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媳妇,老夫现在正无聊得很,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不!”她的手臂攥在夏忘生手中,身上竟然使不出一点力气。
“我很意外那个别扭的徒儿居然也有人肯嫁,你说,如果你对他的感情消失了,你们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次在一起?”
“——”新月现在明白为什么见到这个人,笑无情会全心戒备——“别打我的主意!我不干!”他想做什么?他又要怎么让她的感情消失!?
夏忘生全然不在乎新月拒绝与否,依然邪魅的笑着,似乎她的态度如何,与他无关。
“笑无情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摄魂术,跟我的易容术一样精湛?”
新月听到这一句就觉得透心凉,顾不得还在半空里手臂被他抓着,抬起另一只手便击去。然而她的掌三两下便被化解,没有丝毫用处。
夏忘生轻笑一声,“你的武功都是跟银钩和黑衣学的——可是他们的武功,却都是跟我切磋出来的。”
“……”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她摸下耳环,使出最后的防身——
一股几乎看不见的轻烟向夏忘生飘去,他嘴角一勾,却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新月的身体迅速麻木,几乎要坠落,被夏忘生抓着手臂提起来。
“忘记告诉你,银钩的毒,也是我教的。”
——他还是人吗!?
“还没有找到?”
“禀公子,水榭上下都已搜遍,没有发现夏老门主和新月行踪。”
“继续搜!他们还来不及离开水榭,挖地三尺也把他们找出来!”
此时半空却传来一阵荡漾笑声,笑无情抬头见夏忘生单手夹着新月横空而过,“无情徒儿,你的媳妇还给你,为师改日再来探你们!”
他一松手新月便从半空落下,笑无情一跃而上接住新月横抱落地,新月紧闭着双目,睫毛在灯火下落下弄弄的阴影。
他对已然不见人影的夜空微愠道,“老头!你对新月做了什么!?”夹着怒气的内力将声音传得很远,然而夜空里,再次传来的只有夏忘生得意的笑声,再无只字片语。
怀中微动,笑无情忙放下新月,见她睫毛颤了颤,睁开一双楚楚的眸子。
“新月?”笑无情微微蹙了眉,细细瞧着她,“你怎么样?”
“嗄?”新月似乎有些茫然,但全须全尾,似乎又没什么不妥。“我没事……不是好好的呢?”
“师父没对你做什么手脚?”
“师父?谁的师父?”
新月的一双眼便有些雾煞煞,笑无情微微眯了眼,却无法确定她是否有什么异样。
“没事就好,我们回房吧。”他拉起新月的手扶她起来,新月顺着力起身,却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手中一空,笑无情目光一扫,看向新月——
“我自己能走!”
笑无情眉间一蹙,转瞬敛去,没有再开口转身向房间走去。
白衣翩然,像从画里出来,又走回了画里。新月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摸摸方才被他握过的手——人还是那个人,为何,全然没有了心动的感觉?
这算是迟来的七年之痒吗?
新月爱笑无情,爱到江湖变色,世人皆知。从七岁爱到十七岁,从十七岁爱到二十岁。但,二十一岁的某夜,新月不爱笑无情了——
爱若不在了,该怎么办?
第一卷 美人序章
沧州,临于南海之北,位处青龙、朱南两国之隙。接邻峰州、瑶江、满地。
自古,沧州多乱,江湖的纷争在这里尤为激烈。
多年前沧冥水榭现出江湖,以一层神秘面纱遮掩了自己的一切,在江湖上神出鬼没,以其肆意而张扬恶名传扬。而数年之前,魔道排行——“沧冥榜”便也横空出世,由沧冥公子笑无情所公布,号称为魔道第一榜,成为江湖黑道与魔道所承认的排名,让黑道中自诩英雄之流争得头破血流……
有人说,沧冥榜,以血所书。渐渐成为了一个染满鲜血的传说……
直至两年前,沧冥水榭发生了无人知晓的异变,沧冥水榭一分为二,成为了沧冥与北沧冥,沧冥水榭实力大减,骤然沉寂。
就在江湖上认为沧冥将要就此一蹶不振,由北沧冥取代之时,沉寂多时的沧冥确又突然重出江湖,以破竹之势,迅速崛起为魔道第一帮派,由原来的神出鬼没一改风格大肆招摇,渐有横行江湖之势。
在这一切的动荡转变之中,始终脱不了一个名字——新月。
沧冥新月。
沧冥与北沧冥曾经逐力争夺的人物。就在她离开北沧冥回到沧冥之后,北沧冥迁离原址向更北的地方开始新的发展,而沧冥水榭迅速霸起。
她是沧冥公子的夫人。
她却不仅仅是沧冥公子的夫人。
比起“魔教第一夫人”,她更喜欢听人称她为女魔头!
她一手创建了江湖风云榜上的又一个奇迹,无论白道黑道,正派魔教,都只能乖乖臣服于她呕心沥血的杰作——天下第一美人榜!
这个故事发生在两年之后,江湖风云再起,吹得却是温暖含香的无尽春风……
第一章 暮氏山庄的贵客
一切事端的根源,似乎都要从“天下第一美人榜”说起。
似乎不过是一年前,“天下第一美人榜”横空出世,搜罗了白道黑道、正派魔教各路的美女俊男,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好事之人的玩笑之作,充其量不过是官宦千金帮派小姐饭后茶余的谈资。然而没有人料到,就是这个玩笑之作,竟然如离离原上之草,几乎一夜之间流传开来。
是世人太小看了官宦千金和帮派小姐们的八卦之力,还是因为美人榜上所网罗美人的质量之高的确令人赞叹不已。短短一年时间,美人榜已然横行江湖,被众多下至双髻少女上至中年妇人,甚至年轻公子好色大叔所追捧……
而它的创造者,依然在不断的努力致力于对新鲜人的搜罗,无论内在外在容貌脾性,只要被盯上,便要必定要扒下你的面具,将你藏于人后的性格也揭示出来,层层挑选精益求精,誓要打造史上最高质量童叟无欺的第一美人榜!
暮成雪的灾难,就是由此而开始。
雕梁画栋,房间里处处透着一股墨香,从窗户望出去远远是一片油绿平坦的马场,暮成雪凭窗而眺,眼前的景色却丝毫不能让他轻松起来。
只因他的名字,不知几时起出现在了传言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榜。
自从榜上提名的那一天开始,他平静的生活就此一去不返。——美人榜上虽美人如云,但有容貌的不一定家世好,家世好的却多有纨绔子弟,要集容貌、家世、人品于一身的着实难寻。因此随着他的名声愈大,他每日要面对的,就是大姑娘小媳妇们近乎疯狂的追捧追逐。
日复一日。
“少爷。”丫头在门外轻敲房门,却不敢进来。山庄里任谁也知道,暮成雪的房间是女人止步的。她只是在门口垂首而立,偶尔偷偷瞧一眼窗边出神的暮成雪,只一眼,便让她稍稍脸红,慌忙低头:“少爷,老爷说这两日有贵客到,请少爷稍事准备,和老爷一起迎接贵客。”
“知道了。”低低的嗓音,磁性而悠远,暮成雪收回目光,淡淡一扫——远山黛眉,透出寡淡的疏离与不耐。丫头忙退了下去,关门时听到一声轻叹的尾音。
不知从何时起,暮氏山庄的人担忧地发现,原本就性情寡淡的暮成雪自从上了美人榜,被人疯狂追逐,似乎对女人渐渐有着严重的排斥心理。
暮氏山庄也曾试着开门广招女客,期望如此众多女子中能有一两人是暮成雪欣赏的类型,试图培养一下感情。然而一拨又一拨的女客迎进门来,每天上演的戏码,不外乎:相见——着迷——追逐,暮成雪躲之不及,反而情况愈发恶劣。
他便脾气愈差,由排斥,渐渐发展到厌恶女子,终于冷下脸赶走了庄上作客的女子,甚至声明,此生决意不会娶妻。
暮成雪讨厌女子的传言便渐渐传开,至此,暮氏山庄终于清静。
这一日,暮氏山庄迎来了一位贵客。
那是一辆非常华丽,华丽非常的马车,华丽到一看上去都有一种心肝儿肉乱颤的感觉。
马车停稳,赶车的小僮走到车厢前,伸手从上面扶下来一位紫衣贵公子。缎紫的华衣嵌着金线绣成的花纹,高贵又华丽得如同暴发户一般令人打颤。
只不过,没有人敢对他的衣着打扮发表什么意见。
暮氏山庄的主人急忙从大门里迎出来,道:“贵客到门,有失远迎——”
“暮庄主。”紫衣贵公子轻轻点头微笑,这一笑,便颇有点师奶杀手的味道。这样一身华丽到恶寒的衣着,无论穿在什么人身上,都免不了恶俗,然而偏偏穿在他身上倒有一种诡异的和谐,似乎他天生就应该穿这样的衣服,只有他,能将这般华丽到恶俗的衣服穿出一身富贵年华。
“劳周少特地跑一趟,着实过意不去,快里面请——”暮庄主伸手,做了邀请的手势。
此人被人称为周少。
他本名倒也不叫周少,只是江湖中的人都如此称呼他,渐渐的反倒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每一个人,只唤他作周少。
周少是个生意人,而且绝非普通的生意人。无论黑白两道,没有人会不知道周家。周家的生意之大,这天底下恐怕没有周家不做的,做不成的买卖。周少是本代周家的代理人,做的是周家的生意,所以纵然年轻,在江湖上的面子却颇丰。
只是他今次到来,却不是为生意,而是为亲事。
暮氏山庄,暮成雪的亲事。
暮成雪乃是暮庄主的大侄儿,他不近女子的脾气,已经让暮庄主头痛不已,眼看着适婚年龄已过,暮氏的晚辈中他又是最年长的一个,他的婚事便成了暮庄主的一块心头病。既然已经无望让他自己挑选中意的女子,那么便由长辈一手张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不错的。
如此一来,对方的家世便尤为重要,暮庄主精挑细选联姻的对象,最终第一位的人选,便是周家的小姐。于是书信向周家说明了联姻的意向,随即便接到了周少要亲自上门的回信。
周少对暮成雪素有耳闻,虽然脾性古怪了点,但除了厌恶女子之外口碑甚好,有才有德又是美人榜上的美男子,自然是值得考虑的对象。于是便义不容辞的前来勘查这一位未来妹婿。
周少跟暮庄主客套两句,便要随庄主入庄,但见他身后小僮竟从马车上提下大小包裹,看样子却是要来这里长住。
暮庄主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掩饰过自己方才的失态——考察妹婿么,一两天怎么成,当然要长期考察——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将周少请进庄内,一一引见过家中之人,忽而发现最重要的暮成雪却不在。唤来管家问:“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派人去通知雪少爷来了么?”
“回老爷,是已经派人去过,只是雪少爷在自己房里闭门读书……”
“又读书!我们暮氏山庄也是做生意出身,又不要考状元,会算账就行了,读那么些书作什么!再派人去!让他来见贵客!”
“无妨无妨,读书是好事。”周少丝毫不见怪,男人么,有个性有主见是好事,他可不想找个无能草包回去做妹婿。“暮庄主不必派人去叫,我去看看可好?”
“呃,好,好——周少这边请——”
转过曲折的长廊,周少一边打量着暮氏山庄的规模,一边在心里做着“暮氏财产”估量。这一门亲,看来的确值得一结。
暮成雪的房间在庄上最僻静的一角,他自来爱静,特地选了这个地方。尤其在不停有女客上门之后,更是“闲人免进”,于是越发显得清静。
大片清新翠竹让人眼前一阔,心情也跟着宁静清爽起来。
看一个人的住处,便能够窥探到些许主人的性情,周少观赏着这个宽敞雅致的院子颇为赞叹,忽而被一阵吵闹声打断了情绪,向声源看去——
“不小心!又说不小心!你既然那么多不小心还要这双手干嘛!?”
只见回廊转折处两个女子眼前摔了一地碎瓷香粥,正在争吵——确切的说,只是单方面的咆哮。
其中一个红衣女子妩媚丰满,正喋喋不休地指责着,而她面前那个纤纤细细的黄衣女子只是息事宁人地忍着。红衣女子丝毫没有因为眼前女孩的忍让而罢休,反而更加不饶人,连周少看着,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暮庄主脸色稍霁,微微尴尬地对周少歉意一笑,便沉声唤道:“菁蕊!”
红衣女子一顿,抬头看到他们,立刻转了脸色,笑着迎了过来。
“暮世伯。”
暮庄主对周少介绍道:“这是好友的女儿,菁蕊,暂时借住在庄里。”
周少脸上堆着公式化的笑容,心下对这种泼辣女子着实不感冒。
此时那位黄衣女子也已经转过头来,暮庄主继续介绍道,“这是寄住庄里的小卓姑娘。”
抬起的一张脸,如阳春三月柳叶细细,丝丝缕缕,精致清爽毫无脂粉气息——周少看到这张脸,蓦地退了两步,却顿时脸色大变——
“小、小、小卓姑娘!!”
一双柳眉细目轻眨两下,方才的委屈尚未完全退却,便弯弯了眼,羞怯一笑唤道:“周公子。”
“咳,呵、呵……真巧……”
暮庄主颇为意外的看了看小卓,“哦?周少和小卓姑娘是旧识?”
“是……是啊。”周少勉强答道,已经开始觉得此行怕是前途堪忧。
“这可真是太巧了,小卓姑娘家世代是药师,本是迁徙投亲,谁知路上出了些变故,正巧被庄上的人遇见帮忙,带了她回来,便暂住在这里……也是身世可怜,能够碰到旧识也是好事。”
周少微汗地看了小卓姑娘一眼——又来?这情节太老套了吧?
说完暮庄主又板起脸,本来就对被周少撞见方才那一幕颇为不满,如今这小卓又是周少的旧识,自然要询问一番。“菁蕊,方才为何那般吵闹?”
“是刚刚小卓把粥洒到我身上——”
“这么点小事就吵吵闹闹,小卓姑娘定然也不是有意,怎可这般欺她好性子……你啊,无怪你父总说你被惯坏了,要老夫好好管教。”
“才不是!暮世伯,她就是故意——”
小卓半低下头,稍掩住脸上的委屈,紧抿着唇只愿息事宁人不想生事,纯良得让人不忍。
“小卓姑娘性子纯良,性格又安静,你还要冤枉人家。”
“才不——”菁蕊气得直跺脚,奈何无论任何人看来,强弱欺受也是一目了然。
“庄主……”小卓低声开口,“是我不好,我只是怕暮大哥看书太久怕是饿了,给他熬了粥,怕粥凉了走得太急才不小心……”她微微羞怯的模样和“给暮大哥熬的粥”,更是让菁蕊瞪圆了眼睛狠狠盯着她。
暮庄主轻轻摇头便已经了然,定然又是菁蕊在这里吃了醋——小卓对暮成雪的用心他也乐见其成,毕竟小卓善良温和,明事理,又十足细心,比起菁蕊这个被宠坏的大小姐,要来得适合成雪得多。只可惜……他这个侄儿,却是一个也不感兴趣。不,确切的说,只要是妙龄女子,他都毫不待见。
好好一个温静儒雅的公子,一见到女人,立刻冷脸。
自己的大哥就这么一根独苗,这样下去,可叫他怎么对得起大哥——
“二叔。”
低低的嗓音,磁性而悠远,宛若玉珠入水,会让每一个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忍不住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周少抬头看到走来的白衣男子,就连身为男子的他,都有一瞬间不枉前来的感觉——他的美貌也许不是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