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峰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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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峰航线-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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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部、北疆,日出晚,第二天8点多,天放亮,他们就起飞了。此时地面是盛夏,5 000米高度温度却是零下十几度,加温管必须不断地往里加水,正、副驾驶操纵飞机,毛、衣二人聚精会神地画航图,华祝接发完例行电报后,赶紧加水。老人说,带氧气面罩加水实在是太不方便,干脆就摘掉。5 000米高度,不用氧气,抬抬手都困难,那也咬牙干。
  没飞多久,一道白雪覆盖着的大山挡住去路——天山。
  C—53升限高度就是5 000米左右,天山山脉犹如一只拦路虎挡在前面,无法超越,就是运气——天气好,无云,竟然看见一个“豁口”。陈文宽和潘国定没有丝毫犹豫,奔着豁口就过去。
  天山山脉一个缺口处,渺小的如同一颗草一样的C—53小心翼翼从中间穿了过去。
  即使华祝不加水,大家身上也是一身汗。
  不敢高兴太早,平均海拔在6 000米、乔戈里主峰高度超过8 000米的雄伟巍峨的喀喇昆仑山就在前方,此前,从没有任何人能从它身上跨过。
  采访中,很多老人都说,现在一提民族自豪就喜欢用什么雄伟、巍峨,壮观等等形容,在那时,我们打心眼里拒绝这样的字眼。不是吗?就是因为太“巍峨雄伟”,拦住我们的去路,“壮观、磅礴”,对于我们,就意味着死亡、牺牲。 。 想看书来

叩响飞天之路(9)
可不管怎样厌恶,在诗人笔下,在生性情感丰富、泪水充沛的人眼中,的确是雄伟、巍峨,气势恢弘的喀喇昆仑山就在眼前!和同伴们正在奔命飞越的喜马拉雅、横断大山处境一样,机组也是在没有任何气象预告情况下闯到群山之中。五个人几乎完全屏住呼吸,五双眼睛目视空中的云,在确认了没有暴雨、大雪、狂风后,C—53一头扎进河谷。
  阳光遮挡住了绵绵峡谷,沿着九曲回肠的叶尔羌河,C—53如同一只寻找巢穴的大鸟,在低沉的鸣叫中缓缓前行。
  近了、近了,C—53闯进铁盖山谷,山谷如此之大,两侧遮天蔽日,上下不断有大块白色的云团扑面而来,C—53顺着还可以依稀见到山谷的走势而行。该死的峡谷,这么这么长,飞了10分钟都没有出去。突然,一团浓密的乌云拦腰截断去路,随之而来的就是豆大冰雹噼里啪啦地打在风挡玻璃上、打在机身上。在没有精确坐标的山谷中钻云,在黑成一团并夹杂着冰雹的雨雾中航行,就是找死,必须转弯退出。但速度快、转弯半径大,稍不留意还是粉身碎骨。机舱内寂静无声,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华祝老人说,他就坐在副驾驶身后,看得真真切切,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陈文宽大声道:“Lets  turn  back(转向)!右座副驾驶潘国定反应出奇地快,这边机长迅速放下起落架,那边副驾驶马上打开15度襟翼,紧接着,陈文宽拼着命把C—53压到了60度坡度,左机翼下垂,右机翼高高上翘,几乎倒立着的C—53速度马上减了下来,担心飞机失速的陈文宽使劲*门,嘶吼着的C—53用了很小半径转弯,又转了回来。
  机舱内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铁青,毛邦初额头上已经沁满了汗珠,但五个人都作了一个相同的动作——禁不住长出口气。
  看着年轻的机长,毛邦初建议打道回府,明天再试。陈文宽轻轻地摇头:“对我来说,明天也是一样,我们出去爬高,再试。”
  毛邦初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尊重机长。他点头表示同意。
  转出来,再次爬高。
  好在是空载,C—53吃力地吼叫着费力爬到6 000米,还是在峡谷中,但却是在两个云层中间,透过这两层云,可以看到前面的山峰。没有犹豫,陈文宽顺势推满油门,C—53高声吼叫着,转眼飞到喀喇昆仑另一侧。
  老人说,过了这道“坎”,就没什么阻碍了,接着是白沙瓦、德里、卡拉奇、加尔各答……
  前面,一路阳光。
  看来是“上面”太重视这次飞行了,保密工作如此严格,以至于不仅瞒过了美军、瞒过了邦德,连航空委员会派驻到加尔各答负责转运军需物资的空军少校云铎都给蒙住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毫不知情。等云铎知道消息时,已经是7月20日,离C—53到达只有几个小时。而且,消息还不是来自航空委员会、也不是交通部,而是英国人。
  驻扎加尔各答机场带班的英国少校通知云铎:一个小时后将有一架贵国飞机飞抵本场,请作好迎接准备。
  老人说,他听到英国人告诉他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有点懵,作为国民政府在海外最大的物资转运站,作为“中航”维修基地,作为国内唯一的出境客运航班终点,常有航班从国内来,干吗非要迎接这架飞机,难道有什么重要人物?可怎么看都不像,如果有重要人物过境,“上面”早就通知作好准备了,何必弄得这样仓促?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叩响飞天之路(10)
问老人第二个反应,老人说,还是懵。
  但既然得到通知,就必须去。
  停机坪前老人环视一周,有英国人、印度人,就是没有发现美国人。云铎和几个刚从塔台上下来的英国佬闲聊着,故意显得漫不经心地问:“……那架C—53从哪儿过来的?”
  问得有意,答的无心:“好像是西藏。”
  云铎的心不由抽搐一下,好像明白过来一点。
  没过半个小时,天空响起了一阵轰鸣声,云铎一打眼就认出那是“中航”的C—53,飞机降落后,看到机舱里走出的毛邦初、衣复恩和机舱里堆放的厚重衣物,见多识广的云铎立刻意识到此次飞行的确是非同一般。
  毛邦初下飞机第一样事情是立即让云铎给他找一部“可靠”的电台,他要马上起草长文电报,向国内报告。云铎和衣复恩是老相识,聊得稍多。但他明显感觉到,老朋友“顾左右而言他”,对此次飞行,对方似乎有难隐之处,于是也不多问,只是全力安排好食宿。估计是几个人几天都没吃到可口的饭菜了,面对丰盛的晚饭,衣复恩边吃边感叹不已。无意中,云铎听到他说了一句,飞行中,曾在一个地方见到过藏族人,那里的卫生状况极差,吃的饭菜上落满了苍蝇。
  云铎推断,他们肯定是从西藏以北的地方过来。
  机组五人在加尔各答只停留两天就顺原路返回,他们走后,中国人自己穿越青藏高原、飞越喀喇昆仑的消息逐渐传开。仿佛是暗中相互叫劲一样,与此同时,另一个消息也传到云铎耳中,就在陈文宽他们到加尔各答之前,美国“印中联队”也飞过一次。也是“悄悄的”,谁都没通知自己飞,路线也几乎和陈文宽他们这次飞的如出一辙,只是反着来——先从白沙瓦出境,但到喀喇昆仑山口时,遇上相当恶劣的气候,没过去,又折了回来。
  虽然是“同盟”,但很多事情,也是很分彼此和你我,各做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互不干涉。
  截 击
  陈文宽机组这次飞行,横越中国西北,途经荒漠,拦腰跨过天山、喀喇昆仑山,硬是在从从没有飞机到过的地方为抗战中的国民政府打开又一处空中通道,任务圆满完成,交通部、中国航空公司特为此作出表彰。
  最高军事委员会、蒋委员长也非常满意。机组回到重庆不久,三块背面刻有“蒋中正赠”字样的金表送到他们手中,可见,委员长对这条通道的重视。
  可委员长重视并不等于通道就有实用价值。
  参照毛邦初、衣复恩所一路标定的航图,加上机组的详尽分析报告,最高军事委员会、空军指挥部、交通部三方反复比照,最后认定,在日本人未攻占印度北部之前,还是使用目前的航线。原因也很明确,这条绕道中国大西北的航线全长超过6 600公里,不仅长度比正在使用中飞经横断山脉、喜马拉雅至汀江的航线超出10倍以上,沿途地形、气候也同样复杂,好也好不到哪儿去。而且,也是没有任何地面导航设施,可以飞,但输送效益会相当差。
  姑且只能作为一条“备用航线”。
  云铎:“万幸,小日本没继续向印度推进。这条航线实在太长,真的使用,所耗将远远超过所运,得不偿失。”
  其实当时中航很多人都对小日本没有向北推进感到庆幸,采访中,那些曾经在驼峰上飞过的老人们都说,万幸小鬼子没再继续推进,要不然,损失会更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叩响飞天之路(11)
可四处制造骇人悲剧的小鬼子绝不是省油的灯。侵占密*得逞后,他们稍稍喘息片刻,又开始了新一轮攻击!
  天气不错,顺着向空中漫射的朝霞看去,晴空万里,起码在地面看是这样,不知道一会儿过“驼峰”时运气是否还能这样好,但愿。汀江机场,坐在机舱里的大胡子机长斯罗德()仰头看看天空,然后冲着还在地面上检查起落架、只有24岁的副驾驶汤奇挥挥手,示意他马上上来,又扭头告诉坐在后坐的报务员陈哲生:“告诉他们,我们准备走。”
  陈哲生把机长签完字的货物检查单递给地面人员,顺势又把汤奇拽上来。关上舱门那一刻,他笑着对站在地面送行的“中航”汀江站机航组组长陆唯森说:“等下午见。” 陆唯森笑着点点头,顺势对陈哲生伸出大拇指,那是“中航”飞行员常用的标准动作,意思是准备好了,可以起飞。陆唯森不是飞行员,他是祝朋友飞行顺利。
  C—53螺旋桨慢慢开始转动,陈哲生突然拍拍机长斯罗德的肩:“昨天搭飞机一起过来的潘先生还没来。”
  听完陈哲生的话,斯罗德回头向机舱看了一眼,他指着愈转愈快的螺旋桨,大声道:“我们先走,让他搭后面的64号,我担心一会儿天气要变。”
  副驾驶、报务员同时点头:“好。”
  驶上滑行道的C—53发出了轻松、愉快的声音。
  跑道头,斯罗德按下通话器开关:“塔台,72号请求起飞。”
  得到塔台的许可后,72号机像一匹撒欢蹦跳的小马驹一样,欢快地驶入滑行线和跑道,一阵轻快的轰鸣声后,C—53腾空而去。
  10月的汀江,风和日丽,艳阳高照,起码地面是这样。
  被72号机“甩掉”的那位“乘客”是“中航”报务员潘志诚,他是在加尔各答工作6个月后,被急令调回昆明,正巧赶上72号机组从加尔各答返回昆明,于是搭“便机”一同回来。前一晚上,72号机汀江“过站”时,在“中航”汀江站,他碰巧遇到几年未见的一个同学,兴奋之余,睡觉过晚,等到他领取降落伞跌跌撞撞跑过了时,站在停机坪前的陆唯森告诉他,20分钟之前,72号已经走。看到潘志诚一脸懊丧,陆唯森又告诉他,后面还有64号机,马上也要回昆明。
  潘志诚老人说,我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地上了64号机,加入他们机组,哪想到,这阴差阳错地,竟拣了一条命。
  老人说,因为这天大家要飞两个半往返,都是抓紧时间,我们只是比72号晚1个多小时左右起飞,那天天气好,64号机长谢林想都没想,加入航线后,直接走南线。还没进入缅甸呐,突然报务员李文光大叫一声——零式机!
  我们都被李文光这声吓了一跳,以为是他发现了“零式机”,等到回过头来看他时,才发现头戴耳机的李文光急速说,72号,72号发来紧急求助电报,他们同时遭到3架零式机攻击……李文光的话还未等说完,只见64号机身一个倾斜——机长谢林大幅度压坡度,64号飞机赶紧转向,从已加入的“南线”,改飞“北线”。
  那时已经踏入“平地”了,只差过横断大山了,航向一改,就要到喜马拉雅上转上一圈,这还不算,机长担心小鬼子追过来,命令我,每隔15分钟,到后舱观察一次。由于我是临时搭乘,64号只备三份氧气,时间一长,头昏眼花,机长谢林就把他的氧气让给我,可他还要驾驶飞机啊,我怎么能要? 。。

叩响飞天之路(12)
转了一大圈,都是下午了,我们才回到昆明,平时只用3个小时,而这次,却足足飞了6个多点,下来后,我还好些,那三个人,差不多都瘫在了那儿——消耗太大。
  我去通讯那边“报到”了,谢林他们还得去总部讲述事件经过——小鬼子,可把人坑苦了!
  可能是距离过远,通讯信号汀江场站这边一直没有收到72号机的任何消息,于是,陆唯森也成了当年最后一个顿足在72号机组前、最后一个和陈哲生说过话的人。老人说,都很晚了,他一直都在停机坪前等着72机回来,等着陈哲生。说好的,两人要杀一盘的,但一直没有等到。也许是坏在昆明了,他这样告诉自己,他一点都没多想。因为72号飞机载着陈哲生他们飞走后,大概过了2个小时,陆唯森在跑道上碰巧遇到机场导航台的一个朋友,那位朋友告诉他,72号曾在出发后1个小时左右发来电报,告之,航路上天气正常,72号即将飞越横断大山,导航台都接到了确切消息,看来没什么问题。陆唯森猜测,可能72坏在了昆明巫家坝,看来“杀一盘”要等到明天。
  他不知道,72号机,永远都不会回来。
  也许还是和昆明有一段距离所至、也许也是出现无线电“屏障”,巫家坝机场地面电台并没有72号机最后发出的电报,72号机最后那份肯定是带着急促语气的电文是由设在云南驿地面导航台值班徐承基收到的。老人说,当时的飞机通话距离不过是前后各50公里,只能在机场附近和塔台联络,过了这个距离,全靠莫尔斯电报联络,每到了一个检查点,机上报务员就用电报把飞机的方位、飞行状态、离两端机场距离通告给地面。
  云南驿导航站设在大山深处,半山腰中的一个临时搭起来的草棚、一部莫尔斯电报机、一部手摇发电对空台就是导航台的全部家当。老人说,现在都记得非常清楚,那天中午左右,其他的飞机都在两边装卸货物。空中只有“中航”一架往汀江方向去的72号机。刚刚给昆明基地发完气象报告,马上就要收机了,突然,耳机中传来一声尖叫,也许是我的感觉,那不是一般的尖叫,而是声嘶力竭地啪啪声响,如同溺水者发出的呼救,都是干这行的,只听见几声“嗒嗒滴滴”,我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Zero(零式机)!
  就这几下,之后,一切寂静无声。
  老人说,小鬼子是突然出现并发起攻击,72号飞机报务员是在最短时间内发的电报,就拍发出来那几个字母,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白雪皑皑的山谷中,一架涂着“膏药旗”的零式战斗机疯狂地吐出火舌,前方,一架C—53拼命地躲闪,两侧的螺旋桨发出悲伤的鸣叫,似乎是恳求,不,它是在乞求、告饶,希望对方能放过手无寸铁、毫无自卫能力的它!
  但,残忍的“膏药旗”并不理会C—53最后的哀鸣,狰狞的火舌不依不饶、一串串射入它的身体……
  C—53拖着长长的黑烟、翻滚着向覆盖着冰雪的万丈深渊跌去……
  “惨啊!”回忆起往事,中航老人都不断摇着头,“其实大家也都知道走‘直线’危险,但没想到知道小鬼子‘零式’战斗机会追出这么远拦截。如果不是72号机报务员陈哲生在最后时刻还恪尽职守地发出电报,咱们还不知道小鬼子空军已经进驻密*,并开始拦截、击落所有发现的运输机。在那之前,听每次回来那些飞行员说,主要是防地面炮火。哎,陈哲生那人好啊,那年才二十一二,要不是他,下午说不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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