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迁轻轻搂着她,只觉得她就像是一只无助而又乖巧的猫咪,柔弱的紧。半晌后,已听不到她的抽泣声,他低头一看,她已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轻覆如蝴蝶的翅膀,白净的脸上泪痕已干,却又透着一分楚楚可怜。
他低低的道:“她若不是你的母亲,我今日定已出手教训她了!而她就算是你的母亲,日后若是敢再欺负你,我也必不饶她!”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第四十四章
第二日一大早,楚家和于家的织坊被大火烧尽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杭城。之前疯抢的丝也由于这两家织布机的毁坏而彻底告终,已涨到七两银子一斤的丝价也迅速暴跌。
于文远看了一眼清冷的门庭,独自坐在椅子上发呆。他的心里又恨又无助,他恨楚晶蓝的心狠,他以前以为他的手段已经很狠了,可是比起楚晶蓝的疯狂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楚晶蓝只是一个弱质女子,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能量,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魄力!她居然真的敢一把火将楚家和于家所有的织布机全给烧了!
他曾想过到官府去告她烧了于家织坊,可是她却早已将一切都算计好了,火场的周围是抓到个纵火犯,顾荣辉,是在楚家的火场边抓到的,他矢口否认是他纵的火,却在知府的面前告发他,说这一切都是余文远预谋的,他昨夜里去找许知府便是去处理这件事情。
他塞给了许知府一千两银子,许知府将这件事情抹平,而于家那边的纵火犯他还没有找到,昨夜里他在火场边看到那滔天的火光时只觉得有些无力。
纵然他将所有丝都屯了起来又如何?在这一场争斗中他已经是一个失败者了。
他昨夜从许知府那里回来之后,便一直坐在椅子里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晶蓝到底做下了什么事情?那把火他知道十之八九和楚晶蓝脱不了干系,却又找不到一点和她有关的证据,而且就算是找到了证据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必竟在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放火烧自己的产业。
天刚放亮,于家的大门便被人拍的震天响,门房才将门打开,一群人便涌了进来,有人大声吼道:“于文远,你赔我们的银子!”
门房想要拦下众人,却被人一把推开了。
于文远缓缓的站起身来,问站在一旁的小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那么吵?”
小厮才一走出去,便见得一大群人围了过来,他忙奔进来道:“少爷,不好了,以前那些被你怂恿买丝的掌柜们都来找你了,看那架式只怕是想来退丝的!”
于文远的眸子微微一眯,小厮见那些人来势汹汹,忙又道:“少爷,你快去避一避吧!他们只怕是来者不善!”
于文远冷笑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前段日子天天在本公子的面前拍马屁,说帮他们赚了一大笔钱,今日里却欺上门来了!我倒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说罢,他不但不退,反而走了出去。
小厮见到的他的举动,顿时大急,怕于文远又所闪失,忙奔出去叫护院去了。
于文远才一走出房门,那些掌柜们便已到达他的门前,他双手环抱在胸前道:“各位掌柜早啊!今日里不约而同来看于某实在是让我感激不尽!”说罢,他轻轻一辑,那模样倒是有礼的紧,可是怒火中烧的众位掌柜却并不卖他的帐。
一个个怒气冲冲的道:“于三公子,你上次让我们卖的丝现在楚家和余家的织布机都已经毁了,放眼整个杭城也没有人能得了那么多的丝了!你之前说买丝屯着能大赚,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大亏啊!”
于文远淡淡的道:“做生意原本就有亏有赚,正常的紧,我之前只说能大赚,可并没有说能百分百的赚啊!”他的眸光微微一冷后又道:“当初可是你们天天追在我的屁股后面说让我指点一条生意经,我觉得屯丝能赚钱,你们就跟着来买,如今见这门生意黄了,就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为的又是哪般?”
众位掌柜顿时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于文远的眸子微微一眯道:“众位掌柜一大早来找于某若是为这件事情而来,我也给要给众位掌柜一个说法,原本这屯丝是大赚钱的,可是由于楚晶蓝这么一搅和就将大家的财路全断了,要说到亏损,我可比众位掌柜亏的更多!于家仓库里的丝已经将仓库都挤暴了,这一次于家受到的伤害才是最大的!从位掌柜今日里来找于某是找错人了,要算帐还是去找楚大小姐吧!”
他的眸子里恨意浓重,对于楚晶蓝他有敬佩,但更多的却是恨!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恨!他自小聪明无比,极少失败,更别说栽跟头了,可是在楚晶蓝的手里,他却已工栽了数个跟头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个女子哪里学来的这些本事!
为首的一个牛掌柜道:“于三公子的话我倒不能认同,原本屯丝之事就是于三公子发起的,此时却将所有的事情全推到楚大小姐的身上,是不是太过偏激了些!今日里一早,楚大小姐就派人到我们的府上说了,这一切都是于三公子的手笔,于三公子屯那么多的丝,又发动了杭城里所有的大户都去买丝,根本就是预谋好要对付楚家!原本楚家和于家的争斗,我们都无心介入,只想多赚一些银子而已,可是于三公子却为了一已之私,将我们全部拖下水,又将责任推给楚大小姐,似乎太过份了些!”
于文远闻言微微一怔,他微眯着眼睛道:“楚大小姐今日里一早便派人去找了各房掌柜?”
“是的!”牛掌柜道:“她一早便派人过来说让我们趁早将手中的丝全部卖掉,否则只怕会亏的血本无归!我们细细一想,觉得甚有道理,所以便来找于三公子商议对策!”
于文远的身子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他低低的道:“楚晶蓝,你的手段果然是狠啊!”他不用想,便已经明白了楚晶蓝的用意,她那样做,是想彻底将于家打垮,那丝价原本就是他一手抬起来的,现在楚家和于家的织坊被烧,只要有一处低价卖丝,那么全城的丝价就会暴跌!而且一定会远远低于他原本购进的价格,如此一来,于家当真会亏的血本无归!
他咬了咬牙后道:“众位掌柜切莫被那楚晶蓝给骗了,这一切不过是她布下的局罢了!于家和楚家的大火,根本就是楚晶蓝放的!”
“楚大小姐放的?”牛掌柜冷笑道:“于三公子可当真是会说笑话!今日整个杭城都在传,楚家和于家的大火根本就是于三公子放的!”
于文远冷哼道:“胡说八道!贼喊捉贼!”
牛掌柜轻哼一声道:“整个杭城谁不知道你于三公子行事不拘一格,所做下的事情没有哪一件不是出人意料的!楚大小姐虽然有些手段,可是纵观她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虽然不失凌厉,但是一直都中规中矩,从未有过任何过激的行为,可是反观于三公子就不一样了!”
于文远往日里做下的事情,时常有疯狂之举,在杭城不说人尽皆知,却也不是秘密。
于文远的手握成了拳,指甲已深深的嵌入肉里,鲜血从他的掌心流了出来,他却毫无所觉。他冷冷的道:“这一切根本就是楚晶蓝的计策,到如今我无论说什么,众位掌柜只怕都不会信了!”
牛掌柜冷着声道:“于三公子的性情,我们都知道,全杭城的人都知道你和楚家有仇,因着那一分仇恨将楚家一把火烧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于三公子身有功名,纵火也不是太大的罪,用于三公子的功名差不多都可以抵消掉了,只是我们却生生被于三公子脱累了!事已至此,于三公子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于文远冷冷的道:“说法?众位掌柜要于某给众位怎样的说法?”
“我们不求挣钱了,只求于三公子把我们手中的丝全部按我们买进来的价钱买走就好!”牛掌柜大声道,他的话才一出口,立刻就赢得了其它各位掌柜的附和。
于文远冷笑道:“众位掌柜也是做了许多年生意的老人了,应该都知道做生意原本就有赔有赚,这一次就算是赔了也是极正常的事情!”
牛掌柜大怒道:“于三公子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做生意有赔有赚!这一门生意当初若不是你大力怂恿我们去做又岂会有亏本!我以前以为于三公子饱读私书,怎么着也是个讲理之人,没料到撒起泼来竟是这般不讲道理!今日里你若是不把银子赔给我们,我们就跟你没完!”说罢,他伸手就欲去拎于文远的衣裳。
于文远忙往后退了一大步,险险躲开了牛掌柜的那一抓,而其它掌柜的怒火都升了起来,一个个挥动着拳头就欲来揍他,他心里终是有了一分惧意,他是文人出身,身子骨原本就有些柔弱,牛掌柜却生的牛高马大,力气和动作都比他快了不少,见他一退后,便一把将他给拎了起来。
好在那个小厮刚好带着护院赶了过来,大声制止道:“放开我家少爷!”
牛掌柜又岂会听那个小厮的话,大声问道:“赔不赔我们银子!”
于文远还未回答,那小厮已飞快奔了过来,伸手就去扯牛掌柜的衣裳,身后的护院一见情形不对,全部都涌上来帮忙,那小厮的力气用得大了些,一把将牛掌柜掀翻在地,他一时不备,脑袋便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牛掌柜伸手一摸,满手都是鲜血,当即大怒道:“杀人了!于三公子杀人了!众位掌柜还在等什么!”
众位掌柜来之前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见牛掌柜又受了伤,一个个顿时火冒三丈,操起园子里的棍子就朝护院们冲了过去,护院一急,也纷纷操起家伙朝众位掌柜的身上招呼过去。
一时间,于家里乱成一团,打杀声四起。
于文远一看到这种情景,只觉得有些欲哭无泪,眼见得那些护院和众掌柜大打出手,双方各有损伤,他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小厮急道:“少爷,我看这情景实在是太乱了,我们报官吧!”
于文件远仰天长叹道:“楚晶蓝,你他妈的真是狠啊!”
小厮劝道:“少爷,你就别发感叹了!现在家里乱成这般,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避一避吧!”说罢,他也不管于文远同不同意,拉起他就朝门外奔去。
于文远平日里极为镇定,就算是四年前于家被楚晶蓝打落花流水时,他心时有恨也依旧一片淡然,可是今日里却觉和有些六神无主,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握中了。更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乱成了一团,他原本备下的后着也因类这一连串的打击而在显得没有任何用处了。
他任由小厮将他拖到了于家的后门,却见那里已赫然站着两个官差,他一看到官差,心里陡然间便又清醒了三分,他忙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不能输,我绝不能输!”
他看到官差后满脸堆笑道:“两位差大哥好,我正有事要去找你们,今日一早楚晶蓝便扇动了很多掌柜到于家来捣乱,还请两位差大哥帮忙处理一下!”
两位官差看了他一眼后道:“那里自有其它的官差去处理,我们两人是奉了命在后门等于三公子的。”
于文远的眸子微微一眯道:“两位差大哥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今日一早有人前来投案,说于三公子唆使他有纵火烧了楚家的织坊,知府大人差我们到于家来请于三公子!”一个官差答道。
另一个官差道:“于三公子请!”原本官差来捉犯人是不需要这么客气的,可是于文远有功名在身,西凤国,凡有功名在身的见到官不用跪拜,犯了事也不能用大枷拿下,要以礼相待。
于文远咬了咬牙道:“昨夜里不是已经拿到那纵火犯了吗?怎么今日里又跑出来一个?”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一个官差答道:“我们只是奉命来请于三公子,你若是有什么事情还请对知府大人说吧!”
于文远的眸子微微一眯,恨恨的咬了咬牙,只得跟着两个官差走了。
安子迁抱着楚晶蓝一坐便是一整夜,他一直倚在床畔回想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想着他和楚晶蓝从相识到成亲后发生的一件件事情,心里一时间又觉得有些矛盾。
他以前最是讨厌心机深沉的女人,可是却也知道若是想要在安府生存下来,没有一点心机是绝对活不了的。她聪明无比,引得他倾心,明明知道她一个人掌管整个楚家是需要一些心机和手段的,可是在看到她的那些手段时心里虽然认同却还是不喜欢。他也曾想过要将他的妻子照顾好了,不让好受一丁点委屈,可是经过昨日的事情之后,他才又知道有时候一些好意对她而言却不见得就是好事。
她有她的想法,她有她的智谋,她强大的紧,根本就不需要他的保护!可是她又柔弱的紧,在骨子里终是一个需要人疼惜的弱女子。
她有她的弱点,她有她的顾忌,她也无奈的紧,身边很多事情也都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他想将她像现在这般抱在怀里给她温柔,给她保护,只是那些只怕也不是她想要的。
他想起昨夜里马氏对她的那种方式,他的心里又满是疼惜,只觉得这么多年来,她在她自己的光环下虽然看起来风光无比,在内心里只怕也承受了极多的事情。
他发自内心的怜惜她!而她似乎却不喜欢他的怜惜!
她昨夜里虽然在他的面前展现了她柔弱的一面,只怕骨子里依旧是无比的坚强!
等她醒了,她只怕又回到了往日里那个清冷而又淡定的楚晶蓝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她却已经醒了,睁着一双微微有些迷蒙的眸子,从他的怀里爬了出来,见他正有些复杂的看着她,她朝他微微一笑道:“你醒呢?”
“没醒,是一夜未睡!”安子迁如实回答,还伸手揉了揉已有些发酸的胳膊和腿。
楚晶蓝的脸微微红,柔声道:“你睡一会吧,这样对身体不好。”
安子迁淡淡一笑,伸手轻轻拉过她的手道:“我是习武之人,就算是三天三夜不睡都能撑得住,只是想起你的事情,我的心里乱的紧,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楚晶蓝低低的道:“昨夜里我已让圆荷将所有的局布下并将以前早就部下的连锁反应全部都发动了起来,那一件件事情,已够于文远喝上一大壶了,所以远溪不用担心我的事情!只是楚家现在织纺已毁,再重建还需一些时日,可是我记得远溪曾经答应过我,就算是楚家败了,一无所有了,你也会养我。”
安子迁的眸光微微一敛后道:“养自己的妻子原本就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可是我的心里却有些乱,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想问就问吧!”楚晶蓝浅浅的道:“我没有什么秘密,也没有想过要瞒你。”
安子迁微微一笑,眼里多了一分温柔,他低低的道:“为了打垮于文远,就将楚家所的织布机全烧了,值吗?”
楚晶蓝幽幽的道:“在这件事情上面没有值不值的说法,只有胜于败。楚家的织布机全烧了,看起来似乎很惨,也很悲壮,可是事实上楚家的那些织布机都用了几十年,早已旧了,也该换了,那一场火便给它们最后的使命。而对楚家而言,如今丝价暴涨,纵然楚家能挺过这一劫,可是整个丝业却不见能躲过这一劫,唇亡齿寒,整个行业都毁了,楚家也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候强自支撑也只会痛苦不矣,倒不如用这一把火来了结的干脆。而且于文远根本就是一个疯子,平日里做事根本就没有规则可循,而且整日里都在想着法子算计于我,与其一直受他的牵制,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将他彻底打跨!”
安子迁知道她考量的都是对的,只是这样的事情放到他的身上,他也不见得就有这般的魄力。
楚晶蓝又浅浅的道:“我原本最是担心我父亲会受不了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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