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锦瑟-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话却每天合作愉快相敬如宾;再后来,我向她坦白她洗碗的背影让我心动,而她终于也在我的大男子主义上花掉了另一半心眼。

二 暗香·靠近(7)
很久没与P4联系,听说她搬去了我租过的房子,与现在的她一人一房间,戏剧性太强,一时无法说些什么。
  阳光依旧不错,窗外晒着被褥,风也暖人,突然想知道,上次那个“他”是否抽烟。
  雷:
  一直以为,温柔与坚强可以成为一个人的两面,但事到如今,除去纠缠多年的思念和不甘,还真不知能有些什么,可以把我的生活填满。
  与同屋聊起过你。她们对一个远方的存在,多少有些怀疑。唯有希斯,一直很在意。她是家里的长女,对我总像大姐教小妹,关切而直接。
  我曾告诉她,与你的遭遇,让我明白了,什么样的人是适合自己的,这是收获。而我心里还有一句,既然爱上过你,也就明白了,那些仍在守望的,与你不同的,也是无法接受的。她很不以为然。
  上次那个“他”,希斯见过几次,印象极好,免不了开口闭口地怂恿。而他,似乎真是一个沉静真挚的男生,有隐隐的烟草味,也有淡淡的肥皂香;微笑起来,有无边无际的宽容和温暖。
  关于前排的男女,关于外套的摩挲,或许你说得对,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不过是我的欲望太强,跳出来成就了自己的故事。
  再过两天,又是新年了。不知不觉间,你我也到了说什么都不再害羞的年纪,成长的速度真是让人心悸不已。
  新年快乐。
  ※ ※ ※ ※ ※ ※ ※ ※ ※ ※
  我一定是睡着了,睡梦中听见她的呼唤——仿佛从天散落的烟火,在夜色里,忽然汇成我的名字——那么闪亮,那么遥远,那么转瞬即逝。
  “祁天。”
  “嗯……”
  然而,这并不是梦。她推了推我的胳膊,我蹦起来,无比笨拙地,差点把她撞倒。
  一秒钟的头脑空白,三秒钟的手指僵硬,十秒钟的无言以对,那一刻,整个教室的诧异目光,前后桌椅的刺耳声响,似乎都与我的尴尬一起,凝固在了空中。
  “我坐哪里?”她一脸淡定,言语轻柔。
  “哦,这里。”我连忙拖过占座的书包——那是斜后靠窗的位置。
  “谢谢。”她摊开书稿,再没有抬头。
  我依然惊魂未定,无力分辨这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一种暗示。
  她真的,就在我身边。我花了很长时间来确认这个梦想的实现。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只有这样,才能令断裂的思绪再度绵延,令静止的书页再度翻转,令停滞的笔尖再度跳跃。
  午后的时光,清泉般缓缓流淌。她的气息,桂树般甜蜜芬芳。
  在水边,在花间,一颗骤然收拢的心,终于慢慢舒展成一张轻快的笑脸。
  “彩旗就是祁天,对吧?”离开文史之前,她指指木黑板上我的留言。
  “……”我不知这种时刻应该虚心还是虚荣,一时之间,竟想不到答案。
  “很有趣。”
  她真的,就在我身边。
  与她并肩,耳畔呼啸的寒风也成了婉转悠扬的音乐,眼前阴霾的天空也成了煦暖安详的花园。
  “你走路很快。”我寻找着话题。
  “是啊,很多人这么说……从小走路上学,习惯了。”
  她眼里又泛起了那种特有的波澜,说话间,似乎有无尽的情感,流水般静静涌向了某个不知名的远方。
  “我的家乡是一个江南小镇,到哪儿都不用坐车。”她语中带笑,“中学就在我家隔壁,每天踩着预备铃出门都不会迟到……不过班主任对我很有意见。”
  这是她第一次与我分享那些属于她的最精致的回忆。
  “你知道吗,学校操场就在我家的阳台底下,父母经常远远地看着我做操、上体育课、开运动会……”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 暗香·靠近(8)
“刚来北大的时候,课多,总觉得换课堂像赶地铁似的,不停地进站、出站……从三教到四教还好些,如果从电教到一教,就真的好远,总也走不完……”她的语速似乎越来越快。
  “嗯,你没骑过车?”
  “课间人多、车多,想推车的时候不记得放哪儿,想停车的时候找不着空地,也挺苦恼的……”她的声音忽然停顿,或许,她也发觉了自己的忘情。
  我急于说点什么,来挽留她的欢愉。但在她面前,我从来没有急智。
  然而,她只是望着我,直到露出一个顽皮的孩子气的笑容:“所以,还是走路比较快。”
  她真的走得很快。从文史,经图书馆、大讲堂、三角地、邮局、博实,转眼就到了31楼。
  “明天……”她一脚踏上台阶,却又回过头来。
  “明天我还帮你占座。”
  “不用了,明天学院搞晚会,毕业生要去帮忙。”
  “嗯。”
  “那……再见。”她又踏上一级台阶。
  “再见。”
  她的背影逐渐融入楼道的阴影,但我舍不得移动视线,哪怕一微米。
  “元旦晚会,在勺园二楼。”楼层拐角,她略弯腰——也许只有这样,她的目光才能完整地投注在门口这个傻瓜身上。而这个傻瓜,不知是欣喜若狂,还是心事重重,竟然忘了回应。
  明晚……琳琅,演唱会,以及那数不清的提醒电话,突然占满了我的脑海。
  ※ ※ ※ ※ ※ ※ ※ ※ ※ ※
  雷:
  昨天经过大讲堂,广场上新年晚会的高台已搭了一半——许校长短暂而亲切的演讲、广播里老旧而激情的舞曲、学生们狂热而亲密的摇摆、零点前欢欣而震撼的倒数,似乎都已迫在眼前。
  今晚我们学院也搞元旦晚会。希斯当了班长,越发独断专行、好大喜功,居然应承了整个儿的舞台布置——听说要发动全班绘制一幅巨型壁画——筹备工作从中午开始,等会儿我也得去参加。
  说起来,今晚又有我的节目——又是班委擅自决定的——总拿我来交差,简直把我当作搪塞,真拿他们没辙。前年元旦唱过《恰似你的温柔》,去年元旦唱过《剪爱》,今年中秋唱了《城里的月光》,今天唱什么好呢?从书柜里翻出几盘伴奏带,哪个没有发霉,就用哪个吧。
  最近几天,那个男生都在文史替我占座。他把名字画在黑板上——有时是绿色,有时是红色,有时又是蓝色的三角旗。或许应该接受他的善意,哪怕一次?结果他在睡觉,就像一个玩累了的孩子,枕着散乱的纸笔,沉沉地趴在桌上,毫无造作而又毫不设防。我故意逗他。他从梦中惊醒,困窘、慌乱,没有任何高明的掩饰。我坐在他身边,不去看他,他紧张了很久,真是说不出的有趣。
  回宿舍时,与他聊起了所有走路上学的时光,不经意间,又想起了那个曾与我一同走路放学的少年。虽然他总是沉默寡言、大步流星,虽然他总是给我背影,但我还是那个憧憬着长腿叔叔的茱迪,在心里一直追着他,粘着他,不习惯放弃。
  他也有笔直的、仿佛永不弯曲的长腿。有一瞬他很像你,我望着他,那原本清澈的目光,竟忽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漩涡,在那里我差点丢掉自己。
  我告诉他今晚的活动,或许心里有些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有,只是欲念。
  颜:
  元旦带老婆回家。
  最近她回来找工作,于是整一星期我便她家、浙大两头跑,也整一星期很早起来,对着信纸发呆,然后无声离开。
  我从不许你说我脚踏两船,因为我没有。和她,算是热恋,仅只五个月的光景,就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连父母兄弟都硬着头皮一一见了,虽然缺乏共通没有很多话说,但紧紧依偎就可以忘却所以。我清楚这是逃避,所以我真心希望你也可以,这些你都知道。我在努力,甚至作了安排要在这个我并不喜欢的城市工作生活一辈子,而这些你又不想知道。除了任性,从来在心里偏袒你的我,又能说些什么?
  说实话,圣诞之后,也跟她稍不对劲。我无法信仰她全无怀疑的基督,并且因为与P4有过类似的争吵,让她更多怀恨——都不晓得为什么用这个词,可昨晚在我无意开了魔鬼的玩笑时,她真的投给我满是仇恨、鄙视、且包含无尽距离感的一眼——P4并不曾这样,只是坚持要跟着上帝。很可笑吧?
  你信中的“非同一般的聪明”,在我看来,只是讥讽。你知道的,我一直希望有个像康夫一样的儿子,可以把我所有的迟钝、软弱、懒散、善良、梦想和不能得到的快乐都留给他。所以比起聪明,还是笨一点比较开心。
  新年快乐。
  ※ ※ ※ ※ ※ ※ ※ ※ ※ ※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三 冰雪·溃逃(1)
夜深人静,所有的热烈欢欣都如潮水般退去,我独自站在三角地,那灯下,那树下,那曾经的眼神交汇之地,重复着当初开不了口的迟到太久的誓言。
  原来真的有很多事,没开口就已经是从前。
  “今天我不回家了。”
  “是不是去听演唱会……琳琅告诉我了。”母亲在电话那头语气平和,“晚点你爸会给你打电话。”
  “嗯。新年快乐。”
  记忆中似乎没有一家三口共度新年的经历。自懂事起,父母便交替出国,三年五年,在各个大使馆辗转穿梭。
  父亲时时温和,母亲事事强硬,对于琳琅,他俩倒都不排斥。
  “还不换衣服?来不及啦。”放下电话,琳琅就直冲进来。
  “换什么衣服?穿西装、打领带?”我的语气并不友善。
  她显然精心装扮过。白色绒大衣、黑色皮短裙、网格袜、长筒靴、小拎包,更显高挑骨感。长发微卷,耳边垂下的几缕,搭在蕾丝领口。她的妆很艳,但并不难看。
  “行行行,你的衬衣西裤皮鞋已经非比寻常了。”琳琅挽住了我的胳膊,“票呢?拿了没有?”
  “才四点钟……”
  “我在‘佛罗伦萨’订了晚餐。从北大到公主坟,至少四十分钟。”
  “何必跑那么远?”
  “那里的意大利菜好嘛……提前一星期订的……”
  出租车上,琳琅反复念叨着她的迎新计划,云雀般欢畅,叽喳不停。
  “晚餐……演唱会……”
  “然后去王府井……”
  “今晚那里通宵营业,肯定很热闹……”
  窗外,林立的大厦,往来的车流,仿佛一部缓慢无声的黑白纪录片。这便是北京的新年么?
  我们似乎是今晚“佛罗伦萨”最早的客人。明快的餐厅,轻柔的音乐,视线所及,全是俏丽的圣诞装饰。
  琳琅预订了一个视野极好的座位。她花了不少心思。我转向她,逐渐听清了她与侍应的对话。她在用意大利语点餐,虽然只是“旅行外语”的级别,却也让侍应省去了一一讲解的麻烦。今晚的“主厨推荐”与“情侣套餐”令她犹豫不决。
  “情侣套餐……今晚还有礼品赠送。”侍应微笑着面向我,似乎在等我决定。
  “不用了吧。”
  那一瞬,琳琅的眼神有些黯淡,仿佛将熄未熄的烛火。但她没有反驳。
  “新年快乐。”琳琅举起酒杯,打破了一桌之遥的沉默。
  “新年快乐。”
  然而,仍是无语。
  夜色渗入餐厅,昏黄的光晕里,她低垂的眼眉很像一个人。
  “送给你。”琳琅从拎包里掏出一个扁扁的缠着白色缎带的红色礼盒。是一条围巾。棉麻质地,绛紫浅灰交织,轻巧却硬朗。
  “谢谢……我没有准备礼物。”
  “没关系。”
  这样的场景在我俩之间似乎已是平常。我从不揣测她的想法,她也从来没有追问我任何答案。琳琅与我,就像飞鸟和树。她依恋着最初相见时令她心动的那抹碧绿,舍不得振翅高飞。但她也知道,我展开的双臂,并不是为了迎接,而只是一种习惯,一种不懂收拢的笨拙和无能为力。
  “晚餐我请。”
  “好啊。”
  她有些得意,我欣赏她的直接。
  从餐厅出来,打不到车。原来这就是北京的新年。
  “冷不冷?”
  “不冷,不冷。”她蹦跳着,抱住我的胳膊。
  华灯初上,街口全是等车的,两个人的温暖。
  “今晚我们系有舞会……”琳琅笑得有些诡异,“男生还跑到清华、人大去邀人……”
  是啊,考古系的舞会。
  “他们求我一定参加……可要失望了。”
  她在楼梯上的邀约,又一次划破我的胸口。我一直以为可以忍受这种疼痛,但我已筋疲力尽。据说世上有两件事不能强忍,一是咳嗽,一是爱情,原来都是真的。

三 冰雪·溃逃(2)
“琳琅……”
  “车来了,上车,上车。”琳琅把我拽上车,我仿佛置身梦中。
  “去首体,拜托您开快一点。”
  “琳琅……”
  “All 4 One的歌声简直无法形容……毫无瑕疵……是不是?”
  “琳琅,我有事,我要回学校。”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即将离去的心虚,而是因为即将奔赴的悸动。
  “不行……”她别过脸,“没听见。”
  “对不起。”我有些抱歉,但心意已决。
  “你约了人?是不是那天邮局前的女生?”
  原来她不是骄傲,只是假装。
  “嗯。”
  “她根本不喜欢你。”琳琅说得飞快,“她看到我,什么反应也没有,连眼睛也没多眨一下……”
  “我知道。”
  “你这个笨蛋。”
  我下了车,琳琅猛得拉上车门。
  街上很安静,远近的路灯交错成银色的湖面。这是一种进程中的平和——有方向的人已陆续聚在一起,聚在一起的人还远远无需分离。而我,却已迟到太久,太久。
  勺园二楼灯火辉煌,歌声、笑声、掌声就像连绵绽放的礼花,将整片夜空都映成了彩虹。
  踏上楼梯,心跳加剧,我发觉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练习,那与她目光交汇时的笑容和呼吸。我停在楼梯拐角,寸步难移。
  “祁天……祁天……”
  一抬头,是个似曾谋面的高个子女生。她本坐在楼梯口的方桌旁,大约是负责接待、签到或分发礼品的工作,然而一见我,便站起来冲我挥手。
  “欢迎啊。”
  回过神来,我已置身会场,手里甚至还提着那高个子女生塞给我的一小袋桔子和瓜子。
  晚会的气氛很热烈。
  舞台上正有一位胖胖的男生,以一幅巨大的龙腾壁画为背景,放声朗诵着《祖国,或以梦为马》。他是真的陶醉,在海子的诗句中“无比光明”。
  然而台下多半的学生在轻声说笑,还有不少人在座椅间穿梭,在后场来回走动。我靠墙站着,没有人注意我,我也没有找到她。
  “怎么这么晚?快轮到你了。”
  “浑身的颜料,回去洗澡换衣服了。”
  “快点,快点,把伴奏带给音响师。”
  “真是‘法西斯’,都不让人喘气。”
  她和那高个子女生在我面前经过。
  “在颜。”我的心,连同那一句呼唤,一起挣脱到了半空。
  “对啊,祁天来了。”高个子女生抢先反应,“忘了告诉你。”
  “你等我一下……”她冲我笑笑,没有停步。
  “接下来,请最美丽的颜师姐为我们演唱……《至少还有你》。”主持人大约是个低年级的男生,举手投足帅气而自如。
  她站在舞台偏左,音乐响起的时候,一脸宁静。
  我这才注意到,她打扮得很随意——浅粉色的高领毛衣,白色的直筒裤,散着微湿的长发,连口红也很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