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的经历与她毫不适用,花木兰最出色是心性,而她最拿得出手的是几千年时光铸就的见识,除此以外,她没有什么比花木兰更了不起。
但她可以学,可以看,可以问。
破除心障的贺穆兰势如破竹,一改之前的不死不活,连挑七八人,直接对上了这一战的对手——那罗浑。
她没有遇见阿单志奇,想来他在这之前已经落败,并没有得到上一次他的那种好成绩。
那罗浑是个披发鲜卑,一头黑发散乱的用绳索扎在脑后,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来。他的五官和狄叶飞的那种秀美精致不同,散发出的都是冰冷的寒气。
他的眼睛细长,嘴唇薄而色淡,几乎面无表情,看着贺穆兰的时候,眼神里全是被人挡了前路的那种厌恶和恨意。
上一战时,贺穆兰被他狠辣的招式逼得左右为难,差点不知如何应对,后来是一记险而又险的回马枪,这才让他中了计,被扫于马下。
这一次,那罗浑的那种煞气根本算不得什么,就连他阴狠如毒蛇一般的招式在贺穆兰眼里都成了一种拙劣的模仿。
因为她永远都忘不了阿单志奇从敌人身后捅进去救她的那一枪,就算是再怎么憨厚宽容的男人,其本性中都有残忍毒辣的一面,而且在战场中会无限放大。
已经窥得一角的贺穆兰不再会被这样的那罗浑吓到,可是她还是很好奇。
“你我明明第一次相见,为何你招招如此毒辣?”
贺穆兰游刃有余地闪过那罗浑的木枪,用手中的木枪格开他的刺击。
“我那氏的枪,就是这样的枪。”
那罗浑不咸不淡地开口,一招又递到她的眼前。
贺穆兰点了点头。
“原来你的招式就是这样,不是你为人毒辣。”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突然手中用力七分,直接将长枪当做棍棒使,势大力沉地压了下去。
那罗浑只觉得举着长枪的双手已经麻木,双臂也支撑的极为痛楚。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胀裂的边缘。
“你……你之前竟是……”
竟是让我吗?
“不是,我之前在找破你枪法的法子,后来想起来,是我想岔了。”贺穆兰想起自己死之前又找弓箭,又举长刀,却没想到战场上拼杀,自然是……
“我既然力气大,一力降十会就是!”
啪!
木棍当中断裂,拼命抵挡的那罗浑一口鲜血喷出,“呃啊”一声栽下马去。
‘我练的杀气,果然在高手面前一点用都没有吗?”
那罗浑不甘地咬了咬牙。
贺穆兰收回只剩半截的木枪,将它掷于马下。
她杀不了人,见不得同火死,也害怕万马奔腾,人人厮杀的场面……
可是她已经站在这里了。
贺穆兰听着校场上如雷般的喝彩声,看着新兵们或沮丧、或敬佩、或不屑一顾的眼神。
她看着人群中已经落败的新兵互相搀扶着安慰,也想起出征前在空地上揍弟弟犹如揍一条狗一般的兄长,在铁匠铺里互赠遗言的挚友……
这是个如此真实的世界,每个人都在努力求生。
只能打,不敢下手杀人的她,到底该如何找出一条活路?
她还要慢慢去学。
“贺穆兰,三军之中,你去哪里?”
主持新兵比试的点校官紧张的望着她。先前中军和右军的将军都和她说了一大通,可她举目四顾,似乎没有听进去。
我要去学。
我是披着“英雄”皮的普通人,自然是跟普通人学。
“我去右军。”
贺穆兰望着面前的王副将,行了个军礼:“在下经验不足,想先在右军锻炼一番心志……”
“在下愿为右军效劳。”
“好好好,小伙子想的明白,是可造之材!”
亲眼见过贺穆兰在沙场上从迷茫到突然醒悟的王猛,笑呵呵地扶起他。“你既然如此信任我右军,那本将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呃?
答应什么了?
她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忘了什么呢?
总觉得死过一次后,记忆变得有些凌乱了呢,这也是后遗症吗?
王副将领着花木兰走了,点校官看了看第二名的那罗浑。
“那罗浑,三军之中,你去哪里?”
那罗浑开口正准备说“中军”,却突然想起了贺穆兰的选择。
这般武艺,这般神力,尚且觉得自己经验不足,要从最底层锻炼起。他不过是杀气未成、家传武艺不精的一个败者,有脸去中军吗?
“末将……末将也去右军。”
中军那副将脸色已经青了。
***
三日后,拿着军牌和文书,被指引校尉指引的贺穆兰到了右军的黑营。因为她说自己想要好好历练一番,王将军和夏鸿将军也尊重她的选择,让她先从新兵营里开始。
即使是新兵营,也分精锐的和普通的。以前花木兰在“黑四”,那算是比较靠前的位列,可如今她在“黑一”,也就是新兵营里直接被副将管辖的、被人戏称为“登天梯”的百人队。
她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她是新兵的冠军,又是谢绝了中军的招揽进的右军,若是不得到重视,打的就是中军的脸了。
“你这火正好前几天许多人都转成了正军,今天入录文书的有好几个都是新来的。”那文书官笑眯眯地看了眼贺穆兰:“啊,你就是这次的冠军啊?我们右军欢迎你这样有潜力的年轻人。”
“上官夸奖了。”
“呵呵,王副将真是待你不错,这一下,不知多少人要眼红……”那文书官一边把文书递给他,一边看着被掀起帘子的门口。
“啊,来的好巧,你这次的同火都来了。”
文书管报出名字:
“那罗浑,杀鬼,阿单志奇,狄叶飞,胡力浑,吐罗大蛮……你们来的正好,快来拜见你们的火长……”
什么?
她听到了什么?
那罗浑,阿单志奇也就算了,吐罗大蛮来了也勉强接受……
狄叶飞不是在白营吗?到底怎么回事?
王副将到底和她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吃完晚饭码。
死一次,记忆少了不少,是随机少的,所以她记不得当初右军招揽她是用什么了。
小剧场:
阿单志奇:一不留神蒜子吃多了,大比前拉肚子,倒霉,入了黑营。
那罗浑:花木兰,你就是我的宿敌,我要打败你!
狄叶飞:我还以为踢爆了那个人的蛋蛋,会被赶出去,怎么反倒升到黑营去了?
吐罗大蛮:……老子进了右军,还要不要见人了!
第119章 马蹄声声
贺穆兰第二次穿越,其实内心的恐惧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很怕她回不去。
贺穆兰在军中最能倚仗的,除了花木兰的武力,就是她的记忆。可是若是按部就班的按照花木兰的经历来走;贺穆兰不知道哪一年才能找到寇谦之所要的“答案”;顺利的从这里走出去。
她的直觉告诉她,待她见到这里的拓跋焘,应该就知道寇谦之为什么要把她丢到这里来。
所以她急躁的想要早点出头。
花木兰在第一次北征柔然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右军的杂号将军,后来得到拓跋焘青眼,那已经是在柔然境内连斩七大将救出拓跋焘,已经是战斗接近尾声的事情了。
贺穆兰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在面对尸山肉海之时。
她若要隐藏实力,再等一年多,她怕她先要崩溃。不是每个人心志强大到老是面对全然陌生的欢叫还能泰然自若的。
一个已经满级的人突然又被读档重来,重新把你玩过的剧情、练过的迷宫、打通关的boss又来一遍;心中的烦躁可想而知。一般人遇见这种事,只想利用自己的记忆想法子找到早点通关的法子;不要再读那些熟到可以吐的对话了。
至少这一次不要一样,有新鲜的、不会让人疲乏的经历。
她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再重来一次的。
可是有些东西是无法速成的,比如说,“感情”。
贺穆兰原本和阿单志奇是素不相识的人,只不过因为有花木兰的情感作为“纽带”,才让贺穆兰对阿单志奇另眼相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一个至少证明她的记忆不是妄想之人。
在某种程度上,根本不是阿单志奇靠上了贺穆兰,而是贺穆兰靠上了阿单志奇,将他作为现阶段的“精神支柱”。
可当她发现这“支柱”并不怎么牢靠,而这位“火长”也没有花木兰记忆里的那么坚强大度之后,贺穆兰开始害怕了。
但还好,阿单志奇似乎并没有因为他是个“添头”而对花木兰“黑化”,依然给她留了粥饭,就和以前那样。
贺穆兰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阿单志奇进了营帐,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应该有被冷落的郁闷。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贺穆兰愣愣地说。
“火长说他们晚上都还要出去练一会儿武,到彻底不能动了才回来。”阿单志奇从火塘上温着的瓦罐里舀起一碗粟米粥。“这里和黑山城不一样,晚上也不能清闲的。晚上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练的一身汗睡觉,反倒暖和。”
咦?是这样吗?
贺穆兰想起花木兰对最初的那段记忆……
明明都是白天各个练的像是狗一样回到营帐,瘫软在地上不想起来。阿单志奇苦撑着爬起来去灶营做饭,然后他们几个吃完了就互相吹吹牛,聊聊天,等全部人都睡下了,花木兰爬起来去无人的校场练箭练其他武艺……
有这么拼命吗?
还是中军真的不一样?
“阿单志奇,为什么是你在做饭?不该是火长管吃食吗?”贺穆兰接过粟米粥,捂了捂手,奇怪地问他。
在右军,除了火长,谁动炊事和粮食,那就是犯众怒的事情。
“咦?可是火长问了我会不会做饭,我说会,火长就说以后让我来了啊……”阿单志奇疑惑地看了眼贺穆兰。
而且所有人都露出“啊太好了”的表情了呢。
……
到底为什么右军人人都争着抢做饭的事,中军没人愿意啊?
到底为什么差这么多?
为了防止等下谈论的话题食不下咽,贺穆兰三两口把一大碗干粥全部喝完,放下碗问道:
“我以为你会怨恨我了。”
“嗯?”
“怨恨我不经过你的同意,就随随便便决定你要去哪里。”
“花木兰,你后台大到可以随便把一个人随便塞入中军吗?你求过别人把我送到中军来吗?”阿单志奇其实也很介意这件事,开门见山的就问了出来。
“我还以为我有什么出色的天赋被人期待了,所以才……”
“不是我后台大,是这样的……”贺穆兰将中军招揽他进中军的理由说了一遍,然后望着有些发怔地阿单志奇解释着:
“我原本就想来中军,他说还可以加上你,我觉得和你挺投缘,在中军多一个熟人也好互相照应,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并不是我求他让你来中军,而是他说可以让你来,我顺势答应了。”
事实上,贺穆兰原本想的是先快速爬上更高的位置,然后能够把阿单志奇要过来,或者能在他遇险的时候救到他。
但有更好的法子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不会错过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阿单志奇轻声叹息,“果然是添头……”
他苦笑了一下,在剩下的粥里添了碗水,继续给它熬着。
“我不该怪你。我心里难过,并不是气你,而是因为有对自己太多的期待,一下子落了空后的失望和不甘。就像你以为自己是被人当正妻娶过去的,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是滕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抱歉。”
“你不必说抱歉,我原本就是个普通人啊。”
阿单志奇摇了摇头。
“因为是个普通人,所以不能像你那样活得那般肆意,那般容易。但即使如此,既然已经来了中军,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要好好努力,加倍努力,才能不辜负这个机会才是。”
“你准备和这群人一起努力?他们恨不得把你的东西都收到自己怀里!”
贺穆兰一想到这火人的行径就暗暗生恼。
“你居然还从了!”
阿单志奇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
他可是会说出“花木兰,先射我头上的”那种勇士啊!
“花木兰,你一直都是这样吗?”阿单志奇十分奇怪地歪着头看她,“一直这么……不合群?”
“什么?”
“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陌生人,对于后来者,试探和打压是正常的。就算不在军中,在任何地方,像你这样无缘无故对新来的人这么热情,都是很少的。他们又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先做他们能做的,再慢慢互相适应,这很正常。”
见到贺穆兰鸭子听雷一样的表情,阿单志奇苦恼地眨了眨眼。
“你好像没听懂?”
男人之间这样不是很正常嘛?
她为什么烦恼的像是被手帕交排挤的小媳妇一样?
“我只觉得他们做的很过分。”
贺穆兰老实的说。
“我家有个三岁多的儿子。”
阿单志奇突然说到自己的儿子,这让贺穆兰精神一震。
毕竟是个熟悉的人。
“他叫阿单卓,是个很壮实的小子,非常喜欢跟在比他年纪大的孩子后面跑,希望别人能带他一起玩。”他的脸上浮现起怀念的表情。“其实小孩子都是这样,年纪小的喜欢追着年纪大的跑,年纪大的,追着年纪更大的跑。你看,连小孩子都不和比自己弱的人玩……”
贺穆兰脑子里已经糊成了浆糊,抬眼间,全是流着鼻涕光着屁股追着别人乱跑的阿单卓形象。
“其实他的个子已经比那些年纪的孩子高了,可是因为他年纪小,大家就是不带他玩。”
“他们会推他,揍他,有时候我家儿子气了也会和他们打在一起。但时间久了,很快他们就会忘了之前的矛盾,开始在一起胡闹了……”
阿单志奇总是想的很明白。
“花木兰,我们现在就是‘阿单卓’,这些中军的同火就是那群不带我们玩的大孩子。虽然我们现在是同火了,但是彼此不熟,起点也不一样,想要一开始就平等,那是不可能的。”
“你是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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