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段子和议论是往日里黑山男儿夜晚的成人保留节目。他们都是从黑山来的,黑山苦寒,不像各地的卫戍部队还能经常见到女人,对女人的猜测和幻想也越发变得荒诞而香艳,许多男人兴致勃勃说过的“艳遇”,只要通点人事的都知道是假的,纯粹是吹牛。
可无论吹牛吹得多么稀奇古怪,还是有许多兵士愿意听。甚至从关内来的春/宫/图或者类似的小册子,在边关都能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贺穆兰早已熟悉了这样的氛围,她甚至无数次被邀请过参加这样的夜话。她是现代人,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各种那啥啥也见了不少,这些男人似乎能让全身火热的荤段子对她来说就像是小学生们讲笑话,所以听也就听,很少发表议论或者拆穿他们。
这群男人们有许多和陈节一样都未通人事,所以一个个红脸的红脸,咽口水的咽口水,一边催促蛮古继续说,一边抬眼用眼神哀求贺穆兰不要制止。
陈节眼泪真要下来了,蛮古却坏笑着继续说:“陈节回了房,那寡妇却没有进去……”
“好了,快到胡空谷了,都住嘴吧。”贺穆兰怕陈节直接扑街,也怕蛮古说多了坏了寡妇的名节,出声打断了这段夜话。
不过拜这群人吵闹的福,她之前压抑的心情总算是已经放松了不少。
“将军,莫这样残忍!”
“啊……将军让蛮古说完吧!那寡妇后来怎么了啊!”
“就是就是,没进去到底去了哪儿?”
“收声!快步前进!”
贺穆兰板了脸,眼神如电光一般扫过众人。
“等金崖被擒了,随你们怎么玩笑,现在给我打起精神准备上崖!”
“是!”
陈节逃过一劫,一路小跑着回到贺穆兰身后,蛮古也是一般。陈节看到蛮古咧嘴怪笑,咬着牙捏紧了拳头,最终也只能“哼”了一声,低着头只顾前进。
也许有这段插曲,众人赶路的步伐轻快了不少,百战崖瞬息间就到了眼前。
这山崖并不陡峭,只是那片山壁平滑无比,就像是后世采石场的炸药将山炸秃了一块似的,根本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
夜晚漆黑,能见度不高,贺穆兰犹疑地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可以值守的地方。
“上面真有人?”
贺穆兰指了指远处的山崖。为了防止上面的人发现下面来了人,贺穆兰并没有靠近附近。
其中一个衙役大概觉得贺穆兰带着的人不是那么穷凶恶极,对自己能活也抱有了期待,连忙指着贺穆兰手中的那个鸽哨猛地点头。
“这个哨子是休屠人给我们的,将军找个人在下面一吹便知道了!”
那罗浑和卢尔泰早已经换了衙役的衣衫,两人奉命取了鸽哨,一路小跑到那山崖下方,拿着鸽哨吹了起来。
鸽哨的声音并不大,只是胜在清亮。可此时却是半夜,鸽哨之声立刻惊动了上方,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上面传来一阵轱辘滚动的响声,由于夜静,隔着老远都听得见动静。
“成了!确实有人!”
陈节兴奋地一挥拳。
“成败与否,就看那罗浑和卢尔泰的了。”
贺穆兰运足目力,直盯着那片山崖。
轱辘滚动的响声之后,从山崖下掉下一个大篮子。说是篮子,倒像是水桶上缠着藤蔓一般,看起来颤颤巍巍,若是胆小的,甚至都不敢进去。
卢尔泰和那罗浑自然不是胆小之人,两人拽了拽绳子,大约是觉得很结实,便一齐站了进去,又吹动了鸽哨。
鸽哨声再响,轱辘继续转动,两人连同那原始电梯一齐往上升去,速度极为缓慢,大概拉它的人需要很大的力气。
贺穆兰等人在下方又紧张又期待的等了约有一刻钟有余,心中甚至已经升起了不好的想法。
好在贺穆兰所托之人不负众望,在崖上传出些嘈杂的动静之后,没有一会儿,那篮子连同吊桶又滑了下来。
那罗浑和卢尔泰之后便是蛮古和盖吴,等他们上去了,盖吴又跟着一次吊篮下了下来,对着贺穆兰招招手。
“师父,上面就四个人,已经被那罗将军和卢尔泰杀了。时间急迫,您先上吧。那轱辘不太好用,拉一个人实在是费力。”
贺穆兰听到这里,心中总算是大定。
她安排了剩下来的人两人一组,以之前安排好的顺序依次上去,两个衙役在上面的人有了二十人之后再押送上去,以免人手不够而逃逸。
贺穆兰安排了一番后就踏入那吊篮,盖吴摇了摇绳子,上面的轱辘又转动了起来。
古时候的人虽已学会了使用滑车,但不可能如现代人那般使用多组滑轮组,器械自然很是粗糙,这百战崖上的滑车,应当耗费了休屠人不少人力物力,甚至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他们造的。
这吊篮吊桶二合一的载具被山风一吹,竟在晃晃悠悠地颤动,像是马上要散架一般,贺穆兰饶是胆子极大,站在这吊篮里,也不免在脑海中产生诸如绳子突然断了、吊桶突然散了一般的幻想,一时间双腿竟然有些无力。
盖吴比贺穆兰还害怕,几乎是半蹲着站在里面。贺穆兰原本还在胆怯,见到这个弟子这般害怕还要强撑着下来接她,忍不住往双腿用了用力,强迫着自己注意他处,安慰他道:“你也别害怕,我看这吊桶内壁光滑,休屠人应该经常用它,既然经常用,大概安全是没问题的。”
盖吴一边点头,一边大着舌头说:“师父,你你你别担心,我我不怕……”他捏了下大腿:“师师父我还是不说话了,我我我腿麻……”
两人一路被拉了上去,直到突然听到“咣”的一声,那吊桶剧烈一震,左右摇晃的厉害之后,从山壁上举着火把跑出两个人来,伸出手要来搀扶他们。
正是卢尔泰和蛮古。
这时候贺穆兰才借着火把看清了山上的情况。难怪山下看不清百战崖上的动静,这里竟是一个向上的斜坡,外面高里面低,拉绳索的人在山崖边往坡下跑才能带动滑车,把吊篮提上来,然后将绳索系在下面的重物上。
可正因为如此,吊车和山崖不在一个平面,竟还有一小截距离。贺穆兰大着胆子探出身子往前一跃,山壁边的蛮古和卢尔泰齐齐伸出手来把她往回拉,这才带回了山壁上。
另一边的盖吴刚刚已经受过一次惊吓,没有坐过电梯的古代人见到这种原始简陋版电梯简直面无人色,盖吴几次趴在吊篮沿上,竟不敢迈腿。
最后是贺穆兰站到了山壁边沿,对着盖吴温声哄道:“你只管往下跳,你知道师父的力气,一定把你接住就是!”
盖吴对贺穆兰满心崇敬,哪怕为了不让她看清也要跳的,只能闭着眼睛,找准了位置往下跳。
贺穆兰上前一步,伸出手来碰到了盖吴的身体,借着自己巨大的力道把他往里面一带,盖吴便落到了这边的地上,滚着滚着下了坡去,好半天才站了起来。
贺穆兰安全上来了,接下来的时间半点都不能耽搁。这是斜坡,必须有两个人在斜坡下拉,两个人在斜坡上接,否则都会有危险,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山崖上有四个人值守的原因。
如今上面有了五个人,总算是可以放心了。盖吴和卢尔泰负责拉那滑车,蛮古和那罗浑在山崖边接人,贺穆兰站在斜坡和山道之间站岗放哨,注意换班的动静。
正如贺穆兰所想,这滑车结构简单,所费的力气不小,所以吊篮的速度才会这么慢。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滑车竟只吊上来十来个人,离贺穆兰所想的几十人还差的极远,再这么下去,等换班的发现这里出事了也没上来多少人,更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摸进去。
贺穆兰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几个军士,突然离开了山道旁边,走到了那斜坡下,指了指山道。
“你们两个歇歇,去那里看着吧。”
“咦,将军,那什么人拉车?”
换班的军士满头大汗,连连摇头。
“不累的,我们再拉一会儿,换人来拉!”
“不用了,你们过去吧。”
贺穆兰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子。
“这里先交给我。”
贺穆兰在掌心缠了几道身边常备的绷带,一把拉住了滑车的绳索。
“将军……”
她看着两个怔愣住的虎贲军,也不解释,只在手中用力,那滑车立即飞快地滚动了起来。
“天啊!”
“我的老天!”
贺穆兰用着力往坡下疾走,很快就将那根绳索拉到了巨石坠物的旁边,将绳索系在那石墩上。
吊车的那一头,两个虎贲军已经被陡然加速的滑车吓得软倒在吊篮里,无论陈节等人怎么破口大骂都迈不出步子。
他们的脚已经都软了。
贺穆兰却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皱着眉头扫了眼还在原地发愣的力士,以及远处半天站不起来的虎贲军,冷声说道:
“你们的速度太慢了,立刻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发愣的力士吓得一激灵,立刻跑去山道那边了。可两个吊篮里的虎贲军依旧脸色苍白,磨磨唧唧。
贺穆兰口中发苦,只能跑上斜坡,将两个虎贲军半拉半抱的从吊篮里拽了出来,摔在斜坡上,让他们摔了个清醒。
“别墨迹!”
贺穆兰的神情在夜色中甚至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我的时间很宝贵!”
第334章 以权谋私
花木兰将军昨日被温泉里的毒气所熏,所以暂时不能动弹,所幸将军身体强健,毅力过人,硬是靠着自己硬撑挺了过来,此乃不幸中的大幸。
以上,是军医和虎贲军中所有人给出的解释。
由于这片温泉谷地确实弥漫着刺鼻的硫磺气味,而且昨日也有许多士卒泡的过了头,头晕眼花栽到水里,全靠被人拖起来才清醒的,所以这理由虽然牵强,却足以敷衍过这么多人了。
但对于陈节和那罗浑等人,是完全无法敷衍过去的。
可贺穆兰能说什么呢?难不成贺穆兰要说“我觉得我大概是快要死了,所以会出现这种魂不附体的状态。等我真的要死了,就嗝屁真的醒不过来了?”
所以她只能露出一副比其他人还要迷茫的表情搪塞过去。
军医和盖吴等人把她的脉相探了许久,发现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但这些军医都认为贺穆兰虽然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最好回京后请国手寇谦之看看,以防是真的得了什么恶疾,或是被下了诡异之毒,无论是中了邪术还是邪毒,寇谦之都会通晓一二。
贺穆兰确实是要找寇谦之一次,不过却不是为了治病,而是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至于前世那种延命的法子,她是连试都不愿再试了。
昨夜虎贲军虽然兵荒马乱,甚至要靠高深的弹压才能安抚下来,可当贺穆兰洗漱穿戴好走出营帐,前往赫连定的营帐时,士气陡然一涨,似乎像是看见贺穆兰和阎王爷大战了八百回合,最终爬回了人间一般。
“将军,您果然无事!”
“我就说好人必有好报!”
“您这样的英雄,连天都不会收的!”
虎贲军各个喜气洋洋,争相传达贺穆兰无事的消息,直到贺穆兰进了赫连定的帐篷,还是有无数人也跟了进去,就为了看见贺穆兰能够好端端的说话。
赫连定这一夜过的非常不好。半夜里有士卒在帐外叫嚣,还有人远远地对营帐投石。若不是高深连夜带着长安卫将他的营地保护了起来,赫连定甚至怀疑睡到半夜会不会被人莫名其妙捅了刀子。
他一边诧异于花木兰的威望,一边又觉得事情发展的极为诡异,甚至后悔自己听了贺穆兰的怂恿后热血上头,居然跟了过来。
“赫连公,昨夜的事情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如果有造成的不是之处,请都算在我的头上,不要计较我的部将们。他们都是粗人,直率地很,我替他们向您赔罪。”
贺穆兰行了个重礼,惹得赫连定也坐不住了,连忙挑起来避让。
赫连定似乎也觉得这一切无稽至极,他摇了摇头,微微有些怒意:“虽说是我指引你们来了温泉,但也是为了好意。冬日酷寒,这里的山脚下尚有牧草,扎营自有裨益,可若是我是为了把你们拐到这里暗害于你,那就是无稽之谈。”
他声音渐高,“若不是花将军对我家有恩,我今日一定拂袖而去。哪怕我夏国破灭之时,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软禁于我,限制我的行动!花将军,此事一了,就算我已经还了你的恩情,往后休要再提昨夜之事!”
显然昨夜受到的羞辱已经让他彻底恼怒,贺穆兰知道赫连定不气的离开已经算是有涵养的了,只得连连苦笑。
“原本我也不觉得那是什么恩情,不过是恻隐之心罢了。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看了眼精神还算好的赫连定,又接着说:“不过天色亮,我们今日必须要赶往胡空谷,希望赫连公及早准备。”
赫连定没想到贺穆兰这么急,眼睛一扫她有些萎顿的气色,“你不干脆休息一天?昨夜你那般凶险,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贺穆兰身后的士卒纷纷称是,有的更是大声叫喊。
贺穆兰抬起一只手制止了这些士卒的喧闹,摇了摇头:“军情急迫,我们还是及早出发吧。我的身子不碍事。”
贺穆兰是主将,她下令虎贲军准备拔营,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赫连定自然是希望平定休屠人的叛乱,好让这些部族能够在夏国休养生息,这样一来,无论日后是用是打,至少实力不损。
大军开拔,虎贲军望着前面举着高高的将旗,看着骑着越影从他们身边昂扬而过的贺穆兰,犹如重新找到了定海神针。
加之昨夜温泉谷休息的充分,早晨的热水又省了不少时间,一群人出发的比往日要快的多,只不过到了中午时分,就已经到了胡空谷所在的白平地区。
***
“将军,这里怎么这么荒凉?”那罗浑放眼望去,沿途路过的村庄都毫无人烟,哪怕是大军经过,连一个出来看热闹的小孩子都没有。
贺穆兰派出了斥候前去刺探,却发现每个人家里都没有了人,不但没有了人,屋子里家徒四壁,连一块布都找不到。
贺穆兰心中有数,不是这些人害怕休屠人和平叛的军队打起来先跑了个干净,就是这些人已经被休屠人掠进了山里。
“看这里一点也不凌乱,应该是全部逃难去了。”赫连定极目四望,“杂胡和汉人混居之地,历来势不两立。一旦出现动乱,杂胡便会劫掠有田地的汉人,加之现在又是冬天,田地里的出产肯定都在家里囤着,真要乱起来,倒霉的还是这些人,所以他们干脆带着家当跑了。”
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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