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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一个适合的女人愿意让他走进家庭,也许是没有缘分,那就算了,慢慢的他也不再强求。
可是这几年,他一直不能忘的,甚至常常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就是那双眼睛!
他一直不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记得那双眼睛,可是那双眼睛的主人凝视着他的神情,那眼神里隐约的害羞与温柔,他都记得,甚至在经过这几年,他都没有一刻忘记。
“所以我们请魏先生为我们说几句话吧!魏先生?”
“……”
“魏先生?”
“……”还是凝视着她。
史提夫也发现了,他再次出声,“魏总经理……”
魏廷圣这才移开眼神,看向众人,努力收拾思绪,整理自己的情绪,掩藏自己心中重重的猜测,拿起桌上的文件,废话没有多说,直接切进主题。“既然是要赚大钱的人,每分每秒都很宝贵,我们就直接来谈合约吧!我信你们,如果不信,我就不会亲自来纽约了。”
他用流利的英文说着,说得很直接,却一点都不失礼。
现场所有人都笑了——魏廷圣简单的几句话,让两边的距离无形中拉近了许多。
粱奕贞也不自觉笑了,经过这么多年,他还是这样有主导全场的气势,有这般大将之风,而且经过这几年,他显得更沉稳了。
魏廷圣没再看她,一迳盯着手中拿到的文件,开始针对合作案的各项细节进行谈判,这是他最擅长的地方,老实说,一听到魏廷圣会亲自来,他们就该有心理准备,这场谈判恐怕无法由自己来主导。
只见他专注的听着公司各部门主管解释,并且提出疑惑,一针见血、鞭辟入里,很多时候,连史提夫都不一定有办法招架。
眼见他应该不会再看着她,梁奕贞这才又偷偷的趁着他谈论着合约内容,发表意见时,悄悄抬头看向他。
他正低着头审视合约,整个人轻松的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高壮的身躯显得相当悠闲而轻松。
他专注的神情,抿紧的嘴唇,轻扣桌面的指节在在显示他的专心,也让她看傻了。
就在此时,魏廷圣突然抬起头,看见了她凝视着他的眼神,连闪都来不及闪!
他对她笑了笑,点点头;梁奕贞羞红了脸,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但同时,她的心里却也燃起一丝希望。
这个笑容是不是代表他记得她?或是退而求其次,是不是代表他想起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谈判进行了很长的时间,要讨论的细节部分太多,不知为何,魏廷圣竟选择参加到底,事实上,以他的企业领导人身分是不需要这么累的,可他却选择留下来,只是有些部分,他交给他带来的部下去谈。
不说话时,他只是静静看着众人,然后将眼神放到梁奕贞身上,接着就再也没有移开,直直凝视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众人决定先用餐,算是进入休息时间:粱奕贞立刻站起身,说声抱歉之后离开会议室,前往洗手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为自己洗洗脸,想洗掉一脸的羞红,心里还在想着魏廷圣刚刚的那个微笑,心里不停想着——难道他还记得她?
走出洗手间,好巧不巧,就在走廊上碰见魏廷圣!梁奕贞几乎要停止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这么快就要与他独处。
“你好。”
粱奕贞傻傻的说不出话来,魏廷圣脸上泛起温暖的笑容,这个笑容让粱奕贞几乎无法抵抗,再度沉沦其中。
“我想请问,我们是不是认识?”
一个问句将梁奕贞彻底的打醒,心里掀起的希望再度破灭——原来他根本不记得她!“……”
魏廷圣只能这样问,因为梁奕贞的打扮真的太老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认识这么一号人物,只记得她的那双眼睛太热悉!
可是直接说,我觉得你的眼睛感觉起来很熟悉,听起来更像是登徒子的搭讪。“你叫什么名字?”
梁奕贞笑了笑,笑容里藏着一丝哀戚,“Jane,我叫Jane。”
七年了,他早就忘了她!更何况他们只相处短短的几个月,在生命的长河里,根本无足轻重。
她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竟然期望他还记得她。
“我是问你的中文名字。”
她笑了,“那不重要,在这里,我就叫Jane。中文名字……一点都不重要。”说到最后,声音都略显颤抖。
梁奕贞转头就走,没再理会他;而魏廷圣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停付度着。
他知道,他是真的知道,他一定认识她!而且不是萍水相逢、不是一面之缘,而是很深刻的认识。
只是,她是谁……
晚间七点,梁奕贞在酒吧里,坐在吧枱前喝着酒。
到美国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放纵自己,来到这样的场合——这几年,她一直遵守着一个母亲的身分,要给孩子最佳的榜样,下班后,没有加班,就直接回家陪小翰。
可是现在,她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收拾了,她没有办法强逼自己整理愁绪、展现笑容,去面对孩子:于是她选择将小翰今晚托给保母照顾,托辞工作忙碌,但事实上,今晚她只想独处。
向酒保点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粱奕贞知道自己是在藉酒浇愁,但是她不在乎,经过这一整天下来,一切的变化让她完全无法招架,乾脆藉着酒来麻痹自己。
她原先以为,如果此生有机会再见到魏廷圣,场面一定很难堪,他说不定会躲着她、不敢看她,毕竟他曾经欺骗了她——欺骗她就要跟他的未婚妻分手。
可是没想到,她想像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
再见到彼此,只有她自己有反应;魏廷圣泰然自若,因为他根本就已忘了她,将她从记忆里抹去,不留痕迹。
他过得比她好,不像她这么多年来为情所苦,走也走不出去,要接受新的感情也做不到。
可是她不怪谁,要怪就怪她自己……
喝下这杯酒,梁奕贞想要压抑喉间的苦涩,可是失落与难过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酒一喝完,竟化成泪水窜出。
“呜呜……”隔着眼镜想要擦掉泪水,却擦不尽,她怎么会这么没出息?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怎么能……
微微仰头看向酒吧四周,热络的气氛,每个人都好开心,来这里是享乐的,只有她是孤独的喝着酒,孤独的舔着自己的伤口。
这是在惩罚她吗?惩罚她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放纵自己的感情,放纵自己跟着他跳进了欲望之海……可是她不后悔,否则她也不会有小翰这么可爱的孩子了。
那她是在伤心什么?有什么好伤心的……
“这是第五杯了,你的酒量有这么好吗?”
坐在吧枱前高脚椅上的梁奕贞竟听见身边的位子传来讲话声,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继续点了下一杯。
今晚她只想醉,就算是她自己也别想劝她!
拿着酒杯,手还在发抖,泪水不断落下;酒很辣,刺着口、螫着喉,可是回忆与过往更痛苦,所以酒烈反而好。
一旁的人看不下去,一把抢下她手中的酒,“别再喝了,这样喝多痛苦。”
原来声音来源不是她的心声,而是真的有人在说话,梁奕贞蒙胧的眼看向一旁的位子。
是他……魏廷圣……
他穿着轻便服装,一派轻松状,可是一双浓眉却皱成一团,不敢相信这女人会这样藉酒浇愁。
他一个人到处走走、看看,见到这间感觉还不错的酒吧就进来坐坐,这么多年来,他常常一个人这样行动,找到一个可以放松心灵的地方,暂时抛却一切伪装与束缚。
凑巧的是,他竟然发现了这个女人——这个一直让他觉得很熟悉,仿佛见过的女人……
“把酒还给我。”
魏廷圣很坚持,眼前这个女人不停流着泪,脸色苍白、双唇颤抖,甚至冒着冷汗,绝对不能再喝。
他出自一种难以言喻的关心与忧虑,知道自己一定要强迫她,就算她不高兴也是一样。
梁奕贞很生气,她转向酒保准备再点一杯。
可是魏廷圣抢先发言,“两杯果汁,还有,这位小姐今晚如果再点酒,你不能再给她。”
梁奕贞的火气上来了,不敢相信连她躲在这里自我疗伤,都要被他干预,难道她真的逃离不了他吗?“你不要管我!”
“如果你不要这样藉酒浇愁,伤害自己的身体,我可以不管你。”魏廷圣说得名正言顺。
或许是因为酒醉,或许是因为各种层面的原因,粱奕贞浑身是刺的对着他吼,“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的谁?这是我的生活、是我的人生,我有决定权,你不要来干涉我!”
魏廷圣看着她,看着她对自己的激烈反应,心里更是笃定——他们一定认识彼此,而且连她自己也知道她认识他!
愈看她愈觉得那种熟悉感很强烈,魏廷圣知道,他一定认识她!只是他想不起来她的名字,甚至也觉得她的长相有点陌生,唯独那双眼睛是最让他有感觉的部分。
现在,因为那双眼睛正流着泪,让他也感到了不舍与痛楚。他好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是经历了什么痛楚?是在烦恼什么?
然而他更想知道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他们究竟是否认识?还是,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包括那双温柔、害羞的眼睛。“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梁奕贞笑了笑,充满自嘲与讽刺,“这很重要吗?”
他点头,“很重要,我知道我一定认识你,可是……我想不起你的名字,很抱歉,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
看着他,听着他诚恳的语气,梁奕贞又是一阵哀伤涌上心头,不停隔着眼镜擦着泪水,却彷佛擦不尽一样。
为什么命运会安排她认识他?又为什么会安排她爱上他?为什么要让她这么苦的爱了七年?又为什么要让她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没用,经过了这么多年,还是爱着他、眷恋着他?
老天……
“这不重要,你只是我任职的公司合作的对象,我叫什么名字对你不重要。”梁奕贞看着他,一字一句冷冷说着。
她只能这样坚强自己的心防,也就是与他画清界线、保持距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最后手段。
“不!”魏廷圣很坚持,想得到她的名字,“我必须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宇?”事实上他已经确定,他绝对认识她,但是除了她那双眼睛外,他的记忆很模糊。
突然间,他竟然有了这样的冲动,想要拿掉她的眼镜,卸下她绾起的头发,想要看看她的真面目。
梁奕贞摇头,感觉自己的心再一次的死去。“我说过我叫作Jane,此外的任何
名字,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皱眉,正想再说,梁奕贞却突然改变话题,“魏先生,我想这世界上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人海茫茫,你怎么会这么有自信,以为自己每一个女人都认识?”
他知道,她是在讽刺他,可是他不以为忤,仍然坚持着要得到答案;可是梁奕贞也很坚持,不再与他多谈。
事实上,现在的她也稍微清醒了,揉了揉脸颊,努力驱散那种失控的情绪,她必须恢复,不能再这样下去。
毕竟魏廷圣是公司合作的对象,她不能让自己的私人情绪干扰两边合作的诚意与善意。“魏先生,魏总经理,我并不想对你发脾气,毕竟你是公司的贵客,可是我有我自己的私人空间,我有我自己的私事,这个部分我并不想让任何人参与,请你尊重我。”
魏廷圣沉默了许久,对于她这么快就恢复了冷静感到讶异,良久,他才开口说:“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那我再说一次,你可以叫我Jane,所有人都是这样叫我的,除此之外,其他的名字一点都不重要。”
几句话让魏廷圣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她,用一种审视、猜测、疑惑与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梁奕贞站起身,稳了稳身子,就在她微微弯腰拿起一旁的手提包时,魏廷圣也站起身,正巧看见她的耳后!
他一愣,看见她的耳后有一颗痣——这突然让他心底卷起了排山倒海的记忆,他的大脑不停的翻滚,不停撞击出许多深层的回忆。
“魏先生,我先走了。”
魏廷圣突然伸手拉住她,他不能让她这样走,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我送你回去,你喝了酒,不要开车,你住哪?”
梁奕贞在一瞬间心又漏跳了好几拍,可或许是心死过后,就不再抱着希望,她轻轻的挥开他,拒绝他的好意。“我没有开车,我搭计程车,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自己走这段路了,不强求任何人陪,她心甘情愿、毫不后侮。
医院妇产科内,待产的孕妇来来往往,有来做产检的、有来待产的,但每个人的特色都是身边有着一个面带兴奋神情的男人陪伴,纵使没有,至少也有家人或朋友陪,绝不像她,是独自一人,一个人来赴这与孩子见面的约会。
她喘着气,捧着大肚子,在楼梯间来回走动。走到双脚都发抖了,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眼眶湿润泛红,还是不停的走。
怀胎已经足月,她提前一个人住进了医院。她没有人陪,没有丈夫或男友陪,孩子没有爸爸陪,她甚至也没有家人陪,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完成一切手续,所以她选择提早入院。
医生说她的生产时间还没到,虽然子宫已经开始收缩,阵阵痛楚断断续续传来,间隔时间愈缩愈短,痛楚愈来愈强烈,每一次都教她屏息,每一次都教她冷汗直冒。
护士经过,看了看她,忧心的问着,
“你怎么不联络你的家人来陪你呢?离生产时间还很久喔!找个人陪你,比较有人可以帮你分担生产前的情绪压力啊!”
护士语出关心,可是她有口难言,只能摇摇头,任由额头上的汗水滑落。接着她继续走、继续走,来回的走。
多走动可以帮助生产顺利,也可以比较快迎接小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以她要利用机会多走动……
而且她不能坐下来,一坐下来,她就会看到四周那一幕幕一家人团聚的开心、幸福模样,她会羡慕死,她会忍不住流下泪水,这样孩子也会变成爱哭鬼,不可以、不可以……
所以她要一直走、一直走……
一个人拎着包包下了计程车,来到保母家,粱奕贞打了个嗝,时间十点整,有点晚了,她知道现在按电铃会打扰到保母,可是现在的她觉得好孤单,她想要见到小翰。
电铃按下去,保母赶来开门,一见到粱奕贞那红着脸颊、眼眶浮肿的模样,吓了一跳,不停询问:“Jane,你没事吧?老天!怎么喝成这样?”
“对不起,抱歉,麻烦你了,我想带小翰回家。”
保母很担心,既担心梁奕贞的状况,也怀疑这个母亲在这样的精神状况下,有办法带着小翰回家,并且照顾小翰吗?“Jane—我想……今晚你就住下来,别带小翰回去了,我很担心你,还有小翰的状况。”
梁奕贞看着热心的保母,心里一阵酸楚,她点点头,泪水又涌满眼眶,嘴里发出破碎的声音,“谢谢……谢谢……”
于是她决定今晚就住在保母家,跟小翰睡在同一间房间。她梳洗完毕,洗去一身的酒味,穿着保母提供的宽大睡衣,来到小翰睡觉的房间。
小翰早已入眠,睡得很沉;粱奕贞坐在床沿看着小翰,她突然觉得小翰长得好像他的亲生父亲,好像……愈大愈像……
这样也好,刚刚她不敢,赌着一口气也不愿直视魏廷圣,现在她可以好好看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