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逐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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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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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俊的暗器功夫,不过‘十埋无遗策’也只是教了你皮毛而已,还是教你毒艺的‘哑君岑’够实在,不仅倾囊相授还‘以身相许’”。黑袍人不屑的将刚刚袭来的所有暗器掷于地,犹如废铁一般。

    “前辈好眼力,在下佩服。”李慕歌上前一揖,一副只要是你季意然的台我就拆的气人模样。

    故安闻言心下一惊,原来那个待在季意然身边的天魔教的人,竟是哑君岑?

    可是他不早就葬身于那场江湖屠杀中了吗?

    “对付你用皮毛已经足够。”季意然大喝一声,说话间比刚才更多更毒的暗器已脱手而出,从小到大一直自视甚高的他何时受过此等恶辱?

    但下一刻却并没有出现黑袍人变成筛子一命呜呼的完美结局,也没有出现暗器再次被轻松截住的尴尬场面。

    只有一阵风刮过,在肉眼不可及的瞬间,所有暗器就这样凭空消失。

    所有人都有些发怔,都以为是黑袍人施展的妖术,于是眼中的戒备加深,畏惧也更深。

    站在对面的黑袍人也不辩解,隐藏在黑色兜帽下的苍白面容依旧诡异难辨。

    “将军,妖术之力非凡人之力可抗,还是毋要在这上面多做纠缠。”故安适时站出,为季意然搭了个台阶也为现场打了个圆场。

    随后身后精锐多有附和,季意然这才脸色稍霁。

    “在这里说,我想躲在屋里的村长也能听得见,我限你们傍晚前把绮莲留在村子里的私人物品全部奉上。然后把我让你们留下的那间屋子全部烧成灰。如果傍晚前我没看到我所要求的事情,这一箭就不是射在这里而已了!”话音刚落,一只血色箭矢已然破空而出,径直射向村长所躲藏的村屋,瞬间穿破窗户射进村长的发髻并将其劳劳钉在了墙上。

    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搭弓拔箭的,也没有人看清这一箭是如何射出的,甚至都没有人看到屋内此时的景象,只是赫然听到村长一声魂不附体的惨叫。

    闻声,季意然等人立即向村长所在的村屋奔去。踹开门看时,只见村长被一支长羽钉在墙上已吓晕过去,同时身下还有一摊微黄的水渍。

    季意然皱着眉摆摆手,立刻有手下上前“料理“村长,他自己则以袖掩面迅速退出屋内,再回身望去,黑袍人早已消失不见。

    “你说这村长傍晚前能醒过来吗?”无奈的瞥了一眼被吓得屁滚尿流两眼一翻的村长,李慕歌眼中流露出无限同情。

    “不用等到傍晚,马上我就能让他醒过来。”季意然冷冷道。看来这件事越来越棘手了,要是言曦在会不会就简单得多?想到这,他不动声色的看了身旁的故安一眼——这样一个苍白枯槁弱不禁风的人真的会是他吗?

    “起风了,在下体弱畏寒,回去拿件衣服速速就回。”故安有些瑟缩道,转身离去。

    前脚刚走,李慕歌就道:“我有件秘密武器一会儿大概能派得上用场,这就去拿。”说罢后脚跟上。

    季意然在原地冷笑一声,心里暗道:你最好真有!

    李慕歌走到屋前并未推门而进,而是停在了门外观望。

    只见故安没走几步就瘫倒在地,口中喷出一大摊鲜血,溅在灰色的地上化作不详的黑点。

    李慕歌的左手拼命抓住想要推开房门的右手,咬牙抑制住想要进去扶起他的冲动。

    此时时机未到,此时他实在不必枉做好人。

    倒在地上的故安,血气不停地从喉咙深处凶猛上涌,淹没所有感官,只剩满腔的咸腥。

    五脏六腑亦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在一起,放佛在一瞬间全部移位相互挤压,最后变成一团嵌着心肝脾肺的巨大肉球,而层层虫卵附在球心,从内到外疯狂侵蚀。

    想到这,他的胃中更是一阵翻腾,和着鲜血夹着碎肉一同吐出,这一吐就好像去了他半条命般,险些昏厥过去。

    汗水早已将他浸透,此时他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拎出来的一样,实在惨不忍睹。此刻他侧边的发际处隐约掀起一层薄皮,随着不断向外渗出的冷汗越掀越大,渐渐露出里面白皙如玉的皮肤。

    看到这一幕,门外的李慕歌呼吸有些急促,一向玩世不恭的笑眼此时冷峻骇人。虽然一直知道他一只带着面具,虽然一直知道他就是顾言曦,但看在眼里毕竟还不是顾言曦。

    现在时隔多年终于要再度重逢,他不知道自己给自己的答案是否会被动摇?

    故安也感觉出自己面部的异样,伸手摸去顿时大惊。苦笑一声,看来江湖第一的易容世家“甲乙丙丁”的压箱宝贝也不过如此。

    强制忍下疼痛,定下心神,故安立即双眼微闭,两侧耳朵却微动,他这招“耳上功夫”竟与季意然那夜所用如出一辙。李慕歌立即屏住呼吸,隐藏形迹,也亏得对方此时正病痛纠缠,他自然躲过“搜寻”。

    确定周围并无他人,故安立即爬向床沿。每动一下就是钻心之痛,他爬过这短短的几步距离却像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当指尖触到床沿的一刻他终于呼出一口气,之后借力使力的拉着床沿移向床铺。

    大力移动间几件铁器从袖口哐当滑出,赫然是季意然方才第二次打向黑袍人的暗器。

    李慕歌在门外冷冷一笑,他就知道是他。同时指尖深深嵌进掌心划出血口。是嫉妒吗?嫉妒这么肤浅怎么会是嫉妒?冷笑渐渐转为自嘲,自嘲又变为苦涩,苦涩再化为愤怒……该是恨吧,刻骨铭心的恨。

    这时只见故安在床板内侧一阵摸索,不一会掏出一粒药丸放入口中,之后迅速双腿盘膝运功调息。这期间那张面具随着汗如雨下也逐渐剥落,一张肤白胜雪剔透如玉的面庞也逐渐显现。

    眉是墨染春山,目若寒江映月,鼻挺唇淡,七分英气三分凉薄。好一张冠绝天下的盖世风华,好一番阔别多年的风光霁月。

    再见这张脸已越过十年光阴,无论是熟悉还是陌生,百转千回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思念。

    顾言曦,言曦,言曦……李慕歌闭上眼在心中不断默念,一步向前跨出,脚未落地却身已掉转。

    此生既已缘尽,又何必徒增挂碍?

    与此同时,故安突然心中一痛,真气瞬间散入五脏久久难聚……“这么快就回来了,故安呢?”季意然放下正在翻看的衣物,望向李慕歌身后。

    “拿完东西不就回来了。故安他突然闹肚子,上茅厕去了。”拿起那堆衣物,李慕歌也看了起来。

    “你的‘秘密武器’呢?”季意然伸出手,示意对方快点交出。

    “秘密武器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等到人都到齐了才能公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一展折扇,他顺势就推开了对方的手。

    季意然冷冷扫他一眼,索性收回手看他玩什么花样。

    “哇塞,这衣服虽然年头多了样式也极简单,但质地却是上乘的苏绣,穿得起的人必定非富即贵。还有你看这首饰盒的工艺,绝对出自百年老店万宝斋天字号的工匠之手,这里面的首饰啧啧,也是价格不菲……”李慕歌这时转身看向村长,“这么值钱的东西你们怎么能忍到现在还不把它变现挥霍了?”

    惊魂稍定的村长嘿嘿两声,不好意思道:“不瞒您说,其实从我爹当村长的时候全村就都有这个心,但是到了我这一代都没这个胆了。而且这是一个‘蛇女’留下的东西,又被那‘黑袍人’紧紧看着,况且我们也出不了村,外面进来的人我们也很难信任,时间长了也就再也不惦记这点意外之财了,反倒是把它看做了一种无妄之灾”。村长说完不住叹气。

    “蛇女?”李慕歌与季意然异口同声道,听到对方声音后又同时嫌恶的皱皱眉。

    “是呀,在我很小的时候见过,虽然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是依稀记得那夜火光冲天,一个女人肌肤薄弱蝉翼,皮肤底下青红血管清晰可见,就像层层蛇鳞密布于身又像一条巨蛇躲在了他的身体里,当日她倒在大火中不停蠕动,双目黄浊血口獠牙十分骇人。”说起当时情形,村长依旧心有余悸,胖胖的身子不由瑟缩一下。

    “子不语怪力乱神,蛇女之说可能也是‘蛊毒’作祟。”故安说着走进门来,身上已换了一件青色的布衫,乌黑长发随意挽起,脸色虽依旧苍白但神色清爽不少。

    “蛊毒?果然!”再次的异口同声,令李慕歌与季意然只好尴尬的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故安轻笑一声,摇头道:“昔年天魔教中有种蛊毒叫做‘龙莹’,中蛊者表皮变薄经脉变粗,双眼浊黄牙齿尖长,四肢无力且性情大变,正如刚才村长所描述的状况。”

    “故兄真是见多识广,不过这毒物一事,岂不是李将军更加擅长?”言下之意是嘲笑季意然刚才与他异口同声的发问。

    “恕我直言,世上蛊虫千万,若都能轻易辨认,知其习性、功效,那养蛊者也不会为人所忌惮,天魔教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季意然发誓,他早晚会亲手解决了这个总跟他对着干的贱民!

    李慕歌笑笑没有再反击,而是从刚才翻看的物什里轻轻拿起一只玉镯,将其对准阳光缓缓晃动,原本平淡无奇的镯子突然变得熠熠生辉流光溢彩,并在地上投下一排光影,随着玉镯角度的变换化为半句诗文——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我记得这种工艺叫做‘藏天光’,是北方第一珠宝商‘巧天宫’的独门技艺,最早供应于前朝襄国的皇族。看来那黑袍人与季氏脱不开干系啊。”

    李慕歌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用实际行动反驳季意然刚才对自己“见识”的质疑。

    季意然听后,一颗心立刻沉得深不见底。不是为刚才的口舌之争而是为此时李慕歌捅出的“皇家内幕”。他当然知道黑袍人与他季氏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不代表他也想让别人知道。

    “李兄,好眼力。”心里虽恨但他面上却笑,内心早已打定等事情一办完,就立刻将其灭口的主意。此人小聪明委实太多。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看来倒是对相思相望不相亲的怨侣”故安将镯上之诗的后两句朗朗吟出,适时转移话题。

    “听故兄吟得感慨万千,似有同病相怜之感,惺惺相惜之意啊?”李慕歌转头询问,目光层层叠叠似是在问:你我是否也是如此?

    他脸上神色真切,心中却在冷笑:你想为他转移话题,那我就把话题转移到你的身上。虽是如此,但那过于逼真的追问似乎也染上了几分真情。

    故安一下被这目光绊住,过往种种浮于脑海,心中虽痛但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只道:“在下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李兄切莫张冠李戴。”

    他们一个佯装热情一个故作冷淡,当面热心冷与面冷心热屡屡过招后,真心只能默契的被彼此埋葬于深不见底的秘洞,若相遇又要历经山水几程,岁月几何?

    季意然见到此情此景,只觉刺眼无比,于是出声打断道:“若要儿女情长,你二人不妨回屋再叙,李慕歌,现在人也到齐了,话也聊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快到傍晚了,再不把你的秘密武器拿出来恐怕这全村人的性命就要丢掉一半了。”

    村长闻言立刻吓得血色全无,跪在地上就一个劲儿的给李慕歌磕头,口中连呼“大侠救命,大侠救命!”

    李慕歌赶忙扶起村长道:“别激动,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随后他掏出一个白玉瓷瓶,一脸神秘的递给季意然。故安则一脸他就知道的神情。

    “此物名唤‘千逐香’,这世上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拥有此物。”李慕歌嘴角上翘,言辞间不无得意。

    季意然把玩着瓶身,唇边闪过一丝不屑,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等我一统天下后,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我不能拥有?起码现在这半壁江山已在我手。

    这时李慕歌的声音再度响起:“此物无色无味隔绝六感,我们只需在这上面滴上几滴,就能敌明我暗了!”他将瓷瓶拿回,打开瓶塞直接将里面的液体倒向那些衣物。

    “那就有劳李兄一会儿暗中跟随了,一切小心。”季意然就不信以那黑袍人的功力察觉不到身后跟了一个大活人。哼!人要是不自量力就只能自寻死路了。

    “将军多虑了,这种小事何必我亲自动手,自有故安…”闻言故安瞪了他一眼,而季意然则直接等他话没说完就抢白道:“故安本将军另有安排,你再寻他人吧!”

    李慕歌突地大笑出声,揶揄道:“我说的是‘自有故安身后的蝴蝶为我代劳。’将军何必紧张?”说到最后他的音调蓦然转低,揶揄变为隐约的憎恶。

    说话间,他伸向故安耳后的手在挑开对方发丝的瞬间,只见两只冰蓝色的蝴蝶跃然而出,扑闪着璀璨的双翅撒下点点晶亮。

    季意然似乎被这梦幻般的蓝瞬间俘获,那双一向冰冷高傲的凤目竟有刹那的失神。

    故安淡定的看着李慕歌带笑的双眼,看那绝美的蝶翅在他眼底留下温柔的弧度,好似一池碧波从中静静淌过。

    没想到再次见到这对蝴蝶,还是如此惊心动魄。无奈笑笑,故安抬起指尖伸向蝴蝶,只见那对蝴蝶盘旋两下小心翼翼的栖息在那如玉的指尖上,晃动了几下翅膀就逐渐静止了下来。

    指尖微痒,故安笑笑,露出一排白玉贝齿,一对眸子灿若繁星。

    这一人两蝶悠悠而立,在落日余晖下瞬间折射成一幅极美的墨画,每一笔都极尽风骨,每一处俱意犹未尽,洋洋洒洒,为其余两人设下无法释义的留白。

    而站在一旁的村长早已目瞪口呆,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刚好将心神不整的二人拉回。

    “你不炫耀一下你这对‘稀世珍宝’的出处吗?”故安看着李慕歌奇怪道,一脸不可置信。

    无论内心几经变化,他依旧笑得眉眼弯弯,“我就这么像爱炫耀的‘暴发户’吗?”

    故安摇头道:“虽不像‘暴发户’,但‘爱炫耀’的嘴脸却是实至名归。”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装模作样了。”他伸手将蝴蝶引回,转向季意然,万分得意道:“大将军,我这对蝴蝶名唤‘光明女神蝶’,是从西方番邦寻来的珍稀物种,放眼中原绝对没有第二个人会有。我呢为了入乡随俗,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叫‘蓝渊’”。

    冷哼一声,季意然道:“又是独一无二?看来李兄独占欲很强吗?那想不想独霸天下,当个九五之尊啊?”

    此言一出他本是讥讽之意,却不料对方竟认认真真的回答起来。

    只见李慕歌歪着头有些为难的思索道“呵呵,不瞒将军,在下自是想过,不过后来觉得自古君王多寡,还是孑然一身纵游天地间,往来山水中来得更为快活。”

    “肤浅,为君者权倾天下,这天下的每一寸都尽在他手,哪一寸又不可纵游。而你一介平民,哪一样你又真正拥有,哪一方你又可恣意纵游。”他志在天下胸怀伟业,帝王千秋霸业又岂是尔等贱民所能体会?

    洒然一笑,李慕歌无奈叹道:“上位者,生为守业,死为兴民,殊不知这天下虽属于他而他也属于这天下,这万民虽受制于他而他也受制于万民,互为掣肘彼此囚禁,到头来千秋霸业也不过黄粱一梦,至高王权终究烟消云散。”

    季意然被他驳得哑口无言,一时愣在当场相当尴尬——不过他也从来没这么想过,从很久很久以前,他看着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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