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不备。
只不过他的反应虽快,却仍快不过皇甫广帛。
皇甫广帛似对他的攻击早有所料。因此他方起身,他已掷出数枚暗器。同时足尖点地,迅速向后掠去,一招“踏雪无痕”令他翩若惊鸿、快似疾风般落到了包围圈外,不再给李慕歌任何可趁之机。
但就在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等着那淬了毒的铁蒺藜翻开李慕歌的皮肉时,却不料从一旁忽然闪出一个身影,挡在了对方面前。
与此同时,那些刚刚还“意气风发”的铁蒺藜也瞬间全部坠落于地“奄奄一息”。
皇甫广帛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一幕:看着故安单手收回,气定神闲地在他面前掸掸衣袖;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踢开那些挡在脚边的“废铁”;看着他护定李慕歌的一番架势……唇角不由上扬,心道: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这个貌不惊人的书生,看来他的‘无面军’是要有一番苦战了。
其实他并不惊讶故安能挡开这些暗器,因为自从他接下他那“两指一击”时开始,他已料到对方身手不凡。他惊讶的是他的速度与意识,这并非只是“武功高强”四个字能概括的,这需要的是丰富的对敌经验与实战经历。
李慕歌并不知道先前被接下的那两根手指有多厉害,但却清楚地知道这次的袭击有多迅猛。所以他不得不满眼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内力不济的男人,不得不在心中对他打下一个问号。
只因他刚刚的那一挡,看似简单却非绝顶高手不能使出,其速度、力道、意识都已属上乘中的上乘。
故安看着眼前这两人此刻脸上的神情,心中不由苦笑:看来自己还是让他们产生了过高的期待……只是苦笑未尽,他气力已竭。
一个重心不稳就要栽倒在地——方才那一挡看似游刃有余,实则已耗尽他全部气力。只是李慕歌生死一线,他除了强运真气已别无它法!
李慕歌见状立即将他揽住,同时身形后撤,落到离高墙最近的位置。
这时故安在他耳边小声道:“他们虽人多势众,但你我二人胜在机变灵活。若只为逃脱,想必不难。”
李慕歌闻言,回他一个“正合我意”的笑容。笑容未褪他已身起,同时手中所执的那柄“扇剑”瞬间折成三节,就似一条银鞭般快速扫向高墙一侧的“无面军”,将敌方轻易逼退。
这时,他一把拉起身旁故安纵身跃起,迅速突围跃向高墙。
眼见几个起落就要跳出包围圈翻过高墙,成功脱险,谁知半空之中却又突然窜起数名“无面军”挡住去路。
他们不断左右夹攻,配合得天衣无缝。拖得他登时泄了一口真气,再次落到了地面。而他刚一落地,方才好不容易突破的缺口就被快速重新围合,令一切功亏一篑。
李慕歌见状心里有些窝火,于是清啸一声,再次蓄气腾空跃起,无奈又被拦截,如是再三结果相同。虽然他的动作一次比一次快但对方却比他更快——更快地补上被他突破的缺口,更快地建起新的屏障。
此时此刻,李慕歌的额头已泛起薄薄一层冷汗,气息也有些许不稳。显然,这些“无面军”都是经过了特殊的训练,将速度与数量进行了巧妙的配合,从而形成了就算是高手也难以突破的“移动牢笼”。
这是专门为活捉那些江湖中人而设计的陷阱!
冷笑一声,他不得不承认,这支“无面军”果然不简单!
看到李慕歌脸上的玩世不恭逐渐消失,皇甫广帛满意的笑了,笑得如春风般和煦,温文尔雅端方如玉。而当故安的血染红一地雪白的梅瓣时,他笑得则更加的温柔,温柔到令人瞬间就融化殆尽。
李慕歌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只知道回过神来的下一刻,看到的已是故安挡在他背后,一把利刃自他腹部贯穿而过,大片血红在他素色的长袍间晕染开来,滴滴答答打湿了一地的落梅。
“原来雪白还是要配上殷红,才算极致的冶艳!”皇甫广帛站在圈外负手而立,睨着圈内二人悠然慨叹。
李慕歌抿唇不语,对耳边的挑衅充耳不闻。一手挥动扇剑击退不断进攻的敌人,一手运指如风,迅速点下故安的周身大穴,为其止血。同时又从身上扯下一截布条,为其包扎。这一切他做得有条不紊一气呵成,看似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但是那不断横在身旁的尸体与他眼中的杀气却清清楚楚的显示出他的盛怒。
就在他蓄起全部真气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之时,故安突然按住他欲动的身形,手撑起身体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李慕歌听后,用目光锁住故安,似在问:你有把握?
故安挑眉回望,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若信我,便听我的。同时眉宇之间扬起一抹不容置疑的傲然。
李慕歌轻叹一声,望着他不自觉的柔和了脸上的表情。
而只这一望,二人已达成默契。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默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彼此相托?故安分明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对李慕歌向自己索要“信任”而感到可笑……见李慕歌已按他所说,服下了那颗他先前交给他的药丸。于是故安毫不犹豫地向四面八方掷出数枚“霹雳弹”。但由于用力过猛,致使手掌上刚刚止住的鲜血又再次涌出,染透白纱。
那“无面军”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无丝毫惊慌失措,而是有条不紊地调整包围圈,同时彼此掩护着避开爆炸源。
只是那“霹雳弹”落地后却并未爆炸,而是腾起一阵浓烈的白雾,将二人形迹遮住。
“无面军”见状,立刻掩住口鼻,试探性地向白雾弥漫的地方前进。不管有毒与否,都在循序渐进地收缩包围圈,加紧围合。如此冷静自持的判断与不畏生死的忠诚,实在令人不禁叹服与心生畏惧。
但故安等的却正是这一刻,当包围圈收缩至最小时,只听得一个异常冷静的声音穿透层层浓雾直射而出:“北面玄武,上有缺口。”
而比那个声音更快的则是李慕歌的攻势。
只见他手舞银链,如箭矢般穿雾而出,一招“有凤来仪”攻向北面敌人上方,果然凭空劈出一道“裂痕”。只是此处距离高墙最近,防守也最严密。因此“裂痕”还未裂开已有大批“无面军”迅速补上,无休无止生生不息,令李慕歌的所有攻击不过竹篮打水。
当第三波后援再度顶上时,故安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西方白虎,额有罩门。”
李慕歌闻言立即掉转身形,转而攻向西面的敌人。银链一甩又变回三尺青锋,全力刺向敌方正中,一剑贯穿数名“无面军”的身体。只是刚见胜利在望,去又被从两侧赶来支援的“无面军”挡住攻势,无功而返。
这时故安又道:“南面朱雀,势在两翼。”
李慕歌转向南面,使出一招“苍龙游海”左右开弓。同时足尖轻点踏风而行,身体在半空绕了一周横扫四面。
虽然这一次的攻击比前两次更加猛烈,但“无面军”早已在故安开口后便立刻变换部署,即他说攻击何处,他们就迅速向何处集结。所以此次攻击,李慕歌可谓是没占到半分便宜。
待到“东方青龙,断其爪牙”时,他二人的行动已被彻底压制。
而此时,故安的脸色已苍白至几近透明,腹部与手掌这两大伤处更是血流不止,整个人看起来已在强弩之末。
李慕歌见状,心中焦急万分,不明白故安为什么还不发出最后的那个指令。虽然现在自己还内力充沛,但若照如此的“人海战术”下去,他毕竟孤掌难鸣。
想到此处,他脑中蓦然一个激灵!等等……他似乎已经打了很长时间,早该到了内力耗尽的时候,为什么此刻四肢百骸中竟还如此充盈?而反观敌方倒是消耗迅速,攻势越来越弱?
对了,他刚刚吃的那颗药丸……
他心中虽是疑问重重,但手中招式却是犀利果断。
而就在此时,故安忽然厉声喊道:“南方朱雀,尾翼欲丰!”
“无面军”闻言立刻涌向南面。这时只听皇甫广帛出声阻止道:“休往南面,全军速守北面。”
他的反应虽然够快,但对于早有预谋的李、故二人却为时已晚。
此时只见一阵红烟向北蔓起,而守在那里的“无面军”则瞬间感觉全身内力全无,连李慕歌的一招半式都难以招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二人突破防线越墙而去。
而未被红烟侵袭的“无面军”见状,立刻展开队形准备追击,却被皇甫广帛抬手制止。
“你们还是离那红雾远一些更好,小心武功尽失一辈子变成废人。”
他话音刚落,只见红雾过处所有的梅花都迅速枯萎凋零,变成一地残骸。
“洞房花烛夜,春宵红帐前;黄泉陌上桑,纱幔挽白帘。怎知温柔乡乃是英雄冢,生死劫却能逢转机。总算见识到了哑红音的‘悲喜帐’,果然有趣!”
皇甫广帛扫了一眼李、故二人离去的方向,对身旁的几名“无面军”道:“一会儿你们几个寻到他们后,只要装作故作追赶即可。”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脸上带着一丝玩味,走向隐在廊下的一抹迤逦倩影。
只见那倩影乌云如瀑,身披月纱,单看一个侧脸已是倾国倾城,想必那正面必是天人之色。
第22章 晓梦轻寒
逃出重围后,李慕歌丝毫不敢松懈,抱着故安疾步穿梭在盛乐夜深人静的街巷间,竭尽全力去隐匿行踪唯恐被“无面军”追上。
这时,他感到怀中的故安正在不住打颤,并且呼吸比正在狂奔的自己还要急促紊乱。低头看去,只见对方双目紧闭,薄唇惨白,血色全失的脸上沁出层层细密的汗珠,黏住额发打湿眼睫。
“喂,故安,你怎么样?”李慕歌边跑边问,声音中满是焦急。
“没事…死不了…”故安努力在唇边扯出一个戏谑的弧度,代价却是眉间的褶皱又加深了几层。
见状,李慕歌想笑,笑故安已经如此狼狈还不忘硬撑,实在可笑,实在好笑。
可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尤其是当他看见丝丝鲜血从怀中之人的嘴角不断渗出时,他不仅笑不出来反而更想哭。
可为什么自己会想哭?
难道,是他错了吗?
“故安,故安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到城墙了,出了城就安全了。”李慕歌蓄起全部真气向前掠去,速度已是快得惊人。
“李慕歌,我若死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故安用力撑起双眼,重拾焦距,他感觉那蛰伏在体内许久的真气开始在肺腑间乱窜,沉睡在体内的月檀蛊的母卵像是突然发了狂,疯了般吸走他的元气,而那流血不止的伤口反而变得不疼不痒。拖延了三年,也许这一次他真的再也拖不下去了。
李慕歌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外衣扯下披在故安身上,同时再次加速奔向城外。
他虽不答但他还是要说,故安从怀中拿出那支玉箫,平静道:“我若死了,请你帮我把这玉箫交给皇甫广帛,然后代告诉他‘对不起’。”
李慕歌冷哼一声:“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你觉得我见了他还有命离开吗?原来到死你都是这么自私。”嘴上虽是这样说,但他还是接过了玉箫,只是神色变得复杂而深邃。
故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体已抖若筛糠,意识也已陷入了昏迷。
他这一昏迷,令李慕歌清楚地意识到,若再找不到一个安稳的落脚处,恐怕任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于是他狠狠地捏住那支玉箫,一个纵身越过城墙,抱着故安逃向城郊的树林。
他跑啊跑,也不知自己跑了有多远,进林有多深,只知道若不是因为气竭跌倒,恐怕他还要继续跑下去。
林中树丛茂密遮天蔽日,除了几缕微弱的月光从树冠的缝隙中隐约透到地上,周围所见俱是漆黑。
纯粹的漆黑又织就了绝对的静谧!
所以再这样一个隐蔽的环境下,无面军很难发现他们,而且就算追来,他们也能在第一时间洞悉四周所有的风吹草动。
虽然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但这时故安已经浑身湿透,不知是被汗浸湿还是被血染透,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拎出来的一样,倒在地上流成一摊水洼,整个人只因为那点固执而吊着一口气。
李慕歌坐在一旁,不发一语的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眉眼,因失血而惨白的唇面,暗夜下的脸色阴晴不定。
这时故安溢出几声梦呓,“对不起,广帛,对不起……”几个字反反复复,终至无声。
李慕歌轻叹一声,边将手指搭在故安腕间探寻,边自言自语道:“他怎么舍得对你用‘闲云七重音”?他怎么忍心用你教给他的毒来害你?所以你现在后悔了么?”
唇边扬起一抹苦涩的自嘲,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又从瓶中倒出两粒透明的药丸灌入故安口中,继续道:“我想你还是不后悔的吧,否则为何还要为他奔波游走?”
说话间他又将一些白色的粉末抹上他的创口,待包扎完毕后他将故安拉起,双手抵在他的背部,开始为他输送真气。
约莫一炷香过后,故安的呼吸已趋向平稳,伤口也已止血,只是身体仍不停的发抖,李慕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十分滚烫。于是赶紧生了火,把故安放在靠近火堆的地方。
熊熊火光并不能止住他的颤抖,于是李慕歌又将自己的一层衣服脱下盖在他身上,但效果并不明显。最后他只好把他拥进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驱赶他的寒冷。
李慕歌的这个拥抱十分奇怪,似乎不敢抱得太紧,又不愿就此放开。就这样一直自己与自己较劲,自己与自己为难,终至惶惶不安……他隐匿在火光后的表情模糊不清,但那低声的叹息却清晰的回荡在寂静的山林间,绕着火星乍起的噼啪声时起时伏。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将双唇抵在故按耳后,轻声呢喃:“言曦,你这又是何苦呢?言曦,我这又是何苦呢?”
他的余音嵌在一声叹息中,叹息之后又是叹息……轻愁几许,经久不散……
第23章 梦回江南
朦胧间,故安感觉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温暖之中。耳畔传来阵阵微风,轻柔和煦;鼻间缭绕着清冽的梅香,沁入心脾。
一股从未有过的安怡舒适直袭他的大脑深处,诱着他徘徊在梦与醒的边缘,沉浮于光与暗的交界。
良久,他的双眼微微撑开一条缝隙,模糊间只看到一缕灿阳穿透大片雪白,覆上他的眼睫。带着柔软的暖意,令人不忍拨开。
于是他就这样半眯着眼躺在原地,淋着漫天花雨,觑着一缕温暖。
微笑着靠在皇甫广帛的身边,暗将流年偷换……这时,一片阴影忽然罩了下来,挡住了他的暖阳,令他眉头不禁一蹙。只是那褶皱还未隆起,随即就被两瓣柔软悄然抚平。
他心下一惊,立刻睁大双眼怒视对方。但在迎上那抹温柔浅笑时,又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皇甫广帛见状不禁哈哈大笑:“对不起,小安。我只是甚少见到你的笑容,所以这才忍不驻…”见对方听到他的解释脸色并没有丝毫缓和,于是他立刻转移话题道:“不过真是没想到,小安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此刻就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白兔。”
他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头,发现他的脸红得更加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