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不管他们么?”蛮古是大老粗,直接开口:“我们就当都不知道,赶紧回平城去不行吗?都在这里呆了七八天了,还没有出发回京。”
“你就知道回京,我看你想赶快回去娶媳妇吧!”郑宗笑话他,“这可是大事!这次出使事关魏国日后的大计,办好了将军飞黄腾达就在明日!”
“嘁……”
“真是狗腿……”
几人嘘郑宗。
贺穆兰确实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对于她来说,肯定是不愿意接触佛门的,上次在秀安被毒针袭击的事情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
这里的佛门根本就不是她后世熟悉的那个佛教,如今佛门从天竺传来还没多少年,唐僧也没有去取经辨明“真伪”,佛门之间自己还在因为教义和流派纷争不断,不像是什么正紧的宗教,倒像是披着宗教外衣争权夺利的幌子。
区别在于,魏国想要建立一个统一北方的,叫做“魏国”的国家,而佛门想要的是一个统一南北、人人都皈依佛门的“世界”,都一样是统治,只不过形式不一样罢了。
但无论她想不想接触佛门,坏消息还是到了。
出去拜访北凉高僧的慈心大师被人扣下了。
送信来的僧人说是慈心佛法高深,“涅槃师”的僧人留他在天梯山讲道,而他也答应了以后在天梯山修行,不跟随魏国使团回国。
若是其他人,使团里的人根本就不会管是不是少了个野僧,但贺穆兰不一样,她知道慈心大师不可能愿意留在这里。
他还有三个弟子嗷嗷待哺,最小的那个还没有成人,一旦他长留北凉,三个弟子不饿死也会到处流浪。
那就像是慈心大师的家,无论云游到哪儿,最后都是要回去的。
佛门明着请不到,开始用手段逼迫贺穆兰前去了。
“想扣下我们的人,得先看看他们有没有这样的本事!”盖吴和慈心大师相处的还比较融洽,一听到贺穆兰的推测就忍不住摸了摸双刀。
“我直接带天台军去天梯山把慈心大师‘请’回来!”
他手下一千多卢水胡,除去护送各商队在北凉出任务的,至少还有三百多人。
三百多人去天梯山的寺庙里讨要一个人,应该是轻而易举。
“涅槃师是什么人?”贺穆兰莫名地问他们,“你们知道吗?”
众人哪里知道,纷纷都在摇头。
“佛门流派太多,光门宗就分不少。不过天梯山是北凉王室供奉佛像的地方,能在天梯山立寺的,大多和王室有关系。”
郑宗知道一些北凉的情况,开口回答。
天梯山是整个姑臧城水源的源头,春天以后山上的积雪融化,汇流成河流淌到护城河里,沿路的水草非常茂密。天龙山上有无数石窟,北方的佛门爱造像立碑开佛窟,只要有名的山,几乎都有僧人去开洞,一直到唐代都是如此。
寺庙大多是依着佛洞而建,大小不一,慈心大师被“请”去的寺庙叫“轮回寺”,听起来很是古怪,谁也不知道慈心大师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我去会会他们吧。”
贺穆兰寒着脸。
“强行去抢,我怕慈心大师遭了他们的毒手。我带几百个虎贲军上去。”
“将军……”
“不必担心我,我若在北凉出事,北凉和佛门都要倒霉。他们没有那么笨。”贺穆兰想起后来拓跋焘的“灭佛”。
他是真的做得出这种事的。
因为担心魏国其他使臣反对她冒险,贺穆兰没有和大部分人说她要去哪里,只是和身为白鹭官的刘震告知了下她要去天梯山的“轮回寺”。
刘震虽然不理解贺穆兰为何要去天梯山,但他只是个文书,白鹭官的身份又不能暴露,只能默默记住她去的地方,祈祷不要出什么事情。
天梯山就在姑臧城外,根本不需要向导一眼就能看见,贺穆兰带着人朝着山峰的方向骑马而去,刚刚到了山脚下,就有一群知客僧前来迎接。
好在没有什么武侠小说里的“下马脱剑”之类的怪规矩,一群虎贲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跟着贺穆兰沿着山路往半山腰上去,直到了山寺门口,一个个还搞不清什么情况。
贺穆兰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等到了轮回寺的门口,见到山门大开,显然是等候已久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你们倒是很笃定我会来。”
“主持认为施主一定会来。”知客僧毫不心虚地笑了笑。“只是寒寺简陋,恐怕招待不了这么多的客人……”
他歉意地看了看外面的虎贲军。
“能不能请他们在外面等呢?”
他用的是汉话,字正腔圆。
贺穆兰无所谓地点了十几个亲卫跟上,那罗浑、陈节、蛮古、郑宗和盖吴全部都跟在贺穆兰的身边,他们几个武艺高强,别说这个寺庙看起来容纳不了几百个僧人,就算真有几百个,他们杀出寺外还是可以的。
五百个虎贲军在寺外排开,将整个轮回寺包围了起来,贺穆兰几人在知客僧的带领下朝着后院而去。
这轮回寺说来也奇怪,一入门供着的不是天王、弥勒等佛像,而是一个巨大的花型转轮。转轮的花瓣有六朵,每一朵上都雕刻有无数的花纹,整个看起来气势非凡,但也诡异的很。
还好转轮之后便是大雄宝殿,这个和其他并无什么不同,直到入了后院,贺穆兰和亲兵进了一处禅房,这才看到慈心大师和一位中年僧人正在谈论佛法,那中年僧人身后站着好几个僧人。
其中一人便是贺穆兰见过几次的昙芸。
“众生皆有佛性,哪怕是断了善根的一阐提也不例外。既然众生皆有佛性,那边都具有成佛的可能。是以人人都能成佛。”
慈心大师平静地说着。
贺穆兰等人见他们在说话,便没急着进屋,而只是站在门口。
里面的僧人像是没有听到外面来人一般,如饥如渴的听着两个僧人的辩论。
“若众生皆可成佛,人人都有佛性,佛家又何必有怒目的金刚,执法的罗汉?即使是佛,也会被邪魔所趁,是以必须挑选合适的人选,先度己身,使邪魔不侵,而后才可成佛。”
中年僧人回应慈心大师:“我们轮回转世,便是为了将自身的罪孽洗清,最终皈依我佛。”
“今生不染罪孽,则来世无罪孽。所谓众生平等,只是让我们对待所有人抱着平常之心,而非强迫众生都是一样的。众生怎会一样呢?连两片叶子都不会相同,能相同的,只不过是我们的心罢了。”
慈心大师突然偏过头来,问门口的贺穆兰。
“花将军,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慈心大师说的没错。”贺穆兰点了点头,终于迈入静室。“几位大师安好,我应邀前来,请慈心大师回去。他是使团重要的成员,我回去时必须要带上他……”
听到贺穆兰的话,那位中年僧人终于转过了头,开始正视贺穆兰。
上下扫视一番后,中年僧人与慈心说道:“你说的没错,他确实身藏‘神气’,不可宣泄,不过如果学了‘涅槃’之术,也许还有一救。”
“这是怎么回事?”
贺穆兰看了看慈心,又看了看中年僧人。
盖吴却是对昙芸咬牙切齿。
“你这妖僧,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那么多的族人……
那么多人枉死……
昙芸只是念了句佛号,并不多言。
“这位是悾己蜕校顷嘉挹叽笫υ诒绷沟暮糜眩钌埔绞酢N依窗莘盟笏灯鹉闵砩系难羝狄瓤垂悴拍苤狼榭觥!
慈心大师大概是一点都不知道贺穆兰之前和孟玉龙的那些话,也不知道佛门是怎么骗她来的,居然说的还很诚恳。
“大和尚不良于行,多年没有下过山,所以只好请将军来这一趟。”
他看见盖吴一直瞪视昙无谶,心中也升起一丝不安。
“怎么?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
盖吴红着眼睛咬牙。
“我恨不得……”
“盖吴,控制下情绪。”贺穆兰冷着脸看着昙芸和悾迹源刃拇笫Φ溃骸按笫Γ也换嵝奘裁捶鹄幢C湍愎夷睿还衷谖颐腔故窍律桨桑雇潘媸倍伎赡芑仄匠侨ァ!
“咦?为何你不愿学救命的法子?悾即笫ΤW《鼗停貌蝗菀自诠藐坝黾
慈心莫名地望着贺穆兰。
“你还年轻,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呢?”
哦,常住敦煌,才来姑臧?
嘿嘿,怕是沮渠牧犍一到姑臧,他就已经到了吧。
贺穆兰摇了摇头,上前直接拉了慈心大师的袖子就要走。
“花施主,如果你不愿修佛,我也有法子让你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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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有大造化的人,怎会甘心就这样送命?如果你愿助我佛门一臂之力,我也可助你长命百岁,助魏国一统中原……” 孟皇后一出手,动若雷霆,快如闪电,就在魏国使臣们还在醉生梦死(?)间,让人震动的消息已经从北凉那边传了过来。
三王子沮渠牧犍和已逝的大王妃李氏通/奸,被人举发后由孟皇后在东宫捉到,据说捉到的时候沮渠牧犍都还没从大李氏床上下来。
对于胡人来说,兄长死了,妻子由弟弟照顾是很正常的,娶了寡嫂的也有不少,这并不是值得诟病的事,最多算私交不好。
但问题就在于沮渠牧犍的身份。
他是酒泉兼敦煌太守,西凉公主李敬爱的丈夫,酒泉到敦煌所在的西州全靠两人的婚姻维系才保持着稳定的发展,百姓很少起义,李敬爱的兄弟们都对姐姐十分爱护,很少主动闹事惹事。
但这不代表西凉遗民就没有怨气。
北凉、南凉和西凉的矛盾一直都在,三个国家原本就是死敌,北凉虽然灭了西凉,占了姑臧,但并没有选择安抚的手段处理遗民的问题,而是拉拢北凉当地的豪族和高门强行镇压,再加上联姻等手段维系北凉和其他几国之间的关系。
李敬爱是个识大体的女人,也知道西凉的遗民的平等全靠着两人的婚姻维系着,所以遇见再恶劣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孟王后却强行扒开了她的眼睛,让她没有办法再装聋作哑。
兴平公主原本是想要得到李敬爱的帮助才召她入京,如今却成了打脸的行径。大李氏被关押后还供出了她和驸马彭宣等其他几人通奸的事情,好在孟王后给沮渠蒙逊一点老脸,没有把他的事情扯出来。
沮渠牧犍的声望一下子掉到了最低,大世子是抵抗柔然侵略而死,本身做了许多年的继承人,他的声望在北凉,尤其是北凉的老臣中没有人可以比拟。
最主要是,孟王后的出手传达了一个信息,后党开始正式为菩提争夺世子之位,而不是之前别人在后面推动。
沮渠牧犍被送往内府后,孟派的官员开始积极游走起来,“速立世子”的呼声也越来越大,沮渠蒙逊被迫三天没有上朝,报病宫中,只有兴平公主送亲的事情被快速操办了起来,大有将魏国人赶紧送走的势头。
使馆。
“花将军,我看是时候了。”一干魏国文武官员笑着说道,“这个时候逼迫沮渠蒙逊立刻确定送嫁的人选,他就只能立沮渠菩提为世子。因为他不可能让世子送嫁到魏国去。”
“是因为他的身体?”贺穆兰问道:“他身体这么糟糕了?”
“我们带来的御医观察过他的气色,他有很严重的消渴病,只要情志失调或是操劳过度就会病发,虽然没有诊过脉,但他已经病入膏肓这点是毋庸置疑,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刘震告诉所有人他得到的情报。
“所以孟王后才坐不住了。如果沮渠蒙逊真的登上王位,她和菩提必死无疑。”
卢水胡人的女性地位也很高,传说中这源于他们商代的女王乃是妇好,妇好墓中陪葬着无数卢水胡人就是证明。
所以在北凉,如果孟王后强硬,出现太后摄政也是很可能的。
沮渠牧犍不可能愿意头上还压个太后,身后又有一个随时可以继位的弟弟,一旦沮渠蒙逊死期到了,就是两派开始争斗之时。
孟王后出了手,直击沮渠牧犍的软肋,酒泉派和敦煌派的首领现在要担心的是如何防范西凉可能动乱的烂摊子,已经顾不上继续活动魏国了。
贺穆兰在政治上并不强势,但她有拓跋焘和崔浩两个好老师,早就学会了“以进为退”,先咄咄逼人、漫天要价,再等着对方妥协到自己想要的地步。
第二天上朝,贺穆兰直接持着节杖要求沮渠蒙逊立刻选择送嫁的人选,并且认为沮渠牧犍私德有亏,希望更换菩提为送嫁之人。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魏国使者直接表明“沮渠牧犍私德有亏”,那么即使沮渠蒙逊上表魏国立沮渠牧犍为太子,拓跋焘也可以用这一条回绝掉。
之前沮渠牧犍虽然多病又多事,可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相反,他风度翩翩,之前在梅园也表现出相当的武勇,魏国许多大臣对他的个人评价很高。
但轻而易举的,孟王后就把他的把柄送到了魏国人手上。
乱/伦这种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魏国现在要把他闹大,它就必须要大。
一旦连菩提也在手上,沮渠牧犍又立不成世子,沮渠蒙逊一挂,魏国随时可以将他立为凉王,借大军给他回去登基。
局势开始向着孟家倾倒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孟家是不是已经和魏国达成了什么约定,而魏国,恰恰才是决定世子之位的关键。
随着沮渠牧健出事,孟家也开始动作起来。
守卫姑臧和张掖的孟家军开始集结,菩提身后有着沮渠兴国和沮渠政德当年辅佐的一干东宫官员,频频进出宫廷。沮渠牧犍被关于内府之后,酒泉派官员四处活动游走,整个北凉都在关注着孟王后和沮渠蒙逊的下一步动作。
对于他们来说,一王一后的博弈才是真正的博弈。
究竟是立沮渠菩提为世子换取沮渠牧犍的安全呢,还是一意孤行立沮渠牧犍为世子,最后逼得孟家兵变?
答案是很显而易见的。
第三天,沮渠蒙逊终于上朝了,在朝上立了沮渠菩提为世子,但沮渠牧健也被从内府中放了出来,依旧作为这次送嫁的人选。
因为沮渠牧健要去魏国送嫁,他只是丢了敦煌太守的职务,并没有再多的惩罚。
这个结果,可谓是让以贺穆兰为首的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长明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逼问孟王后的沮渠蒙逊像是老了许多岁,“那几个内官也是你的人是不是?你故意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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