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孙锦绣闻言只是定定瞅着她,看得裘品令低下头去。
“好了,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你不必装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仲孙锦绣看穿了她的伎俩。这两天,她都是拿那副无辜又哀戚的表情来面对他,害得他心情大乱。好在,她偶然之间流露出的娇羞怯意,偶然瞥向他的眼眸里带着让他感到心满意足的感情,否则他一定不会答应这件事,真是有些乱来。
“好好好!”众人拍首大叫,擂台上此刻站着的,是一位身材高瘦,显然一副能者高手的样子的年轻男子,他的表情充满自信和得意。
裘品令朝坐在一旁的药材那边望过去,见她有些紧张地四目张望,知道她在等他们出现。
“仲孙大哥,离比武结束的时间很接近了,你是不是要上去了?”她建议道。
“你很心急?”仲孙锦绣故意说得很不在乎的样子。
“我……”裘品令很想反驳,但是,动了动唇又住了口,瞪了他一眼。
“放心,我自然会去的,说过帮你便不反悔──不过,品令,你可不要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他不是逼迫,绝对不是逼迫,只是希望有个筹码在手上,日后她若要逃什么的,可以善加利用。当然,他不以为她能逃开他,前提是她也喜欢他的话。
这几日的相处,时间很短,短到他以为他们还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心中的感情却是滋长飞快,长到他感觉似已经认识她几十年。她有同样的心思吗?他只能看到一点蛛丝马迹,却无法探清她心里全部的想法。
“好、好啦……”裘品令答应着,“你快上去。”不然药材的意中人出场的机会都要没有了。
仲孙锦绣轻笑一声:“你比她还急。”说着,在裘品令的瞪眼下,飞快握住她的手,感到她一颤,满足地笑了,“记住,我不会娶她,要娶,只会娶一个人。”
裘品令哑然看着他。
他神秘一笑,“你猜那个人是谁?”说着,捏了捏她的手,闪过人群,飞身而上擂台。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裘品令漾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甜甜笑容,与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擂台上。台上,方才那位年轻男子的得意笑容依然挂在脸上,不过稍稍退了些,恐怕他以为稳操胜券之后,没想过还会有人上来吧。
“哇,是仲孙庄主,锦绣山庄的仲孙庄主!”下面有人认出了仲孙锦绣,大声叫道,接着,此起彼伏的拍手叫好加油声,让裘品令突如其来的心头掠过一阵担忧。
而,药材却明显松了口气,她的眼光频频望向擂台下的一个角落里,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在台下人的吆喝声和赞叹声之中,仲孙锦绣和那年轻人抱拳施礼之后,开始切磋拳脚。裘品令紧张地看着他们相互动手的样子,那年轻人武功很高,虽然她不太看得清楚,但众人连连叫好,并且窃窃私语着仲孙锦绣会否输的问题,让她开始紧张起来,握紧的拳些微冒汗,他曾经握过的手,有些发抖。
到底,是为药材担心,还是为他担心?她已经分不清了。
“好!”
众人猛地大喝,裘品令惊醒,她定定神,看到台上此刻只站着仲孙锦绣一人,大大松口气,一颗心放了下来。她方才一时之间眼前什么都看不见,生怕他会有事。
擂台上的香,快要燃烧殆尽,宣告着这长达三天的比武招亲就要落幕,秦家的乘龙快婿人选就要水落石出。
“哗!”人群中一阵唏嘘。裘品令赶紧将目光投向擂台,瞧见一位文弱的男子正似弱不禁风地站在仲孙锦绣面前。
“他也想来打擂台?”大家都在窃笑。
裘品令额头冒汗。是啊,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年轻人的男子似乎是个病秧子,而,从药材的眼神中看来,这才是正主儿了。接着,仲孙大哥要怎么样才会让他获胜?要如何做才输得不着痕迹,并且使台下的人都心服口服?
她想不出来,只能紧张地握紧拳,看着擂台上是如何的发展。
台上面,仲孙锦绣审视着面前的男子,眉头紧皱。
台下面,裘品令心情跟着他起伏,拧眉心不定。
“哈哈,公子,趁早下台吧,不然被仲孙庄主一脚踢下来,可就难看了。”一阵讪笑和同情声响起。
裘品令恼火地看着周围的人。可恶,他们能不能闭上嘴不说话。再将视线望台上时,裘品令惊讶地张大了口。
哇,怎么回事,那个年轻的男子怎么突然躺倒在地上了?不是吧?他不会昏倒了吧?再望药材,见她心焦地坐在椅子上坐立难安。啊,莫非真是昏倒了?
不要啊不要啊!
她心里如此喊着。
“时间到!”秦府管家这一声,可把裘品令吓出一声冷汗。
这时候,仲孙锦绣扶着年轻男子,抬起头来,难以相信地望着那管家。
“请老爷出来说话──”
仲孙锦绣将目光投向裘品令,两者四目相对,皆为眼前的阵仗给弄呆了,秦老爷说了什么,他们两人都听不大清楚。
药材心急如焚地冲到仲孙锦绣身边。
“秦家的女婿,就是他了!”秦老爷指着仲孙锦绣,“正是锦绣山庄的庄主与我秦家联姻!”他的口气很兴奋,很激动。
众人一阵欢呼,祝贺声与叫好声,鼓掌声与吹嘘声,交织成一片热烈的气氛。
在场的,只有四个人立刻呆若木鸡。
裘品令与仲孙锦绣相互对望着,全身难以动弹,事情的演变,难道真如仲孙锦绣随意的猜测吗?
药材与那年轻男子也互相对视,眼眸中写着痛苦与懊恼,莫非他们今生当真无缘吗?
事情,发展到这么一步。
第八章
事情到底发展成什么样子?
裘品令很想找个人问清楚,无奈,现实情况逼得她没办法按照心中所想的进行。而越是没办法弄清楚,她的心头越是焦急。
比武擂台结束的那一刻,她只想冲到擂台上去瞧一瞧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为什么那原本该得胜的药材的意中人会忽然倒在擂台上,为什么仲孙大哥会忘记了商量好的事。结果,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正是因为这突如其来不按照他们商量好的情况走的变故,在擂台结束时,比武招亲的结果变成了仲孙锦绣将成为秦家的乘龙快婿,三日后便将成亲。这个消息是由秦大叔当场宣布的,而药材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得不让裘品令焦急万分。
根据计划,是该仲孙锦绣故意卖个空档,好乘机功成身退,结果却要成亲了。
而,就在比武结束后,秦家的人纷纷回退到府中,顺便热烈地将仲孙锦绣给迎了进去,当然药材是跟着那昏倒的男子进家门的,因为要替他找个大夫来诊治。她或者那刻脑海里根本没有听进去秦大叔说的任何一个字。而,最大的问题是──
仲孙大哥要和药材成亲了!
这个讯息窜进裘品令的脑海里,她霍然抬头,望着前面快要挤破门槛的道贺人群。那站在秦家大厅里围着秦大叔和仲孙大哥的人,将他们两个淹没在人海里,她连看都看不到他们的人影。
在她的周围,来来去去的秦家的仆人家丁,个个脸上都搁着欣喜的笑容,嘴中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大喜事。
喜事啊,是药材的喜事,仲孙大哥跟药材的喜事!
裘品令踉跄一步,差点撞上端着茶水的丫鬟。
“小姐,你怎么了?”认得裘品令的丫鬟,扬着疑问看她,平凡无奇的样子,却在喜色盈盈下变得突出了起来。
“我……”她没事的,“我要找你家小姐,她、她在哪里?”裘品令眼光依然放在大厅,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丫鬟的手。
“小姐,她在客房里哪。”丫鬟惊讶地看着裘品令好像漫无目的,却又急切的身影,满满问号闪烁在心头。摇了摇头,端着茶水回去。裘家小姐是小姐的朋友,却也是很奇怪的一个人,小姐要成亲了她也应该高兴啊,怎么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药材,药材──”裘品令一边走,一边喊,脚步飞快,却似拖着沉重的物件,跑不起来,心头焦急却无法立刻赶到药材那边问一下情形。
客房似乎很近,却又很远。好不容易赶到了门外的裘品令,白着一张脸,正要进去,却见到客房内药材的背影。她此刻正坐在床榻旁,手握着床上人的手,未注意到周遭一切情形,仿佛任何人事物都与她无关。
裘品令慢慢靠近她,望着药材痴然又担忧的神情,“药材……”她低声叫道。
药材回过头来,两眼竟然有些红肿,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看来可怜极了。
“你……”裘品令不知该如何开口,看她的情形还在为床上那名男子担忧。她瞧了瞧,正是擂台上昏倒的人,此刻他昏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药材,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好不好?”裘品令压低了声音。
药材扭头去看了好一会,才点点头,放开了紧握住的手,将裘品令拉到一边。
“药材,”裘品令迫不及待地在两人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站定之后,开口急道,“现在怎么办?仲孙大哥要娶你了,怎么办?我们原本不是说好只是打败其他高手的吗,可是现在结果是这样……你的那个人怎么回事?他、他怎么忽然昏倒了?结果是这样,我们该怎么做?药材,你说怎么办?”她一迭声地说了许多,全然没注意到药材哑然地睁大了双眼,疑惑又惊奇地望着她。
“裘品令你……”药材张了张口,反手抹了去泪痕,“你不要那么快,说了那么多我都不知道听你哪句了……”
裘品令呆了呆,使劲甩了甩头,“药材,你真的会跟仲孙大哥成亲吗?这个、这个跟我们说好的是反着来的。”她抿了抿唇,不安地说。
“当然不会!”药材大声道,然后紧张地朝床那边望去,马上压低了声音,“当然不会,我要嫁的人是他,不可能是仲孙庄主!”她坚持地说。
“可是你爹都当众宣布了,你们三日后就要成亲了呀……”她很急。
“这个……”药材咬着唇。
“什么这个那个?”裘品令来回走了三遍,“我们不是说好仲孙大哥故意败给他吗?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昏倒了?怎么会这样?”她急哼哼地。
“停停停,”药材在这个时候居然是比较镇定的那一个,“你停下来!”她按住裘品令不断走动的身体,“你冷静冷静,我们先想想办法,好不好?”看得她头都大了。
“想办法想办法,怎么想办法?”裘品令在原地跳上跳下。
药材终于忍不住了,拖着她就往外走,以免影响到床上人的休息。拖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她才说出心中的话:“裘品令,你不要那么急,你那么急又没用!”见到裘品令依然拿一副焦急的模样看着她,药材大大吐了口气。
“好了,我道歉,我原本以为事情会很顺利……”她娓娓说出,“级大哥身体本来就不好,时常生病,他前两天精神恢复了些,我以为他能坚持到比武时间结束的,哪里知道──”出场一刻都不到,就倒下了,害得她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好在大夫来瞧过之后,只是他太过紧张,然后引起的暂时性的昏迷而已。
“他没事了吧?”裘品令关心地问。
“没事了,”药材抹了抹额头的细汗,“不过,我们三个麻烦大了……”她叹息。因为级大哥的昏倒,引发的后续问题可好难解决了。
听到她这么说,裘品令眼里的焦急再次凝聚,“对对对,药材,怎么办?你,你当真要嫁仲孙大哥吗?你说,仲孙大哥会不会没办法反抗秦大叔啊?秦大叔好厉害的……”
“我不知道……”药材叹息,无可奈何地抚着额头,“我现在也很麻烦啦!谁要嫁给那个什么仲孙锦绣,我才不要!”她喊。
“可是你爹不会答应!”在那么多人面前都宣布了这个喜讯,秦大叔爱面子的性子一定不会改变主意的。
“说得也是……”药材一听,气势立刻泄了下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爹了,“那应该怎么办?”
“是啊是啊……完了,仲孙大哥一定会骂死我了……”裘品令苦恼极了,懊恼地直喊糟糕。
“这又不是你的错,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药材安慰她。
“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出的烂主意,也不会要你们两个成亲的。”她非常后悔,非常非常后悔。
“跟你说了不是你的错,级大哥若不是突然身体不好,事情就完满了。”
“可是,结果是这样啊,你要嫁给仲孙大哥,秦大叔一定会要你嫁的,怎么办?”她带着哭意,团团转。
药材张了张口,愣愣地瞧着她,“裘品令,你、你那么急做什么?”
“怎么不急,你们都要成亲了啦!”她嚷道。
“呃……”药材眼珠一转,“我也没你急啊!”她讶然地说。不是吗,她这个极有可能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的人,也没这个完全与她无关的裘品令急啊,转念一想,莫非──
“裘品令,你老实告诉我,你跟你那个什么仲孙大哥已经有了婚约了?”如果这样,就好办了。
“婚、婚约?”裘品令差点呛到,“没、没有……没有没有……”她脸蛋红了。
“哦……”药材暂时放开了对这件事的担心,比较关心自己的好友的终身幸福,“那么你那么急做什么?如果你跟他没什么,就算我要嫁给他,你也应该替我高兴才对啊,不是吗?”她试探地道。
“可是,你不是要嫁给那个人吗?”裘品令讶异地说。
“这个,既然事情都这样了,我也没办法……”药材沮丧地说,偷偷瞄着裘品令的反应,“爹的命令我不能违抗的,你也明白我爹很固执,说出口的绝对不能反悔,唉……看那仲孙大哥家世也不错,人也不错,嫁给他,或者我能幸福啊……”她故意说。
裘品令听到她的说法,整个人愣住了,没有表情,似乎被吓呆了。
“你很生气吗?”药材道,看在她为自己帮忙的份上,尽管此刻情况不太对劲,还是先帮忙她好了。药材暗暗微笑。如果裘品令与仲孙锦绣能成为一对的话,她的问题说不定也能迎刃而解了。
“我……”她很生气吗?
“你很担心吧?担心仲孙大哥要娶别人,你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很焦急吧?”药材有意问道,见到裘品令震惊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到了一些。
“我……”裘品令依然只是动了动口,没办法说出完整一句话。事实上,她不知该如何说,心里此刻乱得很,哪里能反驳啊──不,不是反驳,应该是,是什么呢?啊,她也不晓得。
“裘品令,老实说,其实你很喜欢仲孙大哥吧?你很想嫁给他吧?你不喜欢有谁把他抢走吧?希望他只喜欢你一个人吧?希望他只看着你吧?希望他娶你,把你一个人放在心上吧?是不是?”她一个问题接着一个,轰得裘品令是晕头转向,只觉得一声声打在她的心房之上,无从挣扎。
药材见裘品令又是迷惑的表情,知道她自己恐怕暂时无法理清,“裘品令,虽然你老是来偷东西,不过我知道你性子蛮不错的,所以,我想帮你,你明白吗?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仲孙大哥,是不是想嫁给他就可以了。”
她说得那么简单。
“药材,我──”裘品令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此刻心中蠢蠢欲动的心思是什么,不知道脑海里那急切地想要冲出控制的感情是什么。
“唉,裘品令,喜欢一个人是很容易了解的事,你难道不明白?”药材没办法了。若是她弄不清楚,不把仲孙锦绣给拉过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