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涵击飞宝剑一事,审香妍可谓是耿耿于怀,现在终于有机会能找回来了。想到得意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高庸涵多少猜出了一点,毕竟审家大小姐的刁蛮,他是从小就深有体会的。忍不住调笑道:“妍儿,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也说给我听听嘛。”
审香妍一个白眼还了过去,小嘴一撅:“现在不告诉你,等会你就知道了!”说完,昂着头往后花园走去。高庸涵笑着摇摇头,跟着审香妍,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后院。一众下人听说,昨天在牌坊大展神威的高元帅,要和小姐比试,都十分好奇,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审香妍也不喝止,在她想来,看热闹人自然越多越好,到时候可以让高庸涵大大的出一次丑,所以越发的得意。
既然叫花园,理应有花草、假山、流水,但是面前的,哪里还有半点花园的样子?初春的时节,正是百花待放的日子,但是除了一些偏僻的角落,还有一点绿色以外,整个花园只剩下黄土和碎石。可以想见,审大小姐是怎么折腾的了。
审香妍往场中一站,拔出长剑,向高庸涵一指,说道:“高大哥,来吧!”
高庸涵并不急于上前,而是以指作笔,在花园四周画了几道符篆,设了一个小型禁制法阵,才走到场中。
审香妍撇撇嘴,对高庸涵的举动大不以为然,颇有些不耐地说道:“高大哥,你也太小心了!”她知道,这个法阵除了能收束法力,不至于毁坏花园和伤及无辜之外,外人是无法看透阵中的情形,这么一来,跟来的那些下人,就看不到打斗的过程了。
高庸涵其实很为审香妍担心,因为她自小就可以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父母长辈的疼爱和师门的放纵,令她自视过高。而且以她的这般性格,如果碰到真正的修真者,很容易吃亏,外人可不会一味的容忍她胡闹。所以,高庸涵已经打定主意,要挫挫她的锐气,但是又怕女孩子脸皮太薄,到时候下不来台,这才布下了这重禁制。
高庸涵不理审香妍的不快,灵力运转全身,一股逼人的气势奔涌而出。审香妍被气势所逼,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心下一阵骇然:“原来高大哥这么厉害,比起师父来,都似乎不落下风。”
高庸涵见审香妍面色一变,知道她有些怕了,当即笑道:“妍儿,你攻我守,只要你能在五招之内,把我逼退半步,就算我输了如何?”
这话一出,顿时激起了审香妍的斗志,当下秀眉一挑,朗声说道:“原来高大哥是深藏不露,小妹倒是看走眼了!不过——”审香妍舞出几个剑诀,一道剑芒吐了出来,声势一振,续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只要你能再击飞我手中的宝剑,我就认输!”
高庸涵微微一笑,不再多说,当下大喝道:“来吧!”
审香妍知道,遇到了生平罕遇的对手,不敢怠慢,神色一整,口中吐出一阵晦涩难懂的咒语,周身灵力大盛,娇咤一声,合身扑了过来。
那些看热闹的审府下人,远远站在一边,却什么也看不到,都感到一阵不解。刚才高庸涵在四周画了一些符纹,便失去了两人的踪影,一些下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喊着要给夫人禀报。多亏府中的几名家将,知道这是一个法阵,给众人一通解释,大家才放下心来。由于审香妍在家中“恶名昭著”,大家正在猜测,大小姐会把这个高元帅打成什么样子,没过多长时间,就见到两人再度出现。
大家连忙住嘴,朝二人看去,令人吃惊的是,高庸涵稳稳站在场中,一点事情都没有,而大小姐则鬓发微乱,一脸的不高兴。比试的结果,不用问就已经很清楚,大小姐肯定是吃瘪了。
众人的猜测一点都没错,审香妍的确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审香妍一出手,就是丹鼎门的绝学“灵光夕照”。灵光夕照,据说是丹鼎门第十二代宗主丹谦子,在一次独坐静修时,有感于夕阳西下,万物不舍而创。这种法术,原本是将体内的灵力,用神识放出,施展时如夕阳一般照在对手的紫府之内,令人心生落寞之意,从而消除对方的斗志,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这种法术,本意是为了不伤人性命,是极高明的化解纷争的良法。
可是到了近世,尤其是九界坍塌以来,乱世频频,千灵族也先后数次卷入战乱,死伤颇重。而丹鼎门的修炼法门,自九界道祖开宗立派之后,均以中正平和为原则,用来提升自身对“道体”的体认,而甚少那种取人性命的法术。以此之故,在和其他修真门派的冲突中,总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吃了不少苦头,损失了不少弟子。于是,丹鼎门中便有一些修真者,尝试将已有的一些法门,在其中揉合进一些凌厉的心法,以应对日益严峻的局势。
灵光夕照这门原本祥和的法术,便被改造成极其厉害的绝学,通过扰乱对方的心神,把握住对手心神不稳,稍纵即逝的时机,以迅猛的攻击取人性命。当年,千灵族大祭司月颜,就是用这门法术,将意图暗算大衍国皇太子叶长亭的,几个蕴水族上善楼的修真者击杀。
审香妍当然不会想要高庸涵的性命,她的目的,也仅仅是打败高庸涵而已。
审香妍一出手,高庸涵就不住赞叹,名门弟子果然不同凡响。审香妍这一击,虽然灵力不足,火候上还差了很远,但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法度,十分的严谨。如果放在半年前,自己肯定是一败涂地,看来这个审家妹子,在星河屿这么多年来,确是学有所成。比之一般的修真者来说,也毫不逊色,难怪她那么自信满满,倒真有几分真材实料,心中也是一阵安慰。
其实高庸涵自己也并不清楚,以他目前的修为,在九大门派中,比起一般的修真者,要高出了许多。即便是遇到那些老一辈的高手,也有一搏的实力,至于那些门派中的年轻弟子,还真不是他的敌手。就以审香妍来说,在智薇散人门下,已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了,但是在高庸涵的眼中,还是存在诸多不足。
所以,尽管审香妍的这一招十分凌厉,高庸涵仍旧可以自如应对。由于审香妍的灵力比之他而言,相差太大,所以一片夕阳一般的灵光射来,对高庸涵没有任何影响。对于灵光背后的那柄长剑,看的十分清楚,双手一搓,一道垂弦迎了上去。
灵光被闪电击的粉碎,审香妍在师门中,与师兄、师姐喂招时,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心中一惊,剑势不减,仍旧刺了过去。突然感到长剑上传来一股巨力,震得自己双手发麻,险险脱手,当即收住身形,一掌击出,身子骤然后退,剑芒一转护住周身。
“好!”高庸涵见审香妍变招如此之快,由衷赞了一声,并不追击。
审香妍银牙一咬,左手取出一枚金丹,朝高庸涵激射而去,跟着剑芒一收,长剑迎风一挥变成一柄长枪,双手一抖,长枪绽放出数朵枪花,再次攻了上来。
高庸涵一见这颗金丹,心中一动,想起凤五说过,曾在焦垄山拓山殒命的地方,发现了一粒细小的金丹,便不再硬碰。他的垂弦术已经运用的出神入化,当即灵力回转,垂弦闪电如同双臂一般,裹住了金丹。
金丹虽然被闪电层层包裹,但是来势不减,高庸涵感到了一股极其霸道的法力,不敢大意,大喝一声,几道灵力急速弹出。这几道灵力中,高庸涵掺杂了几分灵胎阴火之力,这些阴火甫一接触到金丹,便化成极细的法力,如蛛丝一般将金丹缠绕起来。金丹越来越慢,飞到高庸涵面前时,已经完全被禁制住了。
与此同时,审香妍的第二招早已攻到,长枪枪头竟然幻化成鹤喙,分成了两道白光,急袭而来。高庸涵不慌不忙,聚象金元大法含而不发,待白光堪堪到达身前,才吐出了五分灵力,化作两道细细的金光迎了上去。芒刺相对,白光虽然尖利,但是却比不上金光的浑厚,突然折断,一声鹤唳变回长枪,进而变回长剑的模样。
审香妍拿捏不住,长剑朝天上激射而出,高庸涵又是一道闪电击出,将长剑给拉了回来。审香妍心中十分复杂,想不到高庸涵还只是只守不攻,才用了两招就将自己击败,而且看他的架势,分明还未出全力,难道自己的修为果真这么差?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委屈,低下头一言不发。
高庸涵知道审香妍心高气傲,这一次的打击,想必会让她有所醒悟。缓步走到审香妍身边,将长剑递还给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妍儿,你的修为已经很不错了,可是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日后行走世间,要多多收敛才是。”
审香妍初时还有些气恼,既是生气高庸涵出手毫不留情,不知道给自己留几分颜面,又生气自己枉称为丹鼎门年轻一代的佼佼,却如此的不堪一击。听了高庸涵的话,虽然明白他是对自己好,但还是难以接受。接过宝剑,默默跟着高庸涵走出法阵,一看到周围的一帮子下人,气不打一处来,顿足道:“你们看什么,都给我走开!”
第2卷 百年光景去如空 第六十九章 辞官
大小姐发脾气,下人们当然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一哄而散。其中有个胖丫头,慌乱之下,先是一头撞到了一颗树上,接着一失足又摔了一跤,惹得众人一阵大笑,那个胖丫头本人则又气又羞,“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审香妍见状,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女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一笑便将刚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眼珠一转,忽然抓住高庸涵的肩膀,轻声说道:“高大哥,我要跟你学法术,你教教我好不好?”
高庸涵饶有趣味地看着审香妍,说道:“你想学什么?”
“嗯——”审香妍歪着脑袋想了想,故作大方地说道:“算了,别的我也不学了,怕你为难,就学你最后使的那个法术吧!”
高庸涵一笑,心想这个小丫头倒是真会挑,一开口就要学聚象金元大法,这个是玄元宗的绝学,岂能轻易传授?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法术对灵力的要求太高了,不适合你。”
审香妍一听,撇了撇嘴说道:“这么小气,不就是不想教嘛,偏要找那么多借口。”偷眼看了一下高庸涵,发觉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没有想像中的那般气恼,顿时有些泄气。她一连几次施展小心眼,目的就是为了想看看高庸涵着恼时的表情,却总是没能得逞,一时间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感觉。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审香妍幼年时,一直将高庸涵视为兄长,这些年即使是在星河屿,脑海中也总会出现那个身影。这次终于见到了一直思念的高大哥,内心深处还是十分高兴的,不过高庸涵对她的态度仍旧和以前一样,把她当作小妹妹来看,这令她颇有些失落。当然,高庸涵对她的这种态度从小就是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她就是觉得差了一点什么,所以总想让高庸涵吃瘪受窘。
高庸涵自然猜不透审香妍的心思,还以为自己回绝了她,让她不高兴了,当下说道:“这样吧,你要是真想学的话,我把我自创的垂弦术教给你,好不好?”
审香妍眼睛一亮,她在乎的倒不是高庸涵教给她什么法术,而是他愿不愿意教的问题,连忙点头道:“好啊,好啊!”跟着又问道:“什么是垂弦术?”
“垂弦术,就是我刚才发出的那几道闪电。”
审香妍一听很是欢喜,拍手道:“啊,啊!这个法术也很厉害,你什么时候教我?”
“你倒是个急性子,这样吧,我今天就传你法诀,明天留个玉柬给你,至于能修炼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
审香妍虽然性情有些顽皮,但是人却非常的聪明,不然也不可能在师门中脱颖而出。高庸涵的话音刚落,审香妍就大感诧异,急急问道:“高大哥,你要走了么?”
“嗯,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办一下。”
越是这般轻描淡写,审香妍越是觉得,高庸涵所要办的事,绝对没那么简单,但是高庸涵既然不愿意明言,自己也不便追问。本来好转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了。
审夫人已经从丫鬟们的描述中,得知女儿输给了高庸涵,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十分高兴。看到两人进来,笑道:“妍儿,这下知道你高大哥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大话了。”
“高大哥是很厉害,但是我也不差啊!再说了,高大哥比我大,理应比我强才是。”
对于女儿的好胜,审夫人也无可奈何,倒是高庸涵从旁很为审香妍说了些好话,着实称赞了几句。审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打算找个时间,好好跟女儿说一说,看看她的反应。
堪堪到了中午,下人来禀,说是天官手捧圣旨,到府中传旨。审夫人大为疑惑,因为审良棋还在朝中没有回来,这圣旨是传给谁的呢?念头一转,眼光看向高庸涵。
果不其然,圣旨是传给高庸涵的。审家接旨接的多了,大开中门,早有下人备好香案,高庸涵自然依礼跪在香案下方。一位礼部官员施施然走了进来,站在香案后,朗声宣读。圣旨很简单,只有几句话,旨意是任命高庸涵为大衍国殿前大将军一职,翌日上任。
原来,昨日牌坊外一战,没过多久,叶厚聪就获知了详情,随后柳伯庵也到了宫中。两人对高庸涵表现出的修为,大为震惊,因为从以前的各种记录来看,高庸涵虽然也是天机门弟子,但是由于灵胎上的问题,并没修习什么高深的法术。而且,即便是半年多以前的紫壶关一战,也没听说高庸涵有这么强的修为,他不可能、也没必要隐藏实力,难道是这半年来有什么奇遇不成?
高庸涵之所以和叶帆并称为东陵府双杰,倒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出神入化的修为,最重要的,是两人有远胜于他人的能力。这种能力,使得东陵道治下,远胜于人族其他地域。
当世最为人所推崇的大学者,千灵族智行一的后人智锺大师,于七年前在游历了东陵道之后,曾说:“世间若论道法修为之高,当推重始宗宗主海邀黎,而要论治国之能,无人能出东陵府双杰左右!”自此,东陵府双杰之名,传于天下,为世人所称道。
叶厚聪和陶慎言看重的,都是高庸涵统军治军的能力,而非他的个人修为;而在他们的眼中,高庸涵的法术修为可以说不值一提。眼下,高庸涵还有如此高明的法力,可谓是意外的惊喜了。至于那个御风族杀手的身份,叶厚聪并不清楚,他还以为是有人要刺杀审良棋,结果被高庸涵击退,他的第一个感觉,是觉得北州国的嫌疑最大,为此还特意下旨,加强一帮重臣的护卫。叶厚聪和柳伯庵一番商议,决定立刻启用高庸涵,借助他的声望,相信可以拉拢民心,并吸引到更多的人才。
今天的朝会上,叶厚聪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审良棋,高庸涵的具体情况。除了对陶氏管教无方,纵容子弟仗势欺人有些不满以外,当庭宣布,要重用高庸涵。满朝文武见皇帝这么坚决,加上有柳伯庵、审良棋从旁美言,军方对此任命也无二话,自然无人反对。可是叶厚聪没有想到,甚至审良棋也没想到,高庸涵压根就不想当这个“殿前大将军”。
等到审良棋下朝回到家中,喜滋滋地找到高庸涵时,被高庸涵的一句话惊呆了。
“审伯伯,我不想当这个官!”
“这是为何?”审良棋大为不解,这么难得的一个机会,放弃了岂不是可惜?
“不是我不识抬举,故意推辞,实是另有要事在身,分身乏术,惟有辞谢!”
审良棋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