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
他见贺穆兰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一怔:“怎么,你好像很不喜欢寒食散?”
“那不是虎狼之药么!”
五石散的恶名,贺穆兰还是从鲁迅先生写的一篇关于五石散和魏晋风骨有关的文章里读过,然后好奇之下找寻典籍翻看过,隐约间只记得是类似于后世毒品的一种□□,其中含有重金属,久了会导致各种器官衰竭。
这样的药不是虎狼之药,还有什么是虎狼之药?
更可怕的是,这时代的炼药技术,虎狼之药是很难得到的,可五石散这玩意儿,只要有钱就一定能弄的到!
“虎狼之药?你说的也太过夸张了,不过是一种提神亢阳的药物,只不过年轻人原本就阳气过盛,服用这个倒像是火上浇油,一下子就熬干了。我原以为你知道,好心借你的口提醒那小子几句,如果连你都不知道,那可真奇怪了,他不是和你无话不谈的吗?”
库莫提点到即止。
这话若不是一直对贺穆兰照顾有加的库莫提说,已经有些挑拨之意了。贺穆兰生性不以黑暗一面猜度与人,可听到他的话,却已经眉头深锁地站了起来,对库莫提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将军,食用五石散后,可是不能受热,也不能喝冷酒?”
库莫提点了点头。
“我见过食用此物之人,都是只用热酒,而且是好酒的。”
“在下有事先告辞一下,少陪!”
贺穆兰哪里还能继续呆在宴飨厅里,一个跨步就离了席,向一个宫人问清“更衣之室”的位置,连忙去找。
五石散,魏晋时期大为流行,药性皆燥热绘烈,服后使人全身发热,并产生一种迷惑人心的短期效应,实际上是一种慢性中毒。传说何晏耽声好色,服了五石散后,顿觉神明开朗,体力增强。在他的带动下,五石散广为流传。
然而,许多长期服食者都因中毒而丧命,唐代孙思邈呼吁世人“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
这药一直到唐代还有无数大儒和贵族服用,可见它的惑人之处。而且这药要命就要命在一开始必定不会出现什么大的毛病,反倒让人体力转强,精力旺盛,就和后世的兴奋剂一样,可真出现大的问题,已经戒不掉了。
这可和红牛不一样,用得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到底是谁用这样下作的东西去引诱狄叶飞?
贺穆兰越想心中越是觉得可怕。若狄叶飞真是被人引诱的,那这个引诱他的肯定是深得他信任之人,而且用心恶毒。
狄叶飞很难对人放下心防,能让他信任的人何其少,若他知道自己被人所骗,还不知道会受多大的打击。
想到他一路走来曲折艰难,好不容易见到一丝希望,却有人要硬生生把他的翅膀折断,贺穆兰就忍不住怒火中烧,要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啊!”
“呃,抱歉,抱歉,我不知道里面有人……”
贺穆兰干笑着退了几步,转身找向下一个厕房。
她也不知道狄叶飞在哪一间里,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去找。入宫参加宴会奴婢和随从都只能在宫外等,所以更衣之地除了宫人和如厕之人,也分不出是哪家的大人。
贺穆兰刚来到这处偏僻之地时,原以为狄叶飞那般惹眼的长相一定是一问便知,问完之后才知道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功臣太多,宫人已经忙不过来,谁也不知道是哪位伺候狄叶飞,而且是在哪间伺候。
在打扰了好几位陌生大臣流畅的“嗯嗯”之后,贺穆兰已经快要绝望了。
好在天不绝人之路,正在贺穆兰准备继续“勇闯”之时,她的余光扫到刚刚引着狄叶飞的那位宫人正从右边的方向离开……
“等等!诶,你等等……你……”
贺穆兰追出几步,发现那人已经没了影子。
“数猫的吗?跑的这么快?”
贺穆兰傻了眼,沿着宫人离开的方向往前走,只见几间木制的红色小房子立在那里,看形制和方位,确实也是一排厕房无疑。
贺穆兰没上过其他地方的厕所,在军中时经常是露天解决,到了驿馆和礼宾馆,也不过是有着单独恭桶、会被人定时拿去清洗的小房子。
可刚刚她闯了几间厕房,也看清了里面的环境。
宫中给大臣方便之处分为内外两间,内间有恭桶,外间可更衣,还点着熏香,摆着新鲜的瓜果,都是为了中和气味。
古代没有排风扇,久蹲厕房之后不免浑身染上异味,所以嗯嗯之后凡是讲究点的人家都要“更衣熏香”,这也是“更衣”一词借代如厕的由来。
贺穆兰一看面前一排小室,顿时头皮发麻,再看别的厕房前面都有宫人伺候,方便引导大臣回席就位,只有这排小室门口什么人都没有,心中更是疑云重重。
她看惯了各种宫斗宅斗的电视剧,知道有时候要做什么坏事之时,旁边一定是有许多异样的。可是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狄叶飞一个不留神就死于冷酒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之下,也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推开这些厕室的门去找狄叶飞。
前面两间都是空的,待推到第三扇的时候,她刚刚弄出一些声响,里面立刻有人叫了起来:“不是说了不需要伺候吗?请你走远点等候便是!”
正是狄叶飞的声音无疑。
狄叶飞大叫着让别人离开,贺穆兰之前升起的防备之心顿时松了一松。
“原来是他自己叫别人走的……”
也是,依他那个脾气……
“是我。”
贺穆兰知道对付狄叶飞这样傲骄的男人好言相劝一点用没有,单刀直入反倒是最有效的,所以直接一个用力,把门闩给毁了,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我见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呃?”
屋子里的狄叶飞衣衫大开,披头散发,正躺倒在地,无力地伸长着颈脖。他久在军中,即使皮肤白皙,也被黑山的风沙和烈日毁的差不多了,可胸膛和大腿却依然保持着未被侵蚀的白嫩……
什么,你问贺穆兰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狄叶飞现在是光着躺在地上的啊!
“你究竟怎么回事?”
贺穆兰一把冲上去,顺手关上门。
木门闩已经被她毁了,关上和没关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可考虑到狄叶飞的脸面,贺穆兰还是关上了门。
狄叶飞听到是花木兰的声音,羞愧的几乎自绝了。此时即使他面前没有镜子,也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么不雅!
贺穆兰关上门转过身来,也被面前的狄叶飞惊得心中扑腾乱跳。所谓男色惑人,即使她再怎么冷情冷欲,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这样的狄叶飞,她那久违的女性荷尔蒙还是一下子冒了出来。
“你果然用了五石散!用了多久了?”
贺穆兰压抑住乱七八糟涌起的潮热,语气严厉地喝问地上的狄叶飞。
狄叶飞浑身上下都因为热气无法发散而染上了红潮,艳丽的几近惊心动魄,一双眸子更是仿佛能够迷人心神般的深邃。
从服下冷酒开始,他的皮肤就敏感的可怕,只觉得身上的衣衫像是粗麻硬皮一般粗粝地磨蹭着他的皮肤,而且还有瘙痒般的微痛。狄叶飞并不怕痛,否则沙场上来去早就已经熬不住了,可这痒比痛还可怕,一直钻到心里去,只想要寻求解脱。
他找了这无人的地方,脱掉自己的衣服,赤身躺在地上,只是因为厕房外间是石砖铺就,极为凉爽,加之点着不知名的熏香,能够稍稍压抑一些他的热潮。
可原本一个人苦苦压抑的痛苦,却一下子被花木兰的突然造访给打破了!
这比一个自渎被人抓到还要让人难堪。
“五石散?我用的是寒食散……”
狄叶飞躺卧在地上,侧了侧脸,将脸贴在砖石上。
“都是一样的!那是虎狼之药,谁这般害你!”贺穆兰蹲下身子,将狄叶飞一把捞在怀里,开始检查他的生理特征。
只是这检查放在外人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在趁机占便宜。
贺穆兰先是把手放在狄叶飞的额头和耳后,仔细估算他的体温,等肌肤一触,两人齐齐叫了起来。
贺穆兰叫,是因为狄叶飞的体温高的可怕。花木兰体质和寻常女儿家不同,一年到头都是暖烘烘的,手掌的温度也热,可即使如此,探上狄叶飞的额头时依旧触/手火热,让人吃惊。
狄叶飞叫,却是因为贺穆兰“微凉”的手掌放在他的额头,让他浑身的燥热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下子喟叹了出来。
他敏感的皮肤能感觉到什么粗糙却温热的东西慢慢地、细心地覆在了他的额上,狄叶飞微微抬眼,看到的是贺穆兰担心的眼神和放上来的手掌。
他能感觉到贺穆兰手中的每一个粗茧、每一道因旧伤而留下的伤疤,甚至能感觉到她掌心里微微的汗意,像是在探究着什么似的,从他的额头移到而后,再小心翼翼地移到颈项。
他见过贺穆兰硬生生折断木柱,自然知道这双手掌的力道有多强,而此时这只手却只温柔的拂过他身体的各处,不知不觉间,他的耳边再也听不到血液在奔腾的狂躁之声,眼睛里也没有了火热的刺辣,似乎全身上下的热度都随着那手掌被眼前这个人吸走了。
温柔的手掌在他脖间的动脉上试探,他的心中却无名地升起一股暴虐且毁灭的火焰,眼前出现的是贺穆兰曾经无数次用这双手掌杀人毙敌的场景。
贺穆兰的检查结束了,她收回了手掌,弯腰想要把狄叶飞的衣衫整理好抱出去求医……
可手掌的离开却像是惊醒了某种可怕的妖邪,狄叶飞附着贺穆兰的身躯竟然浮起更热的温度,全身上下也像是被某种邪火点燃,让他的心中直叫嚣着:
“把我的脖子折断吧!快用你的手掌把我的脖子折断!”
一想到那双温柔的手掌轻而易举的折断他那脖子的场景,他竟整个人都莫名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第275章 继续勾搭
贺穆兰在礼官的指引下进入宫中时,莫名的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她在黑山时就见过不少拓跋焘身边的要臣,虽说不上都认识,可也都是熟面孔,但今日皇帝要宴请所有功臣彻夜狂欢的日子里,这些熟面孔却大都不在。
要知道,古代的席位制可是极为严格的,鲜卑人沿用的是汉人的礼仪,几乎都是跪坐于地,面前摆个案几,中间和后面的功臣陆陆续续都到了,只有前面的一大片空出,实在让人好奇。
贺穆兰不敢多张望,只是在礼官的指引下入了席,听着他小声的说着一些宴席中要注意的事情,一边默默记下,一边不自觉地继续往前看。
有许多大臣也已经注意到了不对劲,有些相熟的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互相打听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还是柔然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了。
听说柔然有许多投降的部落主不满意自己得到的地位,已经在陛下那里闹过一回了。
能让这么多重臣同时不见,一定是拓跋焘召去问政了。而在这个宴飨厅里坐着的,不是军中的将军,就是所谓的“新贵”……
总而言之,在朝里还插不上话。
贺穆兰正暗自纳闷,突然感觉身边一暗,再看过去,原来是狄叶飞到了。
此次大宴是为了犒赏北征柔然的功臣,所以座次却是以这次北征柔然的功劳来算的,狄叶飞如今虽是崔浩的徒弟,但他身上也有极大的军功,得以坐在贺穆兰的身边,而不是崔浩的身后。
由此可见,拓跋焘其实是十分看重狄叶飞的功劳的,不在收复高车一族、斩了大檀首级的贺穆兰之下,所以两人才能并肩坐在一起。
想来狄叶飞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坐下去后,眼睛里也全是笑意,望着这位昔日的火长便指了指身后说道:“你看,若干人那小子坐的那般远,如今正看着我们生闷气呢。”
贺穆兰闻言往后一望,果不其然,若干人坐在远远的地方,左右大多是蒙荫入军混着功劳的贵族子弟,他和这些人说不上什么话,一个人很是无聊,看到狄叶飞和贺穆兰都坐在靠前的位置,脸鼓得圆圆的。
“他还是那般孩子气,真好……”狄叶飞望着若干人,怔怔地说道:“家中有父兄庇护,果然还是不同。”
宴飨厅里吵吵闹闹,狄叶飞声音又小,贺穆兰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见他神色有些恍然,不由得就多注意了他几分。
这一注意就了不得了,倒让贺穆兰看出一些不对来。
皇帝宴请功臣,人人都穿了鲜亮的衣服前来,就算不是新衣服,至少也都是好料子,狄叶飞外面的外衫也是好衣服,可里面穿着的却是旧衣,而且领口有些磨损,想来已经穿了许久了。
贺穆兰知道狄叶飞得了不少金银,那是他带着高车人随驾攻打漠北高车时得的,他如今在崔浩身边做徒弟,早就置办了不少新衣服,照理说这样的场合,就连不拘小节的自己都更衣净面了,他如何穿了一件旧衣在里面?
贺穆兰迟疑了一会儿,指了指他的领口:“你这里面……?”
狄叶飞听到贺穆兰的话低头一看,然后摸了摸领口:“咦,这样你也能看出来吗?啊,我其实有新衣,只是也许是秋干气燥,穿了新衣全身都痒,以免失态,我把旧衣找出来先换了。”
若是坐着好好的开始乱抓痒,要比穿旧衣服更失礼吧?
“最近天是挺干的……”贺穆兰赞同的点点头。“最近怎么穿起汉人的衣服来了?跟在崔太常身边,耳濡目染了?”
同火诸人一直笑话狄叶飞穿着汉人的衣服十分女气,所以狄叶飞从不穿汉人的衣服,只穿着胡服或骑射时的短衫,可今天他来,却穿着一身宽袍大袖的衣裳,只有里面的中衣是旧衣。
“当时也做了几套,一直没场合穿,今日就拿来穿了。”狄叶飞绿色的眸子不自在地转开,“火长好生生注意我的衣着做什么?”
“啊,我只是看你跟随崔太常以后,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贺穆兰上下仔细打量了狄叶飞一眼。
“你清瘦了不少,还是保重身体才好,不要逼自己太紧。”
狄叶飞一路走过来,只觉得自己走的不够快,他虽立下了大功,却发现离自己想象的一飞冲天还有很远,而他的火长已经一步步走上巅峰,其他同火也都各自有了各自的目标,只有他,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未来又到底究竟在何方,崔浩也不算是个好师父,一天到晚能说的话不到十句而已。
和他心中想象的淳淳善诱、耐心教导云云,实在是差的远了。
此时他紧绷的神经像是突然断了一瞬,整个人挺得笔直地说道:“火长,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熬不下去……”
他强打着精神,“可我又不能一直靠你的庇护,我总得混出个人样来。你放心,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