫无经验。
  我以为她会选择角落的位子,她却不假思索地坐在了前排——正对着歌手、乐队的舞台。
  男歌手抱着吉他,正在调弦。他抬头看见了她,似乎有些惊讶,有些得意。
  或许是我的错觉,他也有意无意地瞟向了我。
  “接下来这首歌,送给一位最最特别的来宾。”
  他的嗓音很清澈,他的音符,他的目光,一直投注在她的方向。
  “……我也许会在另一个爱情的世界里继续漂浮,但无论如何,请你牢牢地记住,你依然在我心深处。我也许会在另一个爱情的世界里找到幸福,但无论如何,请你牢牢地记住,你依然在我心深处,你依然在我心深处……”
  这似乎应是一首悲伤情歌,但他俩眼中都若有似无,带着笑意。
  “等你一年都不来。”男歌手放下吉他,走到她面前,“过一阵,这边的酒吧都要拆了。”
  “所以今天来捧场喽。”她笑得很自然。
  “居然和别的男生一起来。”他在说我,却没有望向我,“对我太不公平。”
  她只是笑,不置可否。
  “你还是唱民歌好些。”
  “在学校练得太多,偶尔也要换换心情嘛。”
  他俩坐在一起聊天。这是一个很帅气的男生,我羡慕他飞扬的自信。
  “我要赶场了。”男生看看手表,“你不希罕我,有很多女生追我……”
  “胡说八道。”
  “不要蛋糕,不要鲜花……记着用那本字典。”他凑近她,“生日快乐。”
  “谢谢。”她坦然接受了那瞬间的炽热。
  “记住,你排在我后面。”男生走的时候,丢给我一句警告,又或者,是一个玩笑。
  “原来今天……今天是你生日。”我变得结结巴巴,“祝你……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她喝了一点酒。
  “等待与忘记,哪一样比较难?”
  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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