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抹着:“疼吗?”她的声音轻柔,眼里明显的怜惜,文景年呆呆地看着她,一时连气都忘了呼出,仿佛如坠梦里。
唐韵曦察觉到异样,抬起眼来,看到文景年怔怔地盯着她出神,仿若老僧入定般,似傻若呆。她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马上松开,再按了一小会儿,才不做声地收回了手,“皇上小心些喝。” ;唐韵曦低下头轻轻地说,面上禁不住染上一片红晕。
“嗯。”文景年脸上也是一阵发烫,这次她不敢再鲁莽,仔细地低头喝汤,一直待脸上的热度散了,才放松下来。可是等她回过神来,一碗汤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她解决了,她都还没明白味道呢,怎么就喝完了,文景年看向已经光溜溜的青瓷碗,只能回忆起最后经过喉咙留下满嘴鲜香的味道,不觉有些遗憾。
唐韵曦微笑地看着文景年喝完汤的摸样,“今日时间短了些,只来得及做了这碗水鱼汤,若是皇上喜欢,臣妾明日可以做鲫鱼汤给皇上喝。”
文景年面色明显亮了一下,望着唐韵曦的眼里喜滋滋的:“真的?韵曦,你做的汤真的很好喝,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呢,对了,你怎么突然想到做汤给朕喝了?”
“鱼汤补身,对养伤是最好的。”
文景年望着唐韵曦柔柔的笑意,抬手摸摸鼻子,只觉此刻胃里心里全都装的满满的,不禁低声地喃道:“这么说来,朕还真是得感激这身伤了。”
“皇上说什么?”唐韵曦并没有听清楚文景年那近似呢喃的声音,只是隐隐听到她说了什么,却又不知道内容。
“没什么。”文景年抬头望向唐韵曦,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便忍不住伸手去握住她的手,然后咧着嘴角笑。
“启禀皇上,这是您上次吩咐奴婢准备的翻绳。”文竹和几个宫人收拾了桌上的盘子回来,见皇帝多日来难得的笑意,小姐的脸色也比往常要好许多,想来趁着此刻气氛温馨,便顺势将上次皇帝吩咐去准备的红绳献了上来。
文景年乍眼看到那串红红的绳子,微楞了下,上次她不过是临时起意,过了几日便将此事忘了,没想到文竹按照她的吩咐备下了,又抬眼看了看对面虽然面色微红,但行动上明显顺着自己的唐韵曦,不由暗赞文竹选的好时机,呵呵笑道:“好,你唤作文竹是吧,朕看你挺机灵的,平日伺候皇后也好,明儿去张嬷嬷那里领赏,就说朕要赏你。”
“奴婢谢皇上恩典。”文竹在宫里这么些日子自是知道,主子高兴时便会赏赐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而皇帝亲自打赏,更是尊荣不可同日而语,多少人羡慕也得不来的,立刻俯身谢礼,小脸上堆满喜意。
文景年从来没接触过翻绳,只觉甚是新鲜,可她低头翻来翻去也没折腾出什么花样来,索性递到唐韵曦面前,笑着央她:“韵曦,你教朕玩吧。”
唐韵曦起先看到翻绳就怔了下,继而嘴角轻抿,看着她:“皇上真想玩这个?”
文景年连连点头:“上次看到文竹和另一个宫女玩这个玩得可开心了,朕也很想试试。”
唐韵曦瞧抬头见文景年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浅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翻绳,低头将绳子前后勾勒了几下,很快轻巧地缠在左右几根纤指上,然后笑着偏头示意文竹上前来,将最简单的花样演示给文景年看。
文景年看着唐韵曦弯着唇角,手指灵巧地挑着绳子勾来勾去,那绳子便翻转出许多不同的花样来,开始还简单些,到后面渐渐层出不穷,变化多端,几乎令她眼花缭乱,简直比那日她看到文竹两人的花式还要精妙得多,文景年很是兴奋,连说有趣。
“皇上也试试吧。”文竹很审时度势地适时将绳子让给皇帝。
文景年便接过来,学着样子将绳子从唐韵曦的食指两端挑起,绕到自己的中指上,轻轻一拉便变出个崭新的花样来,文景年目光烁烁地看着唐韵曦,自己倒先高兴地笑起来。
唐韵曦只笑不语,顺着这个花样很快挑出了新的来,文景年也跟着继续翻,不过她毕竟是初学,几个简单的花样她还解地了,遇到难些的她便接不下去了。
“韵曦——”文景年又接到一个复杂的花样,指尖勾来勾去也解不出新的路子来,只好看向唐韵曦,央求般地对她眨了眨眼睛,颇有些过去淘气的影子。
唐韵曦看着她这副摸样,不禁莞然,让文景年的指头绕到自己这边,然后腾出纤指,左右挑勾几下,“来,你撑着这里,这个花式应该这样挑,食指和小指分别勾绳子的两端,再一起翻过来……”
文竹在一旁看着两人头碰了头,仔细研究,不时相视而笑的样子,寻个时机,悄悄低头偷笑着退了出去。
文景年仔细看着唐韵曦的手势变化,低头学着样子挑挑勾勾,神情很是认真,但是兴许她天生不擅长玩翻绳,即便她再努力地学,还是会常常遇到不会的,便自动帮唐韵曦撑着,央着让她帮自己挑过去,尽管如此,文景年对这个游戏还是深感兴趣,几乎乐此不疲。
在文景年低头思索的时候,唐韵曦偶尔会抬头看向她,殿内的灯光映着她的半张侧脸,显出俊美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投下一轮阴影,漂亮的眼睛几乎不眨动下,聚精会神地犹如她平日里对待朝政般,认真至极,一丝不苟,可是那嘴角却又微微翘起,透出她雀跃的心情。
过去从来没有猜疑过文景年的身份,是因为文景年那样浑然天成的气度和神韵,还有那份临危不惧的泰然自若之势。御林军围剿唐府那日,那样危险的境地,她仍然那么镇定,没有丝毫的慌乱,不说寻常女子,便是连男子也都是及不上的。可如今知道了她的身份,细细想来,却又觉得还是有迹可循的。
唐韵曦静静地望着文景年此刻专注又有些可爱的神情,目光愈发柔软下来,这般的俊美,这般的纯净,还这般的喜欢玩女儿家的闺房游戏,这世间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然而看得一阵,她的眼中渐渐显出担忧和疼惜,无论文景年是因何而女扮男装,她肩负着这样的重担,独自走到今天的地步,这一路走得又该是多辛苦?
49衷情
“启禀皇上;李嬷嬷求见。”文竹清脆的声音突然自殿门外响起,文景年正挑着红绳的手随即顿了住,表情一滞;她几乎都忘了今晚过来真正的目的了。
殿门被宫人俯首推开;李嬷嬷带了一群宫女;端着红漆金盘鱼贯而入;给皇帝和皇后请了安后,尚仪女官上前请皇后沐浴更衣;文景年低着头不动也能感觉到唐韵曦望过来的目光,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窘迫的情绪;想解释可这时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只双手握了唐韵曦的手,温声道:“韵曦,你且随她们去吧。”
唐韵曦看着她温和干净的眸子,慢眨一下眼睛,没有多问什么,微弯起唇角点了头,便由女侍引着往内院而去。直到唐韵曦的身影自宫栏处消失,文景年才收回视线。李嬷嬷年事已高,文景年特赐了御座,顺便向她问了些太后的起居。闲谈了一阵,又静静喝了会儿茶,她便有些坐不住了,不时抬头朝内院那边看一眼。李嬷嬷坐在旁边都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只笑不语。
“启禀皇上,今日的奏折到了。” ;就在文景年忍不住想唐韵曦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一个太监,将一叠黄底的奏折奉到了她面前。奏折是文景年特意吩咐太监去取来的,打算今晚看个通宵,本想让他移到桌上去,却望见放在最上端的折子印着周伯韬的名字。文景年眉头略蹙,接过奏折展开来看,面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冥神沉思了会儿,令太监呈了笔墨来,执起御笔直接在上面做批注。
小德子气喘吁吁地躬身从殿外进来,望见皇帝正端坐着批改奏折,面色一如往常,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忙近前几步,小心地跪道:“皇上——”
文景年正批注完,抬眸瞥了小德子一眼,慢慢将折子合上道:“你来得正好,替朕把这份折子连夜送出去,还有,”文景年略沉吟了下,低声道:“明早不用喊朕了。”
小德子还以为皇帝会问自己事情办地怎么样了,没想到只字不提,又派了份新差事,小德子不敢马虎,忙双手接了奏折叩首:“奴才遵旨。”不过心里又忍不住纳闷,难道皇上明日不准备早朝了?眼珠子往四周一转,看到几个司设的侍女正端着金盘等物来回穿梭,矮着身子在殿内安放袅袅的熏香,再看太后身边的李嬷嬷在凳子上坐得稳稳的,这个时辰……
小德子脑中灵光一现,犹如醍醐灌顶,顿时明白过来,“皇上放心,奴才一定把事情办好,皇上今夜只管‘好好歇息’……”
文景年瞧见小德子突然一脸谄笑的摸样,知道这个‘马屁精’肯定是想到了哪里去,略不自在地拧过脸,顺势站起身望了望外头的夜色,肩背挺直,拂了下袖道:“知道了还不快出去,误了事儿等着挨板子吗?”
“哎哟,皇上息怒,奴才这就,这就出去——”小德子吓得忙不迭地从地上站起来,暗道真是圣心难测,哪还敢再多说半句,领着几个太监一溜烟地就往外跑。
文景年好笑地看着小德子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哂一声,就听到背后李嬷嬷的声音响起:“皇上,娘娘已沐浴好了,正在帐内等候。”
由李嬷嬷引着穿过穿堂,走进内室,眼见着越来越接近那层层的帐帘,两侧的宫女全部低头静立,这样的气氛令文景年的耳根有些发热,她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局促感,还夹着一丝隐隐的期盼。李嬷嬷在帐帘口恭敬地停了下来,然后领着其他宫女低声告退。 ;文景年待她们退下后,深吸了口气,捏着自己的手心,轻轻地迈步走了进去,心里想着该怎么开口跟唐韵曦解释。
帐帘内的灯光透着暖意,令文景年略带忐忑的心一下子安宁下来,往前缓行了几步,便觉鼻间馨香阵阵,沁入心扉,她抬起头来,看见唐韵曦背向着自己,正捧着一卷书册在阅看。如瀑的乌发几许自耳后滑过,偎在轻薄贴身的宫装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轮廓,盈盈一握的腰间束着蝶形的结带,随着裙摆的卷边簌簌而落。灯光摇曳下,她微侧着脸似在低声吟读,沐浴后的肌肤透着晶莹粉润,长长的睫毛开合间,说不出的婉然动人……脚步不知何时戛然而止,文景年听见自己的心口似擂鼓般震颤,每一下都像要从胸口跳出,突然间,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幽幽抽去。
文竹捧了托盘本要从里间出去,在帘口处看到长身玉立的皇帝怔怔地站在自家小姐身后,她想下跪又唯恐打扰了,只好巴巴地在旁边等,可眼看着都站了近半盏茶的功夫了,皇帝依旧像被钉住了般一动不动,文竹只好抖着胆儿出声提醒,“奴婢叩见皇上,皇上吉祥——”她这一声音量很轻,皇帝显然没有被她唤回心神,倒是站在窗前的唐韵曦隐约听见了,转过头来,便看见了立在几米之外的文景年。
看着唐韵曦放下手中的书,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看着她终于站在自己面前,帐内的灯光映在她温婉动人的脸上,而她轻弯起唇角,眼底含笑地看着自己。文景年只觉脑中嗡嗡地,眼前的人似真似幻,她的嘴角动了一下,听不清说了什么,直到手上传来温软的触感,文景年慢慢地低下头,看到唐韵曦伸手轻按在自己的手背上,顿时她的手连着心口都麻地颤了下,然后终于听到唐韵曦在唤她:“皇上,你怎么了?”
“没,没事——” ;文景年只觉面上火辣辣地像烧起来,她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想要努力去抑制住那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觉,可是此时近距离地看着唐韵曦澈水般的明眸含着笑意,小小的酒窝诱人地隐在唇角,文景年只觉呼吸更加纷乱。
“可是你……”唐韵曦起先没觉出反常来,可是后来文景年不动不语,只酣痴如醉地呆望着她出神,唐韵曦意识到什么,语音一顿,原本想说的话,再没说出口。
文景年本就情难自禁,此刻见唐韵曦低下头,颊边泛起淡淡的嫣红,胸中一股热气即刻涌上来,忍不住伸手捧住了唐韵曦的肩,低头看着她轻颤的睫毛,无数的情愫满溢难抒:“韵曦,我对你——”
“皇上,娘娘,奴婢告退——”一旁的文竹站在几步外都能感受到自皇帝身上蔓延开来的那股深沉的爱怜情绪,眼看着皇帝旁若无人,就差要把她家小姐拥进怀里去,文竹飞红了脸,再也呆不下去,一溜小跑跑开了出去。
文竹突然说出的话像一阵响雷,打地文景年蓦然回过神来,她一下无措地呆站在那里,偏开的目光正望到了玉质的床铺中央端端正正地铺了一块白绫,文景年表情一滞,想到唐韵曦在房里等她这么久,床上如此明显的铺设,她肯定猜得到今晚的意义的,再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韵曦,朕不是,朕,朕……”文景年一时尴尬到了极点,她满脸通红,惶乱地不知如何解释。
“好了,别急,你看你,小心伤口——”唐韵曦怕文景年碰到了伤口,忙轻按住了她情急之下乱晃的右手。唐韵曦虽是面色绯红,神情也与往日略显不同,但口气依旧温柔,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这令文景年的情绪安定了不少,她缓了口气,尽量平稳了语气道:“母后,她知道我们的事了。”对聪明人不需要解释许多,文景年知道这样说,唐韵曦一定会明白的。
“上次,是朕没有处理好,”文景年面带懊恼和歉意,径自快步走到床边,俯身取了铺在正中央的白绫,抬手远远地搁置在旁边的矮塌上,然后才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道:“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朕会应对的,嗯——”看着唐韵曦缓步走过来,文景年脸上一热,目光不自觉地躲闪,低了眸子道:“韵曦,你好好休息吧。”说完顿了顿,黯了神情转身就要走开,行了几步,手却被唐韵曦从后面轻轻握了住。
文景年一怔,慢慢转过身来,看到唐韵曦微红了面庞,偏着眼眸,轻轻地道,“那你呢?” ;这是唐韵曦第一次主动握住她的手,文景年直愣愣地看着握在自己掌心的那柔若无骨,滑如凝脂的手,一时似喜似呆,半天才低着头语无伦次地反应过来,“哦,朕,朕习惯每日晚上批阅上百奏折,才好入睡,韵曦,你,你不用担心朕,朕困了,自己会睡的。”
唐韵曦似乎有些犹豫,看了文景年一会儿,才颔首道,“那皇上批好了奏折,就早些歇息吧。”
“嗯,朕知道的,韵曦,那你好好休息,朕去看奏折了。”文景年口里虽是这般说,脚步却像是被粘住似的怎么也迈不开,看着唐韵曦眼底的温软神色,更是不舍得离开她哪怕半步……可是现在她还没有勇气告诉唐韵曦一切,她不希望自己以一个‘男子’的身份躺在唐韵曦的床上,即使她本身是女子,在没有告诉唐韵曦之前,文景年也觉得这对她而言是一种无法容忍的亵渎。这般一想,文景年心中慢慢冷却下来,逼迫着自己压下悸动不舍的情绪,转身往桌边走去。
深夜,屋内一片静谧,只有红烛偶尔跳闪的声音,文景年端坐在桌案前翻阅着奏折,拿着御笔批阅一阵,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