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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可然怔立半晌，终是颓然坐了下来，沉沉说道：“这地底不知深至几何，恐怕大罗金仙困于此处也难脱身，我们不用费力气了。”
林若雪望了望四周高大空旷的石壁，也觉实无可能逃生，拿了火折默默坐于莫可然身旁，却是幽幽说道：“我本该命丧火山口，如今埋身于地底也差不多，倒是你为了救我，反搭了性命。”
莫可然看着明暗吞吐的火苗映衬着林若雪绝世芳容，一时瞧得呆了，竟忘了答话。林若雪见莫可然不语，明眸微侧间觉察对方眼神，一向冷若冰霜的俏脸竟不自觉的有些微红，不由轻轻挪了挪身子。
莫可然瞧见林若雪害羞之状，方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道：“修真之人本为匡扶正道，救人于危难之中，姑娘不必言谢…”
话未说完，却闻对面佳人扑哧一笑，戏谑说道：“我可没谢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装得个大义凛然的样子。”
莫可然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其实这都是我师父说的，方才救你时我心里也没想什么，只是看你身处险境，便返身回来了。”
林若雪轻轻一叹，低声言道：“不想你我素昧平生，却得你如此相救，义父一向视我如己出，方才于云池之上却…”话至此处，似是心中难过，声音竟有些哽咽。
莫可然闻言，也是想起了当初归元真人舍身相救的情景，两相比较，高下立判，嘴上却只能安慰道：“楚宫主想必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逞强一方，争霸天下恐怕便是这苦衷吧…”
千丈地底，无尽空寂之中，莫可然与林若雪二人就着若明若暗的微微火光，便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不知不觉间，二人的关系已是亲近了不少。
第四十一章 并手前行
莫可然与林若雪困于地底，二人无事间相谈甚多，待至后来，林若雪似是忽然想起一事，好奇问道：“方才地火喷发之时，你背上所负之剑仿若有巨龙腾空出世，那声势好不惊人，却不知为何物？”
莫可然闻言一愣，自己身世他本不想多言，如今既然已是身陷死地，也毋须再作隐瞒，当下随意答道：“这便是修真界人人垂涎的至宝—轩辕剑，方才恐怕是受那千年地气所激，差点现出了它的本身，就是你所见的八极古龙。”
林若雪大惊，诧然道：“轩辕剑！？你小小年纪怎会手持这等神器？”
“这是我师父归元真人所留。”
“归元真人？难道你便是天一剑派的莫可然？”
莫可然听林若雪道出自己真名，也不隐瞒，沉沉说道：“不错，我便是传言中弑师夺剑的天一叛徒，归元真人弟子莫可然。”
此话一出，二人间竟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隔了良久，方才闻得林若雪低声言道：“我不信，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你肯舍身相救，我不相信你会做出此等事情。”
莫可然自逃出天一剑派以来，除了归云真人知晓他所负冤屈，还从未有人对自己如此言语，心里一时感动，忽的爽朗一笑：“事到如今，信不信也无所谓了，反正你我二人也是定要困于此处，化为枯骨，不过在身死之前尚且有人能信任于我，却也是一件快事。”
林若雪微微一笑，似也被莫可然的豁达所感染，轻松言道：“若是世人知道轩辕剑随你长埋此处，恐怕便是掘地千丈，也要把你挖出来，你却别想在此处落个清静。”
“除非你化作阴魂出去大肆宣扬，否则有谁知道轩辕剑和我埋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将这巨大石洞之中的沉闷一扫而空。自长安城大悲寺一路行来，莫可然还是第一次看见林若雪如此开怀大笑，仿若雪莲盛开，寒梅绽放，端的是让人如沐春风。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些，平时总是一脸寒霜，叫人不敢靠近。”
甫听莫可然夸赞自己，林若雪不禁又有些害羞，低声说道：“我瞧不惯旁人总用异样眼光看着我，是以平日里总用斗笠面纱遮掩，时日久了自然养成冰冷孤傲的性格。”
“那是你*绝世，莫说是男人，便是女子瞧见了你恐怕也是眼神异样。”
“那你也是这样么？”
林若雪这一陡然发问，直把莫可然堵了个得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觉回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正自犹豫间，却忽闻林若雪惊诧声音：“你听！”
莫可然闻言一愣，心想正好避开这尴尬问题，急忙凝神倾听，却没听见什么异响。
“你再仔细听听。”
看见对方疑惑表情，林若雪似乎有些激动，急急催促道。
莫可然屏息静气，过了半响方才迟疑道：“好似有流水之声。”
“不错！这洞穴深处说不定有暗河流经，若是机缘巧合，说不定我们能够逃出此地！”
想到还有一线生机，二人顿觉精神大振，莫可然立即起身道：“事不宜迟，这火折燃不了多久，我们便向这洞穴远处探探，看看有没有出口。”
当下右手举着火折，左手拉着林若雪的手便往洞穴深处走去，林若雪一双玉手被莫可然握住，复又想起方才于云池之旁，莫可然将她护在身下，男子的气息贴面可闻，心中竟泛起了一种异样感觉，她未告诉莫可然，从小到大，还没有男子如此亲密触碰过她的肌肤。
这巨大地穴一端被火山口落下的巨石所封，另一端却缓缓朝下延伸，没入一片黑寂之中。莫可然和林若雪二人借着昏暗火光，慢慢向下探索，脚下岩石嶙峋栉比，凹凸不平，两人行走间多有羁绊，好在相互护持，还能勉强前行。
走了良久，仍然不见前方有何出路，火折却已是奄奄一息，眼看就要熄灭，身处这九幽之地，若是没了火光，那当着是有些生不如死，林若雪抓紧了莫可然衣衫，颤声道：“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洞穴不知还有多深，恐怕我们是走不了多远了。”
莫可然此时却是倔脾气来劲了，毅然摇头道：“横竖是死，不如去看个究竟，待火折灭了再说。”
林若雪平日里孤傲异常，今日不知是身处这静寂死地，毕竟是女儿家心里害怕，还是对莫可然颇为依赖，竟不再反驳，只顺着他牵着自己的手缓缓前行。
不消片刻，火折终是蜡尽而灭，偌大的空间立时陷入一片黑暗，林若雪低呼一声，不自觉的向身旁莫可然靠近了过去，却忽闻一声清鸣，眼前一阵清光泛起，又隐约照亮了前方道路。
原来火灭光尽之际，莫可然灵机一动，反手抽出青云剑，将真元贯注其上，剑身立时清光四散，竟能勉强照亮身前四五步距离，这青云剑独特之处，却于此时帮了二人大忙。
有此微弱光亮照明，二人心下大定，继续向前进发，这一路不知又行了多远，莫可然却已经是气喘吁吁，原来这等用真元震动剑身，最是消耗真气，想当初论道之会上莫可然与为善道人力拼，也是最后鼓动真气全力一击时，方才使得青云剑青芒暴出，如今长时间保持这等状态，实是他在强自支撑。
林若雪在旁眼见青云剑光芒越来越暗，莫可然喘息之声亦越发急促，心下也知道他在勉力维持，犹豫片刻，终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与莫可然合握着青云剑柄，以二人之力支撑起这生命之光。
林若雪的真气甫一进入，清光似得强援，猛的又明亮起来，但林若雪真气哪有莫可然深厚，二人知道也撑不了多久。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莫可然和林若雪也不知搀扶前行了多少时辰，终是听到前方流水之声越发清晰，走到最后，一条湍急暗河赫然现于眼前。
第四十二章 重见天日
莫可然和林若雪历尽千辛万苦，终是寻到了这地下暗河的踪迹，此刻却双双傻眼，原来这暗河流经之处，也是这洞穴尽头，此时横亘于他二人面前的，是一条湍急河流，河流对面尽是巨岩石壁，再没了通路。
怔怔看着眼前横向流经的暗河，林若雪低声说道：“也不知这河有多长，又是流向哪里？”
言下之意很明白，若是这暗河流经数百里也不浮出地面，那他二人跳入河中无异于自寻死路，而地下暗河绵延曲长，就算上千里的河道皆尽深埋地底也是常事。
莫可然心里也是没准儿，看了眼林若雪问道：“你能闭气多少时间？”
修真之人由于身具内丹，闭气时间较常人大为延长，但所能支持光景也看修为而论，林若雪略一沉思，缓缓答道：“最多三个时辰。”
莫可然听罢，把心一横，断然说道：“留在此处必定一死，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能逃出升天。”当下把衣带解了，将自己与林若雪绑在一起，想那暗河之中水流湍急，若不如此，二人必被冲散。林若雪知道莫可然所言不假，也不推辞，只觉自己身躯紧紧贴着莫可然，心下好生别扭。
二人于岸边稍作准备，而后对望一眼，便一齐纵身跳入冰冷河水之中。甫一如水，便觉一股巨力卷着两人身躯，滚滚向东流去。莫可然觉着自己仿若是大河中的一片树叶，只在水中翻滚颠倒，顺势前行，林若雪一双玉手紧紧抓住自己双肩，全身僵直，想来也是十分紧张，此时此刻，两人的性命已不在自己手上，全交给了老天作主。
这暗河一路东下，流速竟是极快，莫可然在水中也不知翻滚了多少圈，正觉头晕脑胀之际，忽的发觉眼前一亮，身子竟然凌空而起，复又直落而下，最终又重重摔入水中，待得探出头来，才发现这暗河终是冲出了山腹，化作一道瀑布，将二人送进了瀑布下方的深潭之中。
待得自己爬上岸边，却发现原来身处天山一峡谷之内，地势极低，远处的高耸雪峰已只能隐约看见，方才明白这暗河竟把自己从雪山之巅带到了深谷之下，当真是仿若隔世，大有重见天日之感。
“咦？这不是冰封谷么？”
林若雪自小长于天山，对这雪域之地甚为熟悉，四下一查看便已明了所在之地。
莫可然听得林若雪声音，转过头来却看见一出水芙蓉俏立于眼前，尽湿的衣衫紧贴*，勾勒出动人曲线，不由面色一红，立马放眼望向远处，口中却答道：“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把衣物烘干，再作打算吧。”
见得对方眼神有异，林若雪自视一番旋即明白其中缘由，女儿家的更是不好意思，当即附和道：“也好，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待收拾妥当后我们还是尽快离开。”
莫可然闻言奇道：“我观这山谷平静祥和，不似什么凶险之地，为什么却要这般慌张？”
哪料林若雪听罢却摇摇头答道：“此谷乃是位于「广寒宫」门下接天峰的地界之内，几十年来义父将此谷列为广寒宫禁地之一，除了接天峰主以外无人可以进入，据说此谷之内有污邪之物，异常厉害。”
莫可然环顾四周，但见林木深幽，鸟语花香，实乃这苦寒之地一世外桃源，哪像有什么污秽之物的所在，但林若雪言之凿凿，他也不好反驳，只得点头道：“那好吧，我去拾些树枝生火，待我们将衣衫烘干便离开此处。”
莫可然于树林之中忙了半晌，终是将火生了起来，刚待坐下取暖，却见林若雪从林中提了一只雪兔飘然而来，二人这数日来连遇险境，死里逃生，见了这兔子腹中早已是打起了响鼓，忙不迭的将其开膛破肚，串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斜斜洒入这山谷之内，将一颗颗千年古柏的身影拉得老长，谷内除了时有鸟鸣之外，便只剩这火苗炸响的声音，莫可然林若雪二人围坐在火堆之旁，竟一时陷入了沉寂，隔了良久方才闻得林若雪幽幽问道：“此间事了，你作何打算？”
莫可然一愣，想到天山一行本为寻找玉面郎君，如今他早已不见踪迹，自己还能往哪去，当下答道：“师父临终前嘱咐我前往南方「百草门」寻访无双门主，如今云池之事已耽搁了不少时日，我准备即刻前去苗疆。”
“哦…”
林若雪听得莫可然言语，似是触动了她的心事，却只是默默盯着熊熊火苗，轻轻应承了一声。
莫可然哪里明了女儿家的心事，还以为林若雪别有它想，随即说道：“这天山之境鱼龙混杂，我离开之前自会先送你回「广寒宫」，待到了楚宫主身边，也算是完璧归赵了。”
林若雪微微摇头道：“我暂时不想回去。”
“那你到哪里去？”
“这冰封谷离接天峰不远，接天峰峰主燕北行自小看着我长大，平日里我都唤他为燕爷爷，我想暂时待在他那。”
莫可然知道林若雪心里对楚凌峰颇为失望，是以对她此举倒也不感奇怪，撕下一条雪兔腿递了过去，随口道：“那我便送你到接天峰去。”
林若雪轻轻咬着手中的烤兔，低声道：“如若以后有机会，你会来天山看我么？”
声音虽然微不可闻，但莫可然毕竟是听见了，心里噗通一跳，话到了嘴边却少得可怜：“嗯，会的。”
见对方草草作答，林若雪满脸失望，却也不再言语。
一只烤兔转眼间被二人瓜分完毕，林若雪只吃了一只兔腿，其余的都被莫可然塞进腹中，见他仍然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林若雪微微一笑说道：“你稍坐片刻，待我再去抓一只来。”
还不待莫可然回答，佳人却已翩翩消失于树林深处，独留他一人怔坐原地，过了半晌还不见其返回，自己正自奇怪，却忽闻树丛深处一声尖叫，分明是林若雪的声音。
第四十三章 囚禁之徒
莫可然甫听林若雪惊叫之声，脑中便闪过了方才她所提及的邪物，急忙起身朝树林深处冲去，这林子占地甚小，不到片刻便已来到了树丛的边缘地带，却见林若雪正从一崖洞中飞奔而出，神色慌张之极。
“怎么回事？”
莫可然上前拦住林若雪，急忙问道。
林若雪双手掩面，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颤抖着说：“这、这崖洞中有鬼！”
莫可然闻言哂笑，释然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你想必是眼花了吧。”
“不！里面确实有东西，被铁链子拴住的！”
莫可然四下打量，发现这山崖乃是冰封谷的边缘，十丈高处有一洞口，里面似一天然洞穴，崖壁前树丛密布，极为隐蔽，若不是林若雪追寻野物至此，怕是难以被人察觉。
“走，上去看看。”
莫可然拔出青云剑在手，当先一人朝崖壁上洞穴跃去，林若雪有人作伴，也心安不少，跟着其身后欲一探究竟。
待得二人进洞，立即发现洞中光线极为昏暗，一阵恶臭扑鼻而来，莫可然以手掩鼻，四下观望，却见洞穴尽头一粗大铁链，一头深深扎入岩壁之内，另一头却拴着一骨瘦嶙峋的活物，正自睁着惨白的眼睛盯着他俩。
突见此物，莫可然也是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其是人是鬼，若不是心里先有准备，当真也想转头而逃，感觉到身后的林若雪紧抓着自己手臂，当下强自定了定神，又向前走了两步仔细打量，方才发觉铁链拴住的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什么野兽邪物，乃是一活人。
此人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满身皮肤已是溃烂，头发脱落殆尽，双目被剜，是以方才莫可然在远处只觉是一双惨白的眼睛，走到近处才明白原来对方眼眶中竟只剩眼白。头颈上一铁箍死死卡住其脖子，与粗大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