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令人艳羡的皇宫,可在黛玉眼里就显得那样逼仄压抑,简直令她喘不上气来。
少顷,一行人步入了朝华厅门口。只有王爷、王妃、水溶和黛玉被允许进厅,其余的随从一律只得在门外等候。
四人走进厅来,王爷率先下跪行礼,其他人也都跟着跪倒,众人异口同声道:“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黛玉只听到头顶上有一个甚为洪亮的声音宣布道:“这乃是皇室的家宴,水靖快快请起!”
有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皇上说得极是,端芳妹妹,快快请起,让孩子们也起来吧!”
“谢皇上,皇后。”
“赐座!”皇后热情地招呼道。
王爷便领着王妃等人在皇上的右下首坐了下来。黛玉刚坐下,就觉得有一双犀利的目光向自己投射过来,从这个角度判断应该是皇后无疑。心里便微微起了波澜,但转而一想,又何惧之有?自己是北静王的义女,是皇上钦封的郡主,以前,现在,日后都不会与这个皇后有什么瓜葛的。像这样的宴会,日后一定要能避免就避免。
水溶四下望了望,心里不由纳罕,明明说的是要宴请几位皇亲国戚,为何偌大的朝花厅中只有他们这一家四口呢?
皇上朗声笑了一阵道:“水溶呀,你可真是一个大忙人呀!朕派人请你这么久,你才姗姗来迟呀!”
水溶慌忙站起身,略施一礼道:“微臣不敢,实在是今日不巧得很,我……”
“好啦,好啦,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朕没有丝毫责怪你的意思。快坐下吧!水溶还没有说完,皇上就笑着打断了他。
皇后也笑道:”本想在午宴的时候邀你们一家四口同咱们的这些皇亲欢聚一下的,只是不巧得很。你么一时耽搁不得前来,午宴用过,因本宫想着皇上要有那体己的话要和水溶说,故而就把他们都打发走了。“
”体己话“这三个字让水溶的心头一沉,更是让王妃的心中敲起了小鼓。
第六十一回 宫中相斗(一)
王妃忽然笑道:“这个标致的姑娘想来就是林黛玉吧?来,过来让本宫瞧瞧。”
水溶正在凝神思忖皇上到底有什么体己的话要对自己说,冷不防又听皇后呼唤黛玉。心中徒然一凛,不由自主地僵直了身子,手伸过去紧紧拉住黛玉的衣袖。
黛玉自然知道水溶心中多忧惧的是什么,只是面前的乃是当今的皇上和皇后,岂能容她们有半点违背?遂翩然起身,迤逦踱步到了皇后的身边,微微躬身,就要下拜,却被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搀扶住了。随即将她扶至皇后的身旁。
皇后轻拉住了黛玉的手,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即满脸堆笑道:“哎呦呦,天底下竟有这等标致的人物,我今儿可算开了眼啦!皇上,您快看看,怨不得端芳妹妹如此性急地要认她为义女呢?还夜里就巴巴地赶着让皇上给她郡主的封号,我看呀,她不止配得做郡主,就是做公主也是当之无愧呢!哎呀呀,我这心里也是喜欢得紧呢!”
王妃听出皇后的话音不对,慌忙站起身走到皇后近前,深施一礼道:“皇后娘娘笑话了,玉儿到底是小家的姑娘,怎么做得公主呢?再说,皇兄不是才颁旨封她为郡主么?”
皇后抬眼看了看王妃,唇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道:“端芳妹妹,可瞧把你吓得,我只是夸了她两句,并没有抢你女儿的意思。”
王妃尴尬一笑道:“臣妾自是知道皇后绝无夺人所爱之意。我只是怕玉儿初次进宫,很多礼数还不知晓,唯恐冒犯了皇后娘娘。”
皇后一撇嘴道:“妹妹这是说得哪里话?你口中管皇上不已是叫皇兄了么?怎么到我这里便一口一个皇后娘娘了,如此见外,岂不让我伤心!”
“我……这……”王妃不知皇后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一时语塞。
皇上朗朗笑道:“是呀,端芳妹妹,皇后说得极是。我们也难得相聚一场,不要这般客套啦!”
王妃只得低垂了眼眉道:“皇兄、皇嫂说得极是。”
黛玉一直默然无声,谦谦有礼地站在王妃的身旁,她的手心里不由自主地沁出了丝丝的冷汗。
皇上又看了看黛玉道:“皇后所言极是,林姑娘的确出落得艳冠群芳,比你母亲当年这个金陵第一美人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黛玉忙微微躬身道:“皇上过誉了,黛玉不过一平平凡凡的民间小女子,蒙王爷和王妃垂爱,又蒙皇上盛赞,颁旨被封为郡主,黛玉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皇后点点头道:“嗯,黛玉这孩子真是极好的。不仅人长得出类拔萃,且又是如此温文尔雅,便是这声音便也似黄莺般动听呢!”
黛玉忙谦恭地垂下头道:“才刚皇上过誉,这会儿子皇后娘娘更是抬高黛玉了,实在令黛玉惶恐。”
“这样一个妙人,母后何曾有半点的夸张呢?我看呀,倒是母后称赞得还差几分。”忽然一个身着银丝缎浮绣巨蟒袍的翩翩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从皇后的身后走了进来。他就是当今皇后的长子——公瑾庆瑞。他白净的面容上一双狭长的秀目,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住黛玉。
水溶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一把将黛玉拉到身后。粗声粗气地说道:“皇上皇后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要带着玉儿回府了。玉儿也是大病初愈,身子还虚弱得紧呢。”
太子自小就高高在上,还从未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无礼。当下就怒火上涌,不等说话,挥拳就要打来。
“放肆,瑞儿,你这是要干什么?水溶怎么说也是你的兄弟,你怎么能出手便打?你这个暴虐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如此下去,这大暄朝的基业如何让我放心地传与你?”皇上大声制止了公瑾庆瑞。
皇后眼露不悦,悄悄瞪了皇上一眼,疾步走到公瑾庆瑞身旁道:“瑞儿,你也太莽撞了。他们总是咱们请来的客人,怎么说你也该留些面子呀!”
公瑾庆瑞还只是不服,怒道:“父皇,你太偏心了。明明是这个小子出言不逊,冒犯我在先!”
水溶在旁早就气愤不过,这样毫不讲理之人竟然就是太子?尚未继位便是这般张狂了,若是荣登了大统,还不是个绝对的暴君?天下黎民苍生可不就要受苦受难?能立这样的太子,可见这个皇上也是昏庸的可以了,真不知父王为何还这么心甘情愿地辅佐于他?冲动之下,水溶几乎就要挥拳打过去,却觉得黛玉在旁不住地拉着他的衣袖,遂只得按捺了怒气,怒目而视。
“母后,你看他,这个臭小子,见了我不但不行礼,还拿眼睛瞪我,母后,您不要拦着我,我今日非要教训教训他才行!”说罢,闪身就向水溶扑了过来。他的双手如虎爪一般,气势非常迅猛。
水溶其实早就想还以颜色,但唯恐伤及黛玉,遂打横抱起黛玉,纵身一个飞跃就很轻松地躲过了他这“饿虎扑食”。公瑾庆瑞岂肯善罢甘休,大吼一声又扑了上来。
这时水溶抱着黛玉刚刚落地,还未及回身,眼看公瑾庆瑞这一拳就要重重地砸在水溶的身上。
第六十二回 宫中相斗(二)
公瑾庆瑞的武功师出名门,且内力雄厚,他这来势凶猛,水溶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黛玉身上,这一次恐怕要吃亏了。王爷在旁看着异常担心,情急之下,遂飞身上前挡在了水溶的前面。王爷自知,公瑾庆瑞这口怨气若是不出来,事后势必要处处与水溶为难了,所以王爷决定替水溶挨这一拳。
眼见公瑾庆瑞重重地打在了王爷的身上,水靖喷出一口鲜血,随之就瘫倒在地。
“父王!你简直欺人太甚!”水溶气愤地暴叫了一声,随即将黛玉送至身后,双目如喷火一般步步紧逼公瑾庆瑞。
水溶这一架势令公瑾庆瑞有些心寒,他一步步地往后倒退,口中还强作镇定道:“大胆逆贼,胆敢冒犯本太子,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是逆贼?我看你才是个逆贼!我们明明是你父皇请来的座上客,你不以礼相待也就罢了,反而下此黑手伤人!”水溶忍无可忍,作势就要进攻。
“都住手!”此刻,皇上忽然大叫一声飞了过来,挡在二人的中间。
“父皇,你都听见了,这小子竟敢骂我是逆贼!父皇您还不快治他个大不敬之罪。”公瑾庆瑞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叫道。
“你这逆子,还不给我退下!”皇上怒目圆睁,劈手就给了公瑾庆瑞一个大耳光。
“父皇,你为什么打我?”公瑾庆瑞不可置信地盯着皇上,委屈地说。
“你这逆子本来就该打,先是对林姑娘不敬,再是对水溶不礼,再是对北静王不仁。你这不仁不义之辈,怎可做我大暄朝的太子?来人哪!”皇上更加生气,高声唤着杜公公。
“奴才在!”杜公公一路小跑来到近前,看出了眼前的形势不对,遂躬身问道:“皇上息怒,有何吩咐尽管吩咐奴才去办也就是了。”
皇上喘了一口粗气道:“即刻叫礼部尚书来,朕这就要拟旨废了这个没用的东西。”
皇后听罢,立时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哭诉道:“请皇上息怒呀,瑞儿也是一时意气用事,他当太子这些年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地帮您处理朝政,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废除太子事情重大,万望皇上三思呀!再说,瑞儿又不是无缘无故地乱发脾气,皇上就是不念在他勤勉认学,倾心辅佐的份上,也要看在他乃是本宫至亲骨肉的份上吧?臣妾一家辅佐暄朝三代皇帝,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瑞儿乃是臣妾父亲的掌上明珠,皇上就算执意要废了他这个太子,也要让他老人家明白皇上有此决断是何道理呀?”皇后又搬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们姜氏家族。
皇上听罢,果然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攥紧了拳头,头上爆出的青筋显出了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方才水溶见皇上对于此事的处理公道,丝毫也不偏袒,心中便有几分感动,又见他能够斩钉截铁地做出废太子的决定,又平生了几分佩服。可眼下看他如此,心里不由一凉:原来这大暄朝的天子,也不过是受制于人呀!
王妃见事情发展到如此境地实在不妙,心怕再酿成更大的祸事,遂连忙上前跪倒忍痛说道:“皇兄息怒呀,太子毕竟年纪还小,今日之事也纯属口角,还请皇上饶过太子这一回吧!”
此刻,皇上的心里便似大海起了惊涛骇浪一般,他无力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皇妹和躺在那里的义弟,他觉得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是那么的无能,那么的懦弱。眼神又瞄向了水溶,希望仿佛又在他的心底升腾了起来……
皇上一眼瞥见了水溶,眼中露出了欣喜之色,几步走过来,握住水溶的手道:“溶儿,朕真的很累很累,答应我好好地帮我,好吗?”
水溶心下奇怪,这皇上怎么莫名其妙地跟我说起这等话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水溶何德何能,实在没有治国平天下之能,皇上此言,实在让水溶心中纳罕。”
王妃闻言,心头一紧,忙紧走几步,将水溶拉到身后道:“皇兄呀,今日既然大家的情绪都不佳,我们就都各自回去好好歇息吧,水靖的伤势想来也很重,我们要尽快为他医治。”
皇上这才恍然大悟道:“是了,朕即刻就宣太医。”
“不必了,皇兄,我们还是回府医治吧!”王妃片刻也不想在这多事之地停留,连忙婉拒了皇上的好意。
“这……”皇上一脸尴尬,片刻之后,只得无力地点点头道:“也好,伤情如何,待诊治后一定着人进宫向我禀报一声,一则让我放心,二则我也可以对我贤弟的病症让太医院给仔细地配药。”
“多谢皇兄,端芳这就告退了!”王妃朝着皇上躬身施礼,继而又向皇后行了礼。
皇后抬抬手,示意王妃起身,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端芳妹妹,今日瑞儿不懂事,耍了小孩子脾气,让王爷受伤了,实在是我们不对,还望妹妹海涵呀!
王妃忙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我们岂敢做如此之想?即刻就告辞了。“
望着黛玉离开的背影,公瑾庆瑞一脸的遗憾,好不知趣道:”母后,那个姑娘是叫林黛玉吧?您怎么就这么让她走了?儿臣还没有看够呢!“
与此同时,皇上也呆呆地望着水溶渐行渐远的背影,长长地哀叹了一声,如此好好的气氛,就这样被无故给破坏了。
皇后忍不住狠狠地戳了公瑾庆瑞的额头一下,只怕皇上听到公瑾庆瑞的话复又生气,遂快步拉着他走了出来,来到门后,方质问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他日你当了皇上什么样的绝色女子得不到?偏偏在你父皇的气头上又添油加醋!“
公瑾庆瑞捂着脑门,委屈道:”母后,方才父皇已经打了儿臣一巴掌了,您却还不心疼心疼我,还只这般对我,让儿臣该怎么活呀?“说着说着,他的眼泪便涌了出来。
这个公瑾庆瑞从小就娇生惯养,向来以此法来要挟皇后。
皇后果然中招,忙轻轻抚摸着他的脑门道:”哎呀呀,是母后下手狠了些,回头我给你送最好的金疮药去。只是你也该检点些呀,明知道你父皇就对你诸多不满了,你却还只触他的霉头!
公瑾庆瑞恨恨道:“父皇他也太胳膊肘往外拐了吧?那个水溶是个世子又怎么样?又不是咱们公瑾家族的嫡亲,不过是父皇外姓的一个义弟罢了,父皇为了他们父子,竟对我下次狠手,实在让儿臣伤心!若是如此,儿臣还不如早早就坐了皇位……”
六十三回 太子发狠,王爷shou伤
闻听儿子说此大逆不道之语,皇后吓得赶紧捂住了儿子嘴巴,小声道:“我的小祖宗,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啦!如此大逆不道之语,即便你是个太子,岂是说得的?皇位早晚是你的,你心知肚明即可,若是总这般着急,恐就要被你的政敌抓你个觊觎皇位的罪名了。”
听母后说得如此言重,公瑾庆瑞不由吓得吐了一下舌头,继而又耍赖般地紧拉住皇后的手道:“有母后在,儿臣便什么也不用怕了,您和外公一定会保我坐上这皇帝的位子的。”
皇后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想:这个儿子,总是莽撞有余,智谋不足,日后纵是做了皇上的位子,恐怕也要让我劳心劳力呀,没办法,谁让我生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呢?只是,瑞儿说得一点也是让我生疑的,这个水溶不过就是水靖的长子,皇上为何对他如此的亲密呢?其中必有隐情,这个隐情我少不得要探清楚,不然势必会给瑞儿的登帝之路带来隐患。
且说水溶一行心情沉重的回到王府,众人急忙张罗着为王爷疗伤,不仅请了金陵城的名医,又请了两位江湖名医,众位大夫一起给王爷诊治。
王妃等人就坐在外面套间,焦急地等待着。水溶因想着父王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被伤成这样心中甚为不安,遂走到王妃跟前,蹲下身去,轻声说道:“母妃,您不要担心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般莽撞,惹恼那位暴虐的太子!”
黛玉听言,自是心中不忍,说到底溶哥哥还不都是为了保护我么?她也快步走到王妃跟前,弯下身来,甚是歉疚地说道:“母妃都是我不好,今日之事都是由我引起来的。您放心,父王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王妃虽然担心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