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用的力也不是很大,在电视上看多了李小龙的功夫,也就学学习惯了。众人随着慧子往后踉跄的身影望去,只见慧子双脚后跟没站稳,正好倒在张叔的尸体旁。
森白的骨头明晃晃地闪耀在慧子的眼里。
警察赶来的时候,逆巷的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有好奇的想知道结果的人继续留在这里。顾沫沫、顾安言,还有冬子三人站在一边,看着警察用白色的布单将张叔的尸体盖住。
——其实他们可以不用这样做的,直接用一把熊熊的火焰将一切秘密烧成一堆死灰。
——这是一个有着秘密的逆巷。
——但是很让人嗤笑的是那些警察都担心染上一身的晦气,纷纷穿上厚重的防尘服,像极了一群群世人口中的秽语“笼包”。
慧子被警察初步暂定为精神失常,患上这种病的人,真是让人值得可怜。但是令人始料未及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被用来当做晾衣杆的铁棍,失去了支撑的物体,以垂直方向重重地从上空落了下来。目标投中,是慧子的心脏。铁棍从慧子的头颅刺入,直逼喉咙,然后顺着喉管,硬生生地刺破心脏。
这一根铁棍,是张叔曾经在废墟里捡到的。如今它带走了慧子的生命,在死不瞑目的姿态下,“砰”的一声,往后躺在地面。
红旗袍。红布鞋。一片红色的海洋。
视线往上转移。
一只熟悉的黑猫。抽身离去。
后来警察检验说,这一切,纯属于一种偶然。
张叔奇异的死状,是命运的偶然;慧子凄惨的死状,是生活的偶然。
于是,这个案子,被警察忽视在一边,不再有人侦破。
一时间逆巷竟死了两个人。这是逆巷有史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纪小蓓一脸安静地站在十字口,唇角轻轻地扬起一丝弧度,似是在笑,又似是在泣。
这个过程,七生应该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虽说张叔的尸体被白布遮住,但通过布单掩盖的形状,还是能够清楚地猜到张叔的死,有多么的难堪。而慧子的死,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纪小蓓。”冬子一眼便看到了她。
“你这么快就放学了啊?他是谁?”顾安言也相继看到了她,对她身边的男子感到几分疑惑。
“啊呀呀——”是顾沫沫的声音。她胡乱地在脸上揉了一番,急忙走过来遮住纪小蓓的视线。视线的一端,是张叔和慧子的尸体遗留下来的血液。其实早已干涸了,与暗色的水泥地紧密融合。
“快回家吧,这里没什么看的,那两人才真是晦气呢!”顾沫沫咬牙切齿地说着。
这一时间,谁也不曾留意到——
四个人,纷纷包围着纪小蓓。
顾安言,顾沫沫,冬子,还有她的老师七生。
这像是什么呢?
纪小蓓抬起头,目光黯淡地看着他们,觉得,像是一个王国中的守护神。她是居住在里面的公主,而他们则是她的东西南北护法。
真是可笑。
不!整个城市的人,都是那么的可笑。暗藏在城市里的逆巷,更是那般的可笑。上帝说人人都是平等的,但为何要给予我这个伤悲命运的角色。或许,上帝从来没说过真话,欺骗着我们。上帝,真是可笑!
那一年,纪小蓓16岁,七生20岁。谁也不会清楚在这场相隔四岁的年纪里,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Chapter。28 天国有滴无名泪(3)
'36'
“七生,走吧!”纪小蓓蹲下身,抱起突然而来的黑猫。黑猫轻声的“喵呜”了一声,慵懒地躺在她的怀里。
“咯?”七生顿时没反应过来,他在想,这个地方,真是诡异多端。待七生回过神来看纪小蓓时,她留给他的却是一抹孤单的背影,在浑浊的日光下,逐渐形成模糊的光圈。
于是七生在众人的惊叹中,往北巷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嗯,我是纪小蓓的新老师,叫七生!”他替她弥补刚才遗漏的话语。
回屋时,纪母正蹲着身体清理地面的水泥块,纪小蓓唤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吃饭吧!”纪母应着,目光正好掠过傻愣愣地站在日光下的七生,“纪小蓓,你带人回来了?他是谁!”一句冰冷的语言从纪母的口中流出,七生只觉得自身身体泛起的冷意不能再冷了,打一开始,他就像是被关押在一个密不透风地冰箱里,冷气呼呼地吹向他的身体,从他的毛细血管渗入,紧接着便是体内流淌着的温热的血液,于是,身体所有的组织和神经都在一瞬间变得僵硬、麻木。
这里,仿佛是地球的两个世界。
北极。南极。
不同的方向。却是同样的寒冷。
“啊,伯母,你好你好,我是纪小蓓的新老师七生。”见纪小蓓自顾自的走进里屋,便又重复刚才的话语。
“哦。”纪母继续做手中的事情,回答的语气却是那般的慵懒。
“喵——”早已从纪小蓓怀里跃下的黑猫,轻声地走到七生的面前。它刨了刨七生的长裤,又用牙齿咬住他的裤边,示意七生跟着它进里屋去。
“嗯,七生老师。”纪母的双眸突然睁得老大老大,双手有些轻微地颤抖。“我们家穷,没什么可招待的。如果小蓓她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希望你能谅解她。”纪母叹了口气。
“妈——”纪小蓓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七生抬起头,正好看到身穿白裙的纪小蓓。“妈,我让七生留下来吃饭,你不是才买了猪肉么?”纪小蓓往七生走去,微风应时地吹在她的白裙上,风扬,裙摆,女生的头发飘逸轻柔。
“呵呵,看我这记性!”纪母突然笑着,拍着自己的后脑勺带着歉意说道。
七生被纪小蓓带进了里屋,整个空间的光线不是很好,暗淡,凄冷。这是七生的第一反应。“啊呀呀,不好意思,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纪小蓓坐在椅子上,似是在懊恼地说。
——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因为已经十六年了。
'37'
七生走出纪小蓓的家,已是傍晚时分。今天的天空出奇地出现了大片的火烧云,红澄澄地挂在幕布上。团团红云齐聚一堂,像是一把烙铁,快要坠落下来,给予这个城市最为庄严最为肃穆的洗礼。
烙下一个印记。
仿佛这个城市,是一个带着烙印存在的秘密。
七生匆匆地走出逆巷,回头看去时,只觉得逆巷像是身处火海中,正燃烧着刚才那一场死亡留下的痕迹。回想吃饭的过程,七生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下,一大碗的红烧肉,看得心慌,吃得发闷。
于是瞬间联想到张叔的尸体,没有血肉的双臂,内心一闷,着实地想打呕。但那的确是猪肉啊,纪母花了一大把钱从菜市场买回来的。
——如果你再深入地回想,慧子看见那团血肉模糊的肉却是真正的猪肉,那么她应该有的反应会是什么?
——可惜,她太自以为是了,也忘记了自己遗留下来的秘密。
——嘘!消失的。我们再也不去想。
Chapter。29 天国有滴无名泪(4)
七生的家,位居这座城市最为繁华的地区。那段路,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AX”。据说,是一个资产过亿的老板为了纪念自己逝去的爱妻,以爱妻名字的拼音作为繁华路段的名字。
很是感动。有钱人,就是这般的不一样。
四十层的高楼,抬眼一望,只耸入云霄。掂量了下手中刚去超市买来的蔬菜和肉类,顿时满意地笑了笑。电梯。摁下向上的按钮。第四十楼。会等待十几分钟。因为,期间总有很多的人走出他所乘的电梯。
“哟,七生老师,又买菜回家了啊!”
“啧啧,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啊!”
“七生老师没事时来我家玩吧,顺便也给我家的孩子补补课呢!”
……
他会遇到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他们热情友好、喜笑相迎地对待他,这让他觉得存在于城市中的人都是善良美好的。城市的一端——那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逆巷。
只是城市书目缺少的一页,有一天,会有它存在的价值。
第四十楼到了。电梯“叮”的一声。七生提着塑料袋走了出去。熟练地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旋转,门轻轻地打开。
“妈,我回来了。”七生叫道。
“是生儿吗?”七母一直都是这样叫自己的儿子。
“妈,小心,不是让你不要弄这些杂活吗?”七生急忙扶住母亲,将她手中的抹布放下,不断埋怨道。
七母淡淡的笑着,满脸慈母的姿态,边说边用手抚摸七生的脸颊,“妈看得见,是看得见的。不用担心。”
“妈——”七生看着母亲暗淡无光的双眼,心狠狠地揪了一下。这双曾经那么美丽炯炯有神的眼睛,几何时,已转变成如今模样。
七生记得,母亲的双眼是在他念高中的时候失去光明的。那一年,他高三。居住在城外的镇里。和同班同学阿兹打架。母亲赶到时,七生占了上风。但是母亲并没有询问七生有没有受伤之类的话,而是伸手,给了七生一记耳光。
那一年的七生,瘦弱身材,却赢得那场争斗的胜利。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阿兹花钱收买了一群混混,在放学时拦住七生。城南的大街,是七生记忆里模糊的光影。一群人蜂拥而至,再见七生,却是浑身是血地躺在地面。见状的混混,慌乱中选择了逃离。只留下阿兹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只字未语,瞠目结舌。
母亲刚从超市回来,不经意间听到相识的人说七生受伤了,还躺在大街上呢!
母亲疯狂地往前奔去,双手用力地推开拦住她前行的人群,那一地明晃晃的鲜血,灼伤了她的双眼。她嚎啕大哭,一怒之下,将手中的菜篮竭尽全力地向阿兹砸去。
深红色的鲜血,哗啦啦地从阿兹的额头沿袭着鼻翼流落下来。后来诊治的时候,被医生缝了十几针。七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左手骨折,上了膏药。
母亲被送到警局问话,做了笔录,晚上的时候才出现在七生的视野。
或许你会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易地过去了,但是事情总是在一个人的始料未及中,汹涌发生。
阿兹的父亲找了一通帮手,直接撞开七生的家,能砸的都砸碎,不能砸的,就纷纷吐口唾沫,在上面踩上几脚。那天七生不在,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家。母亲执拗不过阿兹的父亲,紧紧地抱住他的大腿,卑微而连续不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阿兹的父亲是性情中人,用情做事,一旦愠怒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他一把扯住母亲的头发,“贱女人,敢伤我的儿子!”说完,手一甩开,母亲硬生生地砸在一边的石桌上。头颅砸开了一个大口子,比阿兹的伤口还要大些。
医生说,“这道伤口会给你母亲留下后遗症。”
七生问,“后遗症会是什么?”
“致盲。”医生简短的话语,瞬间使得七生崩溃至极。
后来阿兹父亲做出的过错,理应受到了警局的处理。赔了十几万块钱。并在牢里待了几个月。伤愈中的母亲带着七生离开了那座小镇,搬进了城市。
四十层的高楼。耸入云霄。因为太高,没人住,价格稍微昂贵些,但还能支付得起。
——这就是七生记忆里的故事。
——此生都不敢再去想的故事。
Chapter。30 天国有滴无名泪(5)
'38'
“在学校里还好吗?”七母问道。
七生有一刻的犹豫,才下定决心说,“妈,学校给了我一个任务,只教一个学生。”
“只教一个学生?哪有这么奇怪的事啊!”七母疑惑,等着七生给她解释。
“那个学生没有一个朋友,至少在我看来是这么一回事。她是一个很甜美很乖巧的女生,只是身在这座城市被人唾弃的逆巷里,所以,遭受到同学、老师,甚至是校长的鄙弃。我看着,也挺可怜的。虽然只教一个学生,但是也不错啊,至少不会遇到曾经……”七生说到这里,声音如鲠在喉。一瞬间的戛然而止,让温暖的气氛变得无限压抑。“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学校给的工资还是那么的高,只是学生只有一个嘛!”
“七生,听你这么说,要不你换个工作,不做老师,也不教那个学生。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不踏实。”七母担心地说。
“妈,这个社会能找到一份工作已是很不错的了,要是换了,说不定就流露街头。呵呵,不说这些了,妈,我给你炖鸡汤去。”七生转移话题,顺势着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这几天,在七生的课堂上,纪小蓓的注意力都是很集中的。七生并不这么觉得,他总感觉纪小蓓的目光虽是停留在黑板上,但他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强烈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让他很不舒服。
“纪小蓓,专心听课啊,不要想其它的事情。”七生放下教科书,一本正经地对她说。
“七生,我有在听啊。”她眨眨眼,目光闪烁着无辜的色彩。
七生顿时觉得自己吃了个瘪,哑口无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时,七生才急忙拿起教科书往教室外匆匆走去。回头一望,空寂的教室,纪小蓓孤零零地抱着黑猫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右手紧握着2B自动铅笔,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涂涂画画。七生不由得紧蹙眉头,这纪小蓓连下课都不出去活动活动么?
——写满文字的作业本。笔迹歪歪扭扭。模糊不清。字与字之间,笔画交错相横,层层叠叠。
——没有人知道,我写下的是什么文字。
——那一年。涂满青春年少的作业本。成了故事悲伤的叹点。
——七生。七七。生生。
——生生。世世。生生世世。
昨夜下了暴雨。城市的下水道通水不畅,使得整条大街看起来像是一片浑浊的海洋。学校发出紧急通知,今天不用上课。待大街畅通无阻的时候,再恢复课程。
与此同时的“AX”繁华段,有一家小店竟然在这种晦暗的天气开张了。小店老板贴出告示,今日来玩者,皆是免费。但是看这样的天气,谁还愿意出来。
但是总有一群人,会因为“免费”两个字,破天荒地地去了。
“纪小蓓,你等等我啊,你说你一女生,走那么快干什么!”冬子打着伞,在后面追着。雨,依然哗啦啦地落着飘着,很快就打湿了他们的衣衫。
——顾安言和井泽肩并肩行走,冬子走在中间,纪小蓓走在最前面。
——本来谁也不想去的。但是因为那家店在“AX”地段,即使再奢侈,只要不要钱,他们也会选择尝试进去。
——那家店,是七生前一天告诉纪小蓓的。
——尽管,今天,倾盆大雨。
小店的名字简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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