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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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无长兄-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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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你要把我们家将军送去哪儿!万一送去活人署,和一群有病的人在一起,没病也染了病!你说我们家将军得了病,先不说我们日日夜夜和将军相处,操练和吃喝都在一起,就说你没隔两三日就要来拜见一次,你关不关自己?”

    陈节一贯的牙尖嘴利,大骂的同时手中的剑毫不放松:“我们家将军上个月泡温泉的时候也着凉过一次,就是这个症状。他一发烧就糊涂,明天就好了!他身体好的很!”

    “是,他说的没错。”

    那罗浑和蛮古跟着点头。

    狄叶飞根本不和薛安都啰嗦,一干高车虎贲勇士将大帐围得水泄不通,薛安都的人马连上前一步都做不到。

    依贺穆兰在军中的威望,如今薛安都敢带着豫州兵动手抢人,今日这虎贲大营也就别想竖着出去了。

    这一下子,薛安都和虎贲军陷入了僵局,虎贲军心里其实也是惴惴不安。无数人都把希望寄托于虎贲军和薛安都送来的医官身上……

    ——他们的虎威将军,到底是怎么了!

    “薛都护!薛都护!嵩山天师道的道爷们到了!”

    几个薛安都的手下慌慌张张的被虎贲军引着前来,一看到和虎贲军将士剑拔弩张的都护及其属下就是一怔。

    民间但凡有了瘟疫,不是求神,就是拜佛,道门之人通常都精通医术,薛安都是汉人,豫州郎中不够,医药缺乏,他跟游侠儿们一商议,当下拍板决定——求助道门。

    关中是道家的发源之地,寇谦之的到场就在嵩山,徒子徒孙除了跟他去了平城的,全部留守在嵩山修行。

    薛安都这段时间行踪不定,很多时候早上还在这个县,下午就奔往那个县,这群下山的道士们去找薛安都竟扑了个空,辗转四处寻找,才找到了虎贲大营来,准备来个“守株待兔”,正好就碰到了薛安都这个兔子。

    这一下,莫说薛安都,就连狄叶飞等人眼睛里也都有兴奋之色。

    “快请快请!是嵩山上哪位天师来了!”

    薛安都惊喜地连连大叫。

    没过一会儿,一群身穿道袍的道人们背着高高的药箱药篓等物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为首的道人年纪不大,却穿着一件道门法职者才能穿的青色法衣,头戴披星戴月冠,脚踩踏风白底履,飘飘乎犹如仙人。

    待那道官领着众道士到了近前,即便是看惯了狄叶飞这种好相貌的虎贲军众人,也忍不住赞了出声。

    就凭这人的卖相,就当得起“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八个字。

    只见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道人扫视了一眼这乱糟糟的场面,行了个稽首礼,朗声开口。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乃天师道大祭酒寇逸之,敢问雍、秦二州都护薛安都薛使君是哪位?”
 第347章 惊天危机
    袁家邬壁。

    袁家老大袁化在邬堡中并不是毫无优势。由于在战时庇护当地受灾的百姓、在灾年劝说其父减免租子,他深得邬堡荫户的敬重,但凡袁化要在邬堡中推行什么事情,那一定是立刻就能得到执行。

    他善于治理地方,袁家一些老人和智囊都说如果他不是宗主而是出仕,那至少一州之地他能够治理的妥当,再不能往上是因为他的性格太过纯善,以至于无法得到部分官员的认同。

    袁放则是表现出经商上的过人天赋。他接着袁家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家中可以在刘宋拿到低价的粮草、丝绵、精美的陶器等便利,组成了袁家的商队,如今“袁家商队”在关中地区已经是小有名气,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的负责人只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青年人。

    许多人都羡慕袁家的家主两个嫡子都如此的有才能,让其他庶子简直如珠玉在侧般黯淡无光。袁化和袁放之间还有四个兄弟,但这四个兄弟早早就被打发了出去,不是去打理家中的庶务,就是被袁喆安排了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等于是离开了袁家的中心。

    袁喆已经五十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个老人,他也明显表现出精力不济的样子,家中的事务多是长老和几个儿子打理,但从一年多前开始,袁喆又重新出来理事,不但频频出邬,而且还夺掉了老大手中大部分的权利。

    袁放也因此水涨船高,几乎有替代老大成为下一任宗主的趋势。

    先开始,袁家邬壁的核心们还以为袁喆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是为了让袁化继任而敲打他、磨练他,所以才在身体变得大坏的时候做这种父子离心的事情,恐怕就连袁化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渐渐的,所有人都察觉出袁喆对袁化是一种真的厌恶,虽然他对自己的嫡孙还是那么喜爱,可是一到面对自己的儿子,就立刻态度大变。

    而让袁化也开始对父亲出现矛盾的,则是因为他发现了父亲正在做的可怕事情。

    ***

    袁家地道。

    袁家邬壁是一座为了防御胡人作乱而建造的邬堡,几乎就是中世纪城堡的缩影,比起那些城堡,袁家的地下更是另成一道体系,简直犹如地下城镇一般。

    由于袁家邬壁兴建时倚着水,有自己的码头和船务,袁家的地下也对应着地上有着自己的河道,这条地下河甚至能通往淝水的支流,沿着河行舟,能够不被人发觉的绕过边境通过支流进入刘宋。

    这是袁家最大的秘密,非袁家嫡系不能知晓,也是袁家在五胡乱华时候最后的逃生之路。

    除此之外,袁家地道四通八达,有许多房间做的犹如密室,沿途还有机关和密道,大多是用来收藏珍贵的器物和武器、甲胄等不能见光的东西。

    而如今,一处“藏兵洞”里,藏着的不是武器,而是无数娇弱可怜的女人。

    一处空旷的地道被人为隔成了几十个小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和牢房也没有什么区别。从入口开始,看守着的侍卫都是一副惊慌害怕的忧色,有的甚至用布巾捂住了口鼻。

    待看到袁化来了,这些侍卫更是将头摇的厉害。

    “少主,您怎么又来了!让宗主知道了又不高兴了。而且这些女人病的越来越厉害了,若真将病气过到你身上……”

    “那就是父债子偿,该有此报。”袁化冷冰冰地回了这个侍卫一句,复又暗自对自己生气。

    这侍卫也是好意,话里话外都是担心他的样子,他又何必这么挤兑人家。

    果不其然,那几个侍卫神情一黯,默默地让出了道路让他通过。

    袁化对几人拱了拱手,算是致歉,这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直往里面最大的一间房而去。

    袁化路过的每一间暗室里,都响彻着可怕的嚎叫和悲哭之声,这些理应是妙龄的女子,如今却如同猪狗一般被圈养在其中,遭受着惨无人道的对待。

    可偏偏这种事情,在情理和律法上都统统是站得住的——主家对奴隶有任意打杀的权利。

    无论是晋朝还是鲜卑人,在他们的律法里,奴隶都不是人。

    袁化生于这样的家庭,原本也对奴隶之事理所当然,并觉得随意驱使奴隶有什么不对。可当他看见父亲对这些奴隶所作的一切之后,他开始深深的感到惧怕。

    他信道,认为人的怨气是有力量的。他们袁家被这样的怨气所笼罩,将会延祸子孙后代,绝不会得到善终。

    看到袁化路过,有些屋子里的女奴立刻高喊着“救命”,还有一些根本就叫不出声,只能瞪着唯一还能流泪的眼睛不停的表示自己还活着。

    这段路,袁化曾经没几天就要走一次,可到了最近,却是九、十天才来一回。既因为他实在是无法承受这条路上环绕的死气和灾厄,也是因为他害怕这些病会蔓延到他自己的身上。

    是的,这种病,这里的灾难并非简单的主家折磨奴隶,而是袁喆在人为的创造出一种可怕的灾难。

    “你来了。”

    最大的这间房间出乎意料的没有布置的像是个牢房,甚至还有床榻、小几和妆台布置其中,就连榻上的褥子、铺着的寝具,也都是南方才有的贵重丝绸和丝绵。

    妆台上的铜镜被扣上了,只有一枚牙梳还放在其上,向来者表示它的主人依然爱美,虽然已经不照镜子了,但她还是维持着该有的体面。

    “赫连郡主……”袁化径直走到那间屋子的门口,隔着门对里面说话:“您最近还好吗?”

    被称为赫连郡主的女人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满意,她甚至略带嘲讽地反问他:“被关在这里,像是一只狗一样,吃着会让人发病的食物,没隔一段时间就让人看看自己的身体已经丑恶到什么地步了……袁少主,你觉得这是好吗?”

    可怜的袁化低下了头。

    “就在昨天,又死了几个人吧?我听到有人把她们拖出去的声音。而我,即使说出了我的身份,你的父亲也不想我活。在他看来,一个败国战死的宗室之女,和他花钱买来的胡姬没有什么不同……”

    那女人似乎已经绝望了,唯一支撑着她的只有她那语气中勃然的恨意:“我的身份,唯一给我带来的,就是牢房再大一些,更华丽一些,让我得到的药比别人更多而已。”

    “你们会遭报应的,漫天的神佛都看着你们!从来没有一只狼会在吃饱了肚子以后狩猎,也从来没有一只老虎会为了杀害另一只老虎而屠杀同类,你们是比虎狼还凶猛的人啊!早知道这样,我为何又要千里迢迢从夏国逃出来,落在那些鲜卑人手里,也许还好过你们这些恶毒的疯子!”

    袁化只是倚靠着门,脸上全是愁容。他没有告诉门后的那位女郎,这么多日子以来,唯一能够支撑他下去的,便是她还活着。

    能够听到她勃然大怒的声音,感受到她的身体里还流淌着生气,知道她虽然容貌全毁四肢受损,可依然还有这骂人的力气,是他唯一的一丝慰藉。

    他曾那么欣赏她的美貌和非凡的气度,他曾为她高挑丰满的身材而动摇,他甚至想过将她收为姬妾,只为了能保护她这高傲的神情而非泄/欲。

    但这一切都被毁了。即使她表示了自己的高贵和不凡来自于确实不普通的家庭,他的父亲也不愿为了会有的风险退让一分一毫,甚至让他被父亲见弃……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苦难……

    “您还是好好休息吧。”袁化听着这些话,像是一下子扎到了心里。他根本就是来受虐的,承受着这个女人的恨意,给她宣泄的途径,让对方有活下去的动力,让他也有支撑下的动力。

    “阿爷已经答应我不会再对您做什么,您好好休养,也许能够痊愈也未可知。到那时候,我答应您,一定将您送到刘宋去和家人团聚。”

    “痊愈?我如今连照镜子都不敢了!你们把我变成了什么样,就算我的家人看见我,还敢认我吗?哈哈,哈哈哈哈……”被称为“赫连郡主”的女子放声大笑,大笑后又是大悲:“呜呜呜……你敢吗?连你都不敢开门看我一眼!”

    ……

    袁化靠了一会儿,突然猛然一下站了起来,拔腿向外跑去。

    他跑的如此之急,如此不顾及形象,以至于整个地道中除了火光幽暗的颜色,便是他跑动的影子被拉扯成各种怪异形象的景象。

    “你说那里面的女人之前美成什么样?连我们最不近女色的少主都迷住了。照理说我们少主娶的主母也是个美人儿,还生了儿子,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被一个女奴给迷住!”

    等袁化进去了,几个侍卫等的无聊,忍不住闲聊。

    “胡姬嘛,你懂得,嘿嘿……”

    “胡姬算个屁,这里面关着的哪个不是胡姬!老子有时候真不想干了,我一合眼就全是这些女人的惨叫……”

    一个侍卫咬着牙。

    “老子婆娘还以为我撞了邪!”

    他的话一说完,众人皆是寂静。

    只是很快的,一阵连续不断的脚步声就打断了这片僵硬。

    大跑过来的袁化脸上带着一种疯狂的气息,他看到几个侍卫,立刻抓住其中一个首领的衣襟,低声咆哮了起来:“里面那个女人牢房的钥匙呢!给我!”

    “不不不不行,少主……”那侍卫磕磕巴巴地回答:“这里面的人不能出去,出去会有大祸!家主吩咐过的!”

    “那我就杀了你,再拿钥匙,我父亲一定不会怪罪你不称职!”袁化轻而易举的把这个侍卫提了起来,额头上全是冒起的青筋。“信不信我掐死你?”

    看到宽厚的少主表现出这种疯狂的模样,那个侍卫毫不犹豫的从腰间卸下一串钥匙,取出其中一把递给他。

    “少主,您是主子,我不敢违抗,你杀了我也就杀了,但我家里还有老小,你杀了我,若是放了她,家主却不会放了我的老小,我们这里所有兄弟的命和家小的命都没了。钥匙我给您,希望你出去前还能还给我……”

    袁化顿了顿,将他放下,劈手夺过钥匙就走。

    “一,二,三,四……”

    坐在牢房床榻上的“赫连郡主”默默的数着数,将身体摆成一个美丽的姿势。

    她那头鸦羽一般的秀发如今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只露出她高挺的鼻梁和性感的嘴唇,其余白皙的肌肤、长如小扇的睫毛,皆被秀发给隐藏了起来。

    她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数着,当她数到五百时,她听到那扇铁门传出来什么东西被扭动的声音,这声音以往是她最害怕的声音,而如今,却让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门打开了,那位在男女情爱上单纯的几乎可爱的袁家少主钻了进来。他高大的身躯挤进这个不算小的暗室里,却一下子就让这个空间局促了起来。

    屋子里没有光,因为有些病见不得光,有些病见不得风,所以这些屋子都是既见不得光也见不得风的。

    黑暗的屋子,一个长发及腰的女人坐在榻上,仅有榻前一盏小灯。灯油已经快要耗尽,其他人的房间里也许连“油灯”这种东西也没有。而她无疑也很珍惜这盏油灯,极少用它,所以榻前的小几上干干净净,没有油灯长期熏烤而有的痕迹。

    一个女人,容貌已毁,一个人被关在屋子里,又何必点上油灯。可惜这位少主聪明的头脑完全意识不到这代表了什么,一进屋子便是露出担忧和内疚交织的复杂神色,对着瘦的犹如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女子开口说道:“你跟我走,我把你送到刘宋去。”

    女人半卧半起,一头青丝直泻而下,削瘦的肩膀也从宽大的衣袍里露出来,使得她散发出一种盈盈可怜的气质。

    听到袁放的话,她渐渐直起身子,露出自己那张称得上可怖的脸。

    刚刚还盈盈可怜的气质,立刻变得惊悚了起来。满脸暗红的斑疹和斑块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越发可怖。

    女人就这么拨开自己的头发,像是面对着自己的仆人一般站起了身子,赤着双足走到了袁放的面前,恶劣地对着他的脸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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