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品超心里倒有些不忍了。
安子迁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有些头痛,郭品超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不再发表意见了,安子迁看着床上面色发黑的楚老爷时,心里一片暗然。
郭品超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后又道:“你把楚大小姐接来之后,我会给楚老爷施针,让他醒来。”他见安子迁还站在那里不动,又骂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将她叫来,楚老爷现在这副样子随时都可能停止呼吸!”
郭品超骂的厉害,安子迁心里却有些无措,他自然是知道楚老爷的事情对楚晶蓝而言是多么的重要,她此时重病在身,若是再听闻楚老爷的事情,只怕是难以承受,因着心里那分深重的担忧,他竟是连郭品超的怒骂也没有放在心上了。
郭品超见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后又阴阳怪气的道:“她的身子只是染上风寒,不用太过担心,但是若是不让她见到楚老爷最后一面她只怕真的会恨你!”
安子迁扭头看了郭品超一眼,郭品超却懒得再看他,伸手掏出金针,然后缓缓的道:“我现在开始施针,你回安府将她接过来,时间差不多刚刚好。”
安子迁的眸光微敛,没有说话却已缓缓的走出了楚府,郭品超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安子迁在一刻却又想起了安老爷撕毁他的画的情景,自那一天起,他便在心埋葬了安老爷。他的思绪一时间有些凌乱,却又生生感受到了那些苦痛。
他又想起了楚晶蓝那一日为了救楚老爷跳入水中的情景,心里便升起了一抹疼惜,若是让她知道她拼尽全力换回来的异域莲救不活楚老爷,她的心里只怕会极其难受,依着她对楚老爷的感情,这件事情只怕对她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安子迁坐在马车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明见他面色极差,吓得也不敢说话,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他,雪越下越大,整个杭城已是一片素白,雪花洋洋撒撒的从天空中坠落,却似层层叠叠的朝他的心窝上压去一般,让他的心里觉得一片憋闷。
他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嵌着云纹的黑色牛皮靴轻轻的踏在雪地上,一片柔软,却让他觉得好似踩在云端一般,脚下顿时失去了力气,险些便掉倒在地。
一记冒着邪气的声音传来:“果真是个没用的,连路都不会走。”
安子迁听到那记声音眸子陡然转深,袖袍下的手已握成了拳头,那拳头握的太紧,骨节吱吱做响,他的睫毛轻轻的抖动之后,却终是忍住心头将乐辰景打趴下的念头,安明伸手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拂开,他的力气过大,安明一时不备,便也摔在了雪地上。
乐辰景冷笑道:“哟,娘娘腔还有几分脾气啊!”
安子迁站起身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道:“如今你满意呢?”
乐辰景的眉头微皱,轻哼道:“什么满不满意?”
“你不用装蒜了。”安子迁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心里只怕早就知道那异域莲花不能被水浸,如今药效尽失,你满意了吧!”
乐辰景闻言微微一怔,他冷冷的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子迁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大步朝前走去,乐辰景却又冷冷道:“我早前就已经说过,异域莲花是我的,我高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再说了,那异域莲花也是了然大师托我寻的,和你半点干系都没有!”
安子迁陡然回过头,直直的盯着他看,却并没有说话,乐辰景平素是极瞧不起安子迁的,可是此时看到他的眼神,心里微微一惊,却又道:“你们找我要异域莲花的时候,态度极不端正,我为何要平白无故的送给你们吗?就凭父王一句认楚晶蓝为义女吗?”
安子迁的眸子微微一眯,冷冷的道:“你以为你是世子就能高高在上吗?你有尊重过其它人的想法吗?晶蓝是我的妻子,你却在打她的主意!先不说的其它的,你从一开始对她的态度是正确的吗?你手里拿着异域莲花,从头到屋你都只是在威胁她,在胁迫她,甚至于从一天始就只想用异域莲花去换她!端正态度?我问你,要如何端正态度?让我把她拱手让给你吗?还是让她顶着巨大的世俗压力,为救父亲不顾一切的满足你的私欲?”
乐辰景的眸子微微一眯,没有说话。
安子迁见他那哥冷然的样子,想起他那张狂而又傲慢的性子,只觉得和他这种人是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讲,当下咬着牙冷着声道:“或许你看到眼前最糟糕的状态,能满足你那近乎变态的喜好吧!”说罢,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步朝前走去。
乐辰景却极快的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道:“最糟糕的状态?什么意思?”
安子迁淡淡的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一个状态而已罢了!反正你也没有把晶蓝当做是你的妹子,也不会去关心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他微微一顿后又道:“所以楚老爷就算是殁了也和你没有关系。”
说罢,他一把甩开乐辰景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若是往日,安子迁这般甩他的手,他定会好生教训一番安子迁,可是今日里心里却破开荒的没有动手,他想起楚晶蓝那一日跳下冰水里的决然,心里竟莫名其妙的有了一抹怜惜。
安明走在安子迁的身后,他一把拉住安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安明对这个世子敬畏有加,当下讪讪一笑后道:“楚老爷不行了。”
乐辰景的眉头微微一皱,便已放开了安明的手,安明一得自由,便飞快的跟上了安子迁。
雪越下越大,只片刻,乐辰景的身上便已落满了薄薄的一层雪,他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了,他轻轻咬了咬唇,一转身便往飞燕楼走去。
不远处的明阳居里探出来的人头见没戏可看便又缩了回去,她是大少夫人最为信任的刘妈妈,为了看这出戏竟是连伞都没有打,此时她回过头来缓缓的打起帘子走进了屋里。
大少夫人半躺在小榻上淡淡的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刘妈妈微笑道:“今日里风大,又逆着风,奴婢也没有听清楚世子和五少爷说了什么,只是看那光景,只怕是世子和五少爷吵了一架。”
大少夫人微微一笑道:“真没料到五弟那副脾性竟还真敢和世子吵架,他们这样吵可就当真是一件好事,也不枉我从中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刘妈妈看着大少夫人道:“这五少奶奶如今已是王爷的义女,日后老爷和夫人只怕都会向着她,好在五少爷是个不成才的,要不然只怕大少爷的地位都难保。”
大少夫人的眸光转深,拿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却没有说话。
刘妈妈又道:“我知道大奶奶对这件事情是极有分寸的,可是请恕老奴多一句嘴,五少爷虽然不成才,却也不是蠢钝的,五少奶奶又是极聪慧之人,若是将五少爷好好调教一番后只怕真的会成大少爷的劲敌!”
“这些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大少奶奶将茶杯放在旁边的小几上道:“我以前是小瞧了楚晶蓝,总觉得她也不过如此,可是如今瞧着她却当真是的个狠角色,嫁到安府才短短几月,便将俞凤娇给挤了出去,这心机可当真是不能小瞧。”
刘妈妈忙道:“她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一样被大奶奶玩得团团转。”
“我哪里将她玩的团团转呢?”大少夫人轻叹一声后,轻轻的伸了一个兰花指,她的指甲上用凤仙花染上了大红色,看起来甚是醒目,那双修长的手指白皙粉嫩,这么一勾当真是美的紧,而那么美里却又分明透着一分得意和骄傲。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那双美丽的眸子里透出一抹嘲弄,却用极温不经心的语气道:“那些事之所以能成,不过是有了俞凤娇那个替死鬼,若不是有她在前面挡着,这事只怕也没有这么快实现。只是那俞凤娇当真是个没出息的,竟就被她只有了一招就给赶了出去,倒当真让我失望的紧。”
刘妈妈微笑道:“她这样被赶出去也好,倒在安府将楚晶蓝的悍名给坐实了!”
大少夫人轻叹一口气道:“我原本还想在旁多看看戏的,竟不料这么快就没戏可看了,只是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会怎么想?”
“依老奴看,夫人和老爷经由大奶奶在其周旋,对五少奶奶的印象是极为不好,只是她如今有王爷撑腰,手里又有王爷送的金牌,老爷和夫人只怕也是有所忌惮的。”刘妈妈在旁分析道。
大少夫人的眸光微微轻动,却也只是轻轻摇了摇的头道:“你看到的只是表象罢了,父亲和母亲……”她的话说到这里陡然停住,当下嘴角边有了一个嘲弄的笑容。
刘妈妈一时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只是在一旁陪笑。
大少夫人又缓缓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淡淡的道:“楚家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奴这几日见五少一直往楚家跑,曾偷偷的问过安明,听他的口气好像是说楚老爷好像不行了。”刘妈妈忙答道。
大少夫人的眸光微转,优雅的抿了一口茶后道:“这倒是个好消息。”
刘妈妈一时有些不解,忙问道:“这事对大少奶奶有助益吗?”
大少夫人微微一笑,只淡淡的道:“总之是好消息便是了,也不枉我那日拾掇老三家的去偷那个盒子了。”她的眼角眉梢都是浅薄的笑意。
几房少夫人中,她的年纪是最大的,此时已二十有五,却因为一直无所出,所以身材倒是极好的,那张脸虽然不及楚晶蓝的温嫁,洛冰的美艳,俞凤娇的热辣,却长的甚是秀气,柳眉弯弯,俏鼻如玉,红唇如花,倒也真是一个俏雅的人儿。
她今日里只穿了一个雪色缎面的棉袄,头上插着一支碧绿的玉簪,倒当真是一个极美的人儿。
刘妈妈这般看着大少夫人,只觉得她从来都看不懂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却又缓缓的道:“三少奶奶那边最近可有何动静?”
“没有太大的动静,自从那日大少奶奶给三少奶奶支完招之后,二少奶奶便和三少奶奶吵了好几架,您也知道她们两人的性子,一闹起来便不可开交,有一次还被夫人给撞上了,然后狠狠的教训了她们一顿。”
大少夫人微微一笑道:“老二家的像中了邪一般护着楚晶蓝,倒也是有趣,只是她打的那些算盘我心里再清楚不过。”
刘妈妈也笑道:“二少奶奶的性子实在是难以扣摸,她娘没个帮衬,进到安府这么多年来虽然不得夫人的喜爱,却也没见夫人和钱姨太拾缀二少爷休掉她,倒也是不容易。”
大少夫人轻哼一声道:“你知道什么,那是大智若愚,早前我也以为她是个傻的,可是交了几次手之后,才知道她根本就不傻,只是她那副样子站在楚晶蓝那边倒也是有趣的,你就等着吧,日后还有好戏看了。”
刘妈妈轻笑,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当值的丫环喜梅的声音传来:“大少爷,您回来了!”
大少夫人忙起身去迎,刘妈妈会意的退了下去,喜梅将帘子打开,大少爷便带着冷风走了进来,大少奶奶忙替他将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正欲伺候到他到净房里换了一件家常穿的袄子道:“今日回来的倒挺早的!”
大少爷看了她一眼后道:“别换了,我回来只是拿票证,一会还要出去!”便又走到炭火边坐了下来,却吩咐喜梅去将票证取来。
大少夫人的脸色微变,却又极快的镇定了下来,然后用极关切的语气道:“这么大雪就在家里歇着吧!父亲也是能情理的,想必也不会责怪于你。
大少爷淡淡的道:“不是父亲会不会责怪的事情,而是铺子里那么多的人和事,若是没有人管着,只怕会乱了套。”
大少夫人轻声道:“你就记挂着你的铺子,也不管人家的担不担心你!”她的语气里微微有些愠意。
大少爷微微一笑,在大少夫人的额前轻轻吻了一下后道:“我自然是知道你关心我,可是现在父亲要陪王爷,三弟又是个不省心的,我自然需要多看着一点。”
大少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话间,喜梅已将票证取来到,大少爷将披风再次披上,然后便又踏进了风雪里,大少夫人的眸子微微一眯,唤道:“福顺!”
她的话音一落,一个小厮便走进来道:“大少奶奶,有什么事情吩咐?”
“你去跟着大少爷,看看他去了哪里,回头来告诉我。”大少夫人冷着声道。
福顺应了一声是便走了出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他回来答道:“大小爷去了芝麻胡同。”
大少夫人的脸色如常,手中的帕子却拧的死紧,却淡淡的道:“知道了,你下去吧!今日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奴才知道!”福顺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大少夫人却狠狠了咬紧了牙关,恨得狠狠的剁了一下脚,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安子迁走进悠然居时,楚晶蓝已经起了床,正半躺在炭炉边烤着火,见他进来便微笑道:“我想跟你打个商量,今年想回楚家去看看父亲,不知道为何,今日醒来之后心里一直不安宁,总觉得有事发生。”
安子迁的目光闪烁,有些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她又低眉敛目的道:“我知道我今日身子还未大好,再加上又下了大雪,但是我真有些担心。”
安子迁见她那副模样,乖巧的无比,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心里一酸,扭过头看着圆荷和圆珠道:“还不快去给五少奶奶准备出门的东西!”
两人闻言微惊,又见他板着一张脸,心里都知道只怕是出事了,当下也不敢推拖,忙去准备一应物事,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准备,因为楚晶蓝身子不适,所以两人寻来了一件貂皮的大衣,再在马车上备了一个人炭炉。
楚晶蓝对于安子迁如此地爽快的答应陪她去楚家的事情一片淡然,当下只是含着笑看着众人忙来忙去。两人上了马车之后,安子迁握着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在发抖,他惊道:“你又发热呢?”说罢,忙伸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却发现她的额头一片冰冷,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楚晶蓝轻咬着唇道:“远溪,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子迁将她楼进怀里,她却抬头看着他道:“难道你还想要瞒我吗?”
安子迁的眸光微微一闪,她却又低低的道:“是不是父亲已经……”,
“没有!”安子迁打断她的话道:“只是事情当真不太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
楚晶蓝的目光直直的看着他,却又陡然间暗了下来,那双眸子里已满是盈盈水气,眼见得那泪珠就要掉下来了,她却又咬了咬唇,将那泪光强行压了下去,然后低低的道:“我就知道你们都在瞒着我……”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安子迁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她知道这件事情只怕会抓狂,却没有料到她竟如此平静,他转念又想,她就是那副淡然的性子,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极难让她动容,只是她的冷静还是让他觉得难以接受,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人到达楚家时,天已大黑,却由于下雪的缘故,四处都还是一片明亮的,只是那些光华里却透着令人心寒的冰冷。
楚晶蓝径直走进了楚老爷的房间,刘氏正坐在楚老爷的面前流泪,见她进来,忙伸手去抹泪珠,没料到这一抹泪水竟是掉的更加的凶了,她原本准备的话竟是一句都说不出口,只说了一句“老爷他……”便已经泣不成声。
楚晶蓝的眸光清冷,她轻轻咬了咬唇,见楚老爷的面色发青,看起来似已走到了人生尽头,她以前早就想过若是有一日看到这一幕,她又该如何自处,是声撕立竭的哭泣还是痛不欲生?没料到今日里竟都不是,她的心情竟是超乎寻常的平静,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