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老夫带进来!”庞太师喝道。
皂隶应了一声,赶忙转身,可步子还未迈出去,就被冲进来的一个人撞了一个趔趄。
“太、太师,不好了,府里出大事了……”
跑进来的是一个仆役打扮的男子,年纪不过三十,俯身跪地,一背湿渍,背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
“何事如此惊慌失措?!也不怕丢了太师府的脸面!”庞太师一脸不悦道。
“是是是,小人失礼、失礼……”仆役一个劲儿的叩头。
庞太师眯了眯三角眼:“说吧,府里出了什么事?”
“启、启禀太师,府里后花园的假山炸了……”
……
一片寂静。
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谁都没吭声,只是一脸平静望着跪在地上的家仆。
半晌,庞太师才慢悠悠道:“你刚刚说什么?”
“回太师,府里的假山炸了。”
又是一阵寂静。
突然,庞太师猛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一派胡言,后花园的假山好端端的怎么能炸了?”
“就、就是‘轰’得一声炸了……”家仆哭道。
众人目光唰得一下射向庞太师。
只见庞太师满脸肥肉乱抖,猛然将目光射向展昭、白玉堂等人,一脸不可置信。
“太师是否该回府看一看……”公孙先生建议道。
庞太师三角眼一瞪,在对面展昭等人身上打了个转,一咬牙:“无妨,不过区区一个假山,改日老夫再造一个便是。”
“太、太师……”那仆役又出声道。
“还有何事?”庞太师怒喝。
“后花园池塘里的那些金鱼都翻、翻白……死了……”
“什么?!”庞太师嗓门又高了一个八度,“你说那一条五十两的金鲤全死了?”
“是……”
庞太师的脸色开始发青。
“不如太师回府……”包大人也一脸诚恳提议道。
“无妨。”庞太师一跺脚,“不过是几条鱼,过几日老夫再去买两条。”
“太、太师,还、还有……”
“还有什么?!”
“书、书房的屋顶飞了……”
“书房的屋顶如何能飞了?!”
“就是‘轰轰轰、嗖嗖嗖’就飞走了……”那仆役手舞足蹈比划道。
庞太师脸色开始发绿。
“太师,不如……”这回连展昭都听不下去了。
“无、无妨,大不了老夫再建一座书房。”庞太师仍是死死盯着展昭,咬牙切齿道。
“太、太师……”
“又怎么了?!”
“太师的卧房地上塌了一个大坑,床都掉到坑里了……”
“什么?!”庞太师顿时脸色一白,肥硕身形一晃,就朝后翻去。
幸好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眼疾手快,一边一个将其扶住,才免去了庞太师后脑勺着地的命运。
“太师还是速速回府吧。”公孙先生一旁言辞恳切。
“太师还是尽早回府善后方为上策。”包大人一旁提出专业意见。
庞太师呼哧呼哧喘了半晌,才算缓过气来,三角眼茫然转了一圈,又定定望着包大人颤声道:“老、老夫府上出了大事,还、还望包大人与展护卫护送老夫回府……”
“开封府上下自当竭尽全力。”包大人一口应下。
金虔一旁看得是感慨不已,崇敬万分:
啧啧,这老螃蟹的执着精神着实可敬可嘉,螃蟹窝都快翻天了,还惦记着定猫儿的稍。
不过,这假山、池塘、屋顶、地坑……
金虔将目光转向一脸倜傥笑意,开始呼呼啦啦摇扇子的白玉堂,和先是一脸惊诧、后又一脸平静的展昭,还有满脸趣味的一枝梅与有些莫名其妙的百花公子,以及胸有成竹的包大人,全身散发出璀璨耀眼无害光芒的公孙先生,对今日老包和公孙竹子的反常举动突然有了一个深层次的理解:
这螃蟹窝的异变难道这俩黑白双煞预谋好的?
若真是如此,就难怪这两位今个儿出奇地稳如泰山,静若处子,不过听这意思……假山约等于山,池塘约等于水,屋顶约等于天,地坑约等于地……
山、水、天、地,好一个气势磅礴,泱泱大气的华丽阵容,这老包和公孙竹子该不会是找特别能某四只特别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攻关、特别能闹腾的耗子做外援了吧……
开封府正西,内城东南,乃是太师府邸,华贵奢丽,富丽堂皇,正是:亭台楼榭高耸入云,玉树娇花如锦似绣,门庭威仪,守备严密。
若是常日,百姓定是难以靠近百米之内。可今日,待包大人携开封府一众与庞太师一同到府之时,却见那太师府外,人山人海,挨肩擦背,众多百姓将太师府前围的是水泄不通,填街塞巷,一眼望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脑袋,好不壮观。
“喂喂,你今天早上听到没有,太师府里轰的一声,就好像天雷一样,那叫一个响啊,都快把耳朵震聋了。”
“听到了、听到了,这大清早的,差点把人给吓死,也不知太师府里出啥事儿了?”
“听说是太师府里的假山炸了。”
“啥?假山炸了?!你胡说个啥!那假山又不是炮竹,咋能说炸就炸?”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小舅子邻居大娘女婿三表叔儿子的拜把兄弟就在太师府里当差,这话可是他亲口说得,绝对错不了,而且啊……。”
“哎呀!你别老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快说!”
“听他说太师府书房的屋顶都飞了!”
“哎哎,这个俺也看到了,大清早天刚蒙蒙亮,俺出来倒马桶,就瞅见一个屋顶从太师府里嗖嗖得飞走了,飞的那叫一个快啊!”
“别说你,这附近的谁没看见?!要不咋能都聚到这儿来看热闹?”
“还有更奇怪的,听说太师府池塘里的鱼都翻白了,还有太师睡房地上塌了一个大坑,连太师的床都掉坑里去了!”
“诶?!有这种事儿?这也太玄了吧!”
“嘿嘿,我看八成是太师坏事做太多,遭报应了呗。”
“有理、有理!”
这一众百姓聚在太师府周围,个个满面好奇,双眼发亮,嘀嘀咕咕,边说边比划,煞有介事,断断续续都传到了急急忙忙赶来的包大人、庞太师一行人的耳朵里。
太师官轿行至府邸大门口,还未停稳,庞太师就一头扎出来,嘴发青,脸发绿,朝着门口的守备侍从一阵怒喝:
“还愣着作甚?!还不把这帮刁民给我赶走?!”
守门的几个侍从赶忙诺诺受命,摆出凶狠模样前去驱赶聚众百姓。
可那些百姓就好似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赶回去,又涌上来,退后两步,又凑前三步,源源不断、滔滔不绝,颇有小强精神。
最后还是包大人讲义气,让四大校尉率开封府一众衙役劝了几句,这一众百姓才看在包大人的面子上,渐渐散去,只是若是四下细看,就不难看见在街角巷尾,皆有不少探头探脑的家伙在观望。
总之,在一片混乱之后,众人终于见到了传闻中太师府邸内中真况。
其实以庞太师急促的脚步和紧张的神情以及前进的方向来推断,庞太师应该是打算直奔卧室,只是在疾奔卧房的 既定路线中,众人有幸亲眼目睹了太师府后花园以及书房的盛况。
第一站:后花园,原假山所在地。
庞太师茕茕独立在颇为空荡的场地前,拳头紧攥,三角眼放火,任阵阵风尘扬起袍袖。
“这个……”堂堂龙图阁大学士,当朝一品大员的包大人嘴巴张半晌,没想出形容词。
“咳咳……”堂堂开封府首席主簿、第一师爷,文采风流、心思缜密的公孙先生,只是干咳两声略表惊讶。
“……”武功盖世、轻功卓绝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开封府第一高手展昭展大人,向来不善言辞,可以理解。
至于白玉堂,满脸只有一个表情——我得意得笑,我得意的笑。
一枝梅师兄弟,外加四大校尉,开封府一众衙役,皆处于无声惊讶中。
“风萧萧兮……假山散……。”开封府第一名嘴金虔不负众望,做出权威评论。
第二站:仍是后花园,池塘侧。
望着一众家丁呼呼喝喝打捞浮在池塘表面数十条肚皮朝上的金色鲤鱼,瞅着庞太师怒目切齿的造型,众人选择保持沉默。
第三站:书房内。
众人立在书房正中,齐齐抬首望去,只见书房上方视野开阔,顶头景色一览无遗,碧空万里,云净风轻,好一派漾漾晨景。
除了怒发冲冠的庞太师之外,其余众人皆沉浸在这清丽景色之中。
“……天气不错……”包大人静立半晌,做出总结。
众人同时点头称道。
终点站:卧房。
一个直径至少超过二米五的浑圆大坑赫然出现在堂堂当朝太师的卧房正中,坑中,端端正正摆放着太师的檀木雕花芙帐床,只是床腿断了两根,雕花裂了几朵,芙蓉帐上沾了些许灰尘。
庞太师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由紫变黑,最后终是变为与包大人不相上下的暗黑脸色恶狠狠瞪着包大人喝道:
“包大人,东京汴梁城内治安皆属开封府所辖,老夫府上如今变成、变成如此模样,开封府上下难辞其咎,老夫定要在圣上面前奏上一本,治你一个监管不利之罪!”
此言一出,本来还在看好戏的开封府一众顿时脸色一变。
金虔听言不由一惊,心道:
这老螃蟹此话倒真是一语中的,这开封府管理东京汴梁安全治安,如今这太师府被折腾成如此模样,开封府定是脱不了干系。啧啧,老包,就算你想找四只耗子或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家伙来闹场,也总该给自己留条退路吧。
想到这,金虔赶忙朝包大人望去。
只见包大人垂首敛眸,抱拳恭敬道:“太师所言甚是,包拯监管不利,确实有罪,包拯定然彻查此事,给太师一个交代!”
说到这,包大人突然一转头,一双利目直直射向金虔,正色道:“金校尉,此事就交予你受理。”
“诶?!”金虔顿时大惊失色。
交给咱?!有没有搞错?!难道老包想好的退路就是拉咱做垫背的?!
莫说金虔,其余众人也是惊诧万分,庞太师更是暴跳如雷,高声喝道:“包黑子你什么意思,难道打算用一个从六品校尉糊弄老夫不成?!”
包大人听言脸色一沉,重声道:“太师此言差矣!既然太师知道金校尉乃是圣上金口御封的从六品校尉,自然也就知道金校尉这从六品官衔是因何而来。金校尉乃是世中奇人,可通鬼神,问森罗,太师府中之事,交给金校尉正是上上之策,何来糊弄之说?”
“你、你的意思是……”庞太师脸上脂肪猛抽,“老夫府上变成如此模样,乃是、乃是……”
“怕是有秽物作祟!”包大人一锤定音。
“包黑子!”庞太师三角眼豁然崩裂,眼中血丝尽现,“你莫要欺人太甚!”
“包拯乃是依据推断,太师府中假山莫名炸裂,池中金鲤无故尽亡,书房瓦顶凭空飞走,卧房地面诡异坍塌,无论哪一桩、哪一件,皆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之事,若非秽物作祟,包拯实在想不出其它缘由。”
“哼,或许是什么江湖异士所为!”庞太师三角眼转向展昭等人,面容扭曲道。
“太师如此推断,可有证据?”包大人问道。
“包黑子!!”庞太师一张肥膘脸变作了酱猪肝色。
“既然无凭无据,太师何以妄下断言?”
“你!!”
“太师府中之事,金校尉自会处理,请太师不必忧心,时辰不早,包拯不便叨扰,就此告辞。”
说罢,包大人躬身施礼,率开封府一众扬长而去。
徒留庞太师一人立在凌乱不堪的卧房之中顿足捶胸:
“包黑子!!本太师跟你不共戴天,誓不两立!!”
直至离开太师府百米之外,还能听见庞太师的狂风怒号。
“难怪某只臭猫如此狡诈,小金子如此难缠,感情是跟自家主子学的……”同时,也听到了某只白耗子的肺腑之言。
再次返至开封府,众人心境较之之前已是大大不同,皆有扬眉吐气、心旷神怡之感。
不用说、不用问,光看那太师府一片狼藉的大手笔制作,众人心里也猜到了八九分是何人所为,所以当众人见到已在花厅恭候多时的四人,并未太过惊讶。
花厅之中,四人前后分立。
为首一人,锦衣金刀,虎目威仪,左边一人;油头短襟,长腰带、八字胡,手持鹅毛扇;中间一人,满身肌肉,络腮胡子,腰别紫金锤;右边那人,身材矮小,头扎冲天髻,腰配银钩爪,正是陷空岛的四位当家。
白玉堂一见来人,顿时有些扭捏,桃花眼四下乱飘许久,终是拗不过四鼠的八目灼灼,只好扯出笑脸讨好道:“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们都来了……”
钻天鼠卢方叹气,彻地鼠韩彰摇头,穿山鼠徐庆瞪眼,翻江鼠蒋平淡笑。
白玉堂刚忙凑了过去,老老实实站在四鼠身侧,闷不吭声。
还是公孙先生现身圆场,上前道:“四位可有所获?”
卢方立即上前一步,恭敬捧上一个长木匣,道:“陷空岛四鼠不负所望,确有所获。”
公孙先生与展昭赶忙上前接过木匣,打开细细察看,匣中之物,璀璨灼眼,耀耀灿金,正是许久不见的正牌尚方宝剑。
众人不由同时松了一口气。
包大人面带笑意:“四位义士辛苦了。”
四鼠立即拽着白玉堂同时单膝跪地,就听钻天鼠卢方道:“尚方宝剑一事,本就因陷空岛五鼠而起,五鼠自当竭尽全力,何来辛苦之说?”
“大哥!”白玉堂听言顿时一惊,急声道,“尚方宝剑一事乃是五弟一人所为,与四位哥哥无关,一切罪责由白玉堂一力承担!”
“五弟!”卢方脸色一沉,“五弟可还记得与我四人结拜之时所说誓言?!”
“……五弟自然记得。”白玉堂垂下双眼。
“那你说给大哥听一听!”
“……是……”白玉堂眉头微蹙,敛目不言。
彻地鼠韩彰嘿嘿乐道:“五弟不记得,二哥我可记得清楚,想咱们五人结拜之时,曾发下重誓:祸福与共,患难不弃……”
“同生共死,白首同归……”穿山鼠徐庆一本正经接口道。
“若违此誓,天地同弃!”翻江鼠蒋平摇着鹅毛扇慢悠悠道,“五弟啊,虽然四哥很不愿管你这烂摊子,无奈重誓之下,性命攸关,不得不为啊!”
另外三鼠也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四哥……”白玉堂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包大人环视五鼠一周,面带喜色:“本府素闻陷空岛五鼠义薄云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尚方宝剑一事,本府已决定不予追究,五位义士,还是起来说话吧。”
五鼠这才一一起身,恭敬站立一旁。
白玉堂瞅了瞅四鼠,终是压不住好奇,问道:“四位哥哥为何会来到开封,又为何会助包大人寻得尚方宝剑?”
彻地鼠韩彰双手抱胸道:“还不是因为五弟你!你前脚离开陷空岛,四弟就把咱们几个揪到了汴梁城,说是在此接应五弟,结果,五弟没等到,却听到庞太师金殿参奏包大人的消息,我们四个这才急急忙忙去开封府见了包大人。”
穿山鼠徐庆也扯着大嗓门道:“俺们几个和包大人、公孙先生一合计,就想到尚方宝剑八成是在太师府,所以包大人才派俺们四个去太师府寻剑。”
钻天鼠卢方抱拳道:“包大人既往不咎,不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