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残杀同胞!”
“你不要以为找了几个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这世上最大的既不是仙,也不是魔。”高庸涵腰身一挺,扫视了一眼众人,指着头上朗朗乾坤,正气凛然地说道:“这世上最大的就是道理,就连天地都得遵循这个道理!”
此话一出,天地同感,一道祥光从天而降,映照的高庸涵浑身熠熠生辉,宛如大罗金仙一般!
一众诡门修真者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愧疚之感,对照自己的本心,无不自惭形秽。原本的杀意顿时消弭于无形,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敬畏。他们本就对鬼哭藤大为反感,而且荣谦的做法实在令人齿冷,此时又被高庸涵的堂堂正气折服,一个个悄然退到一边,连看都不看荣谦一眼。
甚至有几个狂莽族的修真者,回想起族人在岭南绿海的遭遇,更是忍不住冲到那株鬼哭藤跟前一阵乱打。那株鬼哭藤本就被云丝天龙收拾得没了脾气,此时又挨了一顿暴打,神情愈发萎靡,竟然吓得枝蔓倒卷回来抱成了一团。
荣谦面色惨然,知道大势已去,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四周。可是高庸涵并不打算放过他,大声喝道:“荣谦,你恶贯满盈,今日我便取你性命,替那些枉死的百姓讨还公道!”
说完,正要动手,就听一人高声喊道:“高帅,手下留情!”高庸涵顿了一顿,扭头看去,正是先前认出云丝天龙那人,不由得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为他求情?”
“启禀高帅,卑职乃浮云城巡城司校尉,名叫巢丰言,原是荣大人的手下。”巢丰言并不认识高庸涵,只是听荣谦先前喊了那么一嗓子,才知道眼前这位救星就是鼎鼎大名的东陵府双杰,此时局面已定,当即上前参拜:“此人并非荣大人,而是??”
“什么,他不是荣谦?”高庸涵一愣,见巢丰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皱眉道:“那他是谁?为何又有人直言他就是荣谦?”
“真正的荣大人早已被他囚禁起来,他是冒充的。”巢丰言迟疑了一下,才低声回道:“他实际上是荣大人的独子,名叫荣书隽!”
“哦?”高庸涵大感诧异,低头又看了“荣谦”一眼,伸手将他胡须扯掉,跟着又在他脸上拨了几下,轻声叹道:“我说怎么没有注意到此,原来你没用幻化之术,而是直接贴了几根胡须,画了一下脸颊,难怪可以一眼就认出我来。”
“哼,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荣书隽非但没有因为身份暴露而惊慌,反而愈发刻毒地咒骂着高庸涵。
“我曾三番两次救你性命,自认从未得罪过你,为何如此恨我?”
“哼哼,你以为你是天下闻名的东陵府双杰,就不会做错事,就不会害人了么?”荣书隽一阵冷笑,一字一顿道:“若不是你,审家小姐怎么会死,审老夫人又怎么会亡故?”
“原来,你是为了妍儿!”高庸涵恍然大悟,回忆起荣书隽第一眼看到审香妍时的情景,直到巨灵岛那一战,不觉叹息道:“原来,你是为了一个‘情’字!”联想到审夫人后来的郁郁而终,高庸涵心中一痛,惟有默然摇头。
“不错!”荣书隽深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痛楚,喃喃道:“审大小姐当初要是不被你蒙骗该多好,至少她也不用死了。”
“你不了解妍儿,你更加不知道我和妍儿的感情,是以说这些根本没用。”高庸涵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转而问道:“你又为何冒充你父亲,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来?”
“你以为你害得审大小姐香消玉殒,我就会放过你了么?”荣书隽撇了撇嘴,得意地笑道:“我为了给审大小姐报仇,把我所遇到的所有姓高的人全杀了,而且还把他们的魂魄禁制起来,任由鬼哭藤吞噬。此外,我还特意去了一趟东陵府,把你府上连同左邻右舍一把火全烧了,凡是跑出来的人都被我给扔回了火场,整整烧死了数千人。而后??”
“够了!”不待荣书隽继续说下去,巢丰言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跳起来就是一拳,打的他满脸开花,鲜血四溅。
荣书隽将血和牙齿咕嘟一声吞入腹内,斜着眼轻蔑地看着巢丰言,不屑道:“你不过是我爹手下一条狗而已,当初要不是我爹说情,早把你喂了鬼哭藤。不曾想你自己找死,居然还敢继续留在浮云巅,哼哼!”
“这人已经疯了,不必理他!”高庸涵万万没想到,一个原本还算纯良的年轻人,竟然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心中说不出的沉重。当下伸指一点,一条银蛇飞出,把荣书隽禁制起来。接着按照九幽神君所传心法,很轻松地收了大音荡魂钟,又把藏鸦指环带回到手上,轻轻抚摸了几下,方转而问道:“这当中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细细说来!”
“是!”巢丰言这么一说,高庸涵才知道,荣谦竟是如此了不起的人物!
第8卷 剩把怀饮笑问禅 第四零五章 荣谦
原来,当年在浮云巅行将陷落之际,荣谦自告奋勇担起断后的重任,率部众血战叠云关,为叶氏皇族、众大臣以及百姓赢得了逃生的机会。等到叠云关失守,众将士都明白大势已去,便欲护着他尽快离开浮云巅,转道前往太河源。可是就在即将动身的时候,荣谦却出人意料地选择留了下来,只因为他舍不得来不及逃走,而滞留于此地的百姓。
荣谦身为大衍国的名臣,对于当前所处的危局看得十分清楚,他知道,若是没有人出来善后,只怕浮云巅会血流成河,变成一片死地。可是面对重始宗为首的异族大军,实在没有一拼的实力,唯有请降。话又说回来,投降异族何其不堪,谁肯背负这个千古骂名?一旦迈出这一步将意味着什么,恐怕没有人不会不清楚,正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可是这件事比死还要艰难!苦思了一夜,荣谦终于做出决定,率众向重始宗投降,一并担负起善后事宜。
“若非荣大人极力周旋,百姓只怕会过得更加凄惨。”巢丰言脸上是那种既感激又沉痛的神情,摇头叹道:“可是这么一来,难免会被人诟病且招致责难,荣大人所背负的压力有谁知道?此后的种种辱骂,甚至是刺杀,都没能动摇大人的信念,他始终如一地维持着浮云巅,才使得局面不至于糜烂无救。”
“荣大人忍辱负重,诸般作为令人钦佩。”高庸涵从巢丰言的描述中,很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发自肺腑的真诚和激动,自然知道他所说属实,对于荣谦所遭受的不公深感同情,重重说道:“你放心,只要我不死,就一定设法给他正名,绝不能让这份冤屈延续下去!”
“有高帅出面那是一定没有问题了,”巢丰言当即跪下谢道:“我替荣大人谢谢高帅!”
“巢校尉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高庸涵连忙把巢丰言扶起来,动情道:“不光是荣大人,还有你和那些舍身取义的好汉子,都不应该被世人曲解和遗忘,高某又怎敢受你的大礼?”
“以前只是风闻,如今一见才知道,高帅急公好义勇于任事,果然名不虚传!”巢丰言显然没想到高庸涵如此明理,答应的又是如此爽快,一时间大为感动。
“好说,好说!”高庸涵连连拱手,而后指着荣书隽问道:“后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唉,真正叫劫数,差不多八年前,荣公子??”
巨灵岛之战后的第四年,荣书隽突然出现在浮云城,荣谦自然是欣喜若狂。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在浮云巅陷落之时跟随一众同仁撤离到太河源,此后便断了消息音讯全无,日日都牵挂不已,只因形势所迫不能也不敢去打听。此时一别数年,父子又得相见,而且还是在异族环伺的险境,当真是悲喜交集感慨万千。相互道了别情之后,在谈到接下来该怎么做时,父子之间却生出了极大的分歧。
原来,虎风在巨灵岛一战后不久,便以修行为名辞掉诡门宗主一职,与外界断绝了往来,从此渺无音讯。荣书隽凭着聪明机巧以及过人的眼色,很快便取得了丹意的认可,从而获得了高庸涵遗失的藏鸦指环,一举成为诡门新任宗主。这个任命宣布以后一片哗然,包括鹰扬等几位长老在内,均对此大为不满,可是因为丹意的鼎力支持,荣书隽终于坐稳了宗主的位子,一步登天进入修真界最尊贵的行列。
按照荣书隽的说法,叶氏气数已尽不配再统领人族,何必再给他们卖命,而且还得不到应有的公正对待。以荣谦的牺牲和付出,加上背后诡门以及丹意的支持,完全可以抛开大衍国,开创一个属于荣氏的时代。至于那些不识好歹、人云亦云的百姓,死活根本无所谓。
荣谦对于儿子的想法大为诧异,当即训斥他这是大逆不道,说此等念头纯粹是置人族前途于不顾,置荣氏一脉于死地的妄念。荣书隽不服,父子二人便开始了无休止的争论,继而演化为争吵,到最后,荣谦怒不可遏的一巴掌,彻底葬送了父子之情。这一巴掌激怒了儿子,委屈了老子,同时也波及到残留的百姓头上!
荣书隽一不做二不休,将父亲禁制起来,恶狠狠地叫嚣道:“你不是不愿意听我的么?我这就化妆成你的样子,一步一步把凡是骂过咱们家的人统统杀光,然后逼着他们拥护你做皇帝,谁要是不愿意我就杀谁!”
荣谦万万想不到荣书隽会做出这等事来,痛心之余自然少不了责骂,可惜无论说什么都已无济于事。自此后,荣书隽以父亲荣谦的模样示人,经过一番布置之后,将散落各地的人族百姓全部集中到一起。除了奴役、逼迫、压服之外,便是喂养鬼哭藤,一晃就是七年多。
“从荣公子囚禁大人以来,我们一帮老兄弟就察觉出其中有诈,想尽办法却怎么也查不到大人的下落,反而有不少兄弟暴露了身份惨遭杀害。”巢丰言说到这里忍不住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神情复杂地瞪了荣书隽一眼,顿了一顿才恨声说道:“荣大人的下落只有荣公子知道,而况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我希望高帅能饶他一命。”
“既然如此,我不杀他。”高庸涵念头一转,想到了一个处置办法,“但是他罪孽深重,我虽不取他的性命,但是无论如何也要废了他的修为,以免再为祸人间!”
“这个嘛??”修为对于修真者而言有何意义,巢丰言当然清楚得很,虽觉得荣书隽一身修为就此毁弃不免可惜,转念又想到他这几年的恶行,不禁点头道:“也好,如此一来等于是给了他一次机会,还望他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但愿如此!”高庸涵已然看透了荣书隽的本性,知道单凭这件事很难改变他的想法,惟有笼统地应了一句,跟着指尖爆出一缕金芒,朝荣书隽的额头点了下去。
这一指若是点中了,荣书隽紫府内的灵力便会尽数散去,灵胎也会被符篆封印起来,此后就成了常人,很难再继续修行。然而就在金芒离他头顶只剩一寸距离的时候,忽然从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掌,堪堪挡在中间,硬生生接住了金芒。
这一下变故横生,巢丰言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根本都没有看到那只手掌,就觉得一股巨力涌来,身子腾云驾雾一般被震出了数十丈。等他落地打了几个滚,惊奇地发现并没有受什么伤,这才反应过来看向高庸涵,不想却看到了一个俊美之极的千灵族人,突兀地出现在荣书隽身边。
“杜大哥,你怎么来了?”高庸涵本待出招,见到居然是杜若,不禁大喜过望。
从两年多以前分别之后,两人就再没碰过面。高庸涵从地府出来以后,按照魔界特有的法门与之联系,却没有得到回应,不想在浮云巅相遇,可谓是喜出望外。然而令他不解的是,杜若刚一现身,就从手底下救了荣书隽,不免大为诧异。转念一想,回忆起当年审香妍曾和荣书隽一道,被杜若带到了一个地穴下面,心中自然多了几分感悟。
“高老弟,两年多不见,你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照你这个速度,恐怕再过得几年,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刚才那次交手两人都没出全力,但是杜若已经察觉到,高庸涵体内的魔性似乎淡了不少,不由得暗暗皱眉,不明白倒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若非你倾心相授,我哪儿能有今天?”两人之间用不着客气,高庸涵笑了笑,低声道:“你来的正好,我找你有要事相商。”
“嗯,先把这些人打发掉再说。”杜若点了点头,也不问高庸涵的意思,直接提着荣书隽走进玉虚宫。高庸涵暗暗皱眉,知道杜若一定和荣书隽有些关联,再想到他魔使的身份,不免有些担心。原先曾设想获取杜若的支持,一道对付丹意,现在看来只怕是一厢情愿。
众所周知,魔界一直以来对厚土界都是垂涎三尺,只因受阻于遁象法阵,一时找不到厚土界的具体方位,才没有什么举措。随着毒蛟道人和杜若的出现,魔界的入侵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相对而言,一个混乱的厚土界自然更加符合魔界的期望。这么一想,再加上杜若对待荣书隽一事的态度,还能否成为对付丹意的强援助力,就大可商榷了。
适才那一战,高庸涵已经树立起了威信,天花乱坠祥光普照的景象,足以将那些诡门修真者慑服。而且作为诡鹏信物的藏鸦指环失而复得,无疑又加深了众人的畏惧心理,故而在他示意那些兽族修真者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生出异议留下来,倒叫他省了不少口舌力气。看着兽人全部退却,众百姓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高庸涵又命巢丰言先安置好大家,这才皱着眉头进入殿内。
挥手洒下一道禁制,两人均是各怀心事默不作声,四目相对倒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过得片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会心一笑,继而忍不住哈哈大笑,本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笑过之后,还是高庸涵先开口,指着神情呆滞的荣书隽问道:“杜大哥,你认识他?”
“嗯,真正说起来,荣书隽这小子也是咱们魔界的弟子,我当然不希望你废了他。”一旦把话说开来就好办了,杜若顺势说道:“而且尤为难得的是,他还得到了丹意的信任,这一点可再好没有了。”
“这么说,他用人命炼制鬼哭藤一事,你也是一清二楚?”高庸涵这句话还算客气,在他看来,这株鬼哭藤多半就是杜若弄来的,否则十二叠鼓楼怎么会偏偏建在七杀回廊?
“是,最初我还帮了他几回。”要不是杜若在一旁照看,荣书隽除非是昏了头,不然怎么敢炼制景嵘的魂灵,有胆量跟鬼哭藤打交道?
“你就放任他这么做,不怕激起公愤?”
“就算没这回事,你以为浮云巅的人族百姓就能好过?只怕到最后仍逃不了一个死!”杜若一脸的不以为然,摆手道:“反正都是死,区别只是死的方式不同、早晚不同而已。再者说,牺牲这么点生灵,还不是为了增强咱们的实力,为了大明王早日降临厚土界么?”
“为了这些目的,就要残害生灵么?”杜若是如此的不以为意,似乎压根就没有把这些百姓放在眼里,高庸涵却已经有些痛心疾首了,连带着语气都变得严厉起来。
“倒也不是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杜若察觉到高庸涵的神情有异,当即解释道:“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等到咱们魔界大行其道时,自然不会再这么做。为了实现目标,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历史上这样的人物还少了么?”
“唉!”面对杜若最后一句诛心之论,高庸涵无言以对,唯有痛苦地闭上双眼仰天长叹。到此时他才体会到,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