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要谈什么,虽然阮叶很好奇,而且阮叶认为乔不遗应该和她一样好奇,但是,人家都说了想单独处理家务事了。
除了痛快闪人,还能怎样?
正文 第十三章 为人兄长要自觉
在乔不遗的房间来回走个不停,这样走来走去快半个时辰了。
乔不遗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叶子,你坐下来歇会儿吧。”
阮叶有些郁闷:“你说紫罗怎么会是朝公子的妹妹呢?”
乔不遗一愣,有些苦笑,这是什么问题?当然,心里想的话此时是不能和阮叶说的。他弹了弹衣袖,安抚着莫名其妙就有些不高兴的阮叶:“叶子,这些问题一会儿紫罗过来你可以自己问她。”
阮叶撅了撅嘴:“我干嘛要问她。”其实,她对于紫罗隐瞒自己的身份还是有些耿耿于怀,而随着朝公子“借”了她的房间和紫罗谈话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不满显然也在上升。
乔不遗摇了摇头,对于阮叶这样的脾气实在是有些无奈。
“那你为什么问我?我像知道的样子吗?”乔不遗笑了笑。
“你……”阮叶语塞。
好啦好啦,她承认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是那是她的房间,她有权利在里面呆着吧。她不介意听听他们的家务事啊。
唉,其实,她就是有点无聊,又有点好奇。可是现在她的无聊和好奇都得不到解决,她就有点生闷气了。
话说听到紫罗居然是朝公子的妹妹,这件事情确实对她造成不小的吃惊。她倒不是惊讶于紫罗是朝公子的妹妹这件事情,而是惊讶于朝公子居然有妹妹这件事。
好吧,其实,在她的心目之中,朝公子应该是什么亲人都没有才对。没有谁这样跟她说过,但是她老是有这种感觉,朝公子应该是那种寂寞孤独的,亲人全都死光光的人——没办法,他出场的排场那么奇怪,阮叶想象不出来他在家里蹭着脑袋去跟他娘亲撒娇的样子。呃,实在是难以想象。
难不成,他承欢父母膝下时,他那些如花似玉,却和冰雕似的的婢女也这么冷冰冰地在一边站着看着吗?
想象都觉得那场景有够诡异。
她真的不是有心诅咒,只是,他是朝公子哪,怎么会有亲人呢?怎么会有妹妹呢?
乔不遗看着好无容易坐了下来,两手手肘支住桌面,手掌托住腮帮子,一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表情的阮叶。
“怎么了?又在想什么?”他揉了揉阮叶的头发,她的头发一向柔软而光滑,犹如黑色的绸子,却比绸子要多了股活力,一如她的性格一般。
阮叶侧了侧头,研究地看了看乔不遗,最终还是只干巴巴地开口道:“没事,没有想什么。”开玩笑,这话说给乔不遗听,指不定他要怎么笑话自己呢。
他大概会指着她的鼻子说:“叶子,你今天是不是没吃鱼,所有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乔不遗看着明明有事却憋着不说的阮叶,也没有再问。
阮叶感受到乔不遗温暖而干燥的掌心透过自己的天灵盖传来的温度,很是受用,于是自觉地换了个姿势,将脑袋地另一边也凑了过来:“这边。”
看着好似小狗狗,一副晒肚皮顺皮毛模样的阮叶,乔不遗淡淡地一笑:“这里?”
“嗯。”阮叶干脆用下巴支撑着头部的重量,整颗脑袋趴在了桌子上。
“昨晚一夜没睡?”乔不遗心知肚明地问。
“是啊。”阮叶随便乱点着头,顺便不是很雅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紫罗懂得很多,我昨天跟着她学到不少呢?”说到这里,她侧过脸,目光闪动,很是得意地对乔不遗道,“以后咱们出去,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问我,我免费解答哦!”她眨着眼睛,黑密长卷的睫毛好似能扑住蝴蝶似的,上下翻飞,说不出的俏皮。
乔不遗拱手道:“小生倒真是要随时请教阮叶姑娘了,还望姑娘随时可以指点。”他的书生腔调倒也很像回事,至少对于目前只从书本的戏剧话本上知道书生的阮叶而言,这些已经足够。
阮叶很受用的眯起眼睛,倒真的以指点地口吻说道:“要叫‘阮叶小姐’,不是‘阮叶姑娘’,书上都是这么说的,书生应该……”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完全没了。
看着说话只说了一半就自顾自睡着了的阮叶,乔不遗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她昨晚上真是人来疯了一夜。不然一向活力旺盛的她怎么会累成这样?最好一会儿朝公子能把紫罗带走,要是这个紫罗还继续跟着自己和叶子,乔不遗几乎是出于直觉地不愿意。
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阮叶破坏力就不可小觑了,再加上另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紫罗。那么,至少他乔不遗的天下就真的要大乱了。
看着趴在那里睡得香甜的阮叶,乔不遗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她醒来之后腰酸背痛并且花一天的时间来指责自己没有为人兄长的自觉,居然可以让妹妹就这样坐着睡着。
认命地走到阮叶身边,弯下腰轻轻将她抱起,乔不遗打算任劳任怨地贡献出自己的床铺。
在落入乔不遗的怀抱的那一瞬,阮叶的眼睛陡然睁开。看出抱着自己的人是乔不遗,她旋即便又睡眼朦胧起来,微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她又很放心地沉沉睡去。
乔不遗看着很显然把他当苦力和仆人的阮叶,苦笑一声,走到床边,将她轻轻平放在床上。
大概是嫌床板没有乔不遗的怀抱舒服,阮叶又醒了一瞬,扁扁嘴,有些不满地翻了个身,把后背毫不客气地对准乔不遗。
真是……
乔不遗笑了笑。
等他重新站起来时,他听见,隔壁阮叶房间的门轻轻地开了。
正文 第十四章 落夕榭的婢女
阮叶醒过时,第一眼就看到床铺对面不远处的桌边,紫罗安静地坐着,双手托住下巴,秀眉紧锁,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问题。但是,也不知道是这问题实在太深奥了,还是因为她思考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呈现双眼发直的状态。
阮叶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总算清醒了。她感觉有些渴,便爬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大杯水。
不管冷热张口就喝的后果就是她被烫得哇哇叫。
不过,即便阮叶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紫罗也只是和游魂一样,微微侧过脸来,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声音阴恻恻地道:“叶子,你醒了啊。”说完,她就转正头部,直直地看着自己前方,继续发呆,呃,思考。
阮叶被她的模样吓得有点毛。她吐了吐舌头,感觉嘴巴里的温度正常了一些,舌尖也没那么疼了,这才挨着紫罗坐了下来。
拿手肘捅了捅旁边的紫罗,阮叶道:“唉,还说是朋友呢,一点儿也不关心我。”
显然,她自怨自艾的声音压根就没传进紫罗的耳朵里,后者还是跟根木桩似的,一动也不动。
阮叶拍了拍她的肩膀:“喂,你没事吧,早上吃饭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这会儿一副死人样子。”
紫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要我跟他回家。”
“他?”阮叶一愣,“你是说你哥,朝公子?”
紫罗点了点头,表情沉重地好像马上就要奔赴刑场一样。
阮叶试探地问道:“你和你哥的感情不好?”
紫罗烦恼地抚着额头:“也不是啦。”
阮叶看着她,不知道她在烦什么。
紫罗想了想,这才换了一种表达方式:“我和我哥不是感情不好,其实我们的感情还是不错的。打个比方,如果有人敢说我哥的坏话,我是说如果有人敢的话,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阮叶道:“但是?”
紫罗叹了一口气:“但是,我们亲近不起来。”
阮叶问:“为什么?”
紫罗似乎有些不想谈这个话题:“反正就是亲近不起来。”
阮叶猜道:“你哥哥对你不好?”
紫罗猛摇头:“没有,他很疼我的。可是……”
“可是什么?”阮叶好奇地问。
“我也说不上来。”紫罗索性将下巴支在了桌子上,“大概,我有些怕他吧。”
“怕他?”阮叶有些疑惑。她不太能想象自己害怕乔不遗的样子,话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被乔不遗嘲笑到恨不得一头撞墙而死的。
紫罗又摇了摇头:“我其实也不是真的怕他,就是……”她似乎也搞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更别提还要清楚地表达出来了。
阮叶已经彻底被她弄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紫罗颓唐地垂下头:“我也不知道。”
阮叶有些挫败地看着一脸烦恼却还又说不出自己烦恼什么的紫罗,象征性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好了好了,不要这么愁眉苦脸嘛。你哥是要你回家,又不是推你进火坑,你不要这么哭丧着脸嘛。”
紫罗一拍桌子,刷地站了起来,阮叶被她吓了一跳:“我就是不要回家!”紫罗咬牙切齿地道。
她嘴巴一扁,坐了下来,拉着阮叶的手,可怜兮兮地说:“叶子,我不想回家。”
阮叶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这么烦恼,她顿时心中涌起无限同情。
“那个,要不,你先回家,然后找个机会再跑出来就是了。反正你已经成功溜出来一次,这种事情还不是一回生,二回熟?”阮叶道。
紫罗摇了摇头:“你以为落夕榭那么好进出?”
阮叶一听落夕榭,这不是传说中朝公子的家嘛,于是立刻满腔同情转为好奇:“你住在落夕榭?”
可怜的紫罗正沉浸在自己即将被迫回家的痛苦未来之中,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好友眼神正在发光。
“是啊,那里就是我的家啊,我不住在那里住哪里?”
阮叶不着痕迹地问:“落夕榭怎么样?”
紫罗没什么心机地答道:“还可以,很漂亮,算是精致的鸟笼,除了没有自由。”
她忽然感慨万千地紧拉住阮叶的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跑出来吗?”
阮叶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
紫罗叹了口气:“因为在落夕榭实在是太寂寞太无聊了。”
阮叶静静地听着紫罗往下说。
“在落夕榭,我永远自己说话给自己听,像个傻子一样。”紫罗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那个似乎无忧无虑的紫罗似乎消失了。
阮叶不由问道:“为什么?朝公子不和你说话吗?”
紫罗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她想了想,忽然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阮叶,声音忽然变低:“你见过他的那些婢女吗?”
婢女?阮叶想起昨天自己和乔不遗在见到朝公子时,他坐的那顶白色软轿就是又十二名绝色的少女抬着的。
“你是说那十二个像瓷娃娃一样漂亮的女子吗?”阮叶问紫罗。
阮叶点了点头:“是的。那是十二雪。”
“十二雪?”阮叶不太明白。“她们虽然白,也穿着白色的衣服,也不用叫雪吧。”
紫罗摆了摆手:“她们单个也有名字,但是合起来就叫十二雪,这是我哥给她们起的名字。”
阮叶还没有说话,紫罗忽然将嘴巴凑近她的耳边,用低到几乎是呢喃的声音,语气神秘的道:“你知道吗?她们都是聋子。”
她的话好似带着种神秘的力量,阮叶忽然觉得自己的背后,不知何处,有冷风悄然地吹过她的肌肤,让她的心中冒出丝丝凉意。
“她们……都是聋子?”
正文 第十五章 以爱为名
阮叶万分惊愕地问:“怎么那么巧?”
紫罗撇撇嘴:“你以为十二雪天生就是聋子吗?”
阮叶瞪大眼睛:“难道不是?”
紫罗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她们,都是被我哥刺穿耳膜才变成聋子的。”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压得极低,明明是温暖的气息,呼到阮叶的侧脸上忽然便凉了,直叫她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阮叶脑海里不由闪过那样的画面。面带微笑的朝公子,眼含柔情,眉带英气,一袭白色长衣款款逶迤,领口袖边淡月色的花纹若隐若现,修长的手中捻着一根细长银针,缓慢地踱步,逼近美丽的少女。少女的眼中露出惊慌,背后却已无路可退。
长针入耳,微凉的触感滑过耳壁,然后,一点疼,或许连血都没有,只一下,自此世界寂静无声。
即便只是想象,却已经叫阮叶有些不寒而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为什么?”
紫罗的表情看不出是对那些女子的同情,还是只是已经习惯的麻木:“因为,她们都想知道我哥的秘密。”
阮叶屏住呼吸问道:“什么秘密?”
紫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说:“我哥说,如果我想知道他的秘密,他也会刺穿我的耳膜。”她看向阮叶,似笑非笑,“叶子,你现在还想知道吗?”
阮叶立刻摇头:“那还是算了。”虽然这个世界有时候太过聒噪,可是大多数时候这些声音还是很美好的,她没那么自我厌恶到让自己变成聋子。
阮叶叹了口气:“想不到你哥这么凶残,难怪你不肯跟他回去了。”要是哪天不小心听到了他的秘密,还会听力不保。
紫罗反倒不认同她的话:“我哥并不是个凶残的人。”
“十二个如花似玉的女孩被他弄成了聋子,看起来和行尸走肉一般,你哥难道还是善良之辈?”阮叶将紫罗的话直接划为护短的表现,加上突然膨胀的江湖正义感,她几乎要为那些少女的不平拔刀相助了。要是乔不遗是这么样的人,她早就把他千刀万剐扔到荷月湖底喂鱼去了。
紫罗幽幽地道:“我的哥哥,是个温柔的男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句话,却叫阮叶想起了数年之前,娘亲描述爹爹时的神情。
“你的爹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
也不知娘亲现在过得怎么样?乔不遗说她是去找旧时的好友了,也不知现在找到没有?娘亲会去找爹爹吗?毕竟曾经是夫妻,难道便一点牵挂也没有吗?
看着不知想什么突然出神的阮叶,紫罗轻轻推了推她:“叶子?”
阮叶猛然回过神来:“什么?”
紫罗无奈地道:“没什么,就是你走神了。”
阮叶胡乱找了个理由:“大概刚睡醒,我还有点恍恍惚惚的。”
紫罗摇了摇头:“你这都跟我说了多少话,忽然还没完全清醒?”
阮叶接着之前的话题问道:“你倒说说看,你哥哥到底是个怎么样温柔的人?”虽然朝公子的确是有天人之姿,但是这也成不了他悍然行凶的理由吧?
紫罗的唇角挂着笑,她徐徐而道:“你以为是我哥哥逼着这些女子刺穿她们的耳膜的吗?”
阮叶理所当然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紫罗摇了摇头:“她们是想知道我哥哥的秘密,所以心甘情愿失去听力的。”
阮叶有些糊涂,更多的却是不敢相信:“什么?!”
紫罗的眼睛之中,有一丝同情闪过,大约想起了那些少女:“我的哥哥,是一个温柔的男子,他的温柔,可以叫爱上他的女子,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他要她们的命,她们也决计不会皱一下眉头。”
阮叶看着紫罗,确定她不是因为不想回家所以胡说八道。
紫罗笑了笑,大大的眼睛诚实地看着阮叶:“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那是因为,你没有爱上他。说来也奇怪,你是极少数见到他却没有动情的女子。”
阮叶翻了翻白眼:“这不是重点好不好。”话说乔不遗长得又不比朝公子难看,而且他除了比较喜欢附庸风雅,喜欢假装君子,至少没有喜欢把人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