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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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剑江湖-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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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巷中停着一辆豪华马车,漆黑的车厢光可鉴人,拉车的马无疑也是久经训练的良驹。

柯冬青与申田田上了马车。

申田田与柯冬青坐在密封的车厢里,看不到马车驶向何处。

过了好久,马车才停了下来。

下了车,才知这已是一个荒僻的郊外,远处有几盏灯,隐隐约约如鬼火一般。

申田田忽然牵着柯冬胃的手道:“走吧。”

柯冬青很不自在,他的手还从来没有牵过女人的手。

他想把手抽回来,却又没有抽。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心开始冒汗了,湿漉漉的。

这已是深秋。

申田田似乎已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平静地道:“如果你不跟着我,就别想走近那几盏灯火。”

柯冬青暗暗吃惊——今天,让他吃惊的事实在太多了。

申田田道:“知不知道‘无中生有’鱼有水老前辈?”

当然知道。如果连“无中生有”都不知道,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白痴了。

申田田接着道:“现在,我们便是要去见鱼老前辈。”

柯冬青吃惊地道:“鱼……鱼老前辈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申田田遭:“这有什么奇怪的?他的名号本就是‘无中生有’,永远没有人能弄清鱼老前辈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的,除了我与我爷爷之外。”

无中生有,死了也可以生——谜一样的鱼有水。

有人说如果世上的手要分个贵贱的话,那一定是鱼有水的那双手卖价最高,因为似乎没有这双手做不到的事情。

申田田道:“在那几盏灯光四周,鱼前辈已布下了‘飞天玄阵’,贸然闯入者,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柯冬青相信她的话,鱼有水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

七弯八拐的,终于走近那几盏灯火了。

这儿有几间屋子,斜塌的屋背,暗灰的墙,一切都显得那么陈旧破烂。

但一走进,所看到的便完全变了。

屋子里干净、开阔、明亮,墙大概刚粉刷过,一片雪白,桌上也抹得极为干净,屋子里的摆设都井井有条。

柯冬青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些,他觉得这屋子很给他一种亲切感。

然后,柯冬青便看到了一个老人。

这实在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他脸上的每条皱纹,头上的每一根白发都透着一股亲切的感觉。不知为何,看到这个老人,柯冬青的鼻子竟不由自主地一酸,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这实在奇怪得很。

也许,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见到自己的亲人时,便会有这种感觉的。

柯冬青实在不算一个孩子了,而这个老人也不是他的亲人,但他却仍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老人一见到他们,便笑了,笑脸如秋菊。

他的口齿清晰得很:“你们回来了。”

似乎柯冬青与申田田是他的一对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孙儿、孙女。

申田田像一只乳燕般扑了过去,道:“鱼爷爷,现在就看你的了。”

这老人便是鱼有水了。

柯冬青看看这位传奇般的老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也不像是一个江湖中人。

鱼有水哈哈笑道:“爷爷答应了的事,当然不会食言的。”

言罢,他看着柯冬青,不住地点头,道:“好,好。”

柯冬青有点不自然了。

他已发现鱼有水老前辈的眼睛极为灵智,似乎可以看透世间的一切。也许,他真正最神奇的地方并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这双眼睛。

只有当眼睛具备了超人的观察力之后,双手才能有超人的创造力。

申田田对柯冬青道:“你有没有尝到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时的滋味?”

柯冬青道:“没有。”

申田田道:‘现在鱼爷爷便可以让你经历这种神奇的事了。以后的日子,你将白天料理生意,晚上习武。”

她忽然笑了笑,道:“你知道我将干什么吗?”

柯冬青道:“我不知道。”

申田田笑道:“我要做你的伙计,你便称我老毛吧。”

柯冬青也笑了。

申田田道:“为了让你能安心习武,我还请来了一个人。”

柯冬青当然要问道:“谁?”

申田田道:“卓白衣的女儿!”

柯冬青吃了一惊,惊讶地道:“你……将卓白衣的女儿找来有什么用?”

申田田道:“我们要让卓白衣投鼠忌器!为了让她能安静些,我们给她吃了药,让她终日病在床上。那家染坊很不起眼,所以她不会被人发现。当然,她可以呼叫,可她的声音也被我们控制了音量,在外面是听不到她声音的。”

柯冬青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

申田田又道:“你对她说你是染坊的老板,她当然不会信、因为她是莫名其妙地被扶制到染房里来,但你一定不能说出实话。要知道卓白衣那么狡猾,她的女儿也一定不简单。如果她知道你是柯冬青,就一定会想出办法来对付你!”

柯冬青心道:“她已瘫在床上了,还能干什么?”

申田田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她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弱点,有人虚荣,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所以当她知道你是什么人时,她就可以对症下药,抓住你心中的弱点,达到她的目的。”

柯冬青心中虽仍是不以为然,却还是点了点头。

申田田这才对鱼有水道:“有劳鱼爷爷了。”

鱼有水含笑点了点头。

柯冬青到了这家染坊时,还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此时,已是子夜。

鱼有水的易容术果然超凡入圣,何冬青己照过镜子,真的认不出自己了。

同样易容成了伙计“老毛”的申田田对柯冬青道:“你进里屋看看吧。你告诉她你是她的丈夫叶有根。”她的声音竟也变了。

她,指的当然是卓白衣的女儿。

柯冬青略一犹豫,终于掀开了那条有些脏的门帘,里边暗暗的。

一进里屋,他便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柯冬青道:“当然是你的丈夫。”

“呼”地一声,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柯冬青一把抓住,却是一只小陶瓷!

女人的声音道:“听声接物如此快捷,身手有点不凡!”

柯冬青吃了一惊,没想到她真的极为精明!

想到她便是卓白衣的女儿,他不由升起一股恨意,便以一种近乎恶毒的语气道:“无论你怎么说,都已改变不了事实!我希望你不要太过聪明,那样也许你会吃不少苦头。”

那女人狠狠地道:“你给我听着,我是‘白衣山庄’卓白衣的女儿!与‘白衣山庄’作对,你会后悔的!”

柯冬青冷冷地道:“不愿面对现实的人总是要可悲一些,什么‘白衣山庄’、‘黑衣山庄’,也改变不了你瘫坐于这里的事实!”

女人咬牙切齿地道:“你……你是个疯子!”

柯冬青冷笑道:“如果我是疯子,那你便是疯子的女人!”

女人发出低低的一声喘息声,突然向后倒去——她竟气晕了。

柯冬青心中不由有了一些内疚,但一想到她的父亲卓白衣,一想到“欢乐小楼”的数千性命,这份内疚便荡然无存了。

申田田走了进来,道:“这儿我来料理,你出去吧,我爷爷在外面。”

柯冬青便走到院子里,看到一个人在月光下背手而立。

听到柯冬青的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正是申也非。

柯冬青躬身道:“申前辈……”

申也非“嗯”了一声,开口道:“田田那丫头已把事情都与你说明了吧?”

“没有。”柯冬青看着申也非道。

申也非脸上有了惊讶之色,只听得柯冬青道:“我不明白为什么申前辈不亲手对付卓白衣,而要假借我的手;也不明白为何那次申前辈要不辞而别。尽管你不是‘欢乐小楼’的人,去留自是悉听尊便,但我觉得既然你已对我们楼主有了应诺,就应该为此负责。所谓大丈夫一诺千金,申前辈乃德高望重之人,为何竟做不到?”

语气有些逼人。

申也非忽然拍手道:“好!说得好!我这老头有好久没有遭人这么痛痛快快地骂上一遍了。”

他啧了啧嘴,道:“不过,虽然我有不是之处,但到也并非如柯少侠所说的那样可恶。”

柯冬青没想到申也非这样的武林前辈竟也能如此勇于自责,不由对自己的唐突很是后悔,但依他的性子,却是不会再去说些圆场之话的。

申也非叹了一口气道:“哎,我也没想到我那逆徒竟已可如此为所欲为了……”

柯冬青吃了一惊,道:“卓白衣他……”

申也非点了点头,道;“不错,卓白衣是我徒弟,而且是唯一的徒弟!”说到这儿,他的脸上有了一种痛苦之色,顿了顿,方道:“段大侠于我有恩,所以他有难而求助于我时,我便未曾推辞。其实那时我已对段大侠帮不上任何忙了。”

柯冬青吃惊地道;“为什么?”

申也非的身子似乎不易察觉地震了一下,他的目光投向沉沉暮色之中,半晌,方缓缓地道:“因为,那时我已武功尽失!”

柯冬青呆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令江湖中人“高山仰止”的申也非,现在竟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头了。

第三章神刀传人

申也非苦笑了一下,道:“虽然我武功尽失,仅凭以往混出来的些许名声,也是能吓着一些人的。所以我武功全失已有三年,却从未被人识破。”

他说得也在理,若是知道他是申也非,江湖中还有几个人有勇气向他出手呢?

申也非接着道:“当然,这一切,同时也多亏了田田这丫头,她的鬼点子总是多如牛毛的。”

柯冬青不由笑了一下,心道:“这倒也是。”

甲也非道:“那天,我在‘欢乐小楼’见到了简刀枪、唐多、彭城笑书生居易左、断梦刀司徒水,还有与我一样的老古董花满径,便想有这么多身手不凡的高手在,‘欢乐小楼’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所以,我便不告而别了,谁知……哎……谁知花满径竟是习贯天易容而成的!”

脸上又有了痛苦之色,他在自责,何况害死段牧欢的人也有他徒弟卓白衣的份。

柯冬青的心中却有了疑团,他不明白申也非的武功为何全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申也非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猜得出我的武功是为何而废的吗?”

这当然猜不出,申也非也没有真的要柯冬青猜测的意思,他接着便道;“我的武功是被卓白衣那个畜生废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干咳起来,越咳越剧烈,到后来已痛苦地弯下腰来。

柯冬青静静地站着,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老人。申也非所说的,无疑让柯冬青大吃一惊,但柯冬青不想把这种吃惊表现出来,因为那无疑又是在申也非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柯冬青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触,有谁会想到像申也非这样如神一般的人物,竟也有这样的痛苦呢?

申也非终于直起腰来了,他喘息着道:“有意思,有意思,申也非那混帐老头,竟让他自己辛苦栽培出来的徒弟给废了武功!有意思,有意思!”

他笑了起来,却有两行浊泪悄然滑落。

柯冬青同情地看看,他他知道像申也非这样武功卓绝的人物,都是心高气傲的,而这样的人,也最不易原谅自己。

申也非终于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他拍了拍柯冬青的肩膀道:“现在,我又要向你传授武功了,不过,这一次,你若是想废我的武功,也是办不到了,因为我本就已是武功尽失了!”

说完,他又笑了起来,似乎他对自己的风趣很满意。

柯冬青道:“前辈不必如此,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好由他去吧。前辈栽下了一棵树,本是指望他成材,可他非得长成七扭八拐,那又岂是前辈的错?谁能从一棵种籽里看出它将来是栋梁,还是一棵只能供人上吊用的歪脖子树呢?”

申也非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很是吃惊,良久,他才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看待事物,竟比我这老头深透得多。老实说,我最恨的不是武功被废,而是恨自己有眼无珠,竟把一只狼崽辛辛苦苦哺养大了,到头来遭它反咬一口。”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这么一说,倒让我看开了不少。不过,这棵歪脖子树既然是我种下的,那么我便得负责再把它砍倒,可惜我自己力不从心,所以就得借柯少侠之手了。”

柯冬青道:“我可以成为前蜚手中的是斧子。”

柯冬青这把“斧子”钢质不错,加上申也非也的确是块好“磨刀石”,所以只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柯冬青己很“锋利”了。

在这半个月中,柯冬青白天与伙计老毛打理着染坊的生意、这家染坊的生意清淡得很,所以渐渐地柯冬青也能应付自如了。

白天的日子,已是平谈如水了。

而夜里则与白天的生活截然不同,在暮色与晚风中,柯冬青便从一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变为一个身负重任的江湖中人。有时,柯冬青会有一个怪怪的想法:“在别人眼中,我白天的身份是真实的,是个地地道道的小老板;我黑夜中的身份也是真实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欢乐小楼’搂主。所以,同样一个我,竟然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存在着。”

“哪一种身份,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呢?”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能是一闪即过的,柯冬青虽然已不再眷恋江湖中的快意恩仇,但并没忘记“欢乐小楼”数千人凝成的血海深仇。

所以,他习武时极为投入,投入到连申也非都有些怜错了。半个月下来,柯冬青竟已是形色枯瘦,发如乱草了。

但柯冬青最怕的是夜里回家,因为一回染坊,他就得面对卓正花。

柯冬青从来没有像怕卓白衣的女儿那样怕过人,确切地说,这种‘怕”,是一种内疚。

她总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真想拔腿就溜。

那女人把她所知道的所有恶毒的骂人话全向柯冬青攻击过了,床边能打向柯冬青的东西也摔过了。

终于,有一次,她忽然道:“为什么你从来不敢亲近我?”

那女人笑了笑——这是柯冬青第一次看见她笑。

她道:“从这一点看来,至少你不是一个很坏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把我从‘白衣山庄’抓来,又将我整成这副模样。”

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我知道问了你,你也不会说实话的。不过我要告诉你一句话,与‘白衣山庄’作对,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听到此处,柯冬青“腾”地站起了身,把手中的毛巾扔向那女人,冷笑一声,道:“别忘了我是开染坊的,一件白衣,我想把它染成什么色,就成什么色!”

言罢,他霍然转身出去了,因为他怕自己会因为愤怒而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那女人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上,柯冬青又一身疲倦地回来了。这两天,他所习练的武功已到了要紧关头,所耗费的身心也格外多。

那女人竟然没有如平日那样大吵大闹,这让柯冬青多多少少有点意外,他胡乱地擦洗了几把,便开始用几条凳子铺他的“床”了。

这样的临时搭就的简陋居身之处,在这样的冬季,每夜都要让他冻醒好几回。

他刚将半个身子钻进薄薄的被子中,却听得那女人道“喂……”

这儿只有她与柯冬青,所以她喊的自然是柯冬青了。

她的脸上有了一种淡淡的红晕,却仍道;“你说你是我的男人,对不对?”

柯冬青点了点头,他暗暗奇怪为何她有如此一问。

“那好,你便别睡那儿了。”

柯冬青的身子便僵在那儿了,嘴张得像只木鱼,他期期兴艾地道:“那……我……”

女人用挑衅似的目光看着他,道:“都老夫老妻的,你还怕么?”

柯冬青稀里糊涂地站了起来,一不小心碰翻了一条长凳,又找来刚脱下的外套穿上。

那女人静静地看着他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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