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到了极致,坤主前冲三步,手中青越连刺出九剑,凌厉无比,任何被其触碰到的东西都会被刺断。
戏子每次都是险而又险地躲过了刺来的青越剑,那身黑袍被挑出了数条裂缝。
坤主左手结印,向前一探,直接将整个空间封住。好似有无数的丝线结成了网,随着坤主一收手,凝结成墙,使得戏子再无退路。
青越长刺,好似刺穿了一湖春水。
戏子忽而向下竖剑,左手双指轻触在剑身的下半部,用剑身当盾,挡住了青越剑。
叮!
青越刺在长剑中间,发出了泉水碎于青石上的声音。
随着青越剑的继续前行,长剑在戏子双手之间弯曲,成了一个半圆弧。
感受到指间上的冰凉,戏子双指向下一抹,脱离了长剑,如同叶尖甩出了一滴露珠。
嗤!
没有了戏子双指的支撑,这把剑横成的支架立刻失衡,在青越剑的突进下,随即向着自己主人的下方刺去。
铮!
青越剑顶着长剑的剑身刺了出去,拉出了一道细长的火花线!
两剑相错开的刹那,剑尖皆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颤音。
原本,青越剑应该刺中戏子,却刺入了空气。
不知何时,戏子已经翻身后跃而起,跟坤主头对着头,相距不过是一寸的距离。两人的目光都正视着前方,视野中没有彼此,却都在同时出剑。
坤主弯身、仰面,青越上刺!
戏子转腕,手中剑长掠!
笃!
短且锋利的青越剑刺入到了戏子的后背,好似是竹子刺入肉中的闷响。
嗤!
如水的长剑从坤主的脖子擦过,发出轻微的声响,如同是刀切开了豆花。
两人手中剑旋如花,左手飞速结印,还未交错开就再度冲撞到了一起,刹那间交手了无数次。每个人身上都在不断地增添着伤痕,却都没有停手,好似皆是唯有杀死了对方才肯罢手。
没有绚丽纷飞的仙力,有着只是两把剑的碰撞,却比任何的较量都要惊险。
刺啦!
柔软长剑缠住了青越剑,猛然一抽,激起了无数的花火,剑尖飞旋,在坤主的手臂上雕出了一条血红长纹。
坤主终于没有再次前冲,立在了原地,沉默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青越剑。
鲜血从手臂流下,顺着手流到青越剑上,画出了一道醒目无比的红痕,接着断成了一滴滴,从剑尖滴落,被风一吹,扁平、散开,成为更小的血滴,继续坠落,最后小成了细微的红色水汽。
戏子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暗红色,再也寻不到半点原本的黑色,就算那漆黑的斗笠上面也绽放出了一朵巨大的暗红之花,不知其到底流出了多少血。
身上的伤正在迅速地恶化,毕竟那是坤主残留的剑气,强横无比,呼吸声也随之变得急促,身体某些部位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戏子嘴角上却露出了笑容,说道:“你输了。”
被戏子挑断了手筋,就算坤主还能再握剑,也只会输的更快。
坤主的神色并没有因此而发生变化,她看着戏子,说道:“我丢了这把剑,就可以杀你。”
“你敢丢吗?”
败在李逸仙手上的经历实在是太刻骨了,以致于坤主在面对那把剑时,脑海中就充满了曾经的片段。当戏子重复李逸仙当年的招式时,坤主不由自主地将旧事重演。
从未败绩的人,对于失败的承受力自然更低。尤其是坤主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人世间巅峰的人,又怎么不可能接受失败?
每一招每一式,坤主都犹犹豫豫,便差了那么一点,戏子总是能够占据优势。如此累计,坤主到最后根本无法翻盘,只会落败。
戏子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坤主在面对这把剑时就必败无疑,她的心魔比谁的都深,自身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赢。
坤主松开了手,伴随了她一生的青越剑坠落。
戏子看着那坠落的青越剑,不由得赞叹道:“了不起。”
坤主背负着双手,冷傲地看着戏子,说道:“现在,我便可杀你。”
用剑赢不了戏子,可坤主赤手空拳就可以轻易地杀死戏子。除却大司命,坤主本就是天下间最强的人,地仙境根本接不住她的一击。
戏子却嘲笑道:“你听到了吗?”
坤主忽而一怔。
叮当!
声音细微无比,被风一揉就碎,根本难以听到,可是在坤主耳中却如同雷鸣。
青越剑坠落到地,碰在乱石上,竟然轻易的碎了。
破碎的声音如此之轻,好似要刻意地隐藏住,如同碎后的铁片一样藏在了乱石之中。
坤主彻底怔住了,她没有想到青越剑竟然会碎。听到这破碎声的刹那,一股无由来的疼痛便攥紧了她,心中也突然空荡了起来。
戏子这时将长剑收回,淡漠地说道:“你是如此的孤傲,视天下人为泥土。可是你想不到竟然会有一个泥土将你击败,这是你此生都无法接受的事情,你越不接受,你的心魔就越重,你就必然会败。”
没有去看坤主,戏子缓步向着陷入到深渊的九山走去,说道:“你以为你扔了剑就可以击败我,其实你扔了剑更不堪一击。因为你没有了那把剑,就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够证明你还存在于这个世上。那把剑,是你唯一的东西。很可惜,你现在扔了,并且还碎了。”
坤主怔了很长的时间,她现在才算是彻底明白大司命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戏子根本就没有打算击败她,而是想要将她的内心彻底击垮。如此一来,她就跟王石一样,还有什么力量再去握手中的剑?
先是利用离主与王石,再骗坤主扔掉青越剑。击败坤主的计划是如此缜密,戏子终于一步步地将对方逼入到了死地。
苍白之色迅速地袭上了面庞,坤主犹如濒死的病人,她看着戏子的背影,冷笑着说道:“原来,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是你跟大司命两人的棋子。这盘棋,有意思吗?”
大司命早已经猜到了坤主的结局,还是让坤主来了九山。大司命与少司命,不过是在利用所有人,来进行一场博弈罢了。
戏子抬头看了看远处,看到了那股即将蔓延而来的寒色,轻笑了一声,说道:“我不知这盘棋是否有意思,我也只是一颗棋子。”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丧如狗
天地真的安静了下来。
破碎的苍穹正在用黑夜将一切隐藏,焦黑的大地也用死亡掩盖,一切声音都在飞速地消失。
藏经阁中的众僧睁开了双眼,看着灯火,小心地维持着只剩下一线的呼吸声,如同犯错后在戒律堂中的模样。
他们这些人,五天五夜持续不断地诵经,耗尽了灵力也耗尽了心力,却还是不能停歇,因为九山上的亡灵没有停下。此时此刻,他们可以停歇,却更感无形的压力。
真假看着苍穹,目光中也充满了迷茫。
他无法想象战争竟然会以如此出人意料的结果结束,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戏子来终结这一切。
阴阳门与世间所有的力量都拼了个一干二净,难道这就是人们想要的结果吗?世间最强的百万人组成尸山血海,到底有什么作用,仅仅是为了创造出一处奇观吗?这个世间,还剩下什么?
恍惚间,真假觉得这个世上的一切都变得如此荒唐可笑,世人更是如此,修行者则是在这方面登峰造极。
亲历者无法评判历史,后来者无法窥见历史。对与错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界限。
空洞的目光忽而闪动了一下,王石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暂时扫空,他的瞳孔逐渐出现焦点,看到了愣在天际的坤主,也看到了走过来的戏子。
“坤主输给戏子了?大概……也应该如此了。”
最后的赢家竟然是戏子,并不超乎预料,也在情理之中。
王石看着浑身染血的戏子向着自己走来,并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他盯着戏子,从宁一的怀中站起。
戏子走得并不快,可能是受伤太重,需要疗伤,无法过多地动用体内的力量。透过染血的斗笠,戏子同样在盯着王石。
在漫长的对视中,两人的距离终于只剩下十步,戏子站在了饱含鲜血的焦土上,看着王石,说道:“我刚好离你十步,你完全可以一刀杀了我。”
宁一心生警兆,盯着戏子,下意识地握住了匕首。玉儿手中有着仙力凝聚出最强的招式,随时准备着冲上去,她见过此人的可怕,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可唯有冲上去一条路可以走。
王石向着身后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不是对手,这是我的事情,你们退后些,不要参与进来。”
宁一看了看王石的背影,挣扎了刹那的时间,向后退了一步。玉儿看了看王石又看了看小姐,也只得跟着向后退了一步。这本就不应该是她们两人参与进来的战斗,能够离多远就多远才好。
王石看着戏子从斗笠缝隙中露出来的双眼,轻声说道:“我输了。”
“哦?”戏子露出了嘲意,说道:“你忘记你大哥赵文启是怎么死了的吗?你忘记我利用你身边所有的人设计你是什么样子的吗?你忘记了自己可悲的命运了吗?你现在这副样子又是谁一手造成的呢?”
“我已经愤怒不起来了。”
戏子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很好!”忽然,这笑容之中透出了一丝杀气,戏子有些残忍地笑道:“那么,我先杀了你身后这个人呢?”
锃!
戏子的袖中突然滑出了一根道钎,皙长的五指将其稳稳握住!
“小姐小心!”玉儿惊呼一声,抢先一步挡在了宁一的身前,体内雄厚的仙力凝聚而起,双手结印向前推去。
噗!
还未来得及施展出仙术,道钎便刺穿了玉儿的双手,穿到了她的身上,将其顶飞,撞到了身后的宁一,两人叠在一起,飞出了十多步的距离。
“玉儿!”宁一醒过神来,当即抱住了玉儿的双肩,看着其身上的伤口,有些失控。
“小姐快逃!”玉儿双手都被刺穿,并且双手被钉在了身体上,根本无法拔出来。道钎的攻击,她恐怕都挡不下第二次。
王石转头看了看倒地的宁一跟玉儿,眉间皱起,右手上暴起了青筋,缓缓地探向了妖刀,用力将其握住。
戏子笑道:“好好看看吧!你自以为已经失去了信仰,自以为无力再站起来,自以为无法再握刀。可现在,你又为什么握刀了呢?你自以为的事情,不过是在欺骗你自己罢了!你不想承认自己是被骗的那一个,你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你不想承受住所有的痛楚,你不想像是条被按在泥水中被打了个半死的狗一样再站起来。你,就是一条狼狈的狗啊!”
一字一句都听得格外清楚,王石面上的神情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握住妖刀,努力将其一点一点地从刀鞘中拔出来。
被坤主的无尽剑意从每个毛孔中洞穿,现在王石就是一堆血肉拼凑起来的,稍有动作都有可能发生坍塌,更不用说要调动起仙力砍出手中的刀,简直就是在将自己推进死亡。
哒!
戏子的手中再度出现了一根道钎!
玉儿猛然一睁眼,直接用肩膀将宁一给撞了出去,大声喊道:“小姐快走啊!”
噗!
道钎毫无意外地刺穿了玉儿,将其钉在了乱石上,她便再也不能说出一句话,更不可能再为小姐挡下道钎。
宁一被撞出了很远的距离,数根骨头脱节,她瞪大了双眼看着玉儿,失声喊道:“玉儿!”
戏子继续说道:“看到了吧。其实你还没有到极限,你还有完全泯灭。就算你不承认,你所做的事情也证明了太多。你刚才为什么要杀那些阴阳主,难道不是因为你看不得他们在嘲笑离主?你现在又为什么要拔刀,难道不是因为你看不到身边的人死去?可是你值钱放弃了机会,你甘愿做一条狼狈的狗,在泥水之中慢慢溺死,不想再站起来,所以你现在只能看着他们惨死。这一切,可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哒!
戏子手中又出现了道钎,这次瞄准的便是宁一了!
铮!
刀出鞘!
王石盯着戏子,身上的鲜血皆化成了杀气,将其映成了一尊血修罗。
戏子的笑容更盛,说道:“刚才的你,不是说你已经愤怒不起来了吗?”
缓缓地将手抬起,瞄准了宁一,戏子甩手射出道钎!
好似两块粗糙的木头滑动,王石全身都有着晦涩感。肌肉拉伸,骨头碰撞,使得他艰难地迈出了一步,手中的刀也极为缓慢地向前砍出。
嗤——!
咣!
王石那刀终是砍在了道钎的末尾,稍微改变了道钎的方向。
咻!
道钎从宁一的一侧飞过,所携带的劲气给其半边脸颊留下了一道深红的痕迹,如同被鞭子抽了一道。
宁一不在乎疼痛,靠着强大的意志站起了身来,盯着戏子,目光中毫无畏惧。
若是能够以自己的死,将王石激怒唤醒,那么宁一愿意如此。
砍出一刀,几乎抽空了王石的力量,他“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踉跄的两步,差点倒在地上,却仍旧死盯着戏子,紧握着手中的刀。
数根道钎出现,随着戏子的抬手齐齐横起,对准了宁一。戏子笑道:“对我来说,你还有价值,所以你可不能这么轻易地倒下。”说完,戏子便干脆利落地一挥手。
道钎分散,以极致的速度向着宁一刺去!
王石的双瞳变成了绝对的血红色,猛然向前踏出一步,爆发出怒吼。
“燕归十三刀!”
砰!砰!砰!
道钎被尽数斩断,没有一根刺中宁一。
戏子看着王石,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想要杀了我吗?那你就需要变得更强!你现在唯有将‘道名辰玄’跟‘无有妙门’融合到一起,才有机会立刻恢复,才能够杀了我。否则,你就没有可能挡住我手中的道钎,只能看着你身后的人惨死!”
更多的道钎在戏子的周身浮现,皆对准了宁一!
王石呼出赤红色的雾气,身子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但握刀的手依旧如同钢铁浇筑一般。体内的经脉正在持续地断裂、连接、断裂,导致身体各处都在不断的毁灭、重生。这种状态下,他还能够活着都已经是奇迹,谁都无法预料他能否再斩下一刀。
砰!砰!砰!
所有的道钎,都毫无意外地被王石斩断。然而,王石也已经踉跄着退到了宁一的身前,再无后退的可能。
宁一痛恨自己的无能,却做不得任何的事情,就连说一句话都不行。她不能让王石有一点分心,否则就可能害死对方。
戏子的眼睛中满是嘲弄的神色,周身演化出越来越多的道钎,逐渐成了一场雨,狂暴无比的向着王石跟宁一所在的方向袭去。
砰!砰!砰!
密集的道钎,直接将十步内的地方扎成了一个堡垒,不留任何的缝隙。王石跟宁一都无法躲过,被埋在了其中,不知死活。
戏子终于停了手,目光中的嘲弄逐渐消散,低头看了看脚下。
世间独一无二的寒色已经到了脚下,完全将这片土地给覆盖。这意味着什么,戏子当然比谁都清楚。
“大司命,你终于来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死亡如渊
黑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