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峰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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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峰航线-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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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面和空中如同洪水般的退却时,一支机队却要迎面而上。
  华府接二连三的“抗议”对日本来说已经失去意义,但“中航”还得继续飞(飞运公司已于1933年将股份转让泛美航空公司,Pan  Americ  Airways),交通部的加急电报一个接一个,如同雪片纷至沓来,鬼子推进的速度完全超出了预料,必须把政府的要员们接出来,直接送到重庆。
  于是,本应该大大方方的飞行就必须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飞机在空中,能躲就躲、能藏就藏。
  而且必须要夜航。
  更像个“贼”。
  广州被占领后,重庆政府和外界的空中联络通道只剩下了进出香港的航线。
  和当初撤退时差不多——一切依旧是小心翼翼。
  空中,如果侥幸没有与鬼子飞机“照面”,危险就是来自地面。
  无论是在哪一端起飞,平日里企盼的好天气此时是变得越坏越好,那样,日本人就不会出来了。自从广州被占领后,谁都知道,所飞区域几乎是日本人基地,吴士被击落后可以迫降到珠江,而今,如果再次“迫降”,就是俘虏。虽然美日还是友好邦交,但现在,成了给中国人“垫背”。
  而且,这样的飞行在中国是前所未有的,起码是目前。没有中途备降机场、没有像美国那样普遍的航路指点标、没有城市的灯火,连无线电也受到了限制……
  更大的“挑战”是无线电的强烈干扰。
  日本人占领了广州,就在紧靠着香港的一带架起了通讯装置,是偶然还是故意的挑衅?强大的日夜不停的无线电信号每分每秒都辐射到启德机场,严重地干扰每一架进出港航班所必须和地面联系的无线电信号。
  美方(此时,中国已经连和敌人“交涉”的权利都没有了)也曾专门和日本作过“商议”,和本国政府递交的“照会”一样,日本人置之不理。
  于是,避免无线电干扰造成灾难,能成功起飞和降落,就成了一场智力大拼搏。
  随机报务员中国人居多,时间长了,他们互相总结了在启德机场降落的基本要领,如下:
  进场前,使用德国(罗兰)技术导航法,转动手柄和刻度盘上的指针,指针带动上面的环形天线,使其指向任何一个可以选择的电台。一边是莫尔斯电码A·(·—)的信号,一边是N(—·)的信号。当环形天线直接指向联系的电台时,发出T(—)的信号,根据此,报务员就可以在地图上画一条方位线,继续保持这一航迹并在中间检查方位,就能盘旋下降。(注一)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命悬一线(2)
这一招,后来连美国人都学去了,伦纳德就曾向他的上司,“中航”副董事长威廉·兰霍恩·邦德抱怨:“我去香港时,就会像正在电唱机上转动的唱片那样盘旋下降。”
  想象力丰富的美国佬。
  差点“丢”了委员长
  武汉保不住,国民政府在混乱之中退却重庆。
  一切都在混乱之中。
  由于公司里只有查尔斯·夏普、罗亚尔·伦纳德两个人能飞“夜航”,而在大撤退中,四面八方打到“中航”在汉口调度室的电话的命令、电话、电报铺天盖地,所有的调度、指挥顷刻陷入混乱。
  哪个部门都比这里大,谁都不能得罪。
  10月21日,鬼子打进广州当天,交通部电令“中航”将汉口的政府要员送至重庆,邦德电令重庆机场晚间挂上红灯笼(用做“导航”),在24小时内,夏普和伦纳德各飞两次重庆——汉口——成都,将政府官员送到目的地。23日,夏普再次降落汉口时,工兵已开始在跑道上埋地雷了。
  25日黎明,第二次飞宜昌的伦纳德准备再次飞汉口,飞机正待起飞,运送16名乘客、驾驶着“海军准将”(modore)式飞机、刚从汉口回来的飞行员陈文宽告诉他,汉口在燃烧!
  不仅是“中航”乱,政府更乱,把委员长都差点“丢”了。
  10月24日夜,夏普从宜昌返回汉口,此时,日军已到了汉口的“边上”,当DC—2在停机坪上停下来时,夏普看到了令他最吃惊的一幕:委员长和夫人及一行随员正站在空荡荡的跑道上。
  九省通衢的武汉对国民政府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在空中只有“中航”和香港保持联系的同时,陆地,目前这是唯一的对外“纽带”——海外的物资运抵香港,再从广州转运这里,日本人攻占广州和武汉,目的就是要掐断这条动脉。正因为太重要,蒋委员长最后一刻还“滞留”在此。
  也不知是动身晚还是要表现领袖与民“抵抗到最后一刻”或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准备夜飞衡阳的委员长一行到了机场后,“专机”驾驶员贾思特才发现,按照这个时间算,到衡阳应该是午夜。
  技艺不精的贾思特告诉委员长,夜间,他无法“控制飞机”平安回到地面。
  可怜的委员长连一架专机都没有,战争时期的每次出行只能搭乘普通商业航班,这一次他真的陷入了绝境。
  说话的工夫,远处,枪炮声响成一团。
  连续多日的混乱撤退,“政府”已经一分为二,也许是为三、为四了,东一堆,西一块的,谁也不知谁在哪儿、谁也顾不了谁。若在往日,委员长降临,迎送的队伍都得排出一长溜,而今,跑道上兀立着的是孤家寡人。枪声越来越近,眼看日本人快进城了,委员长竟然还站在孤零零的跑道上,真要是让小鬼子给俘去……
  “中航”汉口地面站的人都快急疯了。
  临时抓急,好歹把为交通部飞DC—2的艾利森给“逮”到了,老艾听了负责人的求救后,倒是二话没说,马上就钻进了机舱。
  看着委员长的飞机离开了地面,下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眼下,马上要做的,就是赶紧跑吧,能飞的飞,能躲的躲。实在不想走的,给上一笔“遣散费”。
  不到10分钟,刚刚飞走的“老艾”又从跑道的另一端回来了——刚到空中,委员长的飞机就坏了。
  天呐!
  此时,夏普到了。
  往往,历史的发展就是由于一点“偶然”。
  委员长确实做到了“最后撤退”,“走”在了所有要员的最后,比地面“迟滞”敌人的部队走得都晚。

命悬一线(3)
午夜,夏普在衡阳着陆后,委员长依旧是阴沉着脸子向机组成员致谢,倒是从站在汉口机场跑道上起,直到衡阳一直都是保持着一如往日之迷人微笑的夫人更显得从容,一副雍容的她向夏普伸出纤纤玉手:“Thank you!”
  类似的事情,在重庆还发生过一起,而这次,差点让蒋氏父子当场“香消玉殒”。
  1942年8月25日,中央航空公司机长林大纲驾驶一架“容克斯”型飞机从昆明回到重庆。在重庆九龙坡机场上空,林大纲飞了一个漂亮的“五边”后,把机头对准了跑道。
  本次航班的机舱里,只有一位乘客——蒋经国。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委员长全家轮番上阵。据曾在“央航”工作过的沈崇昆老人回忆,当时,“央航”派林大纲为蒋经国执行的是专机任务。
  老人说,林大纲是留德回来的,飞行技术在“央航”是最优秀的,他的落地动作相当完美,当DC—2已经平稳降落在跑道上,已经减速滑跑了100多米后,这时,人们才发现,在“容克斯”的对面、跑道另一端,一架空军、银灰色DC—2突然迎面降落。
  两机跑道上,两机呈迎头之势,眼看一场猛烈的相撞就要发生……
  沈崇昆当时就在跑道旁边,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老人说,林大纲肯定是先发现对面的飞机,只见他驾驶的“容克斯”突然转弯,急速脱离驶进滑行道。还在高速滑行的“容克斯”侧成接近60度,机身倾斜得一边高一边低,都快侧翻了,而那架空军的DC—2是着陆,速度太大,根本就没办法躲避。
  现场的人脸都白了。
  跑道上,DC—2猛然“轰”的一声,螺旋桨再次急速转动,速度骤然加大,此时林大纲的“容克斯”即将拐下跑道还没有完全转过来的时候,那架DC—2已经冲到眼前。
  就在两架飞机马上撞到一起那一刻,只见DC—2怒吼着,腾空而起,紧贴着林大纲的“容克斯”机背,从上面飞了过去。
  目睹这一切的沈崇昆老人说,当时,他的腿都软了。
  在滑行道停稳后,林大纲脸色苍白地走下飞机。
  那架复飞的空军DC—2绕场一周后,重新降落,正驾驶衣复恩从机舱里探出头来,气急败坏道:“这是谁指挥的!”
  舱门打开,蒋介石从里面走出来,他看了一眼站在“容克斯”旁边的蒋经国,一声未吭,钻入等候一旁的小汽车走了。
  杨连成是机场搬运工,老人说:“DC—2降落后,谁都没有料到,从里面下来的是委员长。看到蒋介石出来,大家都懵了,挥舞着小旗在跑道上指挥、已陷入疯狂境界的九龙坡场站站长当时就晕了过去。唉,如果不是林大纲及早拐弯转向,如果不是衣复恩处理冷静、采取果断应变措施,复飞,从容克斯上面越过,奇迹般化险为夷,那……”
  只能怪委员长运气不好,起飞遇故障,降落也遭险,其实,飞行员们最大的威胁还是在空中,在空中遭受到小鬼子战机的截杀!
  1938年8月24日,小鬼子拦截、追杀、击落“桂林号”后,面对美国大使的“照会”,嘴里振振有词:该航班执行军事任务……下面的话实际上是不言而喻——我有权杀死交战敌方!
  美国政府也有话说,民用航班,所有的乘客是买票登机,航空公司没有权利限制买票者,但有一点确凿无疑,所有的乘客是非武装人员……
  你来我往,辩不明的嘴,扯不清的皮,无论是嘴说还是书面文字表达,毫无用处。日本人最后“懒”得再搭理,干脆是你说你的,我打我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命悬一线(4)
只要在空中发现中国飞机,无论是军用还是民航,一概击落!
  真够狠的!
  不管怎么打,航线却不能中断,这是最后的命脉!
  “中立”的美国二:两面做“人”
  遭拦截、被击落的飞机是美国财产,受袭击的又是美国公民,只要把美国人牢牢牵在手中,量他不能不管。
  委员长的如意算盘打的是不错,但他忘了,侵略中国的,是被统治者鼓噪至极的狂热分子、被宗教般的魔力所推动的日本鬼子,而委员长要“牢牢”扯住的,却是一个崇尚自由、平等、天赋*,永远把生命排在第一位的国家。面对一场残酷的屠杀,面对一场与其毫不相干的战争,他们的首选就是离开。
  所谓“良知”、“正义”那是私下的事情。面对一个手持大刀冲着一个善良、淳朴的庄稼汉子脖颈砍下去的强盗,你只能在内心中表示怜悯的同时希望寒光闪闪的刀锋不要转向自己。
  从无端地遭受日本飞机攻击到全力以赴地撤退国民政府要员、并一直使国民政府保持与外界联络通道的畅通,由美籍人担当机长的“中航”公司,所受到的威胁,已经不仅仅是面对横行霸道、翅膀上涂着太阳旗的“九六”式战斗机,另一个威胁是——飞行员随时随地都可能撂挑子!
  而这些飞行员背后那个政府,此时就像一个店小二,在一场明火执仗的侵略和征服的战争中,除了东拉西劝外,无可奈何。
  先别说“淞沪”之战,单是从日本人开进东北之日起,美国就和日本一直不明不白地扯在一起,橡胶、石油、钢铁……源源不断地运往日本,商人在这场与己不相干的战争中大发横财。滑稽的是,美国人不仅和侵略者有着如此密切的“来往”,竟然和受害方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边是对日经贸、一边是“中航”。向一方出售钢铁,而这块钢铁制造子弹再射入自己国民的胸膛。
  一切缘于利益所至。
  商人的“利益”是效益,是金钱。
  多数民众又不愿意美国再卷入一场与己相隔万里的毫无关联的战火中去。
  1937年年末,在上海,小鬼子的飞机一口气就炸沉一艘停泊在吴淞口外的美国军舰“帕耐”号及另外三艘桅杆上悬挂着星条旗的油轮,当场炸死3名美国人。消息传回国内,面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多数民众血脉不仅毫不贲张,竟然无动于衷。(注二)
  罗斯福总统的日子不好过。
  总统先生目前唯一能做的,除了不断游说、到处称美国处于战争危险之中外,再就是等待,等待一个“奇迹”的出现。
  会吗?
  一旦“中航”的美国人真的“撂挑子”,后边的一切就很难说了。
  到处都在打仗,哪里都是战场,命悬一线的中国、命悬一线的“中航”,实在是不能让这些飞机停下来啊。
  机长撂了“挑子”
  空中的飞行一直没有停下,“中航”俨然成了一支“救火队”,哪里需要去哪里。广州被占领后,北部南雄矿砂、锡块出口却一直没有停止,就那么两三架飞机,就那么几个能飞夜航的飞行员,光是1941年7月,就飞行了105个来回,运送出去644吨矿砂到香港,换回来488吨抗战物资——都是经红十字会运回来的止血带、阿司匹林等医疗物品,而前线奇缺的武器弹药却没有。此时,除了暗地里悄悄地同情和支持,没有一个政府能公开声明支持中国,的确,仗打到这个分上,在所有人眼中,国民政府和委员长已无出现任何“奇迹”的可能,对于一个投降只是时间问题的政府,谁都不愿意花费太多的时间搭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命悬一线(5)
倒是一直不被委员长看好的斯大林领导下的苏联,此时伸出了救援之手,不仅派来了空军志愿队参加南京、武汉保卫战,还通过新疆,运送过来七十多架驱逐机、轰炸机等。
  可是,对于一个960多万平方公里都是战场的中国,这只是杯水车薪。
  和罗斯福一样,就在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之时,蒋介石也在等,他等什么,是等用“持久战”把小日本消耗掉,还是再等待、等待“奇迹”的出现?
  借美联社记者采访之机,委员长向世界发出呼吁:
  我国抗战,非仅为中国本身存亡而战,亦为维护世界之和平而战,制止日本之侵略行为,乃为九国公约签字国联会员国之责任!(注三)
  蒋委员长誓死抵抗,绝不投降,但抵抗,对一个掌控国力孱弱的政权来说,似乎很难看到光明,起码是在目前。无论是空中还是地面,小鬼子每向前迈出的一步都像一根丝带一样,紧紧勒在国民政府的脖子上。
  就是逼你停止抵抗!逼你投降!
  偏偏在最要紧关头,出了大事。
  天,依旧是那么闷热。
  火辣辣的太阳几乎要把机场跑道都给融化掉,四面没有一点风吹来。围着DC—2绕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后,夏普和副驾驶及报务员跳进机舱。此时,他只是希望快点把飞机拉起,好让空中的凉风吹进机舱。
  奉交通部之令,夏普驾着他的装满钞票的DC—2飞往南昌。一个小时后,地平线上出现一条白色延长线,夏普松了一口气,虽然地面在激战,空中也多次遭到拦截,但,上帝保佑,这次总算是平安到达。
  停机坪上,足有三四十个扛着步枪、机枪,拎着弹药箱的士兵在一个年轻的少校带领下默默注视着这个能在空中飞行的金属大鸟。
  看来这次运送的钱不在少数,需要如此之多的武装押运。
  机长在心里想。
  舱门开启,少校向夏普礼貌地敬礼,开口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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