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周身顿时一轻,那股逼人的气势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风烟举再抬头看时,眼前已是空无一人,只留下那柄琅桓骨剑斜插在地上,犹自嗡嗡颤动。
第5卷 任是行人无定处 第二三五章 冰精
风烟举叹了口气,将琅桓骨剑收回体内,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奈之感,刚才的经历使他的信心遭受了极大挫折,至少日后再不敢小觑天下英雄了。此时天色已经略微有些放亮,风烟举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心中正自烦乱,忽然警觉到周遭情势有变,当即驻足凝神戒备。
就见前方茫茫冰原之上,慢慢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裂纹,裂纹越来越大,跟着从冰层下钻出了一个浑身冒着深蓝色寒光、通体几乎透明的怪物。那怪物说穿了,只是几团玄冰组成,每团玄冰各自旋转,相互之间纯由寒气相连。这种怪物乃是积攒了山川灵气的地底玄冰,经过数万年的酝酿,由一位身怀大神通的绝顶高人点化而来。他们正是传说中的神秘生灵,常人难得一见的冰精,这些冰精才是冰沐原真正的主人。
出现在面前的冰精,正是暗中追踪紫袖的那一个。风烟举久居冰沐原,当然知道冰精的存在,也曾和他们打过几次交道,双方一直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次冰精的突然出现,风烟举直觉地认为一定有事发生,果然,那个冰精一脸怒气,含混不清地吐出了一句话:“从今日起,你们御风族人必须退出冰沐原!”
“这是为何?”风烟举大为惊讶,同时对冰精的无礼大为恼怒,强忍怒气沉声反问道。
“给你们三天时间,否则格杀勿论!”那冰精根本不理会风烟举的诧异,硬梆梆说完这句话后,冷哼了一声,然后钻回冰层之中瞬间走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风烟举愣在原地。
对于冰精这近似最后通牒的警告,风烟举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剧烈的变化。当初踏足冰沐原,在洗剑湖中间的湖心岛落足之时,冰精并无太多的干涉,而且还有些纵容的味道。几十上百年下来,虽说没有什么交情,却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快,何以前后却有如此大的反差?冰精虽然极为强悍,不过以天翔阁的实力,当然不惧,但是也不可能因此便派出大量人手,赶到冰沐原和冰精大打出手。
风烟举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和冰精发生正面冲突,先行撤离到乱风坳一带,然后打听一下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做打算。如果冰精不依不饶,那就索性退出冰沐原返回九重门,因为冰精一旦离开了冰雪,实力便会大打折扣,绝对不可能踏足沙漠之上。而令人疑惑的是,究竟能有什么事情,会让冰精如此反常呢?风烟举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紫袖,莫非这些事情都和她有关?
紫袖得知了苦行者的藏身之地,一面极力朝沐芳谷方向赶去,一面往青霓翠蕊灌注了一丝灵力,借此通知风如斗和烈九烽、水涟漪。八百里对于她来说并不算太远,全力施为之下至多也就一天便可以到达,但是这样下来灵力的损耗可想而知。紫袖强压住心中的焦急,只以正常的速度前行,因为她始终觉得,此去沐芳谷定然不会轻松,只怕会有一番恶战,所以必须保持心神、灵力的平稳。
三天后,紫袖来到一条巨大的冰隙跟前,不禁停下了脚步。远处是连绵的雪山,而冰川到了这里似乎已是尽头,放出神识仔细查探了一番,并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难道风烟举所言竟是虚假?”想到这里,紫袖轻轻摇了摇头,以当日风烟举心神失守,被龙罡趁虚而入的情形来看,他不可能说假话。可是一路寻来,并没有见到任何异常之处,这只能说明沐芳谷极有可能被隐藏起来了。能够避开紫袖的耳目、神识,绝对不会是普通的障眼法,一定是什么法阵在起作用,而且这座法阵还很精妙。入眼全是冰雪,又哪里去找风烟举所说的沐芳谷呢?紫袖沉思着,不知不觉沿着冰隙朝西走去。
这条冰隙并不算宽,只有十余丈而已,但是两侧的冰层均十分陡峭,几乎是笔直而下深不见底,冰隙内不断有一股股凛冽的寒气直冲上来。紫袖走出七八里才悚然而觉,这条冰隙似乎有些异常,当即跃到空中,居高临下望去登时大吃一惊。冰隙从东往西越来越宽,一眼望不到头,仔细瞧去两边的冰崖显得太过整齐,根本不像是自然形成,更像是被人给生生劈开一般!谁会有如此的修为,居然能将万载不化的冰川,硬劈出一道上百里的裂隙?
震惊之余,紫袖旋即喜上心头,知道这条冰隙一定不寻常,当即朝西疾奔而去。行了大约三十余里,前面的冰层突然纷纷裂开,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同大厦行将倾覆一般,哔哔啵啵响个不停。紫袖不惊反喜,明白是找对方向了,于是停在半空静观其变。从裂开的冰隙中,不断钻出一个个冰精,颜色从淡淡的白色一直到蓝色,密密麻麻至少有数百个。每个冰精都的头都高高抬起,充满敌意地盯着紫袖。
这时,一块方圆不下十丈、厚度至少有五六丈的冰块,突然从冰面剥离下来激射上天,朝紫袖狠狠砸来。紫袖不慌不忙,等冰块到了身前才屈指一弹,轰地一下冰块碎成了粉末,宛如冰雨洒落一地。从那个冰洞中,钻出一个身高五丈有余的冰精,这个冰精不同于其他那些同伴,在三层旋转伸缩的冰晶正中,已然幻化出了一张冰雕一般的面孔,仿佛是一颗巨大的头颅。而怪异的是没有身子,在头颅下只生了一对大脚,显得有些滑稽。
“哈哈哈!”那冰精仰天一阵狂笑,然后大吼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沐芳谷?从你们一踏上冰沐原,就发觉你们不怀好意,果然一路寻到了这里,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里果然是沐芳谷,多谢了!”果然不出所料,顺着这条冰隙下去的确是沐芳谷。想不到满腔的疑问,却被这个有些鲁直的冰精给解开了,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功夫。
“谢我做什么?”那个冰精用力甩了甩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适才的一句话便泄了老底。不过他思虑十分简单,想不通的事情随即抛开,大喝一声:“给我杀了这个人!”话音一落,数百个冰精同时张嘴,喷出一股股寒气,跟着周身的玄冰急速旋转起来。
“你不问清楚我是谁,就要动手,难道不怕得罪了沐芳谷苦行者的贵客么?”由于在焚天坑内,曾和一众虫人打过交道,紫袖颇为欣赏他们那种带有几分朴实的鲁莽。加之这个冰精一开口,就无形中为自己省去了许多麻烦,自然对他有了一分好感,所以并不想动手。
“且慢!”那个冰精一听到“苦行者”三个字,当即一跺脚,震得冰面一阵剧晃,其余的冰精纷纷闭嘴不再喷吐寒气。只见那张冰雕的面孔迟疑了片刻,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沐芳谷里有苦行者,难道你认识他们?”这句话等于承认,苦行者确在谷中。
“我当然知道,不然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紫袖大乐,忍不住笑道:“要是没有人告诉我,我能知道苦行者在这里么?”
冰精本身并无智慧,同石精、沙精、戾炎以及罡风魔、泥石兽等,属于九界之中自然形成的一种生灵。这些生灵不同于其他生命,无法繁衍,没有魂魄灵胎,纯凭本能行事。由于是天地灵气聚集而成,所以多隐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以此之故,世人起初并不知晓他们的存在。自从九界坍塌之后,九界合而为一,这些原本混沌的生灵逐渐为人所知,并且被一些种族收服并驱使。他们本就具有灵性,时间一长自然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话语,能够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就正如冰精看护冰沐原一样。
而眼前的这个冰精显然是个异数,不但凝出了灵胎,而且还幻化出了面孔和大脚,想来也十分的不易。但是有了灵胎,不代表他就一定能学会世间的种种心机,所以很轻松地就被紫袖的话给弄糊涂了。“你叫什么名字?是那个苦行者的朋友?”
“我的朋友是一个炎焱族人,虽然修为尽失,但是大家对他反而更加尊敬,你说他是谁呢?”紫袖当然不认识什么苦行者,但是曾听烈九烽提起,知道有那么一位普照尊者,索性借来一用。
果然,那个冰精一听就明白了,笑道:“原来你说的是普照尊者,我知道了。既然你是他的朋友,想必一定有信物,拿出来给我看看?”
“什么信物?”紫袖一听暗叫不妙,想不到沐芳谷还有这等规矩,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反问道:“我怎么没听普照提起过?”
“什么,你没信物?”那冰精微微一愣,跟着大摇其头,面孔外三层冰晶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脆响煞是好听:“那可不成,我不能放你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紫袖问道。
“我?”那冰精一自指,而后得意地说道:“谷里的人都叫我冰冰!”
“冰冰?”紫袖一听终于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冰冰大怒,“难道不好听么?”其实在沐芳谷中,当一个苦行者替他取了这个名字之后,冰冰便时常被人取笑。他虽迟钝,但是好坏多少还是分得出来,时间长了略微能明白那些人笑的原因,只是始终不敢确定而已。此时一报名字,就见紫袖哈哈大笑,顿时就急了。
“不是,不是,这个名字很好听。”紫袖忍住笑意,续道:“冰冰,你认识普照真人,对不对?”
见紫袖不再笑话自己,冰冰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脆生生应了一声:“没错!”
“普照真人进沐芳谷不需要信物,对不对?”
“对也不对!”冰冰的意思是,按道理来说普照真人进谷之时,也需要信物。只是他地位尊崇,兼且久居于此,所以谷主特意交代,可以不用出示信物。
“我和你一样,都认识普照真人,对不对?”
“是啊!”
“我也认识你,对不对?”
“对!”
“普照真人认识你,可以不用信物,我认识普照真人和你,怎么就需要信物了呢?”
紫袖这一连窜的诘问,彻底将冰冰给弄糊涂了。他总觉得紫袖的话不对,却又不知道倒底是哪里不对,绕了半天都没把其中的关系搞清,期期艾艾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既然你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带我进去吧?”说完,紫袖也不等冰冰有何反应,轻飘飘朝前飞去。
“你不能进去!”冰冰急切间跟了上去,其余的冰精则不知所措,呆呆地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随即钻入地下。
第5卷 任是行人无定处 第二三六章 冰雕
紫袖不紧不慢走在前面,冰冰则紧跟在后头,又前行了约二十余里,冰隙渐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谷,地势也逐渐变缓。到了这里,紫袖终于感知到了一丝灵力的波动,于是停了下来,等冰冰跟上来以后询问道:“冰冰,这里就是沐芳谷么?”
“呃——”冰冰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才犹豫道:“你还是走吧,这里有法阵看护,你进不去的。”
“是么?”紫袖突然欺到冰冰身前,轻轻一指戳到他脸上,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冰冰只觉得灵胎一震,随即浑身僵硬,连周身旋转的冰晶都慢慢停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冰冰大怒。他根本没有想到紫袖会出手,所以一点防范都没有,加之修为本来就不及紫袖,登时被制住。
“对不住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里面的人。”紫袖拖着冰冰,一直走到一座冰岗之后将他藏好,跟着歉然说道:“我用符篆制住了你的灵胎,到明天这个时候符篆就会消失,你就可以行动了。等会很有可能会有一场恶战,我不想伤到你,只有出此下策。”
原本骂声不绝的冰冰,听了紫袖的这番话后一愣,随即闭口不再咒骂,表情很有些复杂。眼看着紫袖转身离去,直到腾空而起时才突然喊了一句:“月亮出来以后,多留意高台大树!”
“多谢了!”紫袖知道这是冰冰在提醒自己,“高台大树”显然是进入沐芳谷的关键。沿着冰崖一直下到谷底,拐过几道弯,走了没多远前面突然变成了一条死路。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高台,而且在这等奇寒无比的地方,连根杂草都没有看见,更不消说大树了。看来只有照冰冰所言,等到晚上月亮出来以后再说。
当夜月色极好,月华如水照得冰沐原一片银白,就连原本深邃幽暗的山谷也是明亮无比。可是谷中仍无一点变化,紫袖十分耐心,静静等着那“高台大树”的出现。直到月上中天,月光堪堪直射到谷底时,谷底一小块冰面如同镜子一般,将月光收拢来反射到一侧的冰崖上。两侧的冰崖上似乎在短短的瞬间出现了无数面镜子,将月光交叉反射,谷底一时间如同白昼一般。无数道光柱汇聚到一起,升起了一片炫目的七彩光华,在这光华之中,一座高逾二十丈的高台逐渐显现出来,但仍无大树的踪迹。
那座高台本是幻象,可自由穿行其间,而且毫不受力。紫袖当即跃到半空俯视高台,高台之上空空如也,冰冰所说的那颗大树又在哪里呢?凝神细看,原来那些光柱组合在一起,正是一株大树的模样,不过是横卧在谷底而已。而这座高台正好位于树干的中央,到了这般地步,紫袖自然一眼就看出来,高台便是开启法阵的阵眼。如此精妙的法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大为赞叹,布阵之人心思可谓巧妙之极。
不过又一个疑问随之而来,这座高台明明只是幻象,又如何开启呢?这时月亮逐渐西移,谷底的光柱随即黯淡下来,高台的影子越来越模糊,紫袖无奈之下只得出手。一股浑厚的灵力散开来,将高台笼罩其中然后压了下去,高台受到攻击并没有出现什么异状,倒是四周的光华开始猛烈抖动,竟然生出了一股极强的反弹力。紫袖险些被法阵给震开,娇叱一声右手连拍,左手从脑后拔出一根发簪,轻轻地刺了出去。动作虽然缓慢轻柔,那圈光华却在瞬间大亮,那株横卧的大树陡然间立了起来,和光华合而为一共同抵御紫袖的攻击。
紫袖知道此时已到了关键时刻,将灵力催动到极致,手中的发簪激射而出,从高台一直贯穿到底部,在冰面上硬生生砸出一个深坑。最早反射月光的那面冰镜,受到震动一下子偏离了方向,一时间所有的光柱都失去了源头,猛地收缩在一起跟着急剧膨胀,轰地一声炸了开来。两侧冰崖一阵剧晃开始急速隆起,无数巨大的冰块脱落坠落下来,就连谷底也完全裂开,漫天冰屑飞溅中,四周的景象为之一变。
谷底的裂缝宽逾数十丈,显露出一条通往冰层下方的通道,通道中透出一股幽深的蓝光,不知究竟尽头在何方。而两侧冰崖此时已然变成了两根巨大的冰柱,冰块仍在不停地掉落,只是掉落得很有些古怪,仿佛一件久置的东西上满是尘灰,被拂去以后慢慢露出真容一般。紫袖透过浮冰,渐渐看出了一点门道,到后来干脆驻足静候。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冰崖停止上升,冰块终于不再掉落,而冰柱的形状也变得异常奇特。
紫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两边的冰柱应该有一些关联才对。可是冰柱实在太大,这么近的距离很难看清全貌,干脆后退,一直退出了三里多地才终于看清。原来这两根冰柱根本就是两座冰雕,而且是一男一女的雕像,从雕像的姿势以及表情来看,原本应该是紧紧相拥在一起的情侣才对,可是缘何分开呢?再仔细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