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小逸怎么听不明白?”跪在黄干身后的小逸突然出声,不过用得却是刚见面时那副乖巧可爱模样,嫩声嫩气问道,“黄哥哥说展哥哥换药?可是展哥哥连药瓶的盖子都没开,怎么换药?”
“小逸,大堂之上莫要多言。”颜查散悄声喝住小逸。
可惜此时大堂上十分安静,兄弟二人的对话一句不漏都落入了众人的耳朵。
皇上眉头一皱,望了一眼黄干,又向小逸缓下声音问道:“你叫小逸?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逸一鼓腮帮子,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哥哥说了,说谎不是好孩子!小逸记得清楚,那天两位大夫爷爷把药瓶递给展哥哥的时候,展哥哥就摸了一下,马上就给了黄哥哥,嘱咐黄哥哥速速把药带回京城,黄哥哥还答应一定会把展哥哥的什么功劳的事告诉皇上大人的,小逸和哥哥都看到了,是不是?!”
颜查散一抱拳,正色道:“的确如此!”
众人目光宛如利剑一般直射黄干。
“你个臭小鬼!”黄干蓦然转身,抓住小逸肩膀狂吼道:“胡说八道!分明是展昭陷害我!”
“哇!”小逸顿时吓得脸色大变,大哭起来。
一旁衙役赶忙上前拉开二人,将黄干推翻在地。
小逸缩在颜查散怀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哭得直打嗝:“小逸不喜欢这个黄哥哥,这个黄哥哥一定是不听大夫爷爷的话,自己没本事还替人治病,所以变成鬼了!呜呜呜……”
“没本事?变成鬼?!”包大人眸光一闪,“这是何意?”
颜查散一般安抚小逸,一边回道:“启禀大人,这是两位前辈给黄大人药时说的。说黄大人内功不如展大人和白大侠,若是勉强运功为人治病,恐会害病人有性命之忧,更有甚者,还会使自己走火入魔。所以最好的法子是黄大人先将解药带回汴京,替病人服下暂且稳住病情,五日之内寻内力深厚之人为病人运功方为上策。”
“哥哥说谎!”小逸抹了一把眼泪,“大夫爷爷分明是说只有展哥哥和白哥哥才可以治病!”
“这又是怎么回事?”皇上皱眉。
颜查散忙道:“二位前辈并非此意,只是说那药可以稳住病情五日,五日之内寻内功深厚之人运功治疗便可。但若是实在寻不到与展大人、白大侠一般内力深厚之人,不妨待二人回京之后再运功也不迟。”
说到这,颜查散好似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道:“难道是未寻到内功深厚之人耽误了病情?!啊呀!都怪我们!都怪我们!只因二位大夫说京城的病人五日之内尚无性命之忧,黄大人又称京城之中内功深厚之人比比皆是,运功治病不在话下;而全村三十多口村民却是再耽搁半日就死定了……我们才苦苦哀求强留下展大人和白大侠先救村民……不、不不,即便如此,我们怎可为了自己的性命而不顾他人性命,这实在是不该!不该啊啊!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说到这,颜查散掩面而泣。
身后的一众村民也随声痛哭。
“都怪我们、都怪我们……”
“想不到展大人他们一帮我们治好病,连饭都顾上吃就马不停蹄的上路也没赶上啊……”
“哎呀……怎么会这样……呜呜……”
“哎?等等,今天入城门的时候不是说展大人前天就回来了吗?那应是在第三天就回来了,应该来得及啊?怎么……”
“对啊,应该来的及啊!”
说到这,一众村民都抬头,一脸疑惑望着堂上几位。
再看堂上众人,展、白二人听到此处,已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金虔更是一头雾水:什么五日之内赶回京城?什么黄干内功不济?咱记得那黄干在榆林村救人时内功似乎还凑合啊,二位师父也称以黄干的内功修为,运功救个太后什么的并非难事……
怎么今日到了颜家小哥嘴里,竟变成了黄干明明内功不到家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帮太后运功疗病,最后导致太后性命堪忧的严重后果……
不过,经颜家小哥这么一说……
金虔目光移向黄干,悄悄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唉……黄鼠狼,如今你是百口莫辩,就算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阿门。
反观皇上、八王爷、包大人及开封府一众,听到此处皆是一脸恍然大悟,望着黄干的目光里更添十分厌恶。
而黄干早已呆滞如痴傻一般,嘴里仅是喃喃重复着几个字:“骗人,都是骗人的,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可惜,黄干此时所言所语,堂上再无一人听进半字。
“包卿,对此等丧德败行罪无可恕之辈,还不将他速速铡了,免得污了朕的眼睛!”天子仁宗咬牙切齿冷声喝道。
身侧八王爷恨恨点头,庞太师脸色青白,却再也不敢再多言半字。
包大人自是立即领旨,拍下惊堂木沉声道:“黄干贪功恋势,隐瞒展昭、金虔、白玉堂等人寻药之功,后又为抢功不自量力擅自为太后运功治病,置太后于险地,之后罪行败露,又死不悔改欲诬陷他人,满口谎言,欺君枉上、无忠无信,丧心病狂!”顿了顿,猛一提声,“本府判黄干铡刀之刑!来人哪,将黄干搭上铡口!”
一边等候多时的张龙赵虎立刻架起早已浑身瘫软意识飘忽的黄干送上铡口。
包大人利目一瞪,抛出令签:“铡!”
“噗!”一抹鲜红喷向半空。
堂上众人都显出十分解恨神色。
只有展昭和金虔例外。
展昭望着那一地鲜红,一脸疑惑中略显不忍。
金虔摇头叹气,暗道:
这黄干虽然至始至终满嘴谎言,不过临死之时说得却是大实话,颜家兄弟倆的这套说辞确是“一派胡言”,可惜,却无人肯信了!啧啧,这就叫自罪孽不可活……
*
太后中毒一案终于落下帷幕,太后在众太医的重重料理之下,不过几日就康复如初,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皇上龙颜大悦,外加之前冤枉了展昭等人,所以这次的封赏也是破了纪录。展昭、金虔不但官复原职,还得了不少经济奖励。
展昭受赏黄金百两,金虔受赏黄金八十两,包大人、公孙先生俸禄翻了三番,开封府下属衙役捕快外加打杂的薪酬加倍,就连白玉堂也得了黄金三十两的赏金
开封府顿时脱贫致富,展、白、金三人立即荣升为汴梁城各大银号拉拢的大客户对象,一时间,各大银号的掌柜纷纷上门联系储蓄业务,险些把开封府的门槛踩烂。
展昭、白玉堂不堪其扰,便随便选了一家银号存了赏金。
倒是那金虔,将所有银号掌柜都接见了个遍,与其整整讨价还价了三日,才挑了一家利息最满意的存了赏金。据说最后一日,那家收了金虔赏金的银号掌柜从开封府大门出来之时,整个人是大汗淋漓几乎虚脱,哭一阵笑一阵,十分诡异。回去后,将手下伙计操练了整整一月,此后这家银号生意一日千里,迅速扩展市场份额,不过半年便垄断了汴京五成金融业……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而改写了汴京甚至是北宋金融业市场格局的某位从六品校尉,此时却在极度的郁闷中。
原因无他,只因金虔要搬家了。
咳咳、请不要误会,并非金虔被开封府炒了鱿鱼要卷铺盖走人,而是恰恰相反,金校尉如今可是开封府的大红人,风头正劲——明里是救治太后的第二恩人,暗里是救治太后的第一恩人,外带一个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的救命恩人。而且开封府诸位人精更是知晓此人身份特殊:毕竟医仙和毒圣的关门弟子天下也就金虔这“蝎子拉屎——独一份”,所以金虔的福利待遇立马提升了数个档次。
首当其冲要改善的当然就是住宿条件。
金虔此时身价与之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自然不能再住三班院这等混乱嘈杂的集体宿舍,自然要换一个安静清爽的独身宿舍。
而开封府可提供独身宿舍的仅有夫子院一处,其内住着开封府一众人精,包括:包大人、公孙先生、四大校尉,以及御前四品护卫。
既然金虔医仙毒圣弟子的身份如此敏感,安全便是重中之重。而夫子院内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包大人的寝室,便是某四品护卫的寝室……咳……当然,金虔是死也不会同意与这二人同屋的,所以,金虔唯一可选择的就只有距展昭寝室仅有一墙之隔的房间,成为御前四品护卫的几乎零距离的邻居。
这就意味着金虔只要一有危险,展昭可以在第一时间破门而入,若是破门不成……咳咳,反正以南侠的功力,在墙上破个洞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也意味着,以后金虔不论是吃饭打盹数钱偷懒都要在展昭的眼皮子底下,至于有不长眼的歹人来偷袭南侠时被无辜波及什么的,半夜刺客来袭被某护卫揪起来加班什么的,大清早被某护卫掀被窝揪起练功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
所以,在畅想了“美好”未来后,金虔几乎欲哭无泪。
咱不要搬到危险系数极高、加班概率90%以上的猫窝边去住啊啊啊!!
“金虔,俺也知道你当俺是哥哥一般,舍不得俺,俺也舍不得你,可既然是公孙先生说的,你就搬吧。”郑小柳一边忙活着帮金虔搬东西,一边安慰道,“好了,别苦着脸了……”
金虔蹲在屋角,叹了口气。
“金兄,看看还有什么要搬的?”颜查散扛着一大叠被褥走出内室,身后还跟着挂着两个装衣服包袱的臭脸小逸。
“颜兄、小逸,其实不用麻烦你们的……”金虔有气无力道。
咱宁愿搬他个几日几夜才好。
“金兄何必如此客气,我兄弟二人蒙包大人不弃,可在开封府暂住数月,整日吃白饭也实在是不好意思,现在能帮帮金兄,也算是安心了几分。”颜查散笑道。
“颜兄客气了,”金虔忙起身抱拳道,“若不是你倾尽家财雇车将榆林村一众村民千里迢迢送至开封府,展大人和咱怕就要含冤莫白,开封府上下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嫌弃。”
“金兄,若说感激,不如先感激在下吧!”一道黑影从内屋飘了出来,懒洋洋道,“若不是在下将那黄干派来的爪牙杀得落花流水,这一帮手无寸铁的百姓怎么能毫发无损来到汴京?”
“霉兄自然也是要感激的!”金虔讪笑两声,突然脸色一变,叉腰怒道,“感谢,感谢个鸟!雇几辆马车能花几个钱?你堂堂一个天下第一神偷,动动手指头银子不就来了,可你居然眼睁睁看着颜家小哥将数年积蓄全部用尽,也不肯赞助半分银子,你还叫什么天下第一神偷,不如叫天下第一铁公鸡算了!”
“那可不是随便的什么马车……”一枝梅有些委屈,“是十五辆双马快驾马车,租赁费可贵着呢!何况,咱身上带的那点银子,都在医仙毒圣那两个怪老头强迫咱回榆林村的时候被搜刮一空……”
金虔脸皮隐隐一抽。
不是吧,二位师父,您二位连天下第一神偷也敢打劫?!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这一路上,又要保护村民,又要和那些杀手周旋,在下哪里还有空去赚银子……所以只能让颜兄破费了……”一枝梅吸着鼻子望了一眼颜查散。
“无妨、无妨,钱财乃身外之物,所谓千金散去还复来嘛!”颜查散坦然笑道。
身侧小逸垂头叹了口气。
“还是颜兄大度!”一枝梅凤眼一亮,刚刚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瞬间消散,又生龙活虎朝金虔道,“话又说回来,此次如此凶险,在下也出了不少力,如今展大人、白五侠和金兄都得了赏赐,唯独咱连半文钱也没捞着,在下实在心有不甘啊!”
“哦?!那霉兄要如何才能安心?”金虔叉着腰,挑眉问道。
“黄金什么的在下也不稀罕……在下倒是对……”一枝梅突然邪气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对从金兄墙缝里挖出的这些碎银子更感兴趣……”
“碎银子?什么碎银子?!”金虔耳尖嗖得竖起,“墙缝?!啊啊啊啊!!那是咱藏在墙缝里的应急款,一共要十五两三钱二分白银!一直霉,你竟敢挖咱的棺材本!!!”
金虔一边惊叫,一边冲一枝梅扑了过去。
一枝梅轻描淡写一转身,挑眉笑道:“金兄,如今你已是黄金八十两的身价,哪里还看得上这十几两的碎银子,还不如送给在下打打牙祭。”
“你懂什么?!那八十两黄金咱存的是利息最高的死期存款,不是说取就能取的!”金虔叉着腰,气势汹汹道,“何况这每分银子都是咱披荆斩棘冒死拼命的血汗钱,怎能被你顺手牵了去?废话少说,把银子还给咱,否则定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枝梅一耸肩膀,懒懒打了个哈欠,突然足下发力,冲出屋门。
“可恶!!”金虔气得双眼冒火,一溜烟追了出去。
屋内三人望了一眼目前情形,只得自顾自寻了个座位坐下来,悠然看起了热闹。
“刚刚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一听见自己银子被偷了,比喝了鸡血还精神。”小逸撇嘴道。
“咳咳,这个,金虔以前大概是穷怕了,所以……”郑小柳试图为金虔辩护。
小逸哼了一声,不予置评。
“金兄戒奢宁俭,实乃俭以养德的典范。”颜查散点头。
小逸扶额无言,郑小柳干笑。
再看屋外你追我赶的二人,已经将院内折腾的是烟尘滚滚,乌烟瘴气。
金虔虽然轻功不错,但比起盗界之王的一枝梅,那还是差了几分,追的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而那一枝梅却是游刃有余、一脸懒笑,一看就是“逗你玩”的境界。
“可恶之极!”金虔一跺脚,反手一挥,几个药弹顺势飚出,“看咱的含笑半步颠!”
“诶?!”一枝梅眼角一瞄,脸色大变,脚下顿时一个趔趄,眼看那药弹就要砸到脑顶。
“小金子,你这药弹可不是闹着玩的!”一道白影飘过,洁白衣袖一卷,把数个药弹安安稳稳收了回去,“还是收起来较为稳妥。”
“有劳白兄。”一枝梅大松一口气,还未等抽出手抹抹吓出的冷汗,就有人一把抓住自己手腕,将手里的碎银包夺了过去。
“此乃开封府,梅兄若是不想惹麻烦,还是莫要行这鸡鸣狗盗之事。”
一枝梅脸色一僵,扯出一个笑脸:“是是,多谢展大人教诲。”
展昭轻叹一口气,走到金虔面前,把碎银包放到金虔手中:“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快、快了……”金虔莫名心虚。
“展某帮你……”
“不用不用。”金虔忙堆笑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说罢,就一阵风似的冲回屋,瞬间,就肩上扛着被褥、腰里别着脸盆、胳膊上挂着衣服包裹、脖子上圈着汗巾冲了出来。
而屋内那三位甚至还未回过神来。
“小金子,就算你急着搬到猫儿隔壁,也不用这么急吧?”白玉堂一脸啼笑皆非。
展昭嘴角轻轻上扬,不声不响将一大摞被褥接了过去。
屋内三人也跑了出来,接脸盆的接脸盆,扯汗巾的扯汗巾,白玉堂抢过两个包裹,一个跨在了一枝梅身上,一个拎在手里:“想不到小金子你人不大,家当可不少,走了走了。”
于是,搬运工一行就浩浩荡荡离开三班院,横穿整个府衙,顶着无数衙役羡慕嫉妒好奇惊诧混杂的种种目光,来到了夫子院金虔新宿舍屋内。
“如何,干净吧?是五爷和猫儿一起收拾的。”白玉堂放下包袱,站在屋中央自豪道,“你们可是没看见,之前这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