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注:改编自《唐大诏令集》卷二十五《吴氏等封昭仪制》。
(2)注:《资治通鉴》卷二一八《肃宗纪上之下》“日向中,上(唐玄宗)犹未食,杨国忠自市胡饼以献。”
第五十二章 囚心(下)
眼前不远处正举行着一个露天party。暖风轻拂,春花灿烂,好鸟相鸣,流水潺湲。好一个露天宴会的所在。
Party的中央,是一个熟面孔——礼部侍郎苗揆,今年进士考试的主考官,周围一圈人正是今年的新进士们。此刻,秉承多年来的传统,考官和考中的才俊们正在草地上欢宴。
有人发现了我们,正是苗揆。
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苗大人脸上的神色的话,那就是瞠目结舌,这个沉稳庄重的中年官僚的眼睛先是落在“元公子”身上,接着是我,再接着……是我家公子的手……手中的大饼!
进士们纷纷回过头来,主考大人的脸吓着他们了。
此刻的我就像是站在舞台上被灼目的灯火照耀着一般,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想的,手中的大饼仍旧紧紧地被他握着,我手里那半个饼现在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进士中有熟面孔,毫无疑问,今年的探花郎王泰发现了我,还有那个在永宁寺遇见的白又新……二三十个人齐刷刷盯住了我们。
完了!这些进士都是睹过天颜的,不久前元重俊还曾在明光殿里亲自“考核”过这些人,那个场面是何等的庄重、严肃啊!可是现在,大齐的皇帝,一身便装悠闲地游走着,居然……手中握着三个大饼!
而且,大饼天子的身边,还有一个手握半个大饼的女子。这个新封的昭仪是何种仪态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还是老家伙反应快,苗揆放下手里的酒杯,就要站起来。
我转脸看我家三哥怎样应对,只见……玉树临风的元公子面带微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举起来,对着苗揆摇了摇。
苗揆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哈了哈腰,嘴角抽动了一下,慢慢坐了下去。那群进士活学活用,马上学着“座主”的样子,纷纷站了起来,微微朝元公子点了点头,我们公子潇洒地又举了举手,看着这些人紧张地坐下。
放下手后, 我家三哥转脸朝我看了一眼,眼神促狭。
“扑哧……”我憋不住笑了起来。他这个表情太好玩了,认识几个月,第一次看到他居然还会做出这种样子!
然后,我家三哥,把我那只不拿大饼的手握在他那只不拿大饼的手里,昂首阔步地从进士团的旁边走过。
……
好不容易把剩下的半个饼子吃完了,又乱逛了一通,收获了N多的回头率。那些人投来的目光中先是惊异,再就是艳羡,显然是把我们当成了一对恩爱小夫妻。殊不知公子身边的小女子只是妾而已!
眼看夕阳在天,日色将暮,该回去了。我忽然在一棵柳树下看到一匹马,一匹我从未见过的漂亮的马。身形高大,四肢修长,深玫瑰色的皮毛闪光如锦缎,马尾色如烈火,鬃毛呈浅金色。
“好马!”我站住,眼望着这匹马。
而那匹马也像是听懂了我的话似的,居然扭过头来看着我,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仿佛是要和我说话。
“汗血宝马!”
我家公子一眼就看出来了马的血统,一向爱马的他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玩名车的这“豪门”那“贵族”一样,对于炫富的行径从来就很在行。
“真漂亮啊!”我情不自禁地赞叹着,双脚挪不动了。
“想要么?”公子扳过我的下巴说。
“这个,是别人的东西。”我清楚事实,可还是掩饰不住的沮丧。
“来人!”我家三哥还当是在宫里呐,张口就喊。
谁知,这一喊还真有人应。不远处的几棵树后钻出来两个人,富商大贾的气质。
“敢问这位公子有何事?”两个商人狠瞟了我几眼,以一种生意人的口吻说道。
“马是你们的么?”
“正是,公子有何贵干?”
“我要买了它!”三哥的口吻不容置疑的坚定。
两个商人登时瞪圆了眼睛,可能还没见过这么张狂的人吧。顿了顿,其中一个说了。
“这马不是一般的马……”
“我买它。”公子打断了商人。
“这马是自己骑的,不卖!”另一个商人接口道。
“要多少钱?”我们公子不理睬他。
“这个……”两个商人对望了几眼,似乎是在用眼神商量。
“三万两银子!”先前答话的商人开口了。
“三万?”我脱口而出:三万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几百两银子就可以买个小老婆,这三万两银子……怪道苏东坡拿侍妾换马,原来马远比人值钱!
“好。”我家公子一口答应。难道连个价钱都不还的么?两个商人也真是呆了,大概走南闯北N多年,第一次遇着这种人吧,简直不把钱当钱。
“可是,我们没带钱。”我小声提醒这个事实,身上只有几辆银子啊。
“二位可否在此稍作等候,我这就差人取钱。”公子不理我,径自对商人说。
“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们一个时辰后就得离开此地,公子果真喜欢此马,还请快些。”
“君……本人决不食言。”
撂下这句话,我家三哥拉着我的手就去找###玉了。见到我们,###玉显得有些欣喜。
“速去京兆府,找柳如风跟他借三万银子,到户部拿还不及了。”
原来还要借钱!
###玉骑上马一阵风地就朝城里驰去。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禁感叹:好一个忠心的臣子,一切以他的皇帝陛下为中心。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了,两个商人有些急躁了,只是看着我时好像还能显得精神点,怎奈我家三哥在旁,两个人不敢多看。
我数着时间,心说耐心等一会,这匹马就是我的了。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藏起来时,柳如风到了,身后跟着好几个差役。
我看着原本英俊倜傥的京兆少尹满头大汗,慌里慌张的样子,觉得好笑,心说任你怎么潇洒,怎么超脱,在皇帝面前,也没有你放肆的地方。
三万银子是不可能全部带来的,三万两得拿车拉呀。两个商人认真对了对那一万两现银,又仔细看了看柳如风给的银票,确认没有仿冒后,在柳如风拿来的一张票据上签了字。买卖成交!
回去的路上,我给我的马起了名字,叫“玫瑰”,想起《天龙八部》里木婉清从甘宝宝那儿借的宝马叫“黑玫瑰”,心里更加欢喜。木婉清、甘宝宝都是美女啊,美女骑的马叫“玫瑰”岂不正好?
也许是因为“玫瑰”是一匹年轻的雌马,和我投缘的很,而且性子超好,温顺得不得了,但是跑在夜风中,速度快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四蹄扬起,元重俊的白马都跟不上。
回到宫里,元重俊跟着我到了怡心阁,御膳房的人把他的晚饭端到我这里来了。兴奋之余,我开始担心,担心他今晚会不会……这么快我还是不能接受。
“宝贝,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用强,我……等着你自投罗网!”晚饭后,抱我坐在膝上,他认真地说道。
我的脸红了,不知道怎么答话,只好把头埋在他的肩窝,任他轻轻抚弄着我的肩背。
入夜后,白日里的一切历历在目,像一个个色彩鲜艳的木偶,被人牵着从我眼前经过,晃得我眼花缭乱,迫使我不得不仔细地看它们。
已经是第二次了,他看着我躺到床上替我抻了被角才走。
额上的吻印犹在,我伸手摸了摸,仿佛他的唇还留在那里……
怎么也睡不着,回味着他的话“等着你自投罗网……”难道他真的会等着我,尊重我的志愿,一直等到我自己上了他的床?
想到这里,原先的害怕已经不那么强烈了,反之,是紧张和期待。
如果能和他生个孩子,似乎也不是件坏事。女人,反正都得这么着……
昏昏沉沉地想了半夜,天快亮才睡着。
如很多大臣所说,皇帝对我的“专宠”时代来临了,除了不让我“侍寝”,有空就陪我。
我的骑术也越来越好了,已经能够在疾驰的“玫瑰”身上上下翻飞了。除了骑马,他居然还教我射箭!
在宫人的注目中,在文臣武将的冷眼中,他握着我的手,教我射箭。当我第一次一箭射中靶心的时候,他欢呼着抱起我,全然不顾起居郎就在附近。
他的青年英主形象,也在对我的爱恋中日渐蒙尘。
明光殿里,奏折一道道地递上来,表章一封封地送达……靶子对准了我!
可他全然不在意,他有不在意的理由,大事交给了几位重臣,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宋若水的计策被事实证明是可行而且有效的,剑南方面的战事,捷报频传。军国大事有这样的大臣操心,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帝自己的计谋也成功了,日日陪我。这样的攻心,没有哪个女子能够抗拒!
我已经习惯了被人叫做“叶昭仪”。哈哈,“昭仪”,在官本位的体制下,相当于二品。一想到这个就觉好笑。先是掖庭的奴婢,接着是六品的侍卫,然后是五品,然后……一下子就成了“二品”了。可怜那些入宫几年的婕妤、美人们,多少年了,也不见“升迁”。
关于我的流言也散开了,我每天必做的瑜伽被称为“媚功”!兰娘悄悄告诉我,宫里头现在纷纷传言我每日练习媚功以图侍奉陛下呢。
“哈哈……”我狂笑起来。太荒唐了!
“你打听谁想学,谁想学我教谁。”笑完了我对兰娘说,很认真。
出乎我的意料,两天后就有人来了,真的来向我学习“媚功”了。是比我级别低的女人,郑美人,不久前才从流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我热情地告诉她,这个功夫是静心的,认真做能够排除杂念。半信半疑地,郑美人开始了学习瑜伽的历程。不出几天,瑜伽学习班扩大了,楚婕妤也来了,这个女人已经多日不被“临幸”了,心里烦得要命,于是也到我这里来了。而我,不管她们是何用心,只是抱定了一个主意:你要学,我就认真地教,但别的,比如嚼舌头之类的,我坚决不参加!
我的“领导”们似乎对我的“受宠”并不在意。我能理解她们:皇帝虽然喜爱我,几乎把所有工作之余的时间都用在我身上了,但是,迄今为止,我还没受到“临幸”!
上床,才是她们最关心的。不上床,一切都是不可靠的。因为,不上床就意味着没有怀上龙胎的可能!
哈哈,她们真正妒忌的应该是云飞燕吧,皇帝喜欢上她的床,非常喜欢。她本就是个美人,又擅风月,摊上个和她一样“酷爱”风月的男人,两下里简直就是干柴烈火。不过奇怪的是,云飞燕进宫八年了,居然没有怀过孕!后宫里纷纷传言她是个飘货,外头好看,其实就是个不下蛋的鸡!这话据说是从皇后的宫殿里传出来的。对于她的受宠,皇后王姁八百年前就眼红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相貌是爹娘给的,谁让你的遗传基因不好!不光自己漂亮,云飞燕的父亲云士则可是朝中资格最老的武将,而且,云家和王家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妒忌归妒忌,皇后和贵妃始终没有正面冲突过。
至于我,自从上次为刘才人抱打不平后,王姁见到我的脸色寒得叫人都看不下去。不过还好,和她见面的机会不多,因为我的“工作”忙呢,得天天陪着三哥,骑马、射箭、游园、逛街。
眨眼间,五月到了,怡心阁的蔷薇开了满墙,红红白白的,非常热闹。我对元重俊的感情,也像这打开花苞的蔷薇一样,已经就要盛开了。一日不见他我的心就空落落的,做任何事都不上心。而且,我开始妒忌,像所有后宫的女人一样,妒忌的种子不知何时悄悄在我心里发了芽。知道他晚间在别的女人那里就寝,我心酸难耐。
端午节这天,我仔细地包了粽子,准备着元重俊来到。突破传统手法,除了包江米蜜枣的外,我还包了些花色的,包了咸蛋黄的,包了火腿的,要说这火腿,可是从南方运来的,真真正正的绿色,既没有福尔马林也没有敌敌畏,更没有什么胭脂红、日落黄。除了这些,还包了碧糯的,这种平常人家根本见不到的绿色糯米,被我和着红豆包在了粽子里。粽子熟后,我尝了觉得碧糯的味道最好,而且颜色最好看,一团碧色中点缀着几颗红豆。一时高兴,就又乘兴胡诌了首短章:
“碧糯香齿颊,女儿好自夸。本为祭三闾,岂意成奇葩。”
诗本来是胡乱涂抹在纸上的,写完后就扔到一边了,谁想被元重俊看到了。一边接过我剥好的粽子,一边顺手捞了过来。
我一看就急了,这是什么东西啊,叫他这几岁就会作诗的人见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让我看看。”一把打掉我的手,咬了口粽子,他的眼睛就落在了纸上。
“好!”一口咬掉半个粽子,他两眼放光地看着我。
“好什么好啊,胡乱诌的,快点还给我。”我有些臊,因为不懂格律,我才会动不动就诌“绝句”,这会儿叫他这懂行的人见了,真是……怪难为情的。
“说什么呢。没想到,我的昭仪居然还是个才女!”
一把搂我到怀里,他显然有些激动。难道他先前一直以为我是个文盲么?
“都说你来历不明,出身至微,没想到……居然还会作诗!”
“胡乱写的,哪里算得上诗?我也没念过多少书,你瞧,这字写得真叫人看不下去。”
“没念过多少书,就能作出如此诗作来,可见我的飘飘是何等聪明之人!”
不说话了,我把脸贴在他的耳后,心里美滋滋的。都说以色侍人,一朝色衰而爱弛,幸亏我在二十一世纪念的是中文系,好歹认识些繁体字,读过几本古籍,小时候还被爸###着练过毛笔字,不然到这里来,真就是个文盲了。这下子被某人夸了,可见还是有文化好啊。
接下来,元重俊硬是“拷问”我,问我可还有其他作品。我哪里好意思说还有,可是,那个小丫头兰娘,却不声不响地把我以前涂抹的句子拿来了。
接过来,元重俊一一地看了,非常仔细。
把那三首看完后,他眼睛里的惊喜简直可以用庄严来形容了。
沉默片刻,他要我晚上换身好看的衣裳,去紫宸殿参加宴会。
“宝贝,晚上要作诗的。”临走时,他回过头来认真地告诉我。
他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在君臣欢宴的时刻,隆重地把我这个“宠妃”推出么?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五十三章 开裆裤时代的悲喜剧(上)
又是一场盛宴。
妃嫔和大臣列坐两边,元重俊和王姁端坐于主位。我,作为皇后以下的第二等妃嫔,排在那三位妃子之后。而元重俊的眼睛,却不时地穿过那一个个珠环翠绕的脑袋,直勾勾地射到我的脸上来。
应该说,在这种地方,我是很显眼的。我没有像其他妃嫔那样红红绿绿的一身,淡藕荷色纱衫内只一件薄薄的素白绢衣,头发的式样依旧简单如常,脸上只淡淡扫了一层茉莉粉以掩盖鼻翼边的几粒小雀斑,唇上涂了层浅浅的脂膏,浅的几乎看不出颜色来,但却相当的润泽,使我的唇看起来饱满又生动。
有了昭仪的身份,我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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