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迁点了点头后道:“母亲方才也说了,为了能娶到她,我是费了些心思的,为了她,我愿意修身养性,愿意去米铺做事,愿意为了她做一些改变。可是我也知道她的性子有些刚强,又因为楚家的缘故需要抛头露面,还因为表副的关系,被父亲和母亲嫌弃,可是你们再想想,我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整日里流连花街柳巷,今看已二十有五却一无所成,论名声,论才华,再论人品,我没有一样强过她。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们嫌弃过我吗?”
安老爷和安夫人愣了一下,安子迁又浅浅的道:“我不敢奢求父亲和母亲都能如我一般喜欢晶蓝,可是你们也知道她并非寻常的女子,所以我恳请你们不要用你们看待寻常女子的目光去看她!她已活的很辛苦,我想给她幸福,所以也想洗心革面做人,想为她撑起一片天。”
安子迁平素和安老爷、安夫人之间沟通的极少,平日里一年到头也难得说上几句体已话,就算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好好教训他的时候,他也是嘻嘻哈哈的打着马虎眼,能溜则溜,从来没有对他的未来表过一点态,今日里居然这般为楚晶蓝说话,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安老爷和安夫人的脸上满是喜色,两人只觉得那个不成才的儿子又有救了,心里均想:楚晶蓝虽然并不太好,但是若是能将儿子教好,倒真是大功一件!于是两人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想看的讯息。
安老爷轻咳一声后道:“你当真愿意学好?”
“父亲问问母亲,自从和晶蓝成亲之后,我哪一日没有给母亲请安?”安子迁浅笑着问道。
安夫人轻轻点了点头道:“远溪这段日子倒真是天天来给我请安。”她扭过头看着安老爷道:“自从晶蓝进门之后,远溪比以前乖多了!”
安老爷的眼里有了一抹淡淡的算计道:“你既然已经有这样的觉悟,那么从明日开始,就好好回到楚家来做事情,用你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一切!”
安子迁又如何不知道安老爷的算盘,却又觉得右侧射来一记极凌厉的眸光,他知道那记眸光来自大少爷安子轩,他深吸一口气后道:“父亲一个有七个儿子,其中大哥和三哥都极为聪慧,做起生意来是头头是道,而且已经经营了许多年,二哥、四哥和六弟也都在米铺里帮忙,说句实话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前段日子也在米铺里做了几个月的事情了,到发今也没有寻到适合我做的一事情。做帐房我不会打算盘,运米我的又手无搏鸡之力,看米仓我又坐不住,到店里去做小二我又拉不下那个脸!倒不如我去楚家去,那里经常需要画一些花样,我自小便会画画,看着自己画的花样穿在大家的身上,对我而言也是一件极快乐的事情。”
“浑小子,说来说去,你就想跟在楚晶蓝的屁股后面跑!”安老爷有些恼怒的道。
俞凤娇听到安子迁的这些话,只觉得心凉了半截,楚晶蓝在他的心里千般是好,那么她在他的心里又是什么?一文不值吗?她有些后悔将那个话头说起来,她的眼睛微微一眯,看着他道:“五少爷,不管怎样楚家都是妹妹的,你整日里去楚家做事会被人说的!”
“阿娇这句话我听着实在是有些古怪,什么叫楚家是晶蓝的?”安子迁冷冷的看着俞凤娇道:“楚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岳丈早已将楚家全部交给晶蓝在打理,说白了,楚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而她又是我的,我打理自己的家业谁敢笑话?”
俞凤娇抬眸看着他,只见他的眸子里满是清冷之华,那点点寒气自他的眼里散发出来,让她的心里升起一抹恨意。
安老爷一想安子迁的话也说的有几分道理,安家只有两个嫡子,现在整个安家都由安子轩在打理,卖米虽然是极普通的一件事情,可是细细一想,还真的没有安子迁能做的事情。而此时若是强行将安子迁安排到安家里做事,只怕他也是做不好的。而且这样做,日后分家还会有极大隐患,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面上却依旧满是不快。
他轻哼一声道:“你这样巴巴的跟在楚晶蓝的身边去楚家做事,虽然是她嫁给了你,可是你却和入赘差不多,这事我先考虑一下,不能答应你!”
安老爷在说话的时候,安子迁一直在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早已将他的心事泄露,安子迁心里了然,知道安老爷是在摆谱,却也拿他没有法子,当下微微躬身道:“父亲好生考虑一下吧,我觉得这样做对我是极好的,对安家也是极好的!”
——
楚晶蓝缓缓走进了然大师的禅房,她进去的时候,了然大师正坐在蒲团之上打坐念经,听到她的脚步声便将眼睛睁开,浅笑道:“来呢?”
楚晶蓝微微一笑道:“许久没有来看大师了,还请大师降罪!”说罢,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行了一个礼。
了然大师笑道:“早前一直担心着你,曾派小少弥到城里去打探过消息,知道你和苏大公子在新婚夜合离了,心里原本极为担心,后来听说你要嫁给远溪做平妻,老讷便放心了!至于这半年未到安佛寺来看老纳之事,就陪老讷下完这一局残棋吧!”
“是!”楚晶蓝含笑着答应,她缓缓走到东首的棋桌上看了一眼已下至一半的棋局后微惊道:“这一局棋白子行棋稳重,当是大师所执,这黑子的棋风就霸道的紧,不知是何人所下?”
了然大师浅笑道:“前段日子有个施主来寻老讷,被他纠缠不过便与他下了几局棋,他输了一局之后又和老讷下了一局,老讷想要化解他心中的戾气,无奈何他的性子便是那般,老讷就算是佛祖在世也度化不了他。”
楚晶蓝淡笑道:“此人棋艺极高,棋路之中处处能见到暗藏的机锋,他若是将心中戾气和暴躁收起,大师只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了然大师点上头道:“施主的眼睛果然独到的紧,竟是连这些都能看得出来!只是不知道施主能看透这棋局上的风云,又是否能看懂那宅内的风云?”
“请大师赐教!”楚晶蓝双手合十道。
了然大师微微一笑道:“老讷哪里能赐教得了你,只是如今安府已是皇商,凡是和皇字沾上些许关系的人和事,大多都会引来一些麻烦,再加上深宅内院里时常机锋遍藏,老讷着实有些替施主担心。”
楚晶蓝浅笑道:“让大师挂念了,是晶蓝的错!深宅内院之事虽然凶险程度不及商海沉浮,可是那些事情到如今我倒还能应会付的过来。女人之间的事情,也同样适用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凡事小心三分,便也不会有大的变动。只是安府成为皇商本是极大的喜事,大师怎么会生出那些担忧来,莫非大师曾和皇族打过交道?”
了然大师叹了一口气后道:“何止打过交道,老纳未出家之前也曾是皇室一员,那些刀光剑影,利害关系,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楚,老讷更宁愿你只做一个普通的商家。”
“皇室的一员?”楚晶蓝微惊道:“大师莫非是……”
“上次老讷托一位故人给施主送添箱之礼,施主想必也见过了。他是老纳的未出家前的胞弟,也是当今权倾朝野的洛王。“了然大师浅浅的道。
楚晶蓝闻言大惊,她上次就已经猜想那个贵气十足的男子必定是皇亲国戚,却没有料到他竟然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洛王!更没有想到的是,了然大师的俗家身份居然是个皇子!她猛然想起坊间的传闻,说是四十年前大皇子夺谪失败后便身死杭城,在杭城的西郊,还有大皇子的墓园。
了然大师见她满脸惊讶的样子浅浅一笑道:“没错,老纳未出家前便是大皇子乐征明,只是那乐征明早已死去,在这世上的只有了然无牵挂的了然和尚。”
楚晶蓝闻言便知道她以前为何总能在了然大师的身上看到浓烈的贵气,她双手合十道:“大师勇气过人,晶蓝佩服的紧。”
了然大师淡淡的道:“其实和勇气并无任何关系,只是看穿了罢了。老讷和施主是忘年交,诸多事情并不想瞒你,只是那些凡尘俗事,多说也是无益。”
楚晶蓝的眸光微转,也顿时明白了然大师为何为钱财名利看得那般淡陌了,也顿时明白洛王送给她的那颗巨大的夜明珠只怕真的是了然大师送给她的。而尘世间所有的名利都敌不过看穿两字,凡事一旦用到看穿这个词语时,一切也便全部都淡然了。
她的眸光低敛道:“晶蓝没有半点怪大师隐瞒身份想法,反倒听了大师这一席话,受教了不少。”
了然大师的嘴角微微一扬,慈眉善目的道:“寻常人听到老纳这个身份时,除了吃惊之外只怕还有不少的奉承,可是老纳在施主的眼里只看到吃惊和淡然。”
楚晶蓝微微一笑,了然大师又浅浅的道:“知道老讷为何要告诉施老讷的真实身份吗?”
楚晶蓝摇头,了然大师淡淡的道:“那是老纳担心后面话施主不会信,所以只能将以前的身份搬出来了。”
“请大师赐教!”楚晶蓝躬身道。
“老讷虽不知今上为何会将安府赐为皇商,可是老讷却知今上的性子素来多疑,而且行事极为狠厉,有雷霆手段,也有怀柔手段。米商不同于其它的商人,当一个米商能掌控到一个国家的三成米业之后,基本上就能撼动一国的根基了,安府的生意做大之后,自然也会引来当权者的猜疑和利用,如今滨河大水,安府捐了不少的米粮,这是今上所乐见的。可是伴君如伴虎,若是有一日做下了让君主猜疑之事,或许就不再是怀柔的手,而是杀伐的雷霆万手段了。”了然大师浅浅的道。
楚晶蓝的眸光流转,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大师,这件事情我只怕没有半点能力更改分毫。”
了然大师浅笑道:“老讷告诉你这些,不能是让你去改变什么,而是让你日后多多为安府筹谋,不要让安府陷进那片沼泽里。若是你的筹谋也挡不住那些风浪的话,你就设法离开安府吧!”
楚晶蓝的眸子里顿时有了一层无可奈何,了然大师又淡淡的道:“老讷只是替你设想而已,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楚晶蓝敛眸低叹道:“多谢大师提点。”
了然大师的眸光看向棋盘道:“你知道这下执黑子的何人吗?”
楚晶蓝摇了摇头,了然大师缓缓的道:“他便是洛王的嫡子乐辰景。”
楚晶蓝再次大惊,转念又想,这样霸道而凌厉的棋风,也只有像乐辰景那样的人才会有。洛王给她留下的印象是有几分神秘的,可是乐辰景留给她的印象却是差到极致,他在她的心里就和一个疯子无二,做起事情来是又狠又绝。而且对她还曾有过掳掠之心,这种人她当真是不愿意和他有哪怕一点,点的交集!
“你认识他?”了然大师见她的表情有异后问道。
“见到两次。“楚晶蓝缓缓的道:“乐世子的性子当真是不敢恭维。”
了然大师失笑道:“那一日放火烧他的马的女子便是你吧?”乐辰景那一日在楚晶蓝这里吃了亏又和安子迁打了一架之后,到达了然大师这里时曾狠狠的抱怨过,直说杭城的女子太过凶悍。
楚晶蓝叹了口气道:“他若不是欺人太甚,我又岂会放火烧他的马?只是自那次事情之后,我便与他结仇了,安家成为皇商之后,只怕会和洛王有不少的交集,我日后当真是有大麻烦了。”
“安府赈灾有功,今上大喜,派了洛王和世子前来赐米,你可知道这件事情?”了然大师问道。
安老爷回府宣布这件事情的时候楚晶蓝在楚家的总店,回去又太晚,一早又出了门,是以并不知晓这件事情,此时听到了然大师的这个消息,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轻轻咬着唇道:“他跑来安府来做什么?”
了然大师失笑道:“那是今上的意思,老讷又如何得知,只是施主好似并不喜欢乐世子?”
“他那样的人,我又哪里敢存一分好感。”楚晶蓝长叹道:“我现在只担心这一劫我是否能安然度过。”
了然大师轻轻摇了摇头后道:“他的本性不坏,施主不用过于担心他。之前施主托老讷办的事情也都着落在他的身上,那异域的莲花只有他才有。”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有些不太淡定的坐在蒲团之上道:“不是吧!老天爷不带这么玩我吧!”
她难得有如此失态和可爱的时候,了然大师捋须浅笑道:“他上次来找老讷的时候,老讷已经托他进京去取那异域的莲花,他这一次去送御米去安府的时候,会直接将那莲花送给你。”
楚晶蓝听到这里有了想死的冲动,她之前还一直在想当乐辰景到安府时,她寻个由头避一避,如今看来竟是连避都不能避了。那异域莲花是神医郭品超为楚老爷开的药方,郭品超说若是能寻到那种莲花,楚老爷至少会再活上三年,而前段日子由于马氏一直给楚老爷气受,郭品超也说楚老爷极难活过这个冬季了,就算是后来刘氏悉心照料,他最多也只能活到明年的春天。
她很早之前就托了然大师在找那莲花,没奈何那种莲花实在是太过稀少,在西凤国,几乎都没有人见过。所以之前虽然她用尽全力在找,却一直都没抱太大的希望,此时听了然大师说乐辰景有那莲花,她的的心里顿时是喜忧参半,却也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就算那乐辰景会吃人,她也要想办法从他的手里得到异域莲花。
楚晶蓝回到供香客休息的客房外时,见安子迁正站在那里,她浅浅的问道:“你怎么不回房休息一会。”
安子迁微微一笑道:“想早些看着你过来,便在这里等你了。”
楚晶蓝见他笑的温柔,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满是淡淡的珍惜,她的心里不禁一暖,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倚在他的胸口道:“远溪,我好累!”
“累了就去休息一会。”安子迁轻轻接着她道,她平日里性子冷淡,喜怒不形于色,和他极少会有亲密的举动,再加之她平日里极守规矩,唯恐被人拿住了错处,从不会做出任何出格之举。这里虽然四下无人,却必竟不在两人的闺房里,她这般有些亲近的举动当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楚晶蓝轻趴在他胸前深吸一口气后道:“此累非彼累,我睡不着的。”说罢,便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
安子迁见她的清秀的眉眼里透着一抹淡淡的无奈,他柔声问道:“怎么呢?大师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烦恼?”
“大师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每次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四年多来发生的事情,心里便生了万千感慨,便会觉得有些疲惫。”楚晶蓝知道安夫人他们只怕还得体息一会,便微微一笑道:“你能陪我四处走走吗?”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此时已值初冬,天气已冷,楚晶蓝的身上已穿了一件深紫色的缎面小袄,上面用浅色丝线绣了几枝梅花,身上还披了一件白色的大麾,看起来整个人清雅脱俗。
鸣翠山上的碧绿的草地被寒霜侵袭,已经一片枯黄,山中的红枫已经一片鲜红,已有不少凋落,整个山坡已满是寒冬的味道。
林中不时有几和只麻雀飞过,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唱着不着调的曲子。
两人手拉着手走到寺后,那里有一条石阶直通到山下,蜿蜒的小路在一片枯黄里露出一道雪亮的白,却又为整个山林平添了几分肃穆之气。
安子迁知她有心事,她不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两人自成亲之后就没少猜对方的心事,只是猜来猜去都已有些累了,他心里也盼着她能对他敝开心扉,说出她的心里话,所以他在等。
楚晶蓝却在想乐辰景若是到达安府之后,铁定会认出她来,整个安府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可是他平日里行事总是太过平人意料,她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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