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水芯的
脸色,夏吟几次欲言又止,终是低声求道:“水芯姐姐,清妃早就已经怀疑奴婢了,奴婢怕是也探不到什么消息,您让奴婢回来……”
“你觉得有可能吗?你我都只是棋子,要知道自己的作用和位置,才能活得长长久久,明白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声音也温柔动听,夏吟却是慌得全身发抖,连忙回道:“明……明白。奴婢告退。”
不去管身后惊慌逃离的身影,水芯的全副心思都落在青枫身上。随着辛玥凝入宫这么些年,她还没有遇到能逃脱她手心的猎物,青枫这才入宫不到一年吧,竟是屡次让她逃了。
好吧,这次她就花点心思,她要看看,青枫是否当真如此难缠,或者说背后护着她的人,是否那般了得。
这人暗地里能护着她,明里还能护吗?
呵呵……
后宫疑云 第七十三章 曙川别院(上)
“主子?”
青枫刚刚转了个身,眼睛还没有睁开,纱幔外一道迟疑的低唤轻轻的响起。是茯苓的声音,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如意照顾她的起居饮食,一大早茯苓候在她的床边,怕是出了什么事吧。
肚子越来越大,青枫撑着床沿慢慢起来,听到里面的动静,茯苓也掀开纱幔来到床边,小心的扶着青枫起身。好不容易坐直身子,青枫轻声问道:“怎么这么早?”
看了一眼屋外,茯苓好笑回道:“不早了。”都快巳时了,孩子七个月,主子早已不再孕吐了,饮食也正常,就是越来越嗜睡,总是懒洋洋的。
青枫瞟了一眼窗外,确实不早了,热烈的冬日暖阳已透过窗棂,在床前洒下一片灿烂的光芒,难得的好天气也感染了青枫,深吸了一口气,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才问道:“是甄箴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茯苓迟疑了一会,才点头回道:“奴婢昨晚过去的时候,总觉得有人跟踪……”
“跟踪?”青枫一直半眯的眼眸倏的睁开:“知道是谁吗?”
“没有看见什么人,但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茯苓一边回着,一边忙着把柔软的棉布浸湿,递给青枫洗脸。她知道凭感觉就说自己被跟踪并不能让人信服,更加难逃主子锐利的眼睛,所以她才一边找事情做一边回答,希望主子不会继续追问。至于她为什么不愿把昨夜见过明泽的事情说出来,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感觉?显然青枫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茯苓做事几时凭感觉了?青枫接过棉布擦脸,把自己收拾妥当了,才淡淡的回道:“以后你别亲自过去了,找一个信得过的老嬷嬷去办这些事情。”
“是。”茯苓暗自吁了一口气,微笑着拿起木梳帮青枫梳头。
铜镜里看到的那张如释重负的脸是怎么回事?茯苓有事瞒她……青枫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殚尽。
青枫想开口询问,又觉得不妥,从茯苓今早的反应看来,应该是与昨晚跟踪她的事情有关,难道她知道昨夜跟踪的人是谁却不愿说?还是其中有什么变故让她刻意隐瞒?心中疑窦丛生,青枫脸上却没露声色,直到茯苓帮她绾好发髻,才随口问道:“那些人还听话吗?”
“主子放心,如您所料,他们也正因为慧妃被贬入冷宫而担忧前程,您能给他们机会跟着您,大多数人还是求之不得的。”慧妃很守信用,那日过后的第二天,就把她手中能掌控的人和势都列了清单送了过来。而她去找那些人的时候,也能感觉出来他们早已得了慧妃的指示,大多愿意为主子所用。
大多数……也就是还有难啃的骨头啰。青枫也不着急,低声说道:“那些不从的人,你让甄箴亲笔书信与他们说清楚利害关系,若是还不从……看清楚他们是何动向再做打算。还有,打探一下水芯这个人。”
“是。”不用主子交代,上次慧妃提过之后,她就已经让人多方打听,只是结果让人很失望。
“娘娘,萧执事求见。”如意温柔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萧雨?什么风把她吹过来了?青枫想了想,还是说道:“请她进来。”
萧雨进到屋内,青枫刚好从屏风后走出来,不再上前,萧雨大方的微微躬身行礼:“奴婢见过清妃娘娘。”
轻轻抬手示意她免礼,青枫笑道:“你来是有什么事吗?”对萧雨这个御前女官,青枫莫名的喜欢,一个爱茶懂茶的女子,自然有股别样的气韵。
萧雨也不罗嗦,回道:“来传旨。”
青枫微微挑眉,也不问,萧雨更不喜欢卖关子,回道:“皇上有旨,未时之前接娘娘到曙川别院。”
“曙川别院?”什么地方?茯苓在青枫耳边小声说道:“曙川别院是位于京城东面的一所皇家别院,也是皇上御用的休养之处。”
这么说,是要出宫啰?上次出宫见到大姐和小妹,这次燕鸿添带她出宫,又有什么有趣的事等着她呢?在这间小屋子里躲了好些日子,她真的有些厌了,出宫还可以避开宫里的眼线,青枫隐隐的有些期待,笑道:“现在就去吗?”
“是。”这位清妃娘娘身怀六甲,未时要到,现在确实要出门了。
“那走吧。”青枫起身,茯苓扶着她往外走,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青枫忽然停下,说道:“你留在宫里,让如意陪着就好了。”
茯苓脚下一顿,如意伶俐的上前一步接替了她的位置,扶着青枫继续往外走去,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从她面前掠过,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茯苓心里有些失落酸楚,不是因为满院的下人都在看着,只是忽然明白原来她身边的位置并不是非她不可……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那道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茯苓。”
茯苓一愣,低声应了一声,走到青枫身后停了下来,没再与她并肩。
青枫轻叹一声,转过身看着静静站在身后没什么表情的茯苓,直接抓起她的手,清朗的声音并不大,却足够这院子里的人听的清楚,“有你在宫里,我才放心。”
刚才青枫确实是想略施薄惩,气茯苓早上的隐瞒,只是看着她落寞的样子,青枫又后悔了,她说过,她能给的信任不多,既然她选择相信茯苓,今日又何必为了一件不明情况的小事而伤她的心呢?这是自己选的人,若是茯苓负她,那……她也认了!
青枫抓得很用力,甚至有些疼,茯苓的心却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微笑回道:“是。”
如意站得近,自然看到了青枫紧握着茯苓的手,刚刚因为可以独自陪青枫出宫的欣喜和得意瞬间冷却。整个清风殿,只有茯苓可以叫娘娘主子,娘娘也只在茯苓面前自称“我”,如意知道,目前在娘娘心中,没有人可以取代茯苓,心中有了这个认知,如意稍稍后退,微低着头,对着茯苓欠身行了个礼,才乖巧的说道:“茯苓姐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娘的。”
萧雨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扬起一抹淡到几乎化去的笑。短短一小段路,寥寥几句,恩威并施的同时让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位置。
……。
午膳后,是主子午睡的时间,下面的奴才们也得以偷个懒,不过敢这般悠闲的躺在软塌上看书偷看的人,整个后宫估计也只有水芯而已。
“今日巳时刚过,萧雨就到清风殿把清妃接出宫去了,御前近卫军统领明荐随护。”
一名灰衣男子恭敬的站在水芯身后,低声说着话,看那身形气度不像是太监,只是对着面前的女子,却是一身卑微。
眼睛还停留在手中的书页上,水芯漫不经心的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曙川别院。”
“皇上一同前往?”
“奴才回来的时候,皇上并未出现在曙川别院,刚刚问了正阳宫的人,皇上也不在宫中。”
水芯点点头,微微摆手,那人立刻退了出去。待那人走远了,水芯在缓缓放下手中的书,那莹亮的眼眸中,那里还有一丝慵懒。
青枫,你终于肯出门了吗?
……
大凉亭下边,一张简单的木质矮几上,排放着一副棋盘,两杯清茶,除了风吹动树木的沙沙声外,偶尔还能听到棋子落下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微湿的林木气息,在初冬的季节很是难得。
两名女子对面而坐,一颗白子潇洒落下,手捏黑子的女子沉吟片刻,缓缓放下棋子,胜负已分,“娘娘棋艺高超,萧雨认输了。”
未时早已过了,却一直没见到燕弘添的影子,不过这座皇家别院青枫很是喜欢,据她这一下午的观察,别院很大,各种奇花异草也不少,只是好似疏于修剪,自在张狂地生长着,也没有华丽的行宫,只有几座精致的木质小屋,简单朴素,一点也没有皇家风范。
青枫拿起矮几上的茶杯,一脸悠闲的笑道:“只是一句认输可不行。”
认输还不行,她想怎样?
青枫微微晃了晃手中清亮的褐色茶汤,立刻茶香四溢,狡黠一笑,回道:“本宫想要极品六月。”
萧雨脸上一僵,轻咳一声,故作随意的回道:“娘娘想要六月差人说一声便是,萧雨自当奉上。”
轻摇食指,青枫微微倾身向前,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可不同,本宫要的,是极、品、六、月。”
六月,如同它的名字一般热烈,沸水冲泡之后,淡雅的馨香立刻变得浓郁,似乎要从鼻翼冲入心肺,霸占你所有的感官一般,这不应该是茶的味道,但是它确实是茶。其实六月在茶品中算不上最名贵的品种,普通的六月花点心思就能买到,但是极品六月却是千金难求。能称得上极品六月的,茶株必须生在土地肥沃,阳光充足的地方,还要在谷雨那日的辰时采摘茶芽上最顶端的一片,最最难的还不是这些,一般茶叶都是新茶比陈茶要名贵,六月则是恰恰相反,熟成六年以上,还要每年的雨水,温度,湿气都刚刚好,才能称得上极品六月。若是有一点没有达到,都算不得极品。她寻找这么多年,到现在也只珍藏了一些而已,自己都舍不得喝呢,这清妃娘娘比皇上还刁!
看着萧雨一副心痛万分的样子,青枫就知道她懂她要的是什么了,笑道:“怎么,心疼啊?愿赌服输啊。”
萧雨杏眼圆瞪,什么愿赌服输啊,敢情这是挖了个坑让她跳是吧,青枫只说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小要求,也没说这算一场打赌,更没说赌注是极品六月,若是早知道,她才不会陪她下这一盘棋呢!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心中再不愿,萧雨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回道:“回去之后娘娘让人来取吧。”
难得看萧雨吃瘪的样子,一直站在凉亭外看着她们下棋的明荐嘴角微扬,说起来萧雨确实是着了青枫的道。到了这里没看到皇上,萧雨只能陪着这位娘娘赏景奉茶,当时只看到青枫握着茶杯眼前一亮,想必那时就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吧。不过想从萧雨手里拿到好茶,确实需要下点功夫,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原来赢一盘棋就能提一个要求啊,那朕也来试试。”
低沉而略显轻快的男声忽然响起,除了明荐,凉亭里的两人皆是一怔。
第七十四章曙川别院(下)
萧雨最先回过神来,从容起身未见慌乱,朝着燕弘添欠身行礼,退到一旁,取了一个新的白瓷茶杯,为燕弘添沏了一杯六月,才蹲下身子将黑白子分别放入棋笥之中。
萧雨白皙的纤指在期盘上忙碌着,青枫也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让她呆愣这么久,并不是因为燕弘添的到来,而是她在燕弘添身后看见了……明泽。他不是宫中巡卫吗?为何会跟在燕弘添身边?还来了别院?
“爱妃看起来气色不错。”拿起手中褐红清亮的茶汤轻酌一口,霸道的香气迎面袭来,他一向爱红蒿,想不到这六月的味道竟是这般特别,难怪她喜欢。静置清淡、遇水则浓郁袭人的性子倒是和她有那么几分相像。
青枫敛下眼眸中的疑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留下淡淡的笑意:“那还得谢谢皇上,让臣妾‘静’养了这么久。”看燕弘添已在对面坐下,青枫捏起一枚黑子在指尖把玩,“皇上真要和臣妾下棋?若是谁输了,可是要允对方一件事的。”
“有何不可?”
语罢,燕弘添也执起一枚白子,等着青枫落子。
燕弘添身为一国之君,虽不特别喜好下棋,但自小有名师指点,除了楼夕颜,他还不曾输过,青枫自然更不必说了,青末棋艺名闻天下,终日与自家小妹切磋的她棋艺又怎么会弱呢?一开始两人还下得漫不经心,越是往后,越是惊叹与对方精妙的棋艺,两人都是骄傲之人,哪里肯让分毫,这棋局倒是越来越精彩了。
两人专心对弈,萧雨在一旁伺候着,明泽默默的退到凉亭之外。明荐本想过去,但看到明泽那比以往更加冰冷的黑脸后,随即决定还是等他气消一些再去找他好了,毕竟皇上还在此,明泽又是那样的臭脾气。明荐心里轻叹一声,这哥哥真是不好当,明明是一心为了他着想,最后却落不得一个好。
不管是下棋还是比武,只要有那争斗之心,总会分出个高低来,终于,黑子无处可下。萧雨细心计算,随后看着青枫笑道:“娘娘输了一子。”
想不到燕弘添的棋艺如此之高,青枫有些沮丧,不过还是很爽快的问道:“皇上想要臣妾做什么?”
想要她做些什么呢?看了一眼她越发大起来的肚子,燕弘添好笑,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扫了一眼凉亭外的初冬美景,随口说道:“就给朕画一张画吧。”
画画?青枫想了想,微微一笑,“好。”
如意把画具摆好,萧雨在一旁磨墨,她早就听闻青枫书画双绝,后来又在皇上御书房里看到她所绘的狩猎图,当时就看得她胆战心惊的同时又热血沸腾。可惜始终无缘得见青枫亲自作画,今日有次机会,她自不会错过。
燕弘添没去看青枫画些什么,而是在一旁的躺椅上躺下闭目养神,他最近是真的累了,庆典好不容易圆满完成,东海边境竟又传出海盗肆虐的消息,穹岳只有东面临海,且海域不宽,多年来沿海都很平静,因此穹岳的水军一向不强,而今海盗居然频繁上岸扰民,让他头疼不已。
“画好了。”
这么快?不过半个时辰而已。燕弘添睁眼看去,就看到青枫潇洒的将画笔投入一旁的笔洗之中,脸上的笑颇有些得意。而站在她身边的萧雨则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燕弘添被勾起了几分好奇,起身走了过去。
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画,燕弘添的脸立刻黑了,她竟然画……他?
素白的画纸上,只随手勾勒了一张躺椅,他就那样横躺在上面,不同于她以往画山水时恢宏又不失精细的画风,整副画简单到苍白,而画中的他双眼微闭,眉头微皱,满身……疲惫,实在有失君王之风。燕弘添原来愠怒的心倏的一紧,他刚才竟是如此不加掩饰自己的疲累吗?是他真的这般不小心,还是她心细如斯?
看他剑眉紧皱,黑眸晦暗,虽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心情肯定不愉快就是了。青枫拿过画作以免燕弘添一个不开心直接撕了,嘴上仍是不饶人的笑道:“皇上不是说,‘给朕画一张画’,臣妾这不就给您画了一张。”
青枫一句状似挑衅的调笑,打破了燕弘添身上淡淡的冷凝之气,燕弘添微微扬眉,这反倒是他的不是?多日不交手,他都忘了她的刁钻。
“再下一局?”
手上一空,燕弘添已经抽回她手中那副不大的画纸,折好置于袖中。青枫无所谓的收回手,利落的摇头,“不下。明知力所不及就不该逞强为之。”刚才她已尽了全力,却依旧落败,再下也是惘然。
“原来,你知道这个道理。”低沉得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的话,青枫的心没来由的抖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细看燕弘添脸色,他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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