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眼睛瞟了石床一下。
魏紫棠打了个寒噤,浑身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于是,乖乖忍气吞声地留在了田蕤的洞府里。
她和外界的联系几乎被完全切断,虽然田蕤几乎不用她真的做什么杂役,还愿意指点她修炼,只是有时在言语上吃她点小豆腐,动作总在过火和调戏边缘徘徊。
魏紫棠却忧愤欲死。
她现在还能守身如玉,不过是如同某些要养肥了再吃的东西一样,总有一天会……不成不成,一定要想想办法!
好师父
魏紫棠的忧心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解决的。
某一天,她被田蕤支使着烹茶,突然间地下洞府地动山摇,山石纷纷而下,魏紫棠手中的茶一个不稳就泼了出去,幸好有灵气护体手才没被烫伤。
地震?
她微吃了一惊,抬头看。
旁边的田蕤已经变色,倏的站起了身来,长睫毛下的眼睛朝她一瞥,声音干脆:“你小心待着,我出去看看。”
魏紫棠想起他的洞府是有大阵防护的,若只是小小的地震,那是不用担心的。
外敌来犯?
这里可是罗浮门内部,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此骚扰?
田蕤的身影消失在洞府的门口,黑色的衣服虽然很不华丽,但显得他的腰还挺细的,身材还不错,潘旃的元神一直穿宽袍广袖,不容易看出身材好坏。
魏紫棠在洞内留守,猜测种种可能性,突然觉得自己颇像西游记里那些被妖怪抓回去的女子,突然有一天孙猴子打上门来,妖怪大王出去应战,那些女子当时留守洞中的心情不知如何,是悲是喜?是激动还是忐忑难安?
外面的动静大起来,洞内的震荡进一步升级,魏紫棠已经站不稳,索性放出玉莲花坐上去,飘浮在半空中,往洞口处靠拢……不知道田蕤是否设下禁制?自己能出得去吗?
突然间传来穆红的声音,力透金石:“田师弟,你侍强拘禁我的弟子,莫非是欺我穆红无能!”
替天行道的孙猴子居然是穆红!
师父回来了!
魏紫棠大喜过望。
这下真是得救了!
接着穆红的声音以更具穿透力的方式传来:“紫棠,出来!”
魏紫棠闻声奋力朝门口冲击,想不到田蕤居然没有设下禁制,竟真的被她冲了出去。
好几天不曾看见外面的天空,蓝天显得异常明媚,连空气都格外清新,她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再一看,外面的山岗已经是面目全非,一块山头被削平了大块,稀稀落落的草木如今更加是踪迹全无,天空中的两位还在继续斗法,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地变色。
元婴修士之威,一动手便是移山倒海,两个元婴修士的斗法,那是难得一见,声势浩大,附近的灵气都被搅得翻滚不休,魏紫棠只觉得胸中闷闷的,气血翻滚。
两人都是元婴初期,穆红年长,法力精粹雄浑些,田蕤则更擅机变,法宝似乎也更给力些,一时间倒也是斗了个半斤八两,难分难解。
魏紫棠立在旁边看,虽然灵气有些失控,身体很不舒服,心中却有所领悟,隐隐有所触动。一时间竟忘了劝架,虽然她也劝不开。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不惊动旁人,田蕤这里虽然偏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已经陆陆续续来了执法弟子,还有看热闹的,金丹期和筑基期的都有。但都不敢靠近,远远观望着。
似乎有弟子回去禀报通传,没多久,果然是柳老祖来了。
鹤发长须,鹤氅羽衣,履空而至,身后随行着十数弟子,俱都面容端肃,不卑不亢,果然有仙家风范。
元婴中期修士的威力,同时敌过两位元婴初期是没什么问题的,穆红和田蕤动静折腾得如此之大,柳老祖一挥袖子,广袖中飞出一把莹光璀璨的红色玉尺,一出手,魏紫棠认不得的上古字符就满天飞,威压极重,一下便把穆红和田蕤的法宝都格挡住了,柳老祖这才开口,声如黄吕:“两位师弟还请助手。”
柳老祖掌管戒律堂,便是元婴修士也都对他尊敬有加,他这一开声,两人也只好停下手来,行礼说:“见过二(柳)师兄。”
柳老祖脸一沉:“这到底怎么回事?”
田蕤一拱手道,也板着脸道:“柳师兄,是穆师兄来我洞府寻事!”
穆红闻言一阵冷笑,气愤难消:“田师弟,我无事来寻什么事,你无故拘禁我的徒弟,是何道理?”
柳老祖早看到俏生生立在一旁的魏紫棠,如何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狠狠瞪了田蕤一眼。
田蕤却丝毫无惧:“柳师兄,紫棠素为我所喜,我前一阵子把贡奉堂交给紫棠代管,这不过是招她来指点一二而已,又岂会伤害于她。”
穆红又是一声冷笑:“你打的什么主意寻思我不知道?你这些龌龊肮脏的心眼,少往我弟子身上使!”
田蕤却也长笑一声:“穆师兄这样说,好像我田某人曾经欺男霸女一般。”
柳老祖暗自皱眉,两人一是自己嫡亲的师弟,一是门中大有前途的新近元婴修士,哪个他也不愿有所损伤,眼看两人越说越僵,连忙打圆场。
“田师弟,这却是你的不是!你也太操之过急,既然有意,何不向穆师弟提亲,名正言顺地行事?”
田蕤还没来得及回答,穆红却又是一声冷笑:“我穆红虽然能力有限,但是自家弟子都不能保全,岂不叫人耻笑,你不必提亲,提亲也不会将我的弟子予你为妾!”
柳老祖皱皱眉,心想三师弟果然迂腐古怪了些。
田蕤回以冷笑:“穆师兄好霸道的口气,弟子的婚事捏得这么紧,谁还敢作你的弟子?”
柳老祖心中一动,心想也是,这姓魏的女弟子田师弟恐怕是势在必得,他性格古怪,难得对女子动心,何况一个区区筑基修士,得以侍奉元婴真君,难道还委屈了不成?那女子心中必是情愿的,被拘禁这些日子,她必是已经被得了手了,看她皮肉完好,神完气足,也不曾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心里定是愿意的。
夫君年少,颜色好,实力强大,世间女子,所求莫过于此,又怎会不愿意?
三师弟不情愿不打紧,架不住他的弟子自己愿意啊!
自己干脆当众定下来,少了多少风波?
当即和颜悦色对魏紫棠道:“你可愿嫁给你田师叔?”
魏紫棠抬起眼,看看面前三位元婴真君,她本是不敢太过得罪田蕤的,可现在师父都这样来为她讨还公道,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当即容色镇定道:“柳师伯,弟子不愿。”
柳老祖脸上一僵,田蕤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魏紫棠却依然镇定,轻声道:“师伯,弟子不愿予人为妾,且弟子对田师叔亦无男女之思。”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老祖纵然有心成就好事,也不能太过,人家自己就不愿意,若再威逼利诱,自己家三师弟还不要拼命了?
当即道:“既然如此,此事到此为止,三师弟和田师弟也不要心中记恨,三师弟,你将你的弟子带回吧。”
长者赐
魏紫棠本来对穆红纯粹只是利用的心思,并不曾真的把他当作师父对待。
何况穆红这人虽是元婴真君,脾气又执拗又小气穷酸,也挺难对他有好感的。
但是从上次闯禁地被抓住时他出言维护,到这次他不惜上门大动干戈来救她,魏紫棠着实心中感激。
他纵有千般不好,就冲着护短这点,也是个可爱的师父了。
魏紫棠向来是个受人滴水之恩,就要寻思着涌泉相报的性子,别人对她善待,她就什么都舍得给人家,打从小时候起,手头有什么好东西也从来不会自己藏着,好朋友看上的东西,只要不是对她有特殊意义的,再珍贵也都舍得送出去,因为这个性子,朋友还真的不少。
这种本性中的慷慨和她遇事一般要从现实角度算计得失一点也没有冲突,反而在她身上很和谐。
人嘛,不可能生活在无菌室里,作为一个智商情商都还不错又不缺心眼的人,自然不可能一点不懂得算计。
但是她本性的善良慷慨,她也并没有如时下的人们那样认为是一种生存的负累,而要斥之为可笑愚蠢。
在任何时代,善良正直都是美好的,令人愉悦的品质,即便没有不择手段那么无往不利,尽管会束缚我们的行为,使我们更容易受伤,某种意义上使成功更加艰难些。
但这世界上,什么都只不过是取舍的问题而已。
魏紫棠并不是志向特别高远的人,功名利禄,虽然不是说完全不在意,却也没有太急切的心,她比较喜欢欣赏生命本身中一些细微的乐趣,幸福和美,比起结果,她本来就更加重视过程。
成功如果要依靠不择手段,那她宁可一辈子平平常常,和潘旃那种一定要站在众人之上,力量的最高峰不一样,她就算泯然众人,或者在途中殒落也不会觉得有太大的遗憾。
当然,她也不喜欢总是受伤,不喜欢被人当成傻瓜,所以,她也总是有她的算计,那是她的自我保护方式,她缜密地把自己保护在一个茧中,但是仍然保持了心的柔软。
她也有手段,但只是用来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她从来没有主动去图谋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不是任人鱼肉的食草动物,但就算她有爪有牙,她也只取仅够自己生存的份而已。
生命对她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所以,在朱有德被章鱼怪卷走,楚春菲要退出的时候,她还是向前走。
比起做一个让自己唾弃的卑鄙猥琐的人,她宁可冒生命的危险。
对于自己重要的家人,性命相交的朋友,她不怕赴死。
对于偶然遇到的值得同情的人,她在能力范围内愿意略尽绵薄。
强大的力量逼迫下,她也可以虚与委蛇。
但是有些原则是她不可以触犯的底线。
四人小队
魏紫棠稍作准备,炼了些应急的药物,就跟着宗门的大部队出发了。
他们这次出发,算是规模挺大的了,虽然没有元婴修士带队,但是金丹修士有足足六七个,带着五十多筑基修士,还有七八个炼气期高阶的弟子,浩浩荡荡,直奔万兽森林而去。
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别的宗门的修士队伍,但是罗浮门作为罗海大陆的第一大宗门,还是挺自矜身份的,领队的金丹修士们不过和人家略打个招呼,就分道扬镳,间或有筑基修士跟人家宗门的筑基修士认识的,也会私下热络一下。
这次领队的金丹修士里,魏紫棠一个都不认识,其中五男二女,做主的是一个金丹后期,三十多岁模样的清瘦男子,神态尤其倨傲。
魏紫棠的地位有些尴尬,她虽然只是筑基后期,但和别的筑基修士不一样,她是元婴真君的亲传弟子,别的筑基修士应该叫她师叔才是的,而那些金丹修士们则应该叫她师妹。
虽然她的师父是宗门元婴修士中修为势力人缘都比较差的一位,但怎么也是元婴修士。
但是她如今在门中实在是有些太风云了,一会儿因为闯禁地被重罚,一会儿却又主持贡奉堂,被宗门内年轻神秘的元婴真人追求,还敢公然拒绝,大家就免不了在背后嘀嘀咕咕,有说她不时抬举的,有说她欲擒故纵的,什么样的话都有。
这次她赫然出现在队伍中,大家拿不定主意用什么态度来对她,也不知道她最终会顺利嫁给元婴真君显赫一时还是会被贬到底,所以干脆都以一种有礼但冷漠的疏离来对待她。
魏紫棠就仿佛被隔离了一般,行止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等闲决没有人和她说话,若是她主动去问别人什么,别人也会有点惊讶或尴尬,然后尽量简短地回答她。
魏紫棠虽然很明白大家是为什么,心性也足够坚定,但还是忍不住有点难捱,人毕竟是群居动物,被族群排斥孤立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的。
顺利到达万兽森林的南部,这里不是魏紫棠曾经来过的地方,看着很陌生,尤其是人来人往,已经完全成为人类修士的大本营,热闹非凡。
罗海大陆宗门众多,几乎都来了,而罗浮门作为一枝独大,自然踞守在最中央,可各宗门弟子之间有许多有私交的,也会自由组合成小队去冒险。
魏紫棠的孤立状态在进入大本营之后得到了缓解,因为这里居然有她三个熟人,向飞,楚春菲是结伴来的,刘无渊居然也来了,他如今已经是炼气高阶,再过几年,便要面临筑基。
也许是本身就是武功高手的缘故,刘无渊的斗法能力相当强悍,远远胜于同阶修士。
武技本也是近乎道的复杂强悍技艺,两个武林高手之间的战斗,同样是可以令“天地为之久低昂”的,不仅涉及到力量,速度,技巧,还有眼光,经验,招数等等,如果一个武林高手面对一个修真者,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确实没有反抗的余地,但是,当这个武林高手的实力和这个修真者差得不多的时候,这胜负就要逆转了。
在有灵力作为背景的情况下,武林中许多招数用于修真者身上和用于普通人身上效果是相仿的,所以,刘无渊若是面对一个与他同阶的修真者,在某种意义上说就如同武林高手面对一个普通人一样,当然,也是不能单纯叠加,可是某些技巧招数确实是修真者所不知难防的。
所以,有时候魏紫棠想,以武悟道的刘无渊,有一天恐怕也真的会以武入道,开创一派大家。
四人很自然组成了一个小队,虽然楚春菲对于魏紫棠非要加入一个炼气弟子很不爽,但她素来是有些依附筑基后期的魏紫棠的,所以也不敢说什么。
向飞则是对她很信服,说什么听什么的。
弟子们自发组织的小队每天几乎都是自由出入,绞杀妖兽,妖兽身上的材料由小队成员自己分配,还可以根据缴杀妖兽的数量和等阶向宗门领取奖励,妖兽的数量巨大,杀不胜杀,修士们就如同猎人农夫遇到了好年景一般,个个兴高采烈。
虽然每天都有修士伤亡,每天都有修士的骨灰被送回宗门,每天都有重伤的修士离去,他们当中幸运的会在师门的照顾下恢复,有的却要面对境界修为的退步,有的甚至会修为全毁,沦为凡人。
可大家似乎看不到这些,还是争先恐后而来。
就像赌徒只会看到谁一夜暴富的奇迹,看不到人家输得倾家荡产的时候一样。
魏紫棠觉得略为有些不安,可她也挺珍惜这次的锻炼机会,还是很投入地配合小队行动。
他们每天出入丛林,刘无渊的很多侦查技巧终于使楚春菲的心不甘情不愿结束了,而且刘无渊之前便常在此地历练,对此地很熟悉。
四人收获渐丰,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有时候也会偶遇别的小队,如果是本宗或友好宗门就打个招呼,有时还会行个方便,帮帮忙,如果是普通的关系则视而不见,但也不排除会为了争夺某只珍贵猎物打起来的可能,至于要是本来就有私怨或者敌对的宗门,那二话不说,遇到了先打一架再说。
有时候还会遇到很尴尬的情况,比如说甲和乙是一组,丙和丁是一组,两组相遇,甲和丙是对头,要打,乙和丁却是有交情的,于是便会劝的劝,打的打,弄得鸡飞狗跳。
七八天下来,魏紫棠他们也和人打了三四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