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晶蓝听说他话里的挖苦,她心里欢喜,竟也不和他了计较,却依旧微微有些窘的道:“是,远溪说的甚是!”
安子迁轻轻摇了摇头,她却又将那雷画放下来叹了一口气,他忍不住问道:“又怎么呢?”
楚晶蓝低低的道:“我又欠了远溪一个人情,日后不知道该如何还了。
安子迁却不以为然的道:“举手之劳而已,晶蓝不用放在心上!”他竟有些难得的收起了纨绔之色,一本正经的和她说着话。
楚晶蓝和眸光微微转深,却只是淡淡一笑,心念却已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了,安子迁对她的好,她是都知道的,他娶她原本就是她欠着他的情,而这种情欠得多了,日后只怕是真的还不起了。而她和他之间也不可能一直这样相敬如宾的过下去,她也极难再寻其它的男子再嫁,或许她这一生都这般绑在他的身上了。
只是这一桩原本就没有爱情的婚姻再加上他跳脱的性子,要幸福又何其之难?日后两人真的圆房了,想必他也会很快就会再结新欢,再纳其它的妾室。
他这种人是绝不能爱上的,一旦爱上,那将会是万劫不复。
他的才学她是早有所知,她的心里却也是存了千万个不解,他文采风流,为何不如苏连城一般走仕途那条路?他的性子圆滑多变,真走上仕途只怕是有些前程的。他本身又有极好的武功,他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学这些东西?
她对他当真是动了几分好奇心了。
第十五章
楚晶蓝是学画画的,对于画技最是了解,安子迁的画技绝对在她之上,他只那么简单的几笔就能画出那样的神韵,当真不是一件易事,这除了天份之外还需要练习,可是自两人成亲之后,她只看到他整日里在外游荡,也不知他到底在做些什么,那些书他是什么时候读的?他的画技又是如何练就的?
安子迁见她不语,他自是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当下嘻嘻一笑一把拉过她的手道:“走,陪我游湖去!”说罢,他的手指头不知道怎么一勾,那画便已藏到的他的袖子里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楚晶蓝正欲说话,他又道:“圆荷,你迟些和红绫自己回安府吧!”说罢,他也不管她是否同意,拉着她便下了楼,再极快的将她抱上了马车。
楚晶蓝见四周的人百姓都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两人,顿时大窘,他却冲众人大声吼道:“抱自家媳妇有什么好看的?心急的回家去抱自己的媳妇去!
饶是楚晶蓝再淡然听到他这句话也红了脸,而在旁边看戏的众百姓也哈哈大笑起来,有人起哄道:“天色晚了,回家抱媳妇去哦!”
楚晶蓝更窘了,一到马车里,她便怒道:“把手放开!”
安子迁懒得理她,直接将她放在软垫之上,然后才在在她的身边坐下来道:“你早上不是在母亲的面前和我扮恩爱吗?我都没有生气,现在只是在杭城百姓的面前扮扮恩爱,你倒生气了!”
楚晶蓝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他这么做无非是因为早上她在安夫人的面前说的那些话惹他生气了,这个小气的男人!她的眸光微敛道:“还说我小气,你自己不也记仇吗?”
安子迁轻哼一声道:“当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帮你去送画,倒还被人埋怨了!”
楚晶蓝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怔,他却已倚在轻垫上半眯着眼睛了,她抬眸看着他,他的眸子里一片寒气,她将车帘拉开一看,见果然是去染坊的路,她轻轻咳了一声,然后乖巧的认错道:“对不起,我误会你的意思了。”
安子行淡淡的道:“我习惯了你的误会,反正在你的心里我就什么都不是。”
楚晶蓝张了张嘴,却见他的眸子已经微微合了起来,她便静然不语,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她独自一人下车走进染妨,那些伙计一见到她便半躬着身子向她打招呼,她缝人便含点了点头,然后将染坊里的掌柜唤来,细细的吩咐了一遍才离开染坊。
掌柜知道事关重大,当天晚上连夜将仓库里的那些织好的顶级云织的给挑了出来,命所有的伙计停掉的手上的活计来染新到的花样,当天晚上染好二十匹之后便将那花样毁掉。
楚晶蓝走出染坊的时候,见安子迁正对着夕阳发呆,她缓缓的朝他走近,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她一眼道:“陪我去游湖!”
楚晶蓝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当下轻轻点了一下头,他坏坏一笑便又拉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停下了杭城的东湖畔,此时夕阳还未完全落山,整片湖面被染成一片玫色,瑰丽无双,轻风吹来,虽然有三分寒意,却又别有一番萧索之味。
楚晶蓝自小在杭城长大,却由于受封建礼教的约束,虽然白天来逛过东湖,但是总是不到日暮便已回了家,而这四年来她虽然自由了不少,但是一直被杂事缠身,并无太多的心情去欣赏湖光山色。而今日里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这般被安子迁拉出来,倒也将身边俗事放下,只想一览无边风景。
安子迁吹了一声哨子,一艘小舟便荡了过来,他扶着她上了小舟,小丹上居然摆着一张桌子,桌子放着几道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酒。
楚晶蓝在桌子边坐下道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东西的?”
安子迁笑而不答,船夫却浅笑道:“我家公子一早就命我在此等着了,这些酒菜自然是少不了的。”
楚晶蓝看向安子迁的目光已有了几分深意,安子迁淡笑道:“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想问我就回答,若是不问,也由得你慢慢去猜。”
楚晶蓝只淡淡一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已习惯了她那副样子,只淡淡一笑,便自顾自喝起酒来。她也饿了,也不客气的吃起来。
饭菜的味道居然极为鲜美,她看着万倾碧波,艳红的夕阳,晚归的飞鸟,当真是一哥绝美的水墨画。她原以为新婚第二日在万顷稳田间吃饭是极舒服的事情,此时却发现在这湖上吃饭却是一件更享受的事情。
她看着安子迁的目光更深了些,他当真是一个极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和这样的一个人谈恋爱当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情,而若是做夫妻,这样的男人也太过浮华了些。纵然如此,她的心情也已然大好,那些因为绚彩坊而起的担忧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安子迁看着她优雅而又有些惊人的吃相淡淡一笑,越是和她相处,他便越是觉得她的性子极为有趣,有时候狡猾的如同狐狸,可是有时候却又大大咧咧的似毫无心机。
驾一叶轻舟,饮一壶清酒,垂钓于暮色之中,明月自东方升起,银茫皎皎的洒入万倾的碧湖之中,竟别有一番幽静清雅之美。
楚晶蓝原以来夕阳映上湖上已是极美的风景,当夕阳淡去,暮色更浓,明月初升时竟别有一番风味,与之夕阳的热切炽烈的红相比这明月温婉姣柔的白相比,竟又自成了一副绝美的水墨画。
安子迁早已拿起鱼竿坐到船尾去钓鱼了,她却坐在船身中看着如画风景,这般清幽,这般宁静,竟是身平仅见,连带着她那颗已微微有些浮躁的心竟也一起静了下来。
她素来就好静,这本不箕是极静的地方,有轻柔的水浪声,还偶有被惊起的飞鸟的震翅声,可是她却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安静的场景。
其实静的不是天地万物,而是她那的那颗心。她浅浅的道:“驾一叶扁舟,谁愿与我共逍遥,天若有情天亦老,莫等岁月空寂寥……”
安子迁笑道:“难得听到楚大小姐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也不是感叹!”楚晶蓝悠悠的道:“而是这片景色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我也曾想过放下一身的负担,畅游天地之间,就如这般泛舟湖上,再不去理人世间的烦忧。”
安子迁淡笑,眸光却深了些许,她心中所想的又何偿不是他所向往的,他是懒人一个,却偏偏生于豪门大户,他若只是一个庶子的话,便也没有那等烦心的事情。可是他偏偏是嫡子,是嫡子就有了嫡子的责任,那些责任是是与生俱来的,推都推不掉的。
楚晶蓝却又微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我都想喝上三杯。却又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柳永的一句词‘今宵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晓月’,便又不敢喝了。”醒来若是那样的境地,风景虽好,却也太过伤感了些。
安子迁微皱着眉头问:“这句词是极妙的,意境颇佳,只是柳永又是谁?”
楚晶蓝淡笑道:“我以前的一个熟人,你不认识。”她也不认识,只是从宋词里知道那么一个风流才子的存在,醉卧美人乡,虽然懒散却又有无尽的才学,她突然觉得,安子迁的行径和柳永有那么三分相似,只是柳永有功名之心,而安子迁看起来似乎就没有半点功名之意了。
安子迁轻哼了一声道:“你认识的人还真不少!”
“常年在商场厮混,自也认识一些人。”楚晶蓝浅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探讨的,便缓缓站起来道:“这景色虽然绝妙,却还少了些什么。若是有一杆洞萧音或者一把古琴当是绝妙的事情了。”
安子迁扭头问道:“你会吹箫?”
“一点点。”楚晶蓝淡淡的道:“以前学过一些,只是许久没有再碰,想必也不成调了。”
“那就让我来听听你这不成调的箫音。”安子迁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怀里抽出一杆白玉洞箫扔给她,她敏捷的一把接住,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月光朦胧,楚晶蓝借着月见那洞萧是遍体通白,一看便不是俗物,她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忍不住看了安子迁一眼,他却已扭过头接着钓鱼去了。
她扬了扬眉毛,对着洞箫便欲吹,安子迁的声音传来:“这是我常用的箭,上面有我的口水,你不洗一洗吗?”
楚晶蓝不以为意的道:“我不介意。”
安子迁听到她的话淡笑出声,她的眼睛却微微眨了一下,却还是用手擦了一下,那箫声,一曲悠扬的曲子便在夜空里回荡,那曲子竟极为新鲜,他从未听过,当下他将眼睛闭上,也不去管是否有鱼咬钩,只静静的听着她吹的曲子。
她的技艺不算甚高,他纵然从未听过那首曲子,也听得出来她吹破了几个音,只是这也无伤大雅,那首曲子依旧动听紧。洞箫的声音原本是带着呜咽有一些悲伤,可是她的那首曲子里虽然有一丝伤感的味道,却音色里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悲伤,可见她此时的心境是极为愉快的。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只闭目听着,半晌之后,一曲终罢,他击掌赞道:“好曲子!”
上次见她跳舞,他就有些好奇,她那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又如何会跳舞?此时听她吹箫,楚晶蓝浅浅一笑道:“吹错了好几个音,当真是献丑了。”
安子迁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未听过?”
“五少爷虽然常年流连青楼楚馆,却并不见得就能听遍天下的曲子,有没有听过的再正常不过。”楚晶蓝淡淡的道:“所以你也无需问其名字,听听就好。”
安子迁失笑,楚晶蓝又道:“五少爷随身带着箫,想必也是精通音律的,可否吹奏一曲?”
安子迁还未回答,她已将萧往他后脑扔了过去,他身子微侧,手轻轻一伸,洞萧便已握在他的手中,他摇了摇头道:“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女人!”
楚晶蓝失笑,他说罢却已将洞箫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他的技艺较她高明了不少,那洞萧的韵律吹的犹如春日的暖风一般轻柔明快,洞萧的忧伤之色竟是一点都未曾有,各个音阶的转承也是极为自然,这样的技艺若是放到二十一世纪只怕是女子十八乐坊所有人一齐上都要被他给比下去了。
她的嘴角微扬,不去想那些凡俗之事,将纤细的身子半靠在船舷之上静听着他的乐音。
她只觉得整个世间都一片明媚,江天一色的澄澈犹如练带一般自心间缓缓淌过,没有纷扰,没有争半斗,没有算计,只有满满的碧水长天。
一曲终罢,回味无穷,她笑道:“你萧吹的如此之好,哪一日若是楚家和安家都不济了,你还能到青楼里谋个乐师的活计养家糊口。”
“这个主意是不错。”安子迁浅笑道:“前提是楚家和安家都不济,还得加上的父亲打断我的腿。”
他虽然在笑,可是楚晶蓝分明听到他话里的苦涩,她的眸光转了转,却也没有再问,他却又问道:“如何,现在可觉得这景色完美呢?”
“若是能一直听着箫声赏着风景,那就再好不过了。”楚晶蓝笑道。
“美不死你!”安子迁低啐道。
楚晶蓝正欲说话,不远处却传来了一记男音:“安兄好雅兴,又带着美人游湖呢?“男音有些许轻挑,声音却如美酒一般有甘醇,而那一个又字却将楚晶蓝心里的美景打碎,原本极为绮丽的风景也顿时变得有些面目全非了。
她原以为他带她到这里来,是只为她一人而已,请原谅她的心里也曾想过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是有些特别的,所以才会有这分失望吧!只是转念又想,他原本就是风流的性子,风流之人最是懂得如何哄女子开心了,而这般游湖赏月之事他只怕以前就没有少做过。
只是以前陪他游湖赏月的都是青楼女子吧!而她方才竟还为和他一起共赏美景而暗暗开心,此时想来当真是一件极为蠢钝的事情。她还没有嫁给他之前就已听过他的风流韵事,而嫁给他之后院子里的一妻三妾更是他风流的证据。再这般一想,上次两人一起策马走在稻田里的事情,他只怕也和其它的女子做过许多次了。
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只怕是给不了她了!所以他纵然再优秀,再会哄她开心,她也要好好的守住自己的心。
她的不悦并未表露表分,脸上依旧是一片淡然,甚至唇边的浅笑还未淡去,可是安子迁却已察觉到她心情的转变,原本温柔暖暖的气氛竟在刹那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安子迁的心里也有些不快,他淡淡的道:“于兄雅兴也不错啊,竟也夜游东湖,只是你的身边怎么不见醇酒佳人呢?”
楚晶蓝听到那句于兄微微一怔,来人该不会是于文远吧?她扭头看去,只见离小船约莫半里地的湖面上荡着一艘小船,船上立着一个男子,隔得远了些,又月色朦朦,看不清那男子的样子,却依稀可以看出有几分风流之姿。
男子哈哈大笑道:“我又不是安兄,没有那等风流韵事,再说了,你今日里去了一趟于家,于家就已经鸡犬不宁,我心里烦着了,就出来游湖了,没料到竟与安兄不期而遇。我们之间的缘份当真是不浅啊!”
他这般一说,便是于文远了,楚晶蓝对他倒是有几分好奇的,那样的一个近乎于疯狂的男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安子迁也笑道:“我和于兄一别就是数年,多年未见,此番相见若是不送一些见面礼又哪里对得上于兄?”
于文远也笑道:“安兄都有家有室的人了,竟还如孩提一般,往锅里放虫子,倒当真有几分孩子气。”
“若不是孩子气的举动,又岂能让于兄记得我?只短短几年不见,你老兄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想请你喝杯酒竟也请不动了!”安子迁立在船头道,恰好这时有鱼咬钩,他的手一扬,一条一尺多长的鲤鱼便被钓了起来,他哈哈大笑道:“于兄真是我的福星啊,我钓了半个时辰也未钓上鱼来,你一来鱼就上钓了,倒当真是有趣的紧!”
于文远的眸光转深,安子迁又笑道:“往锅子里放虫子只是有三分孩子气罢了,却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可是你老兄往别人的仓库里放虫子,就显得有些卑鄙无耻了,和你当年的行径也真是一模一样!”
两人说话间,于文远的小船已驶了过来,距安子迁的小船已只有一丈之遥。
楚晶蓝一直在旁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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