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像一棵树- 第4部分

　　　　沈莹说：“不会的，你现在不是很健康么。”

　　　　像他这样的艾滋病人，沈莹真是没接触过。

　　　　力气这么大，看不出来一点儿生病的迹象。

　　　　徐民成又笑。

　　　　他看着燃起的火光，若有所思。

　　　　“不，现在活得好好的，明天就会死。”他说。

　　　　沈莹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伸出手来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

　　　　这是沈莹第一次主动搂异性。

　　　　之前谈恋爱的时候，她都是被动的那一方。

　　　　没有任何一个人让她有抱的冲动，徐民成是第一个。

　　　　有些感情，你越是不想开始，它就开始得越快、越凶猛。

　　　　拦都拦不住。

　　　　……

　　　　被沈莹抱着的时候，徐民成的身体突然特别特别地热。

　　　　不知道是因为面前的火势越来越凶，还是因为体内的邪…火窜得太急。

　　　　徐民成反手抱住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把她箍在怀里。

　　　　肉贴着肉，骨骼撞着骨骼。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好像两个人的灵魂都要因为一个拥抱揉在一起了。

　　　　沈莹快喘不过气了。可是她没有推开徐民成。

　　　　她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也挺好的。

　　　　她竟然会贪恋这样的感觉。

　　　　不想往前走，不想往后看，只想呆在这里，和他一起生一起死。

　　　　火很快就灭了。

　　　　徐民成的冲动就像那些火苗一样，慢慢地熄灭。

　　　　看着怀里的沈莹，他猛然清醒，松开了她。

　　　　徐民成转过身，对沈莹说：“我要去教堂了。你自便。”

　　　　空气中有很浓的焦味，沈莹整个鼻腔里都是那个味道。

　　　　她忍着不适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跟上了徐民成的脚步。

　　　　沈莹拉住他的胳膊，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想听他们唱圣歌了。”

　　　　徐民成说：“随便。”

　　　　**

　　　　沈莹跟着徐民成到了教堂。

　　　　现在这个时间，教堂里的人还比较少。

　　　　他们过去的时候，只有几个中年妇女在唱歌。

　　　　沈莹和徐民成坐到了一排，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教堂的歌。

　　　　徐民成很快就跟着她们唱了——

　　　　“他要像一棵树栽在溪水旁”

　　　　“按时候结果子叶子也不枯干”

　　　　“凡他所做的皆都顺利”

　　　　……

　　　　这是沈莹第一次听到徐民成唱歌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干净，一点儿杂质都没有。

　　　　如果单听他的声音，沈莹可能会觉得他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任何困难的人。

　　　　他们的歌声在空荡荡的教堂内回荡着，带着些凄婉，还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味道。

　　　　沈莹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

　　　　其实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好像是认识徐民成之后，就越来越感性了。

　　　　这对一个记者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莹全程都闭着眼睛，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从脸颊落到手背。

　　　　凉凉的。

　　　　唱完歌之后，徐民成看到了沈莹的手背上的泪水。

　　　　他握起沈莹的手，问她：“你怎么这么爱哭？”

　　　　听到徐民成的声音，沈莹赶紧睁开眼睛。

　　　　她把手抽回来，随意地擦了擦眼睛，说：“我没事儿，没哭。”

　　　　徐民成凑到她耳边，手指轻轻地缠住她鬓角的头发。

　　　　“哭就哭了，没什么丢人的。”
第6章　chapter006
　　　　r006。

　　　　最近沈莹太爱哭了。

　　　　有时候她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来s县采访时间久了变感性了。

　　　　大学的时候她看过很多那种感人的专题，也就刚开始看的时候哭过一两回，后来就麻木了。

　　　　沈莹以为自己这次采访也能做得很好。

　　　　就像以前一样，只采访，不要带个人的情感。

　　　　这不是冷血，这是一个记者的职业道德。

　　　　一旦带了个人情感，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会那么客观了。

　　　　新闻的真实性会大打折扣，搞不好还会被说太煽情。

　　　　现在沈莹动了这么多感情，真不是个好兆头。

　　　　徐民成笑着给沈莹擦了擦眼泪。他说：“别哭了。没什么好哭的。”

　　　　沈莹说：“不哭了。以后也不会哭了。”

　　　　徐民成还是笑：“我记住你这句话了。再也别让我看见你哭了。”

　　　　沈莹重重地点头。

　　　　好，她以后再也不会哭了。

　　　　她发誓。

　　　　徐民成看沈莹下定决心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慢慢地褪去。

　　　　他转过头，继续跟着她们唱歌。

　　　　说实话，在来s县之前，沈莹对这种东西一点儿都不相信。

　　　　年轻的时候，人们只相信自己。这句话说得一点儿错都没有。

　　　　沈莹盯着唱歌的徐民成看得入神，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那样子看起来特别性…感。

　　　　他下巴的线条很好看，刚毅、棱角分明。带着一股张扬野…性的俊美。

　　　　让人上瘾。

　　　　他在唱：

　　　　“他救我脱离我的劲敌，和那些恨我的人，因为他们比我强盛”

　　　　好看的人，唱好听的歌，沈莹完全看入神了。

　　　　**

　　　　她的眼神一秒钟都没有从徐民成脸上离开过。一秒都没有。

　　　　她移不开，也不想移开。

　　　　这个时候，她早就忘了自己是谁，她只记得他。

　　　　徐民成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带着几分沧桑。不显老，衬得他更有魅力了。

　　　　沈莹坐在教堂里，用极为虔诚的目光看着徐民成。

　　　　她内心的情绪翻江倒海地涌着，一分一秒都不能停歇。

　　　　徐民成突然停下来，身子往沈莹那边狠狠地一靠。

　　　　沈莹被他逼到了长椅的角落处，后背磕到了扶手。

　　　　徐民成看着沈莹吃痛的样子，小…腹一紧。

　　　　“一直看我干什么？”徐民成问沈莹。

　　　　沈莹反问他：“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徐民成笑：“我敢承认我看你，你敢承认你看我么。小丫头。”

　　　　小丫头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像调…情。

　　　　不，不对。

　　　　不是像……应该就是调…情。

　　　　徐民成真的不是个纯良的人，抛开他那层特殊的让人同情的身份之外，他和那些外面的男人一样，爱勾…搭小姑娘，喜欢年轻漂亮的。

　　　　沈莹因为这个称呼，脸颊稍稍红了一些。

　　　　不知怎么地，她今儿就是想跟徐民成较劲了。

　　　　就算脸红了，也不肯认输。

　　　　沈莹说：“就是看你了，不让看啊。”

　　　　徐民成眯起眼睛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走，出去让你看个够。”

　　　　……

　　　　沈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徐民成拽着走出教堂了。

　　　　还好他们的动静不是很大，没人看到。

　　　　沈莹被徐民成拽到了街上的角落里。

　　　　徐民成把沈莹撞到了墙上，俯首压着她。

　　　　他们两个身高差得比较多，徐民成这个姿势，直接就把沈莹堵在了墙和他之间。

　　　　徐民成低头，一点一点地靠近沈莹。

　　　　他的鼻尖轻轻地掠过她的，摩…擦碰…撞。

　　　　沈莹的呼吸都停住了。她的脸瞬间红得发烫。

　　　　她年纪小，这些事情还是没有徐民成经验丰富。

　　　　不过，沈莹不知道他做这些动作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很正直，看不出来调…情的意思。

　　　　沈莹觉得，可能是她自己想歪了吧。

　　　　徐民成看着沈莹，问她：“怎么不敢看了？你不是喜欢看。”

　　　　沈莹结巴了：“我……我刚才……看够了啊……不想看了……你别自恋！”

　　　　徐民成说：“这么一会儿就看够了？我以为你会看一辈子。”

　　　　沈莹反驳他：“你别瞎说，咱俩不可能一辈子。”

　　　　徐民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我不知道活到什么时候就死了。”

　　　　完了，又说错话了。

　　　　沈莹暗骂了自己几句。

　　　　最近她的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够用了，说话什么的总是不经过大脑。

　　　　动不动就会让他误会。实在是太傻了。

　　　　骂完自己之后，沈莹立马给徐民成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啊，我太没脑子了。但是我真没那个意思……”

　　　　徐民成一脸习惯了的表情。

　　　　“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也知道你没脑子。”

　　　　沈莹恼羞成怒，抬起手来打了一下徐民成的肩膀。

　　　　“你混蛋，不准骂我。”

　　　　徐民成说：“你刚才也自己骂自己了。”

　　　　沈莹：“我自己骂自己是为了跟你道歉，你快四十的人连这个都不懂啊，白活了。”

　　　　徐民成说：“我骂你是为了给你台阶下。不过你脑子的确不好使。”

　　　　沈莹气极，抬起手来准备继续打他。

　　　　**

　　　　徐民成这次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

　　　　带着粗茧的手心捏着她柔…嫩的手，粗糙的触感让沈莹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沈莹从小在城市里长大，身边的人条件都很优越。

　　　　她父母那一辈虽然也吃过不少苦，但他们的手上没有这样的茧子。

　　　　好像只有爷爷奶奶才会有吧。

　　　　沈莹想，徐民成应该吃过很多苦。

　　　　见沈莹不说话，徐民成低头靠近她，嘴唇往她的脸上贴。

　　　　沈莹下意识地躲开，斥责他：“你离我远点儿！”

　　　　她的话里带着很浓的厌恶和排斥，和外边的人知道他有艾滋病之后的神情没什么差别。

　　　　徐民成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因为她口口声声说她是为了他们好。

　　　　一个小丫头片子说的话，他竟然信了。

　　　　徐民成松开她，自嘲道：“行了，离你远了。传染不到。”

　　　　沈莹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徐民成说：“你每次都这么解释，没意思。”

　　　　丢下这句话，徐民成就准备转身离开。

　　　　没办法再跟沈莹说下去了。

　　　　万一待会儿一冲动，做出来什么不可原谅的行为，会害她一辈子。

　　　　沈莹见徐民成要走，急了，直接挡在他面前。

　　　　沈莹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腕，急切地望着他。

　　　　“我没有歧视你，徐民成，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我……”

　　　　徐民成打断沈莹的话。

　　　　他说：“你觉得我是好人是么。行。那你当我女朋友。”

　　　　沈莹说：“你别开这种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徐民成问：“你哪只眼看到我玩儿了。我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哪儿有时间玩儿。”

　　　　沈莹这下彻底呆了。

　　　　虽然说徐民成之前也对她做过一些暧昧的行为，但是沈莹觉得那不是喜欢。

　　　　她一直觉得徐民成只不过是心理扭曲了或者是寂寞久了，看到她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想逗一逗。

　　　　就是这么简单，没别的。

　　　　可徐民成这次这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沈莹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

　　　　可情感告诉她，应该好好考虑。

　　　　毕竟徐民成是世界上第一个让她这么难过的人。

　　　　沈莹最后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她说：“……我不答应你。”

　　　　徐民成但笑不语，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沈莹又说：“我呆一个月就会走。”

　　　　徐民成说：“不答应，那以后就不用再见面了。”

　　　　他的姿态很决绝，决绝得好像刚才说要她当女朋友的人不是他。

　　　　沈莹根本就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们两个年龄上的差距，注定了她猜不透他。

　　　　沈莹急忙说：“我们还是能做朋友的！而且……我以后还要采访你的。你之前答应我给我讲故事，我都准备把你的做成一集片子了。”

　　　　徐民成冷了脸。

　　　　“我不需要。你别自以为是。”

　　　　沈莹说：“我没有自以为是，我是觉得你的故事很好，很贴近生活……”

　　　　顿了顿，沈莹继续给他解释：“是你启发我的，不要总是站在上帝视角看世界，要学会从平凡人的角度看。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徐民成说：“你太贪心了。”

　　　　沈莹：“……我哪里贪心了。”

　　　　徐民成靠近她，抬起手来轻轻地刮…过她的脸颊。

　　　　带着粗茧的手从她白嫩的脸蛋儿上划过，痒里头又带着一丝疼痛。

　　　　沈莹下意识地躲了躲。

　　　　徐民成捏住她的下巴，问她：“你凭什么觉得你拒绝我之后我还会和你当朋友？小丫头，你把人想得太美好了。”

　　　　沈莹摇头：“不是的……不是我想得美好。”

　　　　徐民成没说话，眯起眼睛等着她的下文。

　　　　沈莹很真诚地看着徐民成，说：“我从来没有把这个世界想得多美好。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告诉我，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

　　　　徐民成失笑，眼底带了几丝宠溺：“你倒是会说。”

　　　　沈莹的表情还是很认真。

　　　　她说：“真的，就像这次来s县，采访到他们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大家都在努力地活着，多好啊。”

　　　　徐民成拍拍她的脸蛋儿。声音有些颤抖。

　　　　他笑着说：“傻丫头。”

　　　　沈莹鼓鼓嘴，不服气地说：“我才不是傻丫头，你别乱叫啊。”

　　　　徐民成的指头移到了沈莹的嘴唇上。

　　　　指腹擦过她干涩的唇…瓣，目光越来越热。

　　　　徐民成说：“就是傻丫头。别狡辩了。你不傻谁傻。”
第7章　chapter007
　　　　r007。

　　　　沈莹活这么大，从来没人说过她傻。

　　　　大家都说她有灵气、可塑性强。

　　　　像徐民成这样一口一个傻丫头，她还真是没听过。

　　　　沈莹负气点点头，说：“好，我是傻丫头。”

　　　　徐民成又笑了。

　　　　这次，他笑得比之前都要灿烂。

　　　　因为这一次，沈莹看到了他眼角的淡纹。

　　　　他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认识沈莹的这段时间，他过得真是又沉重又轻松。

　　　　徐民成说：“以后不要总是问别人伤人的问题。挖别人的伤疤没意思。”

　　　　沈莹本来是想好好和他说话的，可徐民成非得提这些不高兴的事情。

　　　　……

　　　　沈莹不喜欢别人质疑她的职业，特别不喜欢。

　　　　她这个年纪，本身就不喜欢别人质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