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程催促谭音兑现承诺,结果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对着城下池水般的文军大声道,“文国之君不会投降,大文军魂永不败落!”
这一句高呼刚落,城下传来军人们潮水般的呼应,厉程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便令人挟着谭音大声道,“宫丘益,你再不撤兵我要你文国无君!”
“大文儿女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我皇兄亦不畏死。”宫丘益回答的速度快地像对对子。
暗号一出,几乎是同时几道身影从城内窜了出来挟下了控住谭音的侍卫,尹子颜一个擒拿,让看守谭音的人动弹不得,谭音反应极快地侧身滑出,他虽功夫不算高,但对付一两个等身男子没有问题。
下一秒宫丘益举臂高呼,“为陛下而战!为大文江山而战!”
战鼓擂擂,文国的王爷冲在最前,文国的军人有什么理由躲藏在后,军队里的人无不眼含热泪。
“为陛下而战!为大文江山而战!”此起彼伏地在军队中响起,城门顷刻间被破开。
谭音对自己的手上力道和功夫也是清楚,也没在城上纠缠,而是随飞身上来的尹子颜落到下面的战局中,柳冬阳马上上前为他断后,他的功夫和魏荣不相上下,只是经验少些,差些战功。
宫丘益轻功虽好,但马上功夫明显不济,又操心着谭音那边的安危,尹子颜只好在他身边护他,好在文军势如破竹,攻城如切豆腐般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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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失职,请陛下责罚。”顾语恩一个长跪对着谭音叩头,柳冬阳和伤势未愈的魏荣也默然跪了下来。
宫丘益想来想去好像他才是最该跪的人,被谭音瞥了一眼也赶紧跪下叩头道,“臣弟善做主张,请皇兄恕罪。”
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人家顾语恩就是求罚,他就会说恕罪。
这不怪宫丘益,其实他心里冤地很,让他怎么做都是密旨里的,扔下一帮子人跑掉的也是谭音,到最后还得由他认错,他怎么这么冤啊?
好在谭音只是看了他一眼,对他微微颔首道,“起来吧,王爷处事不惊,重重有赏。”
见他没让顾语恩起身,柳冬阳又道,“陛下不在的时候王爷代陛下使了军令封臣为统军,还请陛下替王爷收回成命。”
谭音波澜不动的眼底看不出什么变化来,只是淡淡下令道,“传朕的旨意,柳统军护驾有功,封为将军,原将军魏荣撤为副将。”
柳冬阳还想说什么,魏荣便拉了拉他衣袖,恭敬地起身再拜道,“臣遵旨。”
他都这么说了柳冬阳也不好再拒绝,只好叩头谢恩。
谭音又对顾语恩道,“顾卿,你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动作。”
顾语恩恭声道,“回陛下,我大文盘踞中原东部,南部地区由南王宇文莫平掌管,虽刚即位,但应与之相交;向西是谭陵等乱党为祸,北上则由司寇霸占。谭陵看似合作,实则变卖我大文国土,实乃我辈所不齿。微臣建议陛下发出檄文,向天下昭告陛下平乱并誓保国土的决心,定会有许多能人志士投靠于陛下。”
谭音微微点头,道,“朕也认同,这当务之急还是一举夺下京都,然后北上收复国土,这檄文就由军师来写了。”
听他这话魏荣有些慌张了,刚才起身便又跪下叩头,“陛下向西进京都,这洛邑郡由谁来守?”
谭音不会要把他扔在这守城吧。
不,不要啊。
第二十四章:这江山与你共赏
——尹子颜:时态对武林盟有些不利
谭音刚一移目,魏荣就又激动地叩头,“求陛下念在臣一片忠心的份上,让臣跟随陛下左右……”
“你的意思是派去守郡的人不忠诚?”谭音向来不怒而危,即使他没用什么混账,闭嘴之类的词,这么淡淡的一句话也会让人感觉出来他的暗火。(宫丘益:什么意思?)
“臣不是这个意思。”魏荣不敢顶嘴,但死死地咬牙跪着,眼看包扎好了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谭音静静地跟他对峙,气氛诡异,其他的朝臣也看呆了,过去魏将军向来最服从陛下命令,陛下也最是宠信他,怎么这一趟回来变得怪怪的了?
朝上一片自然是不敢吭声,无不在诧纳这两位爷是怎么了,最终先开口的还是谭音,“是不是朕太宠你,就忘了自己身份了?”
听了这话宫丘益差点被自己呛死,谭音宠他?他好像只看到了自己皇兄各种使唤魏荣,宫丘益呛的不轻,好一个咳才缓过来,当着这么多人尹子颜也不好太过宠他,只是心疼地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等宫丘益缓过来的时候发现气氛好像更差了,若刚才只是尴尬,现在几乎要凝固了,而且他皇兄看他的眼神好像也是不善……
宫丘益赶紧打了个哈哈,“皇,皇兄,臣弟身体抱恙,可否……”
“不准。”谭音平静地答了两个字,一口把宫丘益噎了回去,默默地老实站好。
魏荣还在跪着大气都不敢喘,柳冬阳只好出来打圆场,“陛下,臣请愿留守洛邑郡。”
“也好。”谭音也不想多训他,便顺着台阶下了,吩咐道,“顾语恩,你协助柳将军驻守此地,洛邑郡地处险要,必须死守。”
顾语恩才站起来便又跪下道,“承蒙陛下厚爱,微臣定肝脑涂地。”
不得不说谭音这次犯险虽然显得有些冲动,但极大地提升了顾语恩的忠诚度,至于魏荣更是感激涕零。
宫丘益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皇兄,那道密旨已经按照谭音的吩咐销毁了,他接旨后做的一切也都在谭音的算计之中,包括破城的天数,厉程的反应他都预料到了。
他上演完这一出顾语恩定会对他死心塌地,至于魏荣,本身就随他号令,一举稳固军心,又夺回洛邑郡。由顾语恩和柳冬阳把手洛邑郡一定稳如泰山,这算计中最大的变数该是魏荣中的埋伏吧,宫丘益想到这眼底一暗。
再者,万一他没按照皇兄的嘱咐行动岂不是满盘皆输?难道皇兄如此信任他了?宫丘益有点不相信,他记忆中的皇兄是个极度多疑的人,他只相信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就算自己没按他的计划来也是定有后手的。
他还在想来想去朝臣已经退下,营内只站着他们和魏荣四人。
尹子颜向门口望了望,冲谭音拱手道,“陛下,武林盟有件事不得不与您一说。”
谭音抬眸看了看他,万俟琬坻好些天没联系上了,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哥几天前无故失踪,下任盟主选出之前相关事暂由在下处理了。”
一瞬间谭音的眼神变了几变,最终一笑,“朕会安排人手寻琬坻的下落的,武林盟与大文的合作……”
“仍以我哥失踪前的意志为主。”尹子颜淡淡道。
“麻烦万俟堡主了。”
谭音收起杀气,简单地奉承了两句,便让他们离开了。见到魏荣还在那杵着,又皱起了眉头,“还在这做什么?”
魏荣下唇已被咬破,抬起眼来竟是满满的绝望,“请陛下赐罚。”
谭音和他四目相对,许久才道,“魏卿身受重伤,为君主的又岂能重罚于你。”
“陛下的意志便是臣所做的一切。”魏荣咬牙道,又跪了下来,“臣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连累了陛下,臣惶恐万分。”
他低下了头,看不到谭音此时的表情,微微扬唇浮起一抹地地道道的冷笑,“若不是朕甘愿,又谈何连累。”
魏荣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臣……万死不足以报皇恩。”
“朕要的东西,岂是你能拿来的。”谭音低声轻叹了一句。
魏荣差异地抬头,仿佛在问:“你要什么?”
谭音唇角还是冷笑,眼里的欲火望向地图上的辽阔疆土,淡淡地道了句,“天下。”
魏荣低首沉默,他虽善战又勇猛,虽能一人当十,却空有一身之勇,未曾学过兵法。
棒子打的够多了,谭音终于来了一个甜枣,“魏卿,你我相识多年,私下两人时不必如此拘谨。”
魏荣:“……”是我拘谨的原因吗?=口=
谭音又道,“也不必君臣相称,我虚长你几岁,你可直呼兄弟姓名……”
“这,臣万万不敢……”魏荣结结巴巴地拒绝,又被谭音斜了一眼,打了个哆嗦,改口道,“不敢与陛下称兄道弟,至于姓名……”
“朕名讳单名一个音字,与大文的文相称,你若愿意,这么叫也可以。”谭音答的平静,魏荣却刹那红了脸,“这,这……”注意到谭音的眼神又不敢说不,最终屈服似的叫了声,“音……”
谭音扬起的微笑有了些暖意。
这江山会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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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正夜。
拉过安箬思的手,万俟琬坻柔声道,“箬思,你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安箬思心事重重,被他拉来葡萄架下,说是窃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她可是二十一世纪女强人啊,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啊!
想到这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听说过,传说织女下凡,被牛郎偷取了羽翼,便嫁给了牛郎,育有两子。多年后,她打听到了羽翼藏的地方……”
突然说不下去了,织女找到了羽翼,不管不顾多年的感情,果断地飞回了天去,抛下了自己的丈夫和一双儿女。
多么美丽的天人啊,多么无情的女子啊。万俟琬坻现在对她说这个,织女的羽翼不正像她的月光宝盒?
万俟琬坻白玉似的手拉过她的手,扶她走下小山坡,七夕这天必下雨,地是泥泞的,万俟琬坻轻叹了一声,“若是知道她会离开,牛郎会把羽翼给她吗?”
这问题又抛回到了安箬思身上,安箬思沉默了,万俟琬坻的感觉非常敏锐,他知道这盒子和她必有蹊跷,他能预感到给她的那一刻就是失去的时候。
安箬思幽幽地叹了口气,“可牛郎一开始就欺骗了织女,他不该留下一个不该留的人。”
万俟琬坻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他也许,只是太想得到她了。”
挚爱万年,谁也不能分开谁。
第二十五章:今生绝不会放手
——宫丘益:还不快过来伺候本王!
“牛郎覆上牛皮带着儿女追到天上去,奈何王母划下银河让他们不能相见,他们的真情感动了喜鹊,便定每年为他们架桥相见。”
安箬思默默地讲完了这个故事。
万俟琬坻望着她,眼神格外温柔,“觉得他太纠缠?”
安箬思摇摇头,而是道,“也许,她后悔了吧。”
万俟琬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拿的正是她想要的东西,眼底的温柔仿佛要将她融化,“你若离开,我亦会追到天边。”
安箬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迅速地从他手里拿了过去,仰头望了望,雨已经停了,清空万里,单是看着天空,她也许可以骗骗自己,还是生活在都市的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安氏少董,还是那个单手撑起半边天的女强人。
她有预感,这正是把她带来的那一个,她猛地站了起来,打开盒子,一道金光闪过,盒子产生了巨大的吸力,未曾系好的青丝乱飞,安箬思经历了一次这种感觉,接下来就该消失,离开这里了吧。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怔愣住的万俟琬坻一眼,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她并不是讨厌,也不是不喜欢这些人,而是她必须回去,她要撑起一个屹立不倒的安氏集团,还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大家。
正感慨着,万俟琬坻措手不及地反握住她的手,安箬思一惊,急忙道,“你放手,你不能跟我走!”
万俟琬坻的眸中没有任何的犹豫,“今生不会放手。”
安箬思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你……不该……”去那里的。
万俟琬坻头一次露出的慌张表情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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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进的马车上,车厢里只有两人。
“颜,”宫丘益深深地叹了口气,冲着尹子颜甜笑道,“为什么我还是刚刚才听说万俟琬坻失踪了啊?”
“大概我忘了说了吧。”尹子颜面不改色地回答。
……你还能再装一点吗?!宫丘益温和的表情马上消失了,一下子扑上去跟他闹,“这么大的事不跟我商量一下,你不知道皇兄疑心重!”
勉强收下他的投怀送抱尹子颜这才露出了笑容,调侃道,“不是看着你这王爷当的顺风顺水不忍心破坏嘛?”
他这话听着委屈,可脸上明明是调戏似的笑容,宫丘益更气了,委屈地争辩,“我哪是开心啊,还不是皇兄让我这么做的!”
“你真没想过吗?”尹子颜笑吟吟地望着他,道,“上位者不合人心,不若取而代之?”
宫丘益脸一红,紧张道,“我从未想过与皇兄作对,这话千万别说第二次,皇兄疑心重。”
尹子颜一边不闲着地占他便宜,一边笑道,“如今你我紧握武林盟大权,与南王,柳冬阳关系交好,号令天下也只是一念之间。”
“我怎么会这么做!”宫丘益连忙争辩,又气急败坏地把他揩油的手甩开。
尹子颜忙哄他,“我倒不是劝你,可你是不是这么想别人又怎么知道。”
宫丘益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尹子颜意思是恐怕谭音多疑,坐稳江山后最大的隐患就是他。其实怨不得别人多疑,过去万俟琬坻掌管武林盟他尚且放心,现在由尹子颜代管,凭宫丘益的关系谁能放得下心。
不光谭陵,任何皇帝都无法容地下武林盟这样的庞然大物存在。
“一个君王,不能容许自己的皇位是别人舍弃来的。”
宫丘益低头想了想,他的担心自然在理,自己皇兄的性格也确实是这个样子,便只好道,“至少现在他不会与武林盟作对,此事到京都以后商量。”
尹子颜将他按下,亲昵地蹭他的脖子,笑道,“上次之后你这王爷的威信在军中也是大大上升。”
感觉到宫丘益又要生气地挣扎,他又道,“魏将军遇的埋伏也不像是偶然。”
宫丘益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他想过皇兄这一切的算计,可怎么也没想到这慕险情竟是他一手策划的,从魏荣遇险到他自己一身涉险,再到夺回失地,稳固军心,皇兄果然算的一手好帐。
宫丘益有些心寒,难道上位者都必须如此吗?
“启禀王爷,我军已至婆河州边境,陛下下令在这里驻扎。”
听到帘外下人的禀报,宫丘益慌忙从尹子颜怀里挣扎出来,从侧窗探头望去,婆河州位于京都外环,边境安定,完全不见逃乱之象。
已经入了深冬,这里虽然有些萧索,但仍是热热闹闹的人声鼎沸。据说这婆河州守城刘诺在谭音尚还年轻的时候就仰慕已久,在他被伪造为叛乱之时也是多次请求重审,如今谭陵与司国联盟大失人心,听闻谭音要来刘诺激动地出行十里相迎。
宫丘益只能表示,“皇兄果然魅力四溅!”
结果是被谭音瞪了一眼噤了声,他家皇兄在忙着接见头号粉丝刘诺,附和地唾骂他皇叔卖国之事。
宫丘益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称帝以来他跟着谭音已经将近半年,基本上每次下属见面的流程都是先嘘寒问暖,然后唾骂谭陵卖国,最后表忠心。
宫丘益看着谭音同仇敌忾的表情,默默地给他的演技点了个赞,怨不得人家能当皇帝,换了他早就烦死了。不过当皇帝也很难为的,看谭音每天彻夜处理军机政务,可怜皇嫂独守空房多日,看来他得劝劝皇兄免得后宫哀起怨啊。
是夜,军队在城外驻扎,谭音邀刘诺在主营设宴为诸军洗尘。主营内空间巨大,能承下百余人而不拥挤,宴席上觥杯交错,还有美人奏乐,好不乐载。
可惜宫丘益随他娘,天生不爱这些,才喝了寥寥几杯就托辞离开了,清高冷艳的盟主根本不参加这种宴席,他想着快快回去免得尹子颜又找理由欺负他,可不知道是多喝了两杯还是运气太好,他又成了听墙根的了。
“都做好了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另一个人的声音略低,他听不清楚,又听到女声道,“那便好,这些你先拿着,也好给你父亲看病。”
宫丘益一个趔趄,看到不远处的灯火勾勒出一抹身影……总算找到路了!
尹子颜:“……”这一回来就是色眯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