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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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岛-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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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小船的尾部开始下沉,慢慢地沉入了三英尺深的水中。只有我和船长两个人还面对面地站在那里,其余三个人全部一头栽进了水中,浑身湿漉漉地重又浮到水面上。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多大的损失。没有伤亡,我们可以安全地涉水上岸。但是我们的储备物资都沉到了水底,而且更为糟糕的是,五支枪中只有两支还能用。船下沉的时候,我本能地从膝盖上抓起我的枪,将它高举过头;而船长的枪一直用子弹带绑在肩上,枪机朝上——真是聪明之举。其余三支枪全跟着小船一起沉到了海底。
  岸上树林里越来越近的嘈杂声使我们更感焦急,因为我们不仅担心自己处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会被半路阻截,而且担心木寨里的亨特和乔伊斯在遭到六七个海盗袭击时是否有意志坚持到底。我们知道亨特很坚定,乔伊斯就很难说了——作为一个侍从,他很讨人喜欢,很懂礼貌,给人刷刷衣服很出色,但当一名战士并不太合适。
  我们心中带着这些焦虑,抛下那条可怜的小船和一大半火药与给养,尽快涉水上岸。    
三 大夫继续叙述:第一天战斗的结束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横在我们和木寨之间的一小片树林。我们每前进一步,海盗们的叫嚷声就逼近一步。不一会儿,我们就听到了他们奔跑的脚步声,以及他们拨开树丛前进时树枝折断的响声。
  我开始意识到一场真正的恶战在所难免,便看了看我那支枪里的火药。
  “船长,”我说,“特劳维尼是个神枪手,把你那支枪给他,他自己的那支现在已无法用了。”
  他们交换了枪支。特劳维尼从混乱开始到现在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和冷静,这时站了片刻,检查一下枪是否可以用。突然,我发现格雷没有武器,便把我的弯刀给了他。看到他朝手心唾了一口口水,眉头一皱,将刀在空中“霍霍”挥舞了几下,我们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从他身体的各个线条来看,我们这位新伙伴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我们又向前跑了四十几步,来到了树林的边缘,看到木寨就在眼前。我们向木寨南侧的中间冲去,而几乎在这同时,以水手长乔伯·安德森为首的七个叛乱分子叫嚷着出现在西南角上。
  他们停顿了一下,像是吃了一惊。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不仅乡绅和我开了枪,木屋里的亨特和乔伊斯也开了火。这四枪虽然打得非常散乱,却达到了目的:一个敌人确实倒了下去,其余的毫不犹豫地掉头溜进了树林。
  我们重新装好子弹后,沿着木栅的外侧走过去察看倒下的敌人。他已经死了——子弹射穿了他的心脏。
  正当我们为这胜利欣喜若狂时,灌木丛中传来了手枪“砰”的响声,一颗子弹呼啸着从我的耳旁飞过,可怜的汤姆·雷德鲁斯一个趔趄,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乡绅和我立刻开枪回击,但由于没有目标,我们大概只是在浪费弹药而已。然后,我们重新装上弹药,将注意力放到可怜的汤姆身上。
  船长和格雷正在察看他的伤势,而我一眼就看出他已经没救了。
  我猜想我们迅速的回击大概又一次驱散了叛乱分子,因为当我们把可怜的老猎场总管——他浑身是血,在痛苦地呻吟——举过木栅、抬进木屋时,竟没有再受到任何骚扰。
  可怜的老人,从我们祸起萧墙到现在将他放在木屋里等死,他从未说过一句惊讶、埋怨或害怕的话。他曾像恃洛伊人一样趴在垫子后守卫着房舱与水手舱之间的过道;他曾默不作声地、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项任务;他比我们每个人都大二十多岁,而现在这沉默寡言、忠心耿耿的老仆就要离我们而去了。
  乡绅跪在他的身旁,吻着他的手,像孩子一样哭泣着。
  “我要走了吗,大夫?”他问。
  “汤姆,我的好人,”我说,“你要回家了。”
  “我真希望能先朝他们开几枪再走。”他说。
  “汤姆,”乡绅说,“说你宽恕我了,好吗?”
  “要我宽恕你,这合适吗,老爷?”他回答,“不管怎样,就照你的意思办好了,阿门!”
  沉默了片刻后,他说他想要人给他念一段祷文。“这是规矩,老爷。”他带着歉意补充说。不一会儿,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咽了气。
  我早就注意到船长的胸前和口袋里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在我们都围着雷德鲁斯时,他翻出来一大堆杂六杂八的玩意儿——英国国旗、一本《圣经》、一卷结实的绳子、一支笔、一瓶墨水、一本航海日志和几磅烟草。他在栅栏内找到了一根很长的去掉了树枝的杉树杆,在亨特的帮助下,将它架在木屋的一个角落。然后,他爬上屋顶,亲手将国旗系在绳子上,升了上去。
  干完这件事后,他似乎轻松了许多。他回到木屋,开始清点我们的物资,仿佛周围一切都不存在似的。其实他一直在关注汤姆的情况,汤姆刚咽气,他就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将另一面旗盖在尸体上。
  “别太难过了,先生,”他握着乡绅的手说,“他已经一了百了了。不要再去想一位为船长和主人尽职时被打死的部下。我的话也许不太合乎教义,但这是事实。”
  然后他把我拉到了一旁。
  “利维塞大夫,”他说,“你和特劳维尼先生所指望的那艘接应船几个星期后能到?”
  我告诉他,那不是几个星期后,而是几个月后的事。如果我们到八月底还没有回去,布兰德利才会来寻找我们,但在那之前绝对不会。“你自己算一算有几个星期吧。”我说。
  “是啊,”船长搔搔头皮说,“先生,即使把上帝恩赐的这一切都算进去,我看我们的处境还是非常不妙。”
  “这话怎讲?”我问。
  “我们丢了第二船的东西真是太可惜了,先生。我就是这意思。”船长回答说,“我们的弹药是够用了,但粮食短缺,而且是严重短缺——利维塞大夫,我们的粮食短缺到少了那张嘴反而成了件好事的地步。”
  他说着用手指了指旗子覆盖着的尸体。
  正在这时,一颗圆炮弹呼啸着从木屋的上空飞过,轰隆一声落在了远离我们的树林里。
  “哦嗬!”船长说,“把炮弹都打光吧,孩子们。反正你们的火药不多。”
  第二发炮弹比较准,落在了木栅里,扬起一团沙土,但没有造成严重破坏。
  “船长,”乡绅说,“他们在船上根本看不到这木屋,因此他们一定是瞄准那面旗帜开炮的。把国旗收进来是不是明智一些?”
  “降下国旗!”船长嚷了起来,“绝对不行,先生。我不干。”他的话一出口,我想我们大家便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因为那面国旗不仅体现了坚定的精神和水手的气魄,而且也是一种高明的策略——可以向敌人宣告,我们对炮击是多么藐视。
  整个傍晚,他们一直在不停地开炮。炮弹一颗接一颗地飞来,不是太远就是太近,要么就在木栅里掀起一片沙土。由于他们只能往高处开炮,所以炮弹落下时已经失去了威力,被松软的沙土埋了起来。我们也不必害怕流弹,尽管有一颗炮弹从木屋顶上飞进来后又从地板下钻出去,我们很快就习惯了这种胡闹的把戏,顶多把它当作玩板球而已。
  “这件事倒也有好的一面,”船长发表他的看法说,“我们前面的树林里很可能没有敌人。潮水已经退了一阵子,我们的给养应该露出水面了。不知有没有谁自告奋勇去搬些猪肉回来。”
  格雷和亨特首先站了出来。他们带好武器,悄悄翻过栅栏,结果白跑了一趟。那些叛乱分子要么比我们想象的更大胆,要么更相信伊斯利尔的开炮本领。总之,他们有四五个人正忙着涉水把我们的给养搬到停在旁边的一条小船上,而小船上的人则时不时地划上一两桨,使小船在急流中保持稳定。希尔弗在船尾指挥,他们每个人现在都配了一把火枪,大概是从他们自己的某个秘密军火库里取出来的。
  船长坐下来写航海日志,开头是这样写的:  
  船长亚力山大·斯摩莱特,随船医生大卫·利维塞,船员亚伯拉罕·格雷,船主约翰·特劳维尼,船主的仆人约翰·亨特和理查德·乔伊斯(从未出过海)——船上剩下的全部忠实成员——带着勉强能维持十天的给养,于今日上岸,并在金银岛的木屋上空升起了英国国旗。船主的仆人汤姆斯·雷德鲁斯(从未出过海)被叛乱分子开枪打死;侍应生吉姆·霍金斯——
  我这时也在为可怜的吉姆·霍金斯的命运担忧。
  从陆地方向传来了一声呼唤。
  “有人在叫我们。”站岗的亨特说。
  “大夫!乡绅!船长!喂,亨特,是你吗?”那个声音喊道。
  我跑到门口,刚好看到吉姆·霍金斯安然无恙地从木栅外爬进来。    
四 吉姆·霍金斯继续叙述:木寨里的兵将
  本·刚恩一看到英国国旗就停住了脚步,并拉着我的胳膊一起坐到了地上。
  “好了,”他说,“你的朋友就在那里,没错。”
  “更像是那些叛乱分子在那里。”我说。
  “得了!”他大声说,“在这种除了海盗外谁也不会来的地方,希尔弗准会挂海盗的骷髅旗,这是绝对不会错的。所以,那准是你的朋友!他们已经交过火了,而且依我看,你的朋友们干得非常出色。他们已经上了岸,进了福林特多年前建的那个老木寨。啊,福林特可真是个有头脑的人!除了朗姆酒,谁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谁都不怕,只有希尔弗——希尔弗是那么温文尔雅。”
  “好吧,”我说,“情况也许真是这样,那我就更应该赶紧过去和朋友们呆在一起了。”
  “等一等,伙计,”本叫住了我,“你先别着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个好孩子,但你毕竟只是个孩子;本·刚恩可不是傻瓜蛋,即使有朗姆酒也骗不了我跟你一起去那地方——即使有朗姆酒也不行。我得先见到你那位货真价实的绅士,并听到他亲口保证。你千万别忘了我说过的话!‘见上一面比什么都重要(记住,你一定要告诉他这话),见上一面就会互相更信任。’然后你就拧他一下。”
  说到这里,他又像刚才那样第三次意味深长地拧了我一下。
  “要是你们用得着本·刚恩的话,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吉姆。就在你今天见到他的地方。不管是谁来找他,这个人手中必须拿件白颜色的东西,而且必须一个人来。哦!你要这么说:‘本·刚恩自有他的道理。’”
  “嗯,”我说,“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有条件要提,所以要见乡绅或大夫,我可以在刚才遇到你的地方找到你。还有别的吗?”
  “你还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碰头呢,”他又添了一句,“我说,就从正午到钟敲六下①吧。”  
  ① 是指中午十二点至下午三点。
  “好,”我说,“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你不会忘记吧?”他焦急地问,“你得说:‘见上一面比什么都重要,而且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得像男子汉那样来往。好吧,’他仍抓着我的胳膊不放,‘我看你可以走了,吉姆。还有,吉姆,你要是见到希尔弗,不会把本·刚恩给出卖了吧?即使有野马拖着你跑,你也不会出卖我,是不是,你说决不出卖’呀!如果那些海盗在岸上露营,吉姆,我要叫他们的老婆明天早晨做寡妇。你明白吗?”
  这时,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一颗炮弹穿过树林落在沙地上,离我们俩说话的地方不到一百码。我们立刻分头向不同的方向奔去。
  在接下来的整整一个小时里,接二连三的炮声震撼着这个小岛,炮弹不断地飞过树林,碰断树木。我躲躲闪闪地前进,但那些可怕的飞弹似乎总在我身后追赶。不过,炮轰快结束时,尽管我仍然不敢向木寨方向走,因为落在那里的炮弹最多,但我已经多多少少重新鼓起了勇气。我向东兜了一个大圈子后,从岸边的树林偷偷往下溜去。
  太阳刚落山,海面上便刮起阵阵微风,吹得树林沙沙作响,也在锚地灰色的水面上掀起了层层涟漪。潮水现在已经退到了远处,露出了大片大片的沙滩。中午那么炎热的空气现在却给穿着上衣的我带来了阵阵寒意。
  西斯潘尼奥拉号仍然停在下锚的地方,但它的桅杆顶上果然飘起了黑底白骷髅的海盗旗。就在我张望的时候,那里红光一闪,接着便又是一声巨响在岛上回荡,又一颗圆炮弹呼啸着划过天空。这是最后一炮。
  我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注视着炮轰结束后海盗们忙碌的样子。只见他们正用斧子在木寨附近的海滩上砸毁什么东西,后来我才发现他们砸毁的就是那条可怜的小船,远处靠近河口的地方,一大堆篝火在林地上熊熊燃烧,一只小船来回奔波于大船与篝火之间。那些我以前看到的沉着脸的家伙,这时一面划桨一面兴奋得像孩子般地喊叫。不过,他们的喊叫声中带着朗姆酒的作用。
  我终于觉得可以折回来向木寨方向走去了。我这时所在的位置是伸入海中的一个低平的沙角,低潮时与骷髅岛相连。就在我站起身来的时候,我看到沙角再过去一点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中间耸立着一块孤零零的岩石。这岩石非常高,颜色也特别白。我突然想到,这大概就是本·刚恩提到过的那块白岩石。如果将来哪一天我需要一条小船,就应该知道去哪里寻找。
  然后,我沿着树林边缘一直走到木寨背后,也就是向着陆地的那一面。不一会儿,我就受到了我那些忠实的朋友的热烈欢迎。
  我很快就讲完了我的经历,然后举目四顾。这木屋——屋顶、墙壁和地板——全是用没有去皮的松树干建成的。有些地方的地板高出沙地面有一英尺到一英尺半。门口有个门廊,门廊下有股细小的泉水往外涌,流进一个样子很奇特的人工蓄水池——原来那是一只砸去了底的船用大铁锅,埋在沙土中,用船长的话说是“就地沉没”。
  除了屋架外,这木屋里几乎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角落里有块摆成火炉炉膛样子的石板,还有一只锈迹斑斑的旧铁篓,是用来装炭火的。
  小山坡上和栅栏里面的树木都被砍来建这座木屋了,留下的树桩仍能使我们看出被毁掉的树林原先长得多么茂盛、高大。树木被砍倒后,大部分肥沃的泥土已经或被冲走或被压到了沙土下,只有锅里渗出一条细流的地方长着一层厚厚的苔藓、一些羊齿草和贴地蔓生的灌木,在沙地中呈现出一片碧绿。栅栏四周是高大茂密的树林,靠陆地这边全是枞树,而靠海那边却混杂着许多常青橡树。据他们说,树林离木寨太近,不利于防御。
  我刚才提到的傍晚时刮起的微风现在已经变成了大风,呼啸着从这简陋木屋的每个缝隙钻进来,不停地在地板上撤下一层细细的沙雨。我的眼睛里、牙缝里、晚餐里都有沙子,那铁锅底部涌出的泉水中也有沙子在跳舞,整个世界就像烧开的粥一样。我们的烟囱就是屋顶上的一个方洞,但只有很少一部分烟从那里出去。其余的烟都在屋里打转,呛得我们又是咳嗽又是流泪。
  此外,我们的新伙伴格雷脸上裹着绷带,因为他在与叛乱分子决裂时被砍了一刀。可怜的老汤姆·雷德鲁斯还没有下葬,已经僵硬的身子仍然盖着国旗放在墙边。
  我们如果闲坐在那里,准会一个个变得意志消沉,但斯摩莱特船长决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把我们叫到跟前,将我们分成两个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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