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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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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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她喝了一点酒。
  “等待与忘记,哪一样比较难?”
  我不知如何回应,但她只是自言自语。
  “除了等,难道你没有其他选择?”
  “等就是我的选择,不是吗?”
  ※ ※ ※ ※ ※ ※ ※ ※ ※ ※
  颜:
  迟到一天的祝福,不知排名第几?
  ——既然不能与你“良辰美景”共度,就主动退避一下喽。
  说到礼物,送字典本是绝妙的创意,可惜你已收到一堆。所以录了磁带给你。站在空无一人的操场,才发现无主题的演讲如此费力。好在那天风大,伴奏似的,鼓动了我一晚上。。 最好的txt下载网

二 暗香·靠近(3)
重感冒换来的,将就着听吧。
  生日快乐。
  雷:
  昨晚真的很开心。忍不住看了《甜蜜蜜》——曾经信誓旦旦的“恋爱保留节目”,至此又少了一项。去酒吧听合唱团老友的LIVE,虚荣了片刻。
  遇到一个单眼皮男生。高高瘦瘦,标枪似的。
  他是那种站在哪里都显眼的人——尖领的白衬衣,合身的呢外套,笔直的黑西裤,干净的黑皮鞋——还有淡淡的“强生”的味道。
  他必定有很好的家教,举手投足,引人注目却毫不突兀。
  他的眼睛像五月晴空一样明净。睫毛很密,灯影下仿佛描了淡淡的眼线。鼻梁很挺,偶尔会有天真执拗的表情。嘴唇的曲线十分柔和,笑起来一尘不染。
  他有一双弹琴的手,十指修长,指缝间透出隐隐的力度。
  我似乎喝醉了,自言自语很久。
  他的目光在我脸颊摩挲,温热潮湿。有一阵我想用手去捉,捉住那光芒,看看究竟有什么在里边闪亮。或者,我只捉住了他的笑,精灵似的,在我掌心,一直跳舞。
  ※ ※ ※ ※ ※ ※ ※ ※ ※ ※
  “昨晚熄灯后回来的吧?”流星从上铺探出脑袋。
  “嗯。”
  “你老实交待……”流星换成了倒悬的姿势,铁床不停摇晃,“是不是在谈恋爱?”
  “嗯。”
  “拜托,给点回应。”
  一晚上,我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梦着,眼前只有她的微笑,她的泪光——汹涌而来,呼啸而去——还有断断续续的,关于“甜蜜蜜”的低吟浅唱。
  “不吃早饭,吃不吃午饭?”流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我出去一下。”
  难得的雨天。
  雨丝缥缈,雨声隐约。
  有人撑伞,有人淋雨。有人漫步,有人急行。
  天很低,仿佛幕布拉得很近,遮挡了一切心事和表情。
  从小南门出来,我甚至不能确定要往哪个方向游荡。
  雨雾中,街角的音响也变得优雅。不知名的歌曲点燃了心中之烛。
  从小南门到图书城,我开始一路搜寻。
  每一家音像店,每一排陈列架,我都再三确认。
  “没有。”“没有了。”“真的没有。”
  雨越下越大,我的视线逐渐模糊。
  在一家音像制品出租店。
  “有是有,不卖的。”老板正坐在门口吃盒饭。
  “很重要的,帮帮忙。”我的样子一定十分落魄。
  老板反复打量着我,从头顶到脚尖。
  我的眼神定然已失去应有的“退让”。
  “好吧,很旧了,没有封皮,不保证质量的。”
  “太谢谢了。”
  我把它裹进了蓝底碎花的包装纸。
  “楼长,能不能找一下432的在颜。”
  昨晚,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宿舍号。那是我的爱情密码。在31楼前,我不再心虚,不再茫然,因为我游移的目光,离散的思绪,都从此有了焦点。
  “生日快乐。”
  “谢谢。”
  她的长发已挽起,妆很淡——或者根本没用“胭脂水粉”——她只是羞涩。
  ※ ※ ※ ※ ※ ※ ※ ※ ※ ※
  颜:
  下午给你写信,宿舍里始终不得安宁,写了很久;或许这两天天气总是变幻,也有些关系。并不很长的文字,对着坐了许久,分不出那“他”是否真是一个“他”,或者仍有我的影子。
  容易和不容易忘记的人或事被一一捡起来,翻看着,感觉是特别的。好些费很大心力才捱过的时刻、话语、表情和内心,都不再有勇气和激情去承认了;可以的,仅仅是回味,但却模糊,总不如你小说式的文字。
  飞进去看自己的心,你留的一颗泪还在,所以无法反驳说些什么 ——“天真执拗”,这个你从课文里记下的词我很喜欢,希望是曾给过你那样的记忆的。

二 暗香·靠近(4)
雷:
  后来他送了《甜蜜蜜》的影碟给我。
  盒子有些旧,丝丝缕缕的划痕,令原本透明的塑料像被时光打磨过一样。没有封皮,盒子边缘的胶水似乎已被人精心除去。影碟上印着“甜蜜蜜”、“黎明、张曼玉领衔主演”……就像一张桔红色的笑脸。翻过来掉过去,一面是“disc A”,一面是“disc B”——都会风车一样,轻轻转动。
  他说影片租得很频繁,所以损伤很大,不一定能完整播放。他在道歉,嘴角却有掩不住的得意。
  原来爱情故事可以这样一览无余,何苦要“比喻”来“拟人”去搞得模棱难懂。
  原来恋爱经典不仅可以预约,还可以冷藏保鲜,随时重温。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喜欢它积攒的幸福的重量。
  ※ ※ ※ ※ ※ ※ ※ ※ ※ ※
  临近下课,走廊上积聚的交谈声、脚步声就像涨潮似的,从门缝、窗缝、墙缝不断涌入教室,渐渐淹没了教授的讲课声。
  “算了,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教授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这是一个转战的信号,刹那间硝烟四起。屋里的尚未整顿、撤退,屋外的已经冲锋陷阵。
  “等会儿没课了吧?”刚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学生早已选好最佳位置——话音未落,作战工具已全面铺开。
  “应该没有了。”答话的学生捧着书包,却一直没有机会挤出门去。
  在这个什么都要拼抢的年代,占座也是一种才能。我犹豫一阵,决定按兵不动——堆积如山的期末作业,也该逐一动笔了。
  急促的落笔声、散乱的翻页声、不经意的叹气、不自觉的嘟囔——复习迎考的沉重,很快将教室里的空气凝作一团——抄笔记的,背要点的,赶论文的,前后左右的男生女生,都摆出了分秒必争的架势。
  提起笔,手指与思绪再次悬浮空中。
  近来,漫无目的的搜寻与等待,已经变成习惯。
  恍惚间,她的身影在门口闪现——挎着书包,抱着厚厚一摞稿纸,还有熟悉的温婉的面容。
  我追了出去。
  “这么巧?”她露出扁贝似的牙齿。
  “这么巧。”
  “隔壁调课,被‘赶’出来了。”她扬了扬手中的稿纸。
  “你坐我那儿吧……”我极力表现自然,“我正要走。”
  “这样啊……谢谢。”
  从文史楼出来,天正阴,似乎满怀心事,也在期盼一个充满奇迹的“白色圣诞”。
  ※ ※ ※ ※ ※ ※ ※ ※ ※ ※
  颜:
  写下名字,换行,空格,就明白了自己不可能像你一样“超然爱外”地注释经典。你喜欢用“你”、“我”、“他”、“她”来遣词造句——同样的悲伤甜蜜领悟沉迷,在我,便不能表达得那样眩目。
  现在的幸福是种深深的可以依靠也能给予依靠的感觉,但最而真的情感,你我间的,却是古老夜航所倚赖的闪亮北斗——你并不在向它驶去,却一心仰望,情难自禁。
  我不讨厌美丽的比喻,但如你所言,比喻已经太多。我清楚地知道,没有后悔,没有结束——属于我们的这一切,不会是幸福或不幸的我们可以随心改变的。
  我将努力再现绿子父亲的实在,不平凡的日子或由此开始。
  雷:
  临近考试,凭空冒出了许多勤勉学生,连找个空位自习也变成难事。很久没去四教,漏风的门窗,固定的桌椅,那里的冬天总是格外冰冷。文史的教室大小不一,桌椅可以自由移动,暖气也足。
  最近常做很长很奇怪的梦,或许是论文、工作以及年末的缘故。
  前排的男女,挨得很近,动静间总有窸窸窣窣外套摩挲的声音,夜曲似的,隐约而温情。或者,那就是你深以为是的可以依靠也能给予依靠的幸福。

二 暗香·靠近(5)
这么多年,没有爱情不过是没有爱情般地活着。
  然而,这么多年,再闪亮的星辰也会失色,再倔强的灵魂,也会畏惧取舍之间的消磨。
  北风渐起,北方的雪片应该很快落向江南,融在你的脚边。
  遥祝圣诞。
  ※ ※ ※ ※ ※ ※ ※ ※ ※ ※
  “回来啦。”流星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是最新一期的《兵器》,“琳琅刚来找你。”
  “哦。”
  “她邀你去听演唱会。”
  枕下压着All 4 One新年演唱会的门票及宣传册。
  “I swear by the moon and the stars in the sky……”流星拖着调子哼了几句,然后似笑非笑地说话,听来别有用心,“其实她很不错……漂亮、开朗……和你门当户对。”
  前年开始,琳琅的父亲便与我父亲在同一个大使馆工作,也是从那时起,我认识了这个自信过人、精力过剩的女孩。
  “她刚办完转系手续……”流星的表情有些夸张,“据说考古系好几年没招到女生,欢迎仪式上连系主任都亲自与她握手……实在不简单……”
  “确实不简单。”我把门票插入书架,“把父母气得够呛。”
  “她说前几次邀你,你都没空,这次是你喜欢的歌手,应该有兴趣了吧……”琳琅与流星似乎已经无话不谈。
  “哦。”
  “难得她这么有毅力……”流星把《兵器》丢到我床上,转身出门,“看完了考虑考虑吧。”
  与所有被宠坏的千金小姐一样,琳琅爱玩爱闹、任性张扬,每次见面都花样百出,令人伤透脑筋。如果女人是花,她就是朵挺拔艳丽的太阳菊,而在颜,像莲花?像百合?像玫瑰?还是……就像电影中途忽然停电,思绪中断,我才发觉脑里浮现的,已是另一个轮廓。
  晚饭时间,不知不觉又踱到文史楼。从门口张望,教室已空了大半,她还在那里。
  走廊上,我有些举棋不定——再见面似乎过于冒失,不见面又满心流连。或者随便找个借口?
  “啊,你来了?”她走向我,“我还想着要不要帮你留座位……”
  “我……我来告诉你不用留了。”这必定是全世界最蹩脚的借口。
  她轻笑了一下:“那就走吧。”
  “你在写论文?”我努力寻找话题。
  “嗯,毕业论文。”她的眼神和着初起的薄雾在远方迷离,“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做梦似的。”
  “你会在北京找工作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也许吧。”她顿了顿,“不知道。”
  听说女人的“不知道”对男人极具杀伤力,原来是真的。
  “今天好冷,不知晚上会不会下雪。”她穿着米色呢大衣,黑色长靴。
  “嗯。”
  “大一时我们在昌平园,圣诞节下大雪,我还摔了一跤。”她搓了搓手,插进口袋,“太好笑了……”
  她在说笑,却全无笑意,唯有淡淡的哀伤,缀满眉宇。
  “我要寄信。”她停在邮局门口,“要不你先走?”
  “没关系。”
  她很仔细地将信投入邮筒。我望着她,如同望着一幅夕阳下的剪影,淡雅、抒情,不可言喻。
  “原来你在这儿!”有人从身后猛拍我的肩膀。是琳琅。
  “我下午找过你……”琳琅拽着我就走,“去吃饭吧。”
  她显然看见了琳琅。她向我挥手告别。
  “等一下……”我甩开琳琅,径直向她走去。
  “明天要不要帮你占座……”我真希望自己可以一把握住她悬在空中的手,可以从此改变那个潜藏寂寞、包裹忧伤的手势,然而我什么也不敢做,我只是继续我的怯懦:“明天我还有课……在文史。”

二 暗香·靠近(6)
“不用了,谢谢。”
  我不敢揣测这是哪种意义上的拒绝。
  29楼最终阻断了我的视线。
  “去哪里吃饭?去艺园?去家园?或者去南门外?”琳琅的兴致很高。
  我一路等待着她的好奇,但她什么也没问。或许像她这样骄傲的女生,根本看不见别人。
  ※ ※ ※ ※ ※ ※ ※ ※ ※ ※
  颜:
  我不明白,为什么分离不能成就爱情。或许,我只能用意识中的你来解释——你更喜欢缤纷绚烂的方式。比如分别,你便当作永诀;又如相遇,你便希望永远。这种奢望恐怕人人都有,你不过更强烈些,因此我从来无法怪你,但也因此,当你走近,便有我不由自主地退开。
  说起来我比较迟钝难搞,因为我不太注意旁人,而你,总能听到教室前排外套摩挲的声音。我不知道那是确实存在,或仅是出于最最浪漫的联想,或仅是感觉到了你所企盼的爱意;但你这样地注目旁人,便在无意中把自己的期望抬得更高、更难于实现,然后便有愈来愈少的信心,去生活,去爱。
  我不相信没有爱情你可以活着,因为我是这样,所以必定你也是。
  圣诞快乐。
  雷:
  今晚全班在南门外的“旺福楼”包饺子。男生和面,女生包馅,合作顺畅,战绩辉煌。
  或许是即将毕业的缘故,班里策划的活动越来越多,借故缺席的倒是越来越少。一顿饺子,男生喝得很凶,女生也有喝醉的,好在没有出现传说中的抱头痛哭的场面。
  很奇怪隔了这么久,我,还有你,依然书写着不变的文字,感叹着同样的人事。
  我确实活着,没有爱情,只是你从来不信。不过你不选我是对的,我早就佩服你的聪明,非同一般的聪明。
  今年的圣诞没有下雪。
  宿舍里,穿着母亲寄来的棉睡袍,左手边的台灯开到最亮,照得很暖和。
  ※ ※ ※ ※ ※ ※ ※ ※ ※ ※
  文史楼,一层门厅狭小见方,左墙贴着整一星期的教室占用表,右墙挂着四角开裂的旧式木黑板。黑板上歪歪斜斜、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符号、留言。
  ——“我在107。”“先走了。”“调课。”“打电话给我。”“回宿舍。”“晚饭见。”“对不起。”
  没有一个名字,只有五颜六色的圈圈点点;千奇百怪的代号——“W”、“ZZ”、“小猪”、“迷糊”;个性鲜明的简笔画——三角、笑脸、眼镜、兔子;和数不清的柔情蜜意、心领神会。
  一连几天,我都试着在黑板角落留下讯息——“206”与一面彩旗。留言并不显眼,或许只是自我安慰,只是无计可施,只是心存幻想,只是情不自禁。如果心与心之间真有轨道,不知怎样强烈的意念才足以牵引,那满载爱与哀愁的列车,终有一天,驶入她的怀抱。
  ※ ※ ※ ※ ※ ※ ※ ※ ※ ※
  颜:
  荷包蛋也未必能煎的女人,十指纤纤包饺子的样子,真的很动人。
  我说过你定会成为像你母亲那样温婉恬静的女人——从那天同学聚会、你在我家洗碗的一刻开始,我就相信,你终将为某人如此温柔地存在,而的确也曾期盼那个家伙是我。
  说起来,我那位也是因为天天瞅着我买菜做饭,才有一半的心思看上了我。在烟台时,与她和她的一个女伴同租了一套房子;“同居”第一天,就讲明了我“只开饭不洗碗”的原则,所以后来虽然极少有话却每天合作愉快相敬如宾;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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